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家人现在都好似遗忘了她一般,可她却有一种疯魔一般的松快和自由!
真好啊,她能读书了!
“你俩要是摔倒了,我可不管你们。”周自言笑着摇头,背手继续往里走。
这处院子是一进的,穿过垂花门便是厅堂。
厅堂之后就是厨房与主人家的卧房。
宅子应该是刚建没多少年,虽然有点土渣,却并不老旧。
青瓷瓦砖,还有镂空雕花门窗,都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只是这处宅子极为空旷,没有半点家具。
要是想用起来,还得先打一套家具才行。
说实话,周自言极为想念现代的桌椅板凳,还有黑板。
还是用惯了的教学工具更舒服啊。
周自言拍掉手上的土渣,走过昏暗的房间,不知何时,前院里整整齐齐站了五个小孩。
还是那个熟悉的高矮个排列方式。
二棍戳戳宋豆丁。
宋豆丁心领神会,大喊:“夫子!”
一声‘夫子’落下,后面紧跟四道齐整的‘夫子’。
周自言大概知道这帮小萝卜要做什么,站在原地,背手。
腰背微微挺起,等着看小孩们接下来的动作。
王小妞大声道:“夫子,我……我反正现在住在宋家,一定能跟您读书啦!”
“我回家磨了我爹我娘好久,他们才同意。”这是蒋庆庆。
二棍闷声道:“爷爷奶奶一听能让我读书,高兴地都不会说话了。”
庞大山拍拍胸膛,“我告诉爹娘,一定考个功名回来,他们可高兴了。”
宋豆丁什么都没说,就咧着嘴笑。
最后,五个小孩全都两手相并,拱至胸前,恭敬行礼。
“夫子在上,学生王小妞有礼。”
“夫子在上,学生蒋庆庆有礼。”
“夫子在上,学生二棍有礼。”
“夫子在上,学生宋豆丁有礼。”
“夫子在上,学生庞大山有礼。”
这一声声夫子,叫得胸膛滚烫,振聋发聩。
宋父已经把束脩的事情私下告诉了他们五个人。
他们没想到最后是周夫子免去了他们的束脩,愿意白白教他们学问。
他们现在人小,手里也没有银子,却不愿意白受周自言的恩惠。
所以他们找到宋豆丁,提前学习了学子礼。
不想因为不懂礼貌,而在夫子面前丢脸。
周自言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唇角上扬,“行,那你们以后都是我的学生。只是咱们这课堂还没建起来了。夫子得先去打一套家具。”
林范集没骗他,收徒教学生确实是一件美事。
看着眼前一排积极向上的小萝卜头,周自言顿觉天地舒畅,痛快淋漓。
周自言大手一挥,“宋豆丁,这几天都别闲着,先让你的四位同窗,了解一下什么是《三字经》和《千字文》。要是能教会他们读音和认字,夫子有奖励。你们也是,不管能学会认几个字,都有奖励!”
“好耶!!”宋豆丁听到奖励,立刻乐得找不着北。
催着其他四人去跟他学习。
一众小萝卜头一听可以先学认字,半点犹豫都没有,全都跟着宋豆丁跑了。
这群孩子,似乎有自己的秘密基地。
做什么都去那个地方。
周自言不知道秘密基地在哪,反正只要不让他们闲着,再去闯祸就行了。
他还得去找木匠打家具呢。
从宋家夫子转变为家塾老师, 周自言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
宋父因为周自言免去了宋豆丁的束脩,说什么都要周自言再在宋家多住一段时间才行。
周自言怎么说都没用,只能应下。
正好院子还没建好, 他也贪嘴宋家厨房的糕点。
花费两天时间, 周自言画好自己心目中的家具图纸,准备寻摸一个靠谱的木匠。
宋父听说周自言要找木匠, 推荐他去城西北,“咱们城南这都是海货, 要买东西还是得去城西北,那儿东西多。”
周自言觉得,宋父怎么说也是在马鸣沟生活过一年多的人。
而且经常走南闯北,他的话肯定没错。
那就去城西北吧!
宋豆丁得知周自言又要去城西北,捧着一封信‘哒哒哒’跑过来, “夫子, 夫子, 帮我把这封信送去书院吧!我给我哥写的,写了好几天呢!”
“你怎么不自己去送?”周自言收下信,敲了宋豆丁一记。
宋豆丁摸摸脑袋, “夫子,我最近可忙了, 我可没时间。大山庆庆他们还等着我呢!”
“你小子, 人小鬼大。”看着宋豆丁的背影,周自言哭笑不得。
自从五个小朋友知道学好字后会有奖励,每天天不亮就聚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由宋豆丁领着读书念字。
周自言几次想问他们的教学进度,偏偏宋豆丁每次都摇头。
不说, 挨揍也不说。
弄得周自言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五个到底学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学到东西。
不过倒也不怕, 等上课那天便见分晓。
周自言收好宋豆丁的信,特意起了个大早,坐上牛车往城西北赶去。
马鸣沟城南靠海,所以海货居多,天蓝气清。
每一口呼吸都好像带着一点海水的潮湿。
城西北靠外府,多行商。
各大商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他这趟除了要打家具,还需要订购一些被褥和衣物。
城西北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正是清晨。
其他摊贩还在睡梦中,而卖早点的摊位已经早早打开。
“包子,刚出炉的大包子!肉香,菜鲜嘞!”
“米粥咯,卖米粥咯,一碗米粥顶一天啊!”
“葱花面,刚做好的葱花面!”
牛车正好停在一处卖包子的摊前,闻着喷香的包子,周自言觉得自己刚吃饱的胃又开始饿了。
早上就喝了一碗粥,饿也是很正常的!
周自言从牛车上下来,什么都没干呢,手上先拿了两个大包子。
一口开药,肉汁在嘴中爆炸。
周自言幸福地眯起眼,顺着包子老板指的方向,找到城西北最有名的木匠小铺。
迈过窄小的门框,里面是一间巨大院子。
黄土地上整整齐齐放了好几排木质工具,卯榫,挤楔,半榫破头楔……
精密的结构,平滑的表面。
每路过一件,周自言便会为木匠的巧思而惊讶一次。
主屋是简单的茅草房。
屋檐下坐着一个身穿短褂,正在削木头的大伯。
周自言:“……”
这位大伯,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周自言还没确定是谁。
那位大伯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立即笑开,“哟,周学子,你又来城西北啊?”
“大伯?”
周自言快步上前,喜出望外。
这位就是那天在马鸣书院门口找他做算术的大伯。
没想到大伯就是城西北做工最好的木匠。
难怪短短半年就能挣下那么多银子!
大伯那手巾擦擦手,把手上的木屑都抖下去,邀周自言坐下,“来来,坐坐。”
“大伯,我今儿是想找您打一套家具。”周自言盘腿坐到蒲团上,把自己画好的粗略设计图拿出来,“这个是桌子,旁边这个是椅子……还想要一套普通的大圆桌椅……”
大庆书院的桌子都是长条矮桌,学子必须盘腿坐在坐垫上。
这个姿势看书的时候确实风流潇洒,但周自言总觉得时间一长就会让人驼背。
还是现代的板凳桌椅好。
桌子上还有‘小抽屉’,能放自己的个人物品。
至于自己需要用的家具,无非一桌一椅,一条桌案,脚凳。
床和躺椅等大件,周自言一窍不通,打算直接买现成的。
像书柜,木架等物件,现在也用不着,以后再慢慢添置就是。
大伯皱着眉把周自言的图纸好好看了一遍,还是没看懂周自言要表达什么。
这纸上画得都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后生啊,你这是要打个什么东西啊?大伯咋没看懂哩。”
周自言无奈。
他不懂设计图要怎么画,只能在纸上甩两笔,大体勾勒出他想要的东西。
为了避免误会,他还特意画了三个面,把正面、侧面还有背面(里面)都展现出来。
没想到,还是不能让人看懂!
“就是一个四方桌,但是要掏一个洞出来。”周自言手脚并用,开始比划,“然后配套一个凳子,要那种高一点的凳子,就是我纸上写的那个高度,正好符合人体工学……”
“啥人体工学?
”大伯感觉自己越听越乱,这后生咋说胡话哩!
周自言撸起袖子,和大伯杠上了,“大伯,咱们这个人的身体,和,家具,还有整体的环境是一个整体。咱们现在坐得舒不舒服,和屁股底下这个垫子,还有周围的环境有关系,要想人舒服,那就得在家具和环境上下功夫。就像椅子,椅子高了不舒服,矮了也不舒服,就刚刚好一个高度,是最适合使用的。”
大伯干了大半辈子木匠,立刻理解周自言的意思,“后生,你莫骗大伯,你写的这个,真是最合适的?”
周自言强调,“最适合我使用。人和人之间,身高,胖瘦,都不一样啊大伯!”
这个数值是他根据五个小朋友的身高计算得来的。
只适合他们五个用,并不具备普遍性。
“你说的在理。”大伯好像明白了什么新知识,从垫子上坐起来,把周自言也拉上,“来来来,和大伯详细说说这个、这个什么人体……”
周自言快步跟上,“成!”
为了他的家具,拼了!
周自言来的时候还是早上,等他和大伯沟通完,已经到晌午。
整整一早上,他都在解释什么是人体工学,什么是数值。
令他没想到的是,大伯虽然不认字,也不懂数,但大伯不愧是干了十几年木匠的人。
他早就在日常工作中,无意识使用‘人体工学’的概念。
只是大伯并不能系统地总结这些道理。
导致这个概念,只能模模糊糊地存在在大伯脑海中。
如今被周自言一说,大伯一点就通,终于知道自己一直追求的是什么!
木匠木匠,除了追求作品的完美,剩下的不就是希望购买者能用得舒服吗!
原来不能光从制作手艺上考虑,还得结合使用者自身去考量啊!
大伯摸着周自言的手,像摸什么金疙瘩一样,“后生,这些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莫?咋这么聪明呢!”
周自言点点头,“是啊,都是书上讲的。”
“真好,可惜大伯年纪大咯,再看书也来不及了。”大伯充满惋惜,“家里的小孙子也不爱读书,整天就愿意跟着我捣鼓木头,将来就愿意做个木匠……”
大伯从小就觉得人应该读书,结果他们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爱读书。
他儿子不爱,他孙子也不愿意!
他们家倒是传承木匠手艺了,可以一大家子全都不爱读书,这可咋整?
“大伯,读书和年纪没有什么关系,您看庆京省,多少大儒都和您一个年纪,天天书不离手嘞。”周自言说的就是林范集,“庆京省的林相公,多大多厉害的人啊,现在每天睡前都还要看书呢。大伯,只要你愿意看书,来得及,怎么就来不及。”
“真嘞?后生,你可别骗大伯啊。”大伯第一次听说,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还能读书,有些不敢相信。
周自言故意端起脸,“大伯,我读过这么多书,怎么会骗人?信我便是!”
大伯想了想,“成,明天俺也去书铺买两本书回来学学认字!”
周自言读过这么多书,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再说人家庆京省的大人都还在读书,他一个粗糙老汉也得跟着认认字啊!
周自言在大伯这里订了一整套家具,选用的都是中等木材。
大伯还记着周自言上次算账的恩情,所以这次说什么都不收钱。
周自言塞了四五次,都没把银子塞过去。
又怕自己打这么多家具,会让大伯破费。
谁想到大伯一听周自言这个担心,笑得不行,“后生,你放心吧,大伯在马鸣沟做了一辈子木匠,咋都饿不死!放心!”
大伯都这么说了,周自言只好拱手,“多谢大伯!”
周自言还记着要去送信的任务,和大伯约定好制作工期后便离开。
看看日头,都晌午了,书院应该午休了吧?
周自言顶着秋日走到马鸣书院门口,敲响大门。
门房开门的时候,周自言发现这位门房小哥手里居然拿着一本书。
想来是正趁着午休时间看书呢。
连门房小哥都在看书?
看来书院现在的内部氛围很是积极向上啊。
周自言顿时肃然起敬,“您好,在下姓周,家中有事找一下书院的宋卫风宋学子。”
“周公子,您稍等。”小哥放下书,又关上门。
周自言便撩袍坐到台阶上,借书院大门之上的翘脚屋檐挡住秋日的阳光。
不一会,身后的大门再次打开。
这次出现一张清丽的小脸,俏皮地探出半个脑袋,“周大哥?”
眉目舒展,神采飞扬。
与之前郁郁寡欢的宋卫风,简直是两个人。
“卫风。”周自言笑着朝他挥挥手。
心里却在犯嘀咕。
咋回事,他怎么一看到宋卫风玉珠似的脸盘子就这么开心?
宋卫风站到周自言身前,“张小哥来叫我,说一位姓周的公子找,我一猜就是你。”
清瘦的身躯恰好替周自言挡住头顶的秋阳。
周自言站起来,摸摸后脑勺,“这里的门房也姓张啊。”
起猛了有点气血上头。
居然和宋家的门房小张一个姓,难道所有门房都姓张?
宋卫风甩给周自言一个无语的表情,“张是大姓……”
只是巧合,巧合!
“周大哥,你用饭了没?廖掌院听说你是夫子,想邀你进去用饭呢。”
“廖掌院?谁——啊,我想起来了,廖为安!”周自言差点忘记廖为安在马鸣书院的职位,“能尝到马鸣书院的饭菜,那自然是好的!”
虽然他现在不差钱,但是能蹭一顿是一顿!
更何况,蹭的还是廖为安的,那更好了!
廖为安以前在庆京省吃了他多少吨烤肉,现在也该他这个一介白身的周夫子去蹭蹭饭了。
宋卫风邀周自言进门,随手关上书院大门,“周大哥,你怎么认识廖掌院的?”
廖掌院可是庆京省来的……对了,周大哥也是庆京省过来的。
难道他们二人以前认识吗?
“啊,我那天碰到的书院里的人,就是你们廖掌院。”周自言半真半假的说,“他把信交给我的时候,说了他的名字和职位,所以我记住了。不过刚刚一时没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宋卫风点点头,把周自言带去他们书院的用膳大厅。
马鸣书院的伙房在正东,所以也叫东厨。
书院似乎专门建了一处空旷的庭院供学子们用饭。
而一墙之隔的后面,便是厨房。
这种结构,有点像现代学校的食堂。
不过说是古代食堂也没什么错。
周自言踏进东厨的大门。
里面坐满了学生,都在低头用饭。
即便有交谈,也是小声讨论,绝无大声喧哗之景。
“周大哥,来这里,叶朗已经找好座位了。”宋卫风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将周自言拉倒叶朗在的位置,“我去端饭。”
叶朗看到周自言,起身行礼,“周夫子。”
他已经通过宋卫风得知,这位周先生正式成为宋豆丁的夫子,所以也跟着改换了称呼。
“坐吧。”周自言小幅度摆手,让叶朗快坐下。
这里这么多学子,做什么行礼!
他又不是马鸣书院的夫子,让学子们看到了多尴尬。
叶朗提前摆好碗筷和米饭,“周夫子来的巧,今儿东厨做了八宝肉圆。”
“八宝肉圆?那我可有口福了。”周自言只听这个名字,就觉的应该很好吃。
廖为安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这年头能够上书院的家庭,家底都不薄。
所以东厨每日三餐都做足做量,每天至少一顿饭里有荤菜。
束脩不包含一日三餐,所以学子们想吃什么,得自己额外另买。
周自言来的这一天正巧,东厨做了八宝肉圆。
宋卫风用食盒提了三份八宝肉圆回来。
颗颗饱满的米粒与肉相结合,滚成一个个圆润的丸子,浇上汤汁,再撒上点缀的葱花。
色泽油亮,闻之口水横流。
宋卫风刚放下食盒,还没等把八宝肉圆摆出来,那位廖掌院便挥着小扇子从后厨走出来。
一张慈眉带笑的脸,宽袍行衣,清清素素。
“廖掌院!”一看到廖掌院,宋卫风和叶朗连忙拱手行礼。
周围一圈的学子也放下手中食物,纷纷与廖为安行礼。
廖为安看在眼里,用扇子把他们的礼节压下去,“不用不用,好好吃饭,好好吃饭。”
众学子应道:“是!”
周自言自从看到八宝肉圆,就一直在想象这份八宝肉圆的味道。
一时忘记廖为安的存在。
宋卫风看在眼里,害怕廖掌院生气,赶紧拽着他的周大哥一起站起来,“廖掌院,这是家中幼子的夫子,周夫子。”
周自言正想伸筷子尝一尝八宝肉圆的味道,结果被宋卫风拽起来,手中的筷子还未放下。
与廖为安四目相对好一会。
周自言终于反应过来,放好筷子,拱手,“廖掌院,久仰大名!”
廖为安:“……”
阴阳怪气,后脊发凉!
他廖为安哪能受周自言这一礼!
要是庆京省的老师知道他受了周自言的学子礼,怕是能从庆京省追过来打他一顿!
“不敢不敢,快坐,快坐。”
一想到自家老师的‘凶猛’,廖为安赶紧让面前三个都坐下。
别站着了,站着就容易行礼。
一行礼就容易出事。
四人一起落座,廖为安对面坐着周自言。
一看到周自言这张脸,他本能挽起袖子,伸筷为周自言夹好八宝肉圆。
廖为安习以为常。
周自言与林范集交好,又曾教过他们许多学识。
所以在庆京省时,他们几个徒弟就经常这么伺候周自言。
来到马鸣沟,这习惯也没改过来。
周自言更是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面不改色地岔开那个八宝肉圆,赞不绝口“不错,好香!”
马鸣书院的东厨手艺真不错,混着米饭吃下,浓香四溢。
宋卫风和叶朗看得清清楚楚,具不理解,“……”
他们没看错吧?
庆京省来的廖掌院,在为周夫子布菜?
第31章
周自言吞了三个丸子, 才发现宋卫风和叶朗都没动筷子,“你们愣着做啥?凉了就不好吃了。”
午休时间不用饭,简直是暴殄天物!
“午休时间短, 还不抓紧时间用饭。若是饿着肚子, 下午还怎么上课?”
廖为安说了两个学生两句,又习惯性为周自言添筷加菜。
这下, 宋卫风和叶朗更迷惑了。
他们的廖掌院……原来是这么会照顾别人的一个人吗?
他们怎么记得廖掌院上算术课的时候,凶得要命嘞?
周自言忙着品尝东厨的手艺, 没顾及上廖为安,也没和廖为安问好。
宋卫风暗自着急。
廖掌院可是庆京省来的,人脉宽广,说不定还认识主管科举的官员。
周大哥作为一个夫子,今天若是在廖掌院这里落下不好的名声, 还怎么去考功名啊!
宋卫风悄悄往周自言那边靠了靠。
藏在桌下的腿轻轻踢一下周自言, 小声提道:“周大哥, 今儿早上是没好好用早膳吗?怎么现在吃得这般狼吞虎咽……廖掌院还在呢……”
快醒醒啊,周大哥。
怎么说也要拜见一下廖掌院。
这顿饭还是廖掌院花的银子呢!!
周自言觉得腿部麻痒,脚趾忍不住缩了一下, 却有些听不懂宋卫风的意思,“他在我也不能不吃——”
话音戛然而止。
他好像看到宋卫风的眼睛在疯狂对自己眨眼。
怎么个意思, 眼睛抽筋了吗?
宋卫风心累。
今天的周大哥怎么好像没开窍一样。
难不成他今天没带脑子过来吗!
周自言反复琢磨了, 终于恍然大悟!
宋卫风这是担心自己在廖为安面前得罪人呢!
想明白这个道理,周自言放下筷子,摆正自己的碗筷,对廖为安拱手, “廖掌院,今天多谢这一餐饭食, 东厨的手艺,果然好!”
廖为安撂下筷子,“……”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这好好的吃着饭,怎么又开始行礼了!
廖为安连忙把周自言做礼的手压下去,“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要不是廖掌院请客,周某一介普通白身,也不能进入这么大的书院啊。”周自言做礼的手从廖为安压制下钻出来,“廖掌院果然如卫风说的那样,清正廉明,君子之风。”
“……”廖为安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现在听周自言说什么话,都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周自言表情正经,坦坦荡荡。
他只是顺着宋卫风的心意罢了。
周自言终于‘活’了,宋卫风大为感动,赶紧顺着周自言的话,为他塑造好形象,“廖掌院,周大哥平时也这样,克谨守礼,廖掌院不要见怪。”
“有周大哥教导,学生的幼弟现在也变得勤奋好学,来年开春还要去考童试呢。”
“哦?”提到童试,廖为安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过去,“宋学子的幼弟才七岁吧,这就想下场一试了?”
“孩童心性,家里也就随他了。”宋卫风笑道,“考不出名次的话,家中也不会怪他。”
叶朗为几个忙着聊天的人倒茶,“豆丁虽然年纪小,却极为聪明,下场试试也好。”
廖为安点头称赞,“这倒是,这倒是……孩童之年,便有这等志气,是个好事。”
“都是周大哥教导的好。”宋卫风悄悄对周自言眨了一下眼,看他棒不棒。
周自言瞬间理解宋卫风的意思,低头忍笑。
他有罪。
明明是他隐瞒身份和卫风相交,卫风却赤诚待他。
此情此景,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真的有罪。
可卫风……卫风,竟然会想办法为他在廖为安面前刷好感度。
实在是太过可爱……
廖为安夸赞完,才反应过来。
这位七岁幼弟,就是将来要被周自言带去庆京省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