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自言护这几个孩子像护眼珠子,肯定不可能让林范集得逞。
林范集只能看着好苗子,生生叹气。
越看,越觉得已经长大许多的廖为安没什么特色,而且廖为安还不愿意继续往上考。
看久了,真想把廖为安逐出师门。
远在马鸣书院的廖为安看着书,突然打喷嚏。
他握着书卷惆怅,“老师此行南下主持乡试,不知道有没有遇见周大人,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回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罢了,应当是已经回去了,待我回京再去拜访吧。”
衙门这边,宋卫风悄悄小声询问林范集一句什么事情,林范集‘哦’了一声,不甚在意道:“没事,既然都是周小子的学生,说便说吧。”
“多谢大人。”宋卫风强压激动,告诉宋豆丁,“豆丁,林老先生就是林相公林大人,你还记得吗?”
“林相公……”宋豆丁愣了愣,登时一跳三尺高,“林相公!老爷爷是林相公,就是那个在京城的林相公!”
“正是。”林范集笑眯眯顺着自己的胡子,方才宋卫风问,豆丁也整日拿着他和周小子吵架那本书看,能不能告诉豆丁他的真实身份。
豆丁既然是周自言学生,林范集自然不怎么在意。
说不定,豆丁这娃儿,还很崇拜自己呢?
谁料宋豆丁惊喜过后,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老爷爷,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和游大人很熟啊。”
他以前不知道书上的‘总宪’只是一个代称,一直以为那位大人就叫总宪。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崇拜的那位大人姓游,是一个很有名,很厉害的大官。
“……”林范集的美梦顿时破裂,“怎么,你也是游大人的小追随者?”
“我最开始想科举,想去京城,就是为了能追随游大人!”宋豆丁立正站好,认真道,“不过后来我改想法,嘿嘿。虽然还是想见到游大人,但我更想成为像游大人那样的好官,成为能为百姓做好事的人。”
林范集听着,有些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只有八岁。
许多大人都看不透自己想要什么,更别说拥有这么纯粹的愿望了。
“好啊……那你就好好考试,争取早日见到游大人。”林范集摸上宋豆丁的发顶,愈发后悔。
要是他现在开口想要这个学生,不知道周自言会不会和自己打起来?
林范集听了宋豆丁的想法,对这几个孩子都起了好奇心,“那你们呢?都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为何就要去科举?”
“老爷爷,我叫王小妞。我么……我是要报答周夫子嘞。”王小妞第一个回答,“而且我们镇上好多年没有女秀才了,钟爷爷说我是近几年,独一位女秀才。”
王小妞仰起头,看向钟知县的眼中,是询问。
钟知县点点头,“虽然朝廷允许哥儿与女子科举,可每年来参加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能考上的人,就更少了,小妞的确是近几年第一个考过童试的女秀才,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女秀才。”
所以钟知县看这几个孩子,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这就是他们镇的未来啊!
“不怨你们。就是京中,参加科举的女子与哥儿也不多。”林范集想到国子监的情况,叹气,“就连国子监里,一个班都不一定能有一个女学生。”
周自言也收起笑容,“哥儿总体情况要比女子强一点,但也只强一点。去年咱们镇上,不就过了卫风一个哥儿秀才?其他的便再没有了。”
“哎,说不得,说不得。”钟知县摇头,“许多人家都多儿女,家里只能出一份束脩的情况下,自然是优先供给给家中男丁。”
周自言背起手,“没办法,谁让哥儿和女子嫁人后,便不可再出将入相,自然不如男丁有前途。”
这就是大庆的规矩,追求读书风气,所以也允许哥儿女子读书。
但终究还是以男人为主。
同样是成亲,男子便能继续科举,哥儿女子只能收起书本,不得继续参加科举。
不过,若是不成亲,哥儿和女子也能继续一路前进。
到那时,能走到哪里,全看自己本事。
也算一种‘得、失’吧。
只是这种选择,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略显不公平。
“你们呢?”林范集又把目光转向王小妞旁边的孩子身上。
蒋庆庆没什么大志向,他说:“我哥我爹说我没读书天分,我就想考给他们看看,而且我也不想早早嫁人,太没意思了,不如读书好玩。”
他家情况太普通了,不如二棍家困难,也不如大山家团结。
他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哥,不如小妞聪明,不如宋家哥哥厉害,这次童试还是所有孩子里的最有一名。
除了他,大家好像都已经有了继续前行的目标。
所以蒋庆庆时常也在想,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呢?
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答案。
“噢!你也是个小哥儿!”林范集这才发现蒋庆庆的性别,拍着蒋庆庆肩臂高兴,“这不就有两个哥儿小秀才了么?好事啊!好事!”
蒋庆庆羞赧低头,他年纪还小,不能开耳洞嘞。
等他到了十五岁,就能戴好看的耳珍耳坠啦!
二棍和钟窍一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出人头地。
钟窍一是为了自己的外祖父,二棍是因为家境贫寒,科举是他最好的出路。
至于庞大山,他道:“大人,我叫庞大山,我好像也没什么大志向,我是家中长子,就想让家里好过一点,能撑起我家的门楣,将来让我爹娘,弟妹都过上好日子。”
林范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摸着胡须道:“大山……你爹是不是叫庞国宁?”
“是诶,大人,你知道我爹?”庞大山惊讶。
周自言不想让大山在这里知道庞国宁的情况,便岔开话题道:“大山,你爹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庞大山摇摇头,“不知道。爹以前还会寄信回来,现在都不寄信了,就是每个月捎一笔银子回来。我和我娘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要是……你爹回来了,你会开心吗?”宋卫风小心翼翼问他。
庞大山想象了一下爹回来的场景,笑出两排牙,“我肯定很高兴!娘和弟妹肯定也会很高兴!我们真的很多年没有见过爹了,不知道他黑了还是瘦了。要是他能回来,知道我考中秀才,肯定特别高兴。”
庞大山如此单纯兴奋,周自言和宋卫风心里都不是滋味。
若是让庞大山知道自己爹回来了,还是那样一个情况,不知道这孩子……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开心。
“宋小哥,你在这些人里,算年纪大的。”林范集又去问宋卫风,“像你这般大的哥儿,应该已经说了人家了,你又为何还在科举?”
“我……”宋卫风顿了顿,叹气,“学生只是想去京城。”
他去京城,还有自己想见的人要见,想做的事要做。
所以他一定要去京城。
林范集瞅了一眼周自言,又开始胡言乱语,“周小子考到京城,你若是跟着他,不也能去了么?”
“那能一样吗?”周自言真想封上这个老头的嘴,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
宋卫风笑了一下,并未生气,只是对着林范集慎重其事:“大人,有些事情得自己去做才有意义,才能了去心中那份执念。”
周自言端手入袖,瞬间明白宋卫风想说的意思,“不错,有些事,就得自己去做才行。”
他就说过了,他和卫风是同样的人,有一样的气节。
宋卫风因为家中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去京城,或许是想要个真相,也或许是想要个结果,总之,一定要自己亲自去了结这一段恩怨,最后才能放下。
而自己也想回去京城,面见陛下,问问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也想续上当初未完成的愿望,继续做心中想做之事。
这些执念,非外人所能道,只有自己亲自去做,才有意义。
也许是因为他和宋卫风有一样的人生经历,所以他们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想法。
并在其中找到共鸣。
林范集莫名觉得周围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他这个老头子,已经过去这段桃花年纪了,简直如坐针毡。
宋豆丁猛然发现,“哥!你咋披着夫子的衣服啊!”
夫子的衣服都是大袖大袍,和哥喜欢的款式完全不一样。
但是他哥穿这种大袖外袍,还怪好看的捏。
宋豆丁刚问完这个问题,又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没事没事,随便穿,随便穿!”
“嘿嘿。”
最后那声‘嘿嘿’,竟然意外地有些猥琐。
“……”宋卫风懒得解释了,就这么披着吧。
周自言心中有鬼,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
满屋只能看到宋豆丁鬼灵精的眼睛,在夫子和哥哥之间转来转去,满脑子都是‘我是夫子小舅子’‘我哥夫是解元’‘我要出去吹牛’。
林范集还有一些话要和钟知县聊,便打算留在衙门。
钟知县得知林范集真实身份后,也不能放这么大一个官去外面住客栈,立马把衙门后堂打扫出一间客房,让林范集住进去。
并让梁捕头日夜巡察,绝不让林范集出一点事。
周自言和宋卫风,就带着几个孩子,一边逛街一边回家。
大家一起聚在宋家,好好庆贺了一番。
看着这一桌大解元小秀才的,不论是谁,心中都十分敞亮,觉得日子有盼头。
周自言和宋卫风坐在一起,互相端着酒杯轻轻一碰。
“周解元。”
“宋秀才。”
两个人都被对方的称呼逗笑,扶着袖子喝下这杯祝酒。
乡试都已经结束,周家家塾又开始新一轮的课程。
只不过,之前安静的小院,如今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院内,钟窍一正握着毛笔练字,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嘭’,吓得他手腕抖动,在纸上留下一个大墨团。
看着又废掉一张的纸,钟窍一烦不胜烦,“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啊!”
宋豆丁捧着茶杯,老神在在,“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过是撞了一下门而已,可能是门外不知道哪个人被挤到了。”
“没把门撞开就挺好了。”王小妞最近爱上了下棋,正在练习摆棋谱。
二棍和庞大山互相检查背诵,抽空回了一句,“谁让咱们夫子是解元,咱们又都是秀才呢。夫子这个小院,已经变成镇上的风水宝地了。”
蒋庆庆端着一盘瓜从后厨走出来,边吃边道:“嗯对!我昨天还在拐角处,发现有上香的痕迹,估计是哪个要下场的考生,病急乱投医,跑咱们这来上香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太可怕了。”
居然对着他们这个小院上香!
那周夫子,不就成了神仙?
可是、可是。
周夫子确实是神仙吧!
周自言躺在躺椅上,吃着蒋庆庆送来的瓜,唉声叹气,“唉!谁让你们这般争气,居然全都考上了秀才,夫子这儿肯定会被踏平咯。”
他考上了解元,学生们都考中了秀才。
一下就完蛋了。
就算他再怎么闭门谢客,那些好事之人还是络绎不绝。
送请帖的,假装偶遇的,还有那弯弯绕绕,找到春六巷街坊长辈,让他们出面的……
甚至还会买上一堆东西,只为让周解元去家中辅导功课。
宋卫风拿着铁铲,趴在墙头砌墙,竟是把整体院墙都提高了一寸。
他抹掉手上白泥,从墙上一跃而下,轻巧无声落地,“墙高了。这下应该不会有人再爬墙了吧。”
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想的,见不到周自言,就来爬墙。
大晚上的都摸到人家家里去了,被抓到时,那人正拿着笤帚帮周自言扫地,最后一问,就只为了偷一两件周自言的用品,回去好沾沾喜气。
宋卫风觉得额头好痛,最后只能用笨办法,把墙拔高一点。
“卫风,来吃瓜。”周自言把果盘往外推了推,又对院中各自玩耍的孩子们道,“你们都考完童试了,要去乡试试一试吗?”
宋豆丁和其他人四目相对,都摇头。
“夫子,乡试真的好难啊。”王小妞说。
他们早就看过童试、乡试、乃至会试的历年题目,除去童试还能勉强答一答,后面的都两眼一抹黑。
他们年纪还是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考虑不到,写出来的文章,除了角度好一点,别的都差强人意。
周自言也想到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除了等他们长大,多见见世面,没有别的办法。
“行吧,那就慢慢来,左右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功名,也不用太着急。”
拔苗助长反而不好,就让他们顺其自然,慢慢成长吧。
不过,除了一个人。
“卫风,你不会也要等一等?”周自言问。
宋卫风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凳子上吃瓜,“我也不知道……但我心里没底。”
他也想早点考去京城,可他于科举一道真的没什么天赋。
现在让他去乡试,他还是害怕的。
“……也好,那就等豆丁一起吧。”周自言并没有要让他们一定考过乡试,成为举人,他觉得还是快乐读书比较重要。
“夫子,那你呢?”宋豆丁突然点到周自言,“我听说成为举人,就可以去做官了诶。”
“可以,不过只能做一些闲散官差。”周自言举了个例子,“你们看咱们的钟知县,那是从科举中走出来的正官,而知县旁边的主簿,教谕等大人,都是举人功名。”
“原来是这样。”宋豆丁恍然大悟,“夫子,那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夫子想继续考呢,考去京城。”周自言笑笑,“不过你们若是考到举人,想去做个小官,夫子也是同意的。”
他没想到,所有孩子都摇头,“我们要和夫子一样,去京城。”
他们这些小地方的娃娃,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见见更繁华的庆京省。
孩子们这么有志气,周自言也很欣慰,“好,那咱们一定要在京城见。”
“拉钩钩!”几个孩子跑过来,都要和周自言拉钩。
周自言一个一个拉钩做约定,拉到最后,看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尖还有一点白泥痕迹。
宋卫风摆出拉钩的姿势,“拉钩。”
“拉钩。”周自言轻扣宋卫风的指节,与人紧密相贴,“我们一定能得偿所愿?”
宋卫风也紧紧扣住周自言的手,展颜一笑,“一定能。”
随后几天,周自言都未讲课,只和孩子们在院中玩耍。
林范集似乎真的对马鸣沟产生极大的兴趣,每天都跟着钟知县出去巡察,似乎记了不少东西。
钟知县每天都伺候着这么一尊大佛,忙得脚不沾地,钟窍一便放养给周自言。
周自言也旁敲侧击过庞大山,可那个庞国宁似乎还没有回家过。
庞大山并不知道他爹已经回来了。
既然如此,周自言也不好说破这个事情,只能时常问问庞大山的情况。
然后继续烦恼那些追着他们的人。
都是街里街坊的,不能打不能骂。
真是头大。
正当周家众人烦恼家外情况的时候,一封从欣阳书院寄来的信解救了他们。
周自言读完这封信,松了口气,“欣阳书院的文山长,邀请咱们去治学呢。”
这种一方邀请另一个的事情,在大庆叫治学,放到现代便算交换生。
欣阳书院寄出这封信,便是邀请周家家塾的所有人,去欣阳书院小住,与欣阳书院的学子们共同探讨学问。
不光书院可以邀请,个人学子也能邀请另一名学子,或者多名学子,只要大家都愿意,那便能住到一起,一起深入研究学问,又称‘治学会’。
这在大庆众学子中十分常见,若是参加治学会的书生都能考中功名,那还是一桩美谈。
宋豆丁他们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小太阳,“我们可以去正规书院玩了诶!”
“真的吗!”
“我早就想看看咱们这个欣阳书院是什么样了!”
“正好,咱们也能出去躲一躲。”周自言放好书信,提笔回信,“等咱们住进欣阳书院,便能躲开外面那些人了。”
不过阿穗肯定不跟着他们。
到时候……就让阿穗去烦恼吧!
欣阳书院就是城南, 距离春六巷并不远,所以欣阳书院的回信也极快。
只用了三天,书院就已经准备好周家家塾的住处, 备好了周自言提出的所有东西。
由此也能看出, 欣阳书院是真真的,想要周家家塾去书院治学。
周自言对欣阳书院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大家子去欣阳书院, 绝不是几天就能回来的行程。
所以在启程之前,周自言让孩子们回去和家中爹娘说一声。
若是爹娘不愿意, 再来告诉他。
钟窍一临走前,周自言把曼娘的信交给他,让他拿回去和钟知县一起看。
钟窍一觉得这封信有些烫手。
他还从未收过娘亲的信。
但他也想知道自己娘写了什么,与周自言道谢后,拽着信往衙门跑。
其他孩子情况比较简单, 他们一回去说, 要去欣阳书院做学习, 家里长辈别提多高兴了。
欣阳书院啊,那可是镇上的正规大书院,他们一辈子都没踏足过那个地方。
现在孩子们能有机会去书院, 和那些夫子书生共同上课,这是天大的好事!
怎么能不同意?
同意, 必须同意, 而且还得多拿点东西过去,免得让书院里的人看轻他们!
“来来来庆庆,把这坛酒拿上,这可是爹酿了好几年的酒, 拿过去分给那些书院里的人尝尝,顺便帮咱家宣传宣传。”
“大山啊, 娘给你准备了一些瓜果点心,还准备两双厚底鞋,你到了书院里,可要勤快干活,决不能让书院的人觉得咱们好吃懒做。”
“……”
最后,蒋庆庆背着两坛子酒,庞大山拎着一个大包袱,面面相觑,互相嘲笑。
二棍拿着奶奶给的散碎银子,不住叹息。
这钱是奶奶一点一点攒下的,现在全都给了自己。
二棍不止一次感谢周自言,感谢自己,若是自己没有考上秀才,现在恐怕也没有那每月二两银子给奶奶。
王小妞左手拿着阿穗姐姐准备的东西,右手拿着何婶娘准备的东西。
两份沉甸甸的关心让她腰酸背痛,但没关系,她是勇敢的王小妞,她一定可以都拿好!
宋豆丁和钟窍一是最轻松的,他们就穿了一身新衣裳,别的什么都没拿。
“咱们是去讨论学问的,又不是游山玩水,拿这么些东西干啥啊!”
“外祖父说欣阳书院里什么都有,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需要拿这么多东西。”
众人叹气。
他们也知道啊,他们也想放下啊!
可这些都是家人的关心,他们怎么能放下?!
还是背着吧,就当带着家人们一起去欣阳书院游玩了。
宋卫风到周家帮周自言一起收拾去书院需要的东西。
他刚把两本书放到书箱里,突然就想到林范集,回头问周自言,“周大哥,你若是去了欣阳书院,那林老先生怎么办?”
“他?他现在每天往各种地方钻,不是挺忙的吗?”周自言正在收拾自己的笔墨纸砚,装了一大堆进去。
不是他想带这么多,而是他害怕留在家中,等他从书院出来,家里东西就被搬空了。
别的还好说,上好的笔墨纸砚那可太贵了,决不能丢!
宋卫风:“可林老先生,不是为了你才留这么久的么?”
不然林范集作为乡试主考官,看完马鸣沟就应该启程回京了。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周自言停下手中动作,实话实说,“虽然我和他关系确实不错,争争吵吵,也合作共赢,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嫡系,而且还是当朝大儒,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话,林老先生也说过。”宋卫风笑,“林老先生说,他有时候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所以我们俩才能做朋友。”周自言耸肩。
“这么说来,周大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宋卫风轻飘飘送来一句话,“那我们能算朋友么?”
“……”周自言‘嘿’了一声,回身,靠在桌子上抱臂看人,眉峰上挑,“试探周大哥是不是?”
宋卫风并未回头,只偏了偏头,一半侧颜在日光下晶莹剔透,“也许吧。”
“卫风啊,你若是想知道我是谁,可以去查查看。”周自言早就想让宋卫风知道自己是谁了,可他们俩之前悄悄做了一个比拼,看谁先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有这点小秘密勾着,周自言也想看看宋卫风为此做出的努力。
反正宋卫风的大概身份,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要去京城一探便能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用些小计谋,周大哥不会生气吧?”宋卫风终于转过身来,背着日光,虽然看不清面上表情,却仍能感觉到宋卫风此刻上扬的语气,“周大哥这么善良宽厚,应该不会生气哦。”
周自言笑了,“你能用什么计谋?现在在这儿,和我有关系的不过一个林大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过我提醒你,那林大人可是个人精,你若是打他主意,那就要好好思虑一番。”
“我知晓。”
宋卫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第二天便去找了林范集。
林范集得知周家家塾要去欣阳书院治学,摸了摸胡子道:“不错啊,你们是该去正规的书院上上课了,总在小院里自己读书,肯定不行。”
宋卫风惦记着心里那点小九九,“林大人,您不一起吗?”
“老夫多年前就不去书院治学了。”林范集一眼就看出宋卫风还有别的想法,仰头一笑,“宋小哥,你是不是想让老夫跟着,好让周小子露出更多马脚来。”
“被大人发现了。”宋卫风就知道自己瞒不过林大人,所以也没准备什么高深计谋,被拆穿也只是低头笑笑。
“行,是个有主意的。”林范集想了一下,“最近已经看过镇上许多地方,就剩下书院没去,去看看也好。正好让我看看周小子平时是怎么教学的。”
而且时不时还能让周自言出个糗,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宋卫风:“林大人,陛下真的十分看重我们镇吗?”
林大人最近对马鸣沟的热情实在有些高涨,他这个本地人都不知所措了。
“算不上十分看重,但陛下很想知道这里是如何发展的。”这些事情不算机密,林范集便说了,“陛下最看重的还是读书和科举,他一直想让更多老百姓可以读书科举,可一直没能打破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