“少、少爷,你——你逃不掉的。”先是管家冰冷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声音,不间断的声音在裴星洲的耳边环绕着,在不断地逼迫着此时被害怕的情绪完全笼罩的少年。
冷汗虚虚覆在了白皙的额头上,往日总是微弯的眼尾此时不受控制地蔓延上了红晕,像是雪地里摇摇欲坠的红梅一般,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枝头。
耳边不断回响着混沌杂乱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嘶吼声,四周是一片黑暗,即使他想要逃离,却在想要行动的那一刻有些茫然地发现:他能去哪里?四处都是鬼魅横行的地方,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失踪,毕竟……裴星洲苦笑了一声,自己只是一本书中的恶毒的炮灰,甚至连反派也算不上。
当真正将这些道理想明白之后,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像是一瞬间便泄了力气般,有些自嘲地想到,分明是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却又为什么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居然心中产生了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失落感。
他果然是——居然心生出了些许的奢望。
当冰冷的触感覆在肩头的时候,裴星洲没有闪躲,他有些失神地想到:自己今天如果真的结束在这里,是不是也算脱离了剧情,不知道如果当系统来接自己的时候,能不能算他过关……
“裴星洲——!”
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吗?不然为什么会在这时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分明,分明这里只有这些冰冷的鬼怪……
“裴星洲!你在哪?”
不是他的幻听!是真的,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原本蹲在地上埋首在臂弯中的少年闻声倏地抬起了头,在开口的一瞬间,居然短暂地出现了一声有些模糊的哽咽,“我、咳——我在这里!”
在不假思索地喊出口后,裴星洲明显地感觉到,原本在自己身边逡巡不定的鬼魂们一瞬间便躁动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那些飘忽难辨的身影纷纷朝着他的方向移动,即使原本就身处黑暗,可裴星洲还是觉得,此时向着自己而来的,是更为浓郁的黑暗。
少年的身体有些颤抖,因为看不清东西而失了焦距的眸子中的盈盛着的是茫然与浅浅的惊惧,他的面色苍白,唇紧紧抿住,在面颊上压出了一道薄红的线。
“喻止青、褚津渡……”无论是谁,都好,他只是分辨不出来,现在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个曾经昏暗又充斥着不甘与绝望的任务空间了,他——到底在哪里?
——“找到你了。”
当覆在肩头的那只手传来温热的感觉,驱散了先前附着的冰冷时,裴星洲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51章
当裴星洲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着吊着华丽水晶灯的天花板,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大脑迟钝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先是看到了管家,然后又被那些鬼魂追赶,然后……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一想到这里, 裴星洲瞬间反应了过来, 有些慌乱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硬的手臂酸酸麻麻的, 却仍然没有减缓他起身的速度。
“——你、你醒了?”耳边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 裴星洲一愣, 循着声音往右下方看去,先前被鼓起的绒被遮挡住的头发此时乱糟糟地搭在线条锋凌的眉眼处, 因为还没真正清醒而有些迷糊的眼睛看过来, 忽然之间, 便莫名好像……正在满心满意看着主人的小狗。
当大脑不受控制地闪现出这样的想法时, 褚津渡已经直起了身子,他原本是趴在少年的床边睡着的, 因为睡得并不踏实的原因,床上人一点点的动作,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 此时男生双眼紧盯着正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的少年, 视线划过对方有些的苍白的面容,眼神忽然顿了一下,下一秒, 便忽然伸手抱了上去。
“褚津渡……?”正当裴星洲因为忽然出现在床头的男生感到惊讶的时候,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发, 却忽然间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修长白皙的手臂有些迟疑地顿在了半空中,感受着肩颈处头发的柔软触感的少年此时只觉得自己比被鬼魂追赶的时候更加地手足无措,他有些茫然地顿住了,脑袋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紧了一些的力道往上抬去,被灯光晕染的天花板上是两个相拥的身影,身旁是真切感知的热度,直到这时,他才有种回到现实中的感觉。
“褚津渡……”因为被抱得过于紧的原因,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在男生的耳中却无端有种刚睡醒时的迷糊可爱。
——意识到自己方才心中的想法后,原本锋凌俊美的面容僵了一下,就连抱着人的手臂都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摆放了。所幸的是,此时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耳边有些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咱们这样,要是被——”
裴星洲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他顿了一下,便要转过头去,在即将看向门口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伴随着心里一个“咯噔”,他与站在门口,手上端着晚饭的喻止青四目相对。
[论被主角受看到我与主角攻相拥的场景后,存活的几率还剩多少]
此时的裴星洲感觉自己的已经人魂分离了,他内心在叫嚣着“逃跑”,可是背对着主角受的褚津渡却仍然将他抱得紧紧的,甚至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时,力道又大了一些。
——如果不是裴星洲深知自己在主角攻心中的地位,他甚至要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激怒喻止青了。
“我……”他的话就在唇边,但在主角受清冷的眸色中,却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吱呀——”门被喻止青转身关上,裴星洲心中一震,看着对方神色平静地走到他的面前,心中顿时叫苦,此情此景,加上自己还顶着主角攻未婚夫的名义,更是罪加一等。
当察觉到主角受朝着自己俯下身来的那一瞬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裴星洲居然伸手,双眸紧盯着男生,趁着对方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心中念着“反正我是恶毒男配反正我是恶毒男配”,眼尾一红,再次开口的时候,竟然带上了几分哽咽:“阿青,你……你终于来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既然褚津渡这个不做人的想用自己来刺激主角受,那自己也顺势而为,看谁的演技更为精湛。
果不其然,当自己这番声泪俱下地表演后,裴星洲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原本还故意环抱着自己的主角攻耐不住了,当对方支起身子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愤怒。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这却仍然达到了他的目的——只要让喻止青知道,自己现在对褚津渡并无想法,现下便是安全的。
经过此番“生死历险”,裴星洲忽然想开了,自己先前的思路都错了,要想让剧情顺利地进行下去,最重要的不是一味遵循着书中的人设,想要推动剧情线,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个世界本就是一本书,无论是自己,还是其他人,都是这本书中的配角,而身为千千万万“绿叶”一员,他所要做的便是用尽一切方法让两朵“红花”——也就是主角攻受,最终顺利走完属于自己的剧情线,也就是在一起。换而言之,只要两人达成“在一起”的结局,那自己便能顺利离开。
所以现在,裴星洲清楚自己再也不用遵循着原著中“深爱主角攻”的设定,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现下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那便是:助攻。
成功认领新身份的少年此时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般,即使刚醒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苍白,但那双微弯的眼睛与颊边的小涡却清晰地表明了对方的好心情。
落在另外两人的眼中,滋味却各不相同——褚津渡有些咬牙切齿地想到:自己分明这样的担心,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却一点也不在意,另外那个进来了,他却像一只看到骨头的小狗一般,非要摇着尾巴献殷勤。
还是在自己面前!
——面前的少年面容白净,柔软的脸颊因为唇角的弧度被挤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那双黑亮眼眸中满满的都是自己,浑身散发出来的高兴藏也藏不住,喻止青不可否认,自己的确被他取悦了。
男生的面容一向清冷,可此时看向面前少年的眼神中却带着些隐而不宣的柔和,悄然独属一人的纵容,令原本冷冰冰的人看上去也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裴星洲也敏锐地感受到了主角受此时的情绪,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对方看上去似乎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即使身边有一个不断在散发着低气压的主角攻,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觉得自己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阿青,我——”放松下来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清冷的男生,嘴唇蠕动了几下,刚准备说些什么,便被眼前的人打断了:“饿了吗?”
“……嗯?”裴星洲有些慢半拍地抬眼,下一秒,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伴随着的是扑鼻而来的香气,喻止青将盖子饭盒上的盖子掀开,一低头便看到了一只小馋猫,眼底的笑意更盛。
目睹了两人“卿卿我我”姿态的褚津渡此时真是咬碎了一口大白牙,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表面云淡风轻的喻止青,想起了一句老话:要想抓住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顿时脸色不好了。
“……心机。”因为全部的心神此时都沉浸在美食当中的裴星洲听到身旁的主角攻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抬眼看去,有些含混地问道:“唔——你刚刚在说什么?”
“……”褚津渡看着少年唇边沾染上的深色酱汁,嘴唇开合了几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在裴星洲的注视下,男生颇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吃你的吧,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话音落下的时候,眼神瞥到一旁的喻止青,心下更是不虞。
忽然被“狠狠攻击”了的小少爷有些茫然,正当他准备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又得罪主角攻后一转头便看见了此时正弯腰替他拿汤的喻止青,心下顿时了然:原来是褚津渡嫌弃自己吸引了主角受的注意,这才迁怒于自己。
——自以为抓到了真相的少年转而放下了心来,正准备大快朵颐之时,便看见了眼前被喻止青递来的一碗热汤,他顿了一下,刚想说什么,面前的男生轻启唇瓣:“喝汤。”看着那张完美地踩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的脸,即使原本真的有话要说,此时也被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雪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落在另外两人的眼里,像是护食的小仓鼠一般。因为低头的缘故,额前的黑发零零散散地垂落下来,微微遮住了形状漂亮的眉眼,只露出了一种朦胧的精致。不知不觉,旁观者的视线逐渐发生了变化,可偏偏被紧盯着的猎物仍然毫无所觉地陷在美食的诱惑中。
等到裴星洲真正地吃饱喝足,将受到惊吓后的紧张也一并驱散后,一抬眼,便不期然地对上了两双炙热的眸子,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喻止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男生眼眸微动,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眼底的热度只是少年的一时眼花,裴星洲来不及细想,便看到了另一人骤变的表情——像是要掩饰着自己方才的不自然,褚津渡刻意皱起了眉头,分明想问“你吃饱了没”,等到一开口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说的是:“总算是吃完了。”却不知道,因为急于掩饰的情绪,话语中无端带上了几分生硬,听在小少爷的耳中,便是赤裸裸的嫌弃,好像在暗自指责他怎么吃得这么多这么慢。
尽管已经给自己做了思想准备,稳稳置自己于“助攻兼炮灰”的定位上,但当真的意识到自己在被如此明显地厌恶后,裴星洲还是难以抑制地产生了几分落差——分明一开始的时候,还在旁边等着自己醒来呢。
所以说,小少爷在心中暗暗想到:男人心,海底针。
第52章
像是寻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一般, 在古堡中剩下的几天,裴星洲都寸步不离两位主角,因为他发现, 身为天命之子,两人自被这个世界所偏爱着,除了任务空间的那次以外, 只要自己待在两人其中任何一个的身边, 便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天的鬼魂管家。
这个发现使他松了一口气, 他暗自告诫自己:虽然自己现在在两人的眼中, 的确就是特大特大号的“电灯泡”, 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在生命安全面前,一切什么剧情、什么攻略, 通通都要往后靠。俗话说的好:想让马儿跑, 还要先让马儿吃草呢, 他要是精神都不正常了, 还怎么完成推动剧情的任务,现在想来, 算算时间,主角受也即将会与裴家相认, 到那个时候, 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这么一想, 裴星洲便心安理得地赖在了两人的身边,只是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职业操守,他也会掐着点, 赶在对方真的“厌烦”自己前,找个借口打哈哈离开其中一方身边, 转而凑到了另一方那里,就这样,裴星洲终于成功混过了在古堡中剩下的时间。
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在主角攻受的心中引起过多少的负面想法与情绪,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时日较之往常相差甚大的粘人脾性,在两人的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返程那天,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是喻止青坐在他邻座,起因是因为,裴星洲上车后原本还在犹豫,他想到上一次要和褚津渡坐在一起时对方不耐的情态,便暗自摇了摇头,决定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随着身后涌上来的同学,他逐渐移到了车身的后半截车厢,正当裴星洲决定随便找个座位坐时,手腕被抓住了,他垂眸一看,是不知何时放下了背包的喻止青。
男生的眼神平静温和,“星星,我们一起吧。”
说完,不等裴星洲犹豫,身子便被手腕上那股轻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拉着坐了下来。
被车上的人潮推搡拥挤着于是慢了一步的褚津渡只能眼睁睁目睹整个过程,浑身散发着无形低气压,他站在不远处,下颚紧绷,眼神黑亮,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裴、星、洲——”被唤到名字的少年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却果断地往里一靠,眼睛一闭,头一歪,下一秒,呼吸便平稳了起来,叫隔着一个走道的褚津渡想发火却又在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喻止青垂眸,看着身旁上车“秒睡”的少年在呼吸起伏间微颤的眼睫,视线顿了几秒,眼底倏而划过一抹笑意。
一切都进行地非常顺利,只是令裴星洲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因为想要躲避主角攻的指责才装睡,但等听到耳边模糊的呼唤声后,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睡了过去。彼时车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因为刚醒来的缘故,思绪还有些混乱、大脑不太清醒,眼前是好看的男生一张一合的嘴唇,像是在眼前播放了慢动作般,裴星洲愣了一下,迎着车窗外的阳光,略浅的瞳孔被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逐渐弥漫上了点点水光,又被因困顿阖拢的睫毛浸得无影无踪。
冷白修长的手指抵住温柔脸颊的触感很轻,但喻止青却感觉无比清晰,他看着面前还有些半梦半醒的少年,视线慢慢滑过对方纤长的睫毛,对着睫毛上那层金色的光点忽然出神了一霎。
但就在此时,隔着过道的另一旁座位上却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声响——嘭”的一声,褚津渡脸色沉沉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迷迷糊糊的小少爷,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却在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向自己的时候又骤然松开了来。
喻止青的余光察觉到对方顿了半晌,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主角受的声音很小,即使凑近了也只能听个大概,更遑论是因为在颠簸的大巴上睡着醒来以至于有些头晕的裴星洲,那句“怎么就这样舍得他离开了”也消散在了空气中。
最终,裴星洲是被车窗外同学们的喧闹声彻底吵清醒的,他将视线从忽明忽暗的车窗上转了过来,晃了晃脑袋,直起了身子,身边的人这时才站起身来:“下车吧。”
于是小少爷便呆呆地“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的身后下了车。
一下车,被阳光切实地笼罩住的裴星洲不禁有些爱上了这种暖洋洋的感觉,方才坐在大巴车中的冷气顿时被驱散,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怖的古堡,心情更是愉悦。
只是唇角的弧度还未持续多久,迎着阳光一抬眼,黑长的睫毛微颤,裴星洲看到了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主角攻。
他愣了一下,将用来遮挡阳光的手有些迟疑地放下,心中泛起了几分嘀咕:褚津渡……来找自己干嘛?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一秒,男生的身子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阳光下,少年的侧脸白净剔透,从褚津渡的角度看去,连颊边的小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对方肉眼可见地踌躇了一下,红润的唇开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阿青刚下车,他现在应该去拿行李……”
眼看着在自己的解释中眉头愈发紧蹙的主角攻,裴星洲的声音越来越低,饶是再过迟钝也意识到了此时对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默默地住了嘴,眼神悄悄一瞥站在面前的男生,然后在对方居高临下的不悦神情中悄悄腹诽道:只是因为没有坐在一起,心情就差成了这样?
想到这里,面色白净的小少爷无意识地抿了抿湿润的唇瓣,再次感叹起了小说主角之间的感情线——即使是身为一个旁观者,他现在都能被两位的狗粮冲击成一个傻子。
面前的男生周身气息愈发沉重,甚至在自己解释后,非但脸色没有好转,语气也更加地差了起来:“谁问你他去哪了?!”褚津渡看着即使自己站在了他的面前,还一颗心牵挂着那个小白脸的白皙少年,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同时莫名地还夹杂着一丝苦涩——你就这么关心他,明明此时站在这里的自己才是你的正牌未婚夫。
“……脑子不要可以捐了,”闻言,裴星洲有些愣神地抬眼看去,然后,在他有些呆呆的神情中,主角攻有些咬牙切齿地补完了后面的那句话:“眼睛不要也可以捐了。”
——褚津渡有些郁闷地想到:他到底是哪里表现地想要知道那个小白脸的样子,居然让这个笨蛋这么误会?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的裴星洲即使仍然有些茫然,但还是不妨碍他继续维持着自己的“表演”。
我只是一个需要助攻的炮灰,不气不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朝着褚津渡的方向走了一步,在对方沉沉的眼神中,眨了一下眼,非常真挚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找不到人心里有些生气,放心好了,我会帮你一起找的。”
话音落下,他便要转身离开。
却在移开眼神的一瞬间瞥见了主角攻原本垂在身侧,在听闻了自己的话后骤然紧握的拳头,裴星洲脚步一顿,想到了对方看上去似乎能打死一头牛的高大体格,几乎是下意识的,也许是“求生欲”激发了他。少年立刻抬眼看向强制忍耐着什么的男生,舌尖在口中滚了一圈。
下一秒,褚津渡便听见了小少爷轻轻的声音:“所以……你别生气了。”
他哽了一下,视野中的少年仰头看着自己,脖颈的线条柔软流畅,开合的唇瓣红润,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为何,原本堵塞在心头的那股无名怒火几个呼吸间便消失殆尽了,最终只余下了一种沉默的酸涩。
裴星洲有心中有些忐忑地看向冷着脸的男生,生怕对方真的生气,主角攻的怒火只有主角受可以化解,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现在喻止青不在他的身边,身为一个小炮灰,他可……
“……笨。”正当他有些走神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道有些生硬的声音。细听之下,竟然还掺杂着几分无奈。
——嗯?
裴星洲有些怀疑刚刚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想法,他想要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此时脸上的神情,然后下一秒额前便覆下了一层阴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力道轻轻却不容反抗地抵在了少年白皙光滑的前额,褚津渡的视线微垂,眼神晦暗莫名,半晌,才轻启薄唇:“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话音落下,他便松开了手,径直略过了仍站在原地有些呆愣的少年。
……不是,找不到自己的老婆,心情不好他理解,但是怎么还冲着他这个小炮灰发火呢?裴星洲猛地转过身去瞪大眼睛看着主角攻挺拔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简直想不顾人设地狠狠将对方揍一顿。
但是他转念一想,现在距离下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还剩下短短的一段时间了,当跨过[真假少爷的真相曝光]这个节点,原本“嚣张跋扈”的裴小少爷马上就要步入原著中描述的“黑暗低谷时期”,到时候自己只要遵循人设对主角攻受避而远之,然后静静等待着最终被“炮灰”的最终结局点就好了,等到走完属于自己的剧情,保证主角攻受“并肩而立”的剧情线平稳进行,他便能功成身退,等着那个不靠谱的系统来接自己就行了。
在心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后,裴星洲感觉自己又能行了,在平复了心情后,他想起原本应该在运动会主角受受伤时与裴家相认的戏份因为自己的原因阴差阳错地更改了,有些无奈地意识到:接下来的几天,他怕是都要跟在主角受的身边,时刻准备着迎接变更后的“相认戏份”。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裴星洲一反平时一下课就寻找主角攻的人设,反而时刻关注着身边的主角受,尤其是当他知道喻止青要连着一个星期都不上晚自习,就是为了去照顾自己住在裴家医院的养母后,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紧盯着对方了。
养母、裴家私人医院、裴家长子裴陆……这几个要素集合在一起,裴星洲简直可以预料到,凭借着剧情的强大力量,最慢不出一个星期,裴家便会发现,那个经常来照顾养母的少年是裴家真正的小少爷。即使自己不小心将相认的剧情点拨动了一下,但是真正的主线却仍然不会被改动,而裴星洲也不允许剧情出现根本上的偏差,他非但不会因为自己是“恶毒炮灰”而避免裴家与喻止青相认,相反,他还要努力使两方相认。
虽然裴星洲心中清楚,即使裴陆和裴父裴母仍然将自己当做裴家人,但是等到主角受——他们真正的亲人出现的时候,一切都会改变,但他还是尽力忽略了心中那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涩感,每天关注着喻止青,等待着命运对他这个小炮灰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