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洲咽了一下口水, 伸手握上了餐勺, 鸡蛋羹的确软嫩可口,他又吃了一口, 眉宇间无意识泄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愉悦。
坐在对面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出声的裴母眼神颤动了一下,抓着披肩的手指紧了又松。
餐桌上的气氛逐渐轻快舒适了起来, 裴父看着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家小儿子头发的长子, 叹了口气, 轻咳了两声,两人的视线瞬间看了过来,他顿了一下, 才笑着说道:
“今天叫小洲过来,对于你来说的确是有点着急了, 但是我和你妈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应该继续瞒着你,毕竟——”他看着有些表情有些呆呆的小儿子,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爸爸妈妈不希望这件事被拖到你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们认为,你有知情权。”
裴星洲感觉自己听到了心跳声,握着餐勺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肩头那只骨节分明的冷白大手,他顿了一下,是……哥哥。
对,哥哥还在这里。
小少爷笑了一下,神情中有些若无其事的意味,“什么事啊爸爸?”
即使心中清楚这件事由他们,由裴家人来说是最好的,但裴父此时发现,当即将开口的时候,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迎着幼子有些疑惑的目光,在外面说一不二的老裴总居然踌躇了起来。
“我们找到你哥哥了。”裴星洲循着声音转过头去,与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对上了视线,他眨了眨眼,在接下来的几秒内,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们告诉你,是因为你也是裴家的一份子,我们不希望你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开心,觉得我们可以瞒着你,哥哥向你保证,你还是我裴陆的弟弟,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是裴家的小少爷。”身边一向不将情绪外放的男人与其仍然是那么平稳,拢在少年肩头上的手上移,轻轻揉了揉裴星洲的黑发,像是因为害怕吓到胆小的小鹿,所以要及时表达自己的安抚。
很难形容裴星洲此时的心情,“啊,这个剧情终于还是到来了”和“怎么感觉摊牌的形式有点不一样”两种情绪诡异地交织在心中,于是一时之间,在外人看来,少年有些愣愣的,一下子就被解读了“因为所受打击过大导致不能接受”的可怜形象。
裴父皱了皱眉,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无措”的情绪,他动了动唇,想要补救些什么,却看到了旁边夫人伸出的手臂。
“……幺儿。”裴母的声音有些沙哑,裴星洲有些惊讶地意识到,女人红了眼眶,他也像是被镇住了一样,原本的话说不出口了。
“妈妈、妈妈没办法,”女人的声音多了一丝哽咽,“妈妈想到你的哥哥曾经和我分开了这么久,就忍不住地伤心,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怨着妈妈——”握着他的手的力道无意识地加大了,“但是、但是,你哥哥告诉了我你在学校里被欺负了的事情后,我还是很痛心,我也怨自己,怨自己怎么什么都处理不好,既弄丢了你哥哥,又让我的宝贝受到了伤害,我……我不敢见你。”
女人低头抹了一下眼泪,“你见到妈妈,都不笑了。”
裴星洲全程呆呆的,像是一尊精致的木偶,他看着眼前伤心的女人,居然也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他此时的思维有些迟钝,乱糟糟的想法划过后,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我、我每次,看起来,真的很不开心吗?
裴父揽住了哭泣的女人,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发泄出来了啊,他当然知道每晚辗转难眠的妻子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但归根到底,两个都是他们的儿子,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的养育与陪伴岂是能一下子被割舍的,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有动过这个想法,但妻子的心思更过敏感多愁,他知道对方还没顺过来,所以只能沉默着看着母子俩的见面一次比一次僵硬。
至于现在……他看着还有些不在状态的幼子,不知为何,心里好像有根弦也被绷紧了。
“星星什么都不用担心,哥哥在这里。”裴陆的声音仍然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意味。
裴星洲微微垂眸,视线女人的手背也带着些许苍白,此时覆在自己的手上,有些微微的凉,但……他的心口却有些热了起来。
他缓缓地,将手从女人的手下抽了出来,对方的眼中瞬间浮起了一层雾气,还不等裴母开口说什么,少年反过来握住手的动作令她愣了一下。
“……妈妈。”
似乎,不难说出口。
跟在裴陆身后上车的时候,裴母还摸着他的面颊,颇有些依依不舍,最终还是裴父将她揽了过去,安抚般说道:“好了,小洲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只是去上学。”
女人这才放下了手,只是眼神仍有些忧伤。
裴星洲想了想,在裴陆叫他的时候,上前了一步,展开双臂抱住了裴母,在对方有些愣神的时候轻声说道:“我也会想妈妈的。”
另外两个男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向来在外界有些冷硬的面容也柔和了一些。
直到坐上车,发了一会呆,裴星洲看着车窗外急速略过的景物,才倏的一个激灵,他猛地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男人,语气有些急促:“哥哥,今天是周一——”
“嗯,我知道,我已经和你的班主任请过假了,星星现在直接去上课就好。”
裴星洲这才轻飘飘地重新靠回了椅背上,眼角余光瞥见如此情形的裴陆面上划过一丝笑意。
等到了校门口,少年乖乖地和哥哥说了再见,便转身直奔教学楼,心中庆幸着上午的课都是一些副科,那几本教材还在课桌里。
到教学楼的时候,正好赶上预备铃打响,他三步并做两步,飞速上楼,在过最后一个楼梯转口的时候,气喘吁吁地一抬眼,就看到了正抱着一沓作业正准备回教室的男生。
他的眼睛笑弯了起来,“阿青——”
喻止青一愣,转头看了过去,便对上了神情愉悦的小少爷。
“你知不知道,我妈刚刚说……”
“裴夫人?”
裴星洲的话卡了一下,他站在对方面前,愣了两秒,被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才忽然意识到:裴家人没有告诉喻止青这件事情。
——主角受还不知道自己是裴父裴母的孩子。
他又想到不久前餐桌上裴父说过的话,男人搂着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脸上露出笑容的裴母,开口道:“小洲,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找到了你的哥哥,尽管你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得有些突兀了,但我们还是认为你也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这些其实在已经知晓剧情的裴星洲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唯独令他惊讶的是,原著中在知道喻止青才是裴家真正的小少爷后,裴家人并没有告诉裴星洲,而是私底下先找到了喻止青,当时原身和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了,甚至还闹得裴母与他大吵一架,所以主角受是比他这个角色更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但是现在……裴星洲确定:喻止青还没有见过裴家人。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我妈给我做鸡蛋羹吃了,然后、然后你要回教室吗?”少年伸出手去想要抱住摞得有些高的作业,但喻止青微微偏了偏身,看着小少爷睁圆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好了,快回教室吧,落下的课来找我要笔记。”
裴星洲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时不时地抬眼瞟一下男生的挺拔的后背,心中叹息道:又崩了一个剧情点,但因为没有影响到主角俩人的主线,所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自己这算是……沾了主角的光吗?
他小小感慨了一下,也轻松于落在身上的角色“枷锁”大幅度的松动,面上不由得也开心了起来。
——于是无意间抬眼的褚津渡就看到今天几乎一上午不见人影的人跟在别人的身后,笑得都能看见脸上的酒窝。
“咔嘣、”一声,握在手里的笔被掰弯了。
周围的同学安静了一瞬,正要落座的裴星洲也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去,然后正对上了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
褚津渡暗暗顶了顶腮,笑着无声说了一句话。
裴星洲慢吞吞地下意识跟着对方的口型。
“放、学、等、我……?”
他猛地转头看向正站在讲台上分作业的喻止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空白了一瞬。
刚刚、好像、貌似、大概,他跟在主角受身后,没有控制与对方的距离,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
于是,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裴星洲头昏脑涨地上完了上午最后一节课。
下课铃一打响,他就直奔教室门口, 连身后喻止青“要一起吃饭吗”的声音都没听到。
男生愣了一下,方才眼中的温和消失,再次低头时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坐在后面的褚津渡转着一支笔, 半晌, 眯眼笑了一下。
“呼、呼——”裴星洲微微弯腰, 伸手抚了一下胸口, 生怕心脏跳出来。
他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 坐在了上面, 因为在裴家吃太饱的缘故,现在还不是很饿, 他准备等食堂的人不多了再去, 以免撞上主角攻。
想到对方, 他叹了一口气, 现在剧情都进展到裴家知道谁是真正的孩子了,他要是还和褚津渡“纠缠不清”, 那可就糟糕了,在餐桌上裴陆告诉他, 就是因为喻止青的养母住院, 他们拿到了之前男生配对过的一些数据, 正好当年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两方一对比,没想到他的同学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星星是我们家的福星。”裴陆笑着说道。
裴星洲换了个坐姿, 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地上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的光斑, 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到:虽然现在还没提及与褚家的婚约,但他清楚,身为亲密的合作伙伴和多年世交关系,褚家人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先放点风声出去,再直接官宣裴家真正的少爷,顺势提及裴褚两家的婚约,他这个炮灰的戏份就差不多该杀青了。
不过……他应该不会像原著中恶毒小少爷的下场一样,那么凄惨吧?
裴星洲有些惊疑不定地想到,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刚开始被逼无奈地“威胁”了一下主角受,其他方面可一点没还过主角攻受,世界意识,应该会放他和系统提前走吧?
是的,他现在就盼望着系统能在炮灰退场后早点来接他,想了想,他虽然饰演了这么多痴情角色,但还没真正体验过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呢,等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也许,也可以真正谈一场真实的恋爱?
毕竟,他在这里只是过客。
“什么过客?”头顶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
眼前降下一道黑影,被男生高大的身躯逐渐笼罩住的裴星洲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在心中不断地回想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说出声来。
“别打岔、别逃避,也别想着不认账,我就在这里,你告诉我,‘过客’是什么意思?”
褚津渡半边脸颊在树荫的阴影中,横眉垂眼看向他的时候,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裴星洲有些茫然,心中却出奇地平静,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呼吸仍是平稳的频率。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感慨了落叶的命运,你看,落叶之于参天大树,不就像是大树漫长的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吗?”
——就像你们之于我,我之于你们一样。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说完,他被自己形象的比喻笑到了,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小弧度。
少年笑意盈盈,优秀的皮囊洋溢出来的,是惊人的吸引力。
褚津渡皱了皱眉,却最终不得所谓,他最终在裴星洲的身边坐下,开口道:
“你知道下周你的生日宴会上,裴家会宣布我们两人的订婚日期吗?”
话音落在裴星洲的耳边就如惊雷般,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第一时间掐住了自己,才没在主角攻的面前露馅。
“……真的吗?这件事连哥哥都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将脸朝向褚津渡的方向,笑了一下。
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开心,男生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在心中勉强原谅了他方才不肯告诉正面回答自己问题的不愉。
“我爸妈也告诉我不要提前声张,但是,”褚津渡看向他的眼中带着笑意,“反正我们总归是要结婚的,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差,让你提前开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裴星洲却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下去了。
什么叫做“总归要结婚”?
树下的一阵风吹过,颊边的凉意一闪即逝,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
或者说……其实变化早就出现,只是自己,一直未曾看见。
“褚津渡……”裴星洲从未觉得这三个字是如此地难以出口,他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指,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转过去双眼直视着循声看来的男生。
“和我订婚,你……不讨厌吗?”
褚津渡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皱了皱眉,神情变得有些难以理解。
男生高大的身躯微一往前倾,两人的距离缩短,裴星洲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什么会讨厌,难道这些天我对你的种种表现,都是假的吗?”
……“表现?”
裴星洲第一时间想到了每次他与喻止青在一起的时候,褚津渡总是会一脸的不开心。
难道、难道说……其实——
从未有过的结论太过惊骇,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顾不上那只朝着自己伸出的手,脚步有些踉跄地后退两步,偏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此时遮也遮不住的慌乱神情,“我、我有点饿了,再不去吃饭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生日、生日宴会上见!”
急促的话语映衬着他加快的步伐,有些“落荒而逃”的即视感。
一顿吃得裴星洲食不知味,他感觉自己此时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还在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另一个人飘在空中,眼神有些呆滞地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一些迟到的领悟有些痛。
吃完饭后,裴星洲有些忧愁地回到班里,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东西,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星星,今天你有时间吗?”
喻止青眼神沉静地看着他,裴星洲与他对视,眼角余光中褚津渡的目光灼灼。
“……有。”
他现在的思绪太过混乱,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与主角攻在一起。
——出了校门,裴星洲似乎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去哪里?”
走在前方的喻止青笑了一下,他朝后面伸出手,在逐渐昏暗的校园中准确无误且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少年的手。
“去医院。”
裴星洲被拉着上了公交汽车,他有些愣愣的,看着后一步落座在他身边的男生。
手腕被轻轻摩挲了一下,窗外的路灯光在男生好看的眉眼处一闪而过,短暂照亮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发现有星星陪伴的时候,不会太孤单,这样的理由会有些牵强吗?”
裴星洲没有说话,公交车启动,因着惯性他的身子歪了一下,于是两个人的肩膀便靠在了一处,温热透过单薄的校服料子渗透,他忽然咬紧了
牙关,眼中涌出一股热意。
……好想、触碰。
柔软的、带着温度的……
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颊的晕红蔓延开来,喻止青在惊讶了一瞬后没有开口发出疑问,而是放松了自己的臂膀,顺着对方的力道靠近了过去。
“星星不舒服吗?”
轻轻的询问声在耳畔响起,裴星洲意识有些迷糊地在心底读清楚了这句话,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是有些不舒服,耳畔是亲近之人温热的吐息,但他却想远离对方,不然就会、就会——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想要远离的想法被男生忽然紧紧握住的动作打断,喻止青一手揽住少年瘦削单薄的肩颈,另一只手牢牢覆住他的手,将其牢牢掌在自己的手心。
裴星洲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寒颤,就连意识也逐渐被身体传来的感觉弄得含糊了起来,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在公交车上失了态。
他的眼尾泛出了生理性的红,发尾被身边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顺着轻柔的力道,转头埋进了主角受的怀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人身在角落的位置,倒也没有得到多少关注,人潮涌动,空气逐渐炙热,裴星洲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打在男生的胸膛上,是尽然脆弱依赖的模样。
喻止青的神情温和平静,始终是一副保护的姿态坐在外面的位置上,覆在少年柔软黑发上的手适时地轻拍,安抚着怀中人有些不安的情绪。
在这样呵护的安慰中,生理上的渴求得到了回应,迟滞已久的大脑才重新变得清明了起来,裴星洲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来,声音低不可闻:
“好像到站了。”
喻止青“嗯”了一声,揽着他肩头的手松开,但在站起身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仍是牢牢握着他的手腕。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裴星洲默不作声地被牵着,手腕上的触感太过明显,却又被生理性的依恋,他一脸为难,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睁开。
“身体是不是又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前面的男生没有转身,但询问的声音语气却是笃定的,裴星洲登时就不会说话了。
先前无论怎样排练都会显得难为情的话语落在了肚子里。
是啊,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亲眼见证过他“后遗症”发作时的模样,甚至更离奇的状态都被欣然接受了。
他又有什么害怕纠结的?
想通后,裴星洲的神情一下便轻松了起来,就连被牵住的手都动了动,反过来勾住了对方的手指,轻轻触着,既能暂时缓解他的皮肤饥渴症,又不会过于亲密以至于令对方感到不舒服。
“阿青,我们之间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少年的尾音上扬,语气恢复了轻松俏皮,喻止青的心情便也跟着好了起来。
医院一楼一如既往地很多人来来往往,两个勾着手的少年颜色正盛,也只是得到了匆匆的几瞥。
裴星洲跟着上了电梯,电梯里并没有其他人,他憋了又憋,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上升,还是忍不住开口: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踌躇,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主角受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设,虽然他一路看来,喻止青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对劲,但最开始那句理由却无法令他不多想。
但面对着自己的试探,男生却只是摇了摇头,在被牵着走进病房之前,依然没有什么解释。
“是小星啊,你今天也来了?”
病床上的宋春柔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并没有多余异样的情绪,只是笑呵呵地让两人坐下,然后便兀自剥着橘子吃。
“阿姨好,我……陪着阿青坐一会。”
给主角养母安排的病房很大,两人坐在了窗边,距离那边的宋春柔还有一段距离,说话的声音也不会打扰到对方。
窗帘被风吹起来轻飘飘略过了两人的身侧,裴星洲在这时感觉到了颊边温热的吐息。
“你能在今天在这里,我真的很开心。”
就这样的一句话,便令他什么询问也说不出来了。
好吧、好吧……
既然被需要着,无论是什么理由,他乖乖照做就是了。
中途护士进来查了一次房, 也是因此,裴星洲才知道,原来明天宋春柔就要进行手术了。
他看着护士进行例行的检查后, 告知喻止青明天他的养母会在早上八点后便进术前观察室,确认无误后将会在一小时后进行手术。
等到护士走后,裴星洲才慌张开口:
“阿青你现在是不是很紧张!你别紧张——”他无意识地绕着男生走了半圈, 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你相信我, 我……”
他想说, 自己已经提前书中很多让医生为宋春柔做手术, 所以不会出现书中那样不好的结局。
但话一到喉间又不得不生生止住。
他只是无措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眼含笑意的男生, 嘴唇嗫嚅几下, “我、我不说话了, 我不让你紧张了。”
喻止青迎着母亲好笑的眼神, 伸手轻轻拉住脸蛋紧绷的少年,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将其拉到了自己□□,抬头道:
“星星在这里, 我就不慌张了, 就这样陪着我, 好吗?”
“……好,我陪着你。”
裴星洲坚定的点了点头,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
——然后就在眼皮要打架的时候, 被身边的男生温声哄睡在了对方怀中。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刚想要睁眼,便感觉眼皮被轻抚了一下,他的困意卷土重来。
然后在重新梦见周公之前猛然清醒。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强撑着睁开眼睛,他甚至没管耳边的温声劝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然后病房里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主角受、主角受的妹妹、主角受的养母,以及一干医护人员。
“……”
他的唇角僵硬地扯了一下,脑子还有些混沌,只下意识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获了善意的笑声。
裴星洲默默站到了喻止青的身后,脸颊逐渐晕上了几丝红意。
——手术中。
裴星洲与喻止青兄妹并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杯温热的豆浆,是喻迟兰刚刚来的时候带的。
他的眼神有些发直,还有点呆呆的。
这样重要的场合中多了自己一个外来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连后来的喻迟兰都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非常自然地和自己打了招呼,然后不由分说地给自己塞了一杯豆浆。
手术将会持续四到五个小时,坐了一会,还是喻止青先站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无聊了?”
裴星洲头还没有完全抬起来,脑袋却先摇了几下,然后小臂就被握住了。
他被轻拉了起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被男生宠爱地拍了拍脑袋,手指被牢牢扣住,是暧昧的十指紧扣的姿势。
……大脑有些宕机。
喻迟兰方才去上厕所了。
此时的少年慢慢地在喻止青的抚摸中软成了一滩糯呼呼的鼠饼。
舒服、像被继续摸摸,暖洋洋的,好快乐。
要冲昏头脑的感觉……
挂在男生的身上被顺毛的裴星洲眯起了眼睛,惹得看着他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两人在喻迟兰回来前恢复了正常的姿势,只是裴星洲意识不到,自己与身旁的男生看起来仍是明显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