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闭上了嘴,内心真切期待主角受赶紧出现,用那谜一样的热情开朗好像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抚慰治愈主角攻。
然而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好像距离主角受出现还有好一大段距离。
许昔流一边想,一边任命的拿出镊子还有酒精棉球,消毒后给躺在床上的男人清理创口。
房间里人散去,好像显得空间也跟着大了许多。
钟叔见床上的男人安静舒缓下来,欣慰了不少,觉得自己在这可能打扰了许昔流工作,就走了出去,可也不敢完全离开,对许昔流这个私人医生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就守在门口,防止许昔流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许昔流见此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大家族里屁事多,疑心重。
外头的夜雨似乎小了一点,原先密集的雨声此刻只有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叫人烦躁了。
在这阵声音里,床上的男人眉心动了动。
秦罹觉得他一直滞涩黏稠的思维好像清醒了点,蒙在眼前的黑暗、女人发疯时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在渐渐远去,连同萦绕在鼻端的浓重血腥气,他看到了头顶暖色的灯光与天花板。
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雨声,虽然还会头痛,但也没有之前那样烦躁的恨不得干烂这个世界的冲动了。
身体安定下来一阵虚弱无力,好像一滩任人摆布的烂泥,他半阖着眼,思绪不受控制缓慢回放之前的一切。
男人虚伪的笑脸,看似关切实则恶意满满的眼神,雨水,尖叫,碎布,染血的手,窒息的感觉......好似碎裂的拼图,稍一细想,就勾动神经,叫他头痛欲裂。
秦罹对自己这种状态简直厌恶至极,恶心的要死,可他又不得不一遍遍的承受痛苦,发病时不受控制像头没有思维的野兽,又在清醒时一遍遍品尝自己狼狈的疯态,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苟且偷生。
什么静养。
明明就是让他清醒着看自己发烂发臭。
秦罹目光阴狠,手忍不住的攥紧,指甲陷入掌心,想用身体上的疼痛麻痹自己,却在下一刻被什么人攥住手,轻柔的又抚平。
“嗯?醒了?”
温润好听的嗓音传出来,配上窗外沙沙的雨声,轻柔的好似夜曲。
鼻端有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代替了血腥气的幻觉,叫秦罹强烈的产生出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感,好像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怎么令人讨厌了,甚至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谁在他屋子里?
秦罹还没彻底清醒,迷蒙着神思看过去,隐约看见凑近过来的人影,身形柔韧挺拔,长款驼色风衣内搭米白针织衫,唇角天然上翘,温柔的不似真人,恍惚间让他以为是深植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
他眯着眼睛,没忍住轻声喊了出来:“妈......”
场面瞬间安静了。
只是来看看主角攻醒了没的许昔流:“???”
这人叫自己什么??
他天然温和的笑容僵住,瞬间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条件反射般伸出手迅疾地捂上了神志不清的主角攻的嘴,微笑:
“快睡吧好大儿,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遇事不要随便找妈。”
许昔流前一秒还在认认真真的处理男人手上的伤口,拿着镊子挑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在对方掌心肉里的碎玻璃,好不容易挑完了血止住了,却发现男人手突然动了动,似乎有要合拢的迹象,他赶忙用力给人摁住。
都要包扎了他不容许自己的劳动成果功亏一篑!
摁住之后许昔流才意识到主角攻似乎清醒了,于是过去看看,想询问一下病人的感觉,却没想到他凑过去之后话都没开口就被人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妈。
那一刻许昔流小脑都萎缩了。
是他长的女性化,还是他身上母爱光环太重,以至于让主角攻产生出了妈妈的感觉??
太艹了。
再想一遍许昔流还是觉得离谱。
可看看主角攻恍惚还不是那么清醒的眼神,他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许昔流保持微笑,甚至还小心翼翼看了看门口,想看看外面的管家是不是听见了主角攻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要是被听见了,那还真是尴尬。
万幸,门口安静的很。
他长舒一口气。
颇有一种明明做事的不是自己社死的却是他的感觉。
他目光重新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却发现对方喊完那一声后,像是镇定剂发挥药效睡过去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也没对许昔流刚才失礼的捂他嘴发表什么意见,睡的极其安静俊美。
这样一安静下来之后,男人身上那种阴郁的气质被削弱,只剩下了苍白和羸弱。
单薄的可以。
许昔流放下手,盯着男人颇显静谧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总算是放下心来。
小小的哼了一声。
然后才认命的给对方继续处理伤口,将已经止住血的手心上完药后拿纱布一层层仔细包扎起来。
等他全部弄完,距离他抵达别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夜更深,雨势似乎止住了,偶有积水从檐下滴落,滴答滴答。
许昔流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揉了揉眉心,感到熬夜之后从身体内部升起的疲倦。他虽对这种疲倦很熟悉了,可再怎么经历,还是感到不太舒服,谁不想在该睡觉的时候安安稳稳香香甜甜地躺在床上呢?
他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妥帖放回药箱里。
一边计算着自己开车从别墅返回家里需要花费的时间,一边拎着药箱走出这间屋子。
门口的管家适时地迎上来,看到对方,许昔流很尽责的道:“秦先生已经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正常的时候了。他手上的伤我给包扎好了,身体上的其他擦伤,也已经上过药,稍微注意一下,手上这段时间就不要碰水了。”
许昔流只简洁的把事情说了一下,至于更深的,比如说劝主角攻远离刺激源头,以及为了更好的恢复最好接受其他专业心理医师更顶端的心理疏导治疗,他没说。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这狗血的剧情也就是这么推进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对方被突然刺激发病,而他这个被迫全能的普通家庭医生半夜苦逼工作的事了。他只能尽力完成他工具人的戏份,然后尽快退场,争取不把自己卷进这狗血难言的剧情里。
听完许昔流说的话,钟叔往屋子里头望了一眼,看见男人安稳的躺着,眼底神色欣慰:“辛苦许医生了。”
“应该的。”
百万年薪呢。
许昔流温雅的笑笑。
他正要迈开脚步离开,就又被管家叫住了。
钟叔道:“已经这么晚了,麻烦今天许医生跑一趟了,不如许医生先在这睡一晚吧,恢复一下精神,等天亮了再走。”
许昔流闻言迟疑了一会儿。
是有点道理。
但是......
仔细想了想,原主之前似乎也有留宿过,来不及大半夜的赶回去,他今后大晚上被急匆匆叫过来的次数不会少,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于是许昔流欣然同意了:“好。”
钟叔领着他到了一间客房,许昔流进去后,对方就识趣地离开了。
许昔流也没工夫打量这间客房,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了,他刚想闭上眼,感受迟来的睡眠,脑子里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似乎刚才落在主角攻的屋子里没拿回来。
挣扎片刻,他又无奈坐起来。
他从主角攻房间里出来又到这间客房里,时间没过去多少,钟管家好像领他到客房里之后又回到主角攻的房间里收拾去了,希望自己过去的时候对方还在,不然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进去主人家的房间,总感觉怪怪的,要是被人误会是去鬼鬼祟祟干什么坏事就不好了。
客房离那边有点远,许昔流想着速战速决,步履极快地走过去,路上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拐角,似乎拿着手机和人正说着什么,看到他,意外了一瞬,随即收起手机迎上来笑眯眯问:“许医生啊,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薛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匆匆套着大衣出来的青年,试探道:“是先生又出了什么事,许医生过来看看的吗?”
许昔流认出了这人是在别墅门口等候迎他进来的男佣。
不过态度并不怎么样。
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就没在意,如今嘛......
许昔流跟着露出一个完美和煦的笑:“不,是我有东西落在了秦先生那边,趁着这会儿还不晚,过去取回来。”
一边说,他一边思索眼前人的身份。
之前没注意看,此刻仔细观察,这人身上穿的竟是和钟叔一样规整妥帖的管家制服,难道他也是管家?
一个别墅里居然有两个管家,这也太奇怪了吧,也不怕因为职权竞争打起来。
许昔流在脑子里搜罗自己知道的剧情还有原主的记忆,还真让他找出来了什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瞧上去过于精明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这座山间小庄园里管人事的佣人,也是个小头目,算得上半个管家了,他的媳妇还是这里的厨娘,一家子在别墅里地位不低。
许昔流心下明朗,脸上浅淡的笑意却没变,任谁看也只是个一心想取回东西没什么威胁的小医生。
薛伯观察了一阵也放下心来,没有跟着过去,他可不想和那疯子沾上点什么。只是朝许昔流点点头就离开了,似乎是急着有什么事去做。
许昔流看了看对方的背影,还有口袋里隐隐透出亮光的手机,挑了挑眉。
这小管事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不过原主的记忆里实在没什么重要的,作为一个来了看完病就走,无情看病机器人的私人医生,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如何如何治疗主角攻的病痛,对其他人一点也不关心。他能搜罗出对方的印象,还是因为原主刚来给主角攻治病时,这小管事曾殷殷切切的到原主跟前自报家门。
许昔流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脚步却不停。
很快,他就回到了主角攻的房间。
看到那半开的门里透出的灯光,许昔流心下松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他脚步松缓下来,靠近时,却看到门框上扶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的形状很好看,因用力而青筋浮起,就是太过苍白了些。
下一秒,门口就出现了一抹绝不该在这时出现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且消瘦,站直时这种感觉尤甚,像一株雨中簌簌的松。脸色病态苍白,扶着门框,像是要出来,可又脱力般,只能手指紧扣着门借着力,不住喘息着。黑色碎发散乱在眉眼处,狭长双眼阴郁非常,每动一下,丝绸质地的睡衣便稍稍晃动一下,可想而知底下躯体的羸弱。
这不是本该在镇定剂效用下睡着的主角攻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
许昔流讶然。
男人好像没有发现他,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看起来并没有发病的样子,可就算如此,他气质上的病态阴郁也很不想让人靠近,打心底的惧怕。
倏地,对方抬起头,许昔流冷不丁地和那双阴郁的眼睛对上,他心里一咯噔,笑了下,挂起温和的笑容打招呼:“秦先生......晚上好呀?”
秦罹抿着唇没说话,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感受着身体上连路都走不好的孱弱,内心厌恶至极,抓住门框的手又用力了些,像是要捏碎木板一样。
许昔流看见他不理自己,仍是自顾自的想往外走,眼神有着些微的恍惚,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的样子,连忙过去扶住对方。
不扶不要紧,一架过男人的胳膊,对方的重心下意识倾斜过来,许昔流差点被压趴下。
他震惊。
看上去这么单薄,实际上却重的要死!
而且对方还比他高,扶起来更费力了。
有一种以为自己接的是纸片实际上却是沙包的错觉感。
一瞬间,许昔流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过来的举动。
他尽量□□自己的声线:“秦先生这时候不该睡着了吗,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叫人?”
秦罹狼狈的任由自己被扶着,狠狠闭了闭眼。
他的意识此刻介于清明与恍惚之间,清明是因为镇定剂,而恍惚,则是由于他将近一天没吃东西,胃部隐隐作痛硬生生使他从睡眠中疼醒。这种伴随痛意的清醒,让他更能真切的体会自己的无能与堕落,不由自主的去想去感受,自虐般的牢牢记得。
真是......狼狈啊。
秦罹喃喃自语,语气嘲讽:“......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好不容易扶着主角攻站稳的许昔流:“?”
这说的什么话!
我要是看你笑话我早在旁边看你摔倒了。
再说了,现在谈什么笑话呀,你不清醒的时候喊我妈的事就算了吗?
他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挂着和煦的微笑问:“秦先生怎么这么说呢,作为你的私人医生,关心你难道不是我的职责吗。”
秦罹不置可否。
他的胃部抽痛,疼痛之下,精神头也算不上好。
一半身体都靠在扶住他的青年身上,微微垂着头,眸光沉且无力。由于姿势的缘故,对方身上的热度绵绵不绝的传过来,很温暖,温暖的像是幻觉。
秦罹知道扶住自己的这个人是他的私人医生,从他被丢到这座别墅里不久,就过来跟着他了,可是这番话,还是头一回听对方说。
关心他。
不知哪来的力气,秦罹忽而伸出手,强硬地掰过来对方的脸,对着自己。
不可否认,他的私人医生拥有一副好相貌,此刻下巴被他捏在手里,微微错愕的仰着脸望着他。金丝眼镜不知去哪了,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狭长桃花眼的韵味完完全全的流露出来,眼尾天然一抹红,温雅的表象之下,靡艳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表情倒是乖的很。
秦罹目光如蛇一般扫过他的脸,手转而向下,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阴狠讽笑道:“那这样呢,这样也还会关心我吗?”
手上力道一寸寸收紧。
苍白的手背上绷起青筋,让人毫不怀疑,某一时刻他会彻底扭断手底下纤细的脖子。
猝不及防被掐脖子的许昔流眨眨眼,心想这人又发什么疯。
他感受着男人半个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无语的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于是上一秒还在阴恻恻冷笑的男人下一秒就贴着许昔流秃噜了下去,瞬间矮了许昔流半个头,双膝着地。
“......”
许昔流迅速地又把对方提溜回来,继续靠在自己肩头,假笑道:
“哎呀不好意思秦先生我手松了,秦先生没事吧?”
秦罹:“......”
冷笑一声。
许昔流又把人扶稳,心想你一个路都走不稳的病号还整什么幺蛾子。
男人这时候不作声了,微垂着头,不知道是刚才那一幕打击太大,还是对方又不太清醒了。有温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洒在许昔流颈侧,许昔流有点不太舒服,歪了歪头,可还是尽到了一个医生应有的责任,斟酌着,轻声又问了一遍:“秦先生你想去哪?身体还难受吗?”
镇定剂的剂量是针对主角攻身体的标准剂量,人体吸收后,处于躁狂的精神放松下来,大概率会睡着。
可现在对方却又是醒来的,抛却外部不安稳的环境影响睡眠的可能性,那也只有是对方身体不舒服,或是用多了镇定剂效果已经大大减小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许昔流思索着,等待着男人的回答,但对方一声不吭,歪靠在他身上,喷洒的呼吸愈发过分,痒痒的,令许昔流非常想一把把他的嘴给捂上。
所幸这种尴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许昔流第二次问主角攻身体上还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时候,管家钟叔就及时出现了。
“先生!”
钟叔大老远就看见纠缠在门口的一团人影,连忙过来,接过秦罹。
“先生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喊一声我就行了,您目前的身体状况,还需要多躺躺......”钟叔一边焦急说,一边目光看向许昔流,拿捏不准许昔流出现在这的原因,就只好询问:“许医生到这来,是因为先生又出了什么事吗?”
许昔流浅笑着解释:“不,我是有东西忘在秦先生这边了,过来拿一下,刚到门口就看见秦先生出来,过去扶了一下。”
“这样啊......”
“那麻烦许医生自行去取吧,我现在抽不出空。”钟叔有些抱歉的说着。
他扶着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站直都不错了,许昔流就点点头,进去了,反正屋子门敞开着,对方就站在门口,屋内景象一览无余,也不怕他做什么坏事。
许昔流正是知道如此,才答应的迅速。
很快,他就从桌子上发现了自己之前图方便顺手放在那的手机,拿了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管家也扶着男人坐了下来。
男人自从对他放了一通奇奇怪怪的狠话之后就没再开口了,不过仔细看唇色是苍白的,还有些干燥起皮,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好像在忍着什么似的。没有系统检查,对方也不说话,许昔流目前也不太确定对方的身体状态,不过主角攻身上的老毛病也就那几个,偏头疼,精神问题,胃病。
来时管家曾说过对方不肯吃饭,那现在估计就是胃病犯了。
换言之,也就是饿的。
于是许昔流顿了顿脚步,路过管家时提了一嘴:“秦先生今天吃饭了吗,如果没有的话,给他弄点方便消化的,现在太晚了,不宜吃太多,明天一早再吃好点。”
“还有,秦先生目前的身体......饮食方面需要多费些心。”
医生再牛逼,病人自己不爱惜身体那也没辙。
这些他只能多提点提点,毕竟他又不是主角攻家里的厨娘。
管家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应好。
他表情有一瞬的晦涩,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可还是礼貌的同许昔流道了谢:“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叫厨房尽快弄点吃的,今天真是麻烦许医生了,许医生快去休息吧。”
若说之前的所有交谈,这个中年男人都是客气疏离的,那么这一句里,就多少卸去了点戒备。
许昔流察觉到了这点,但没表现出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他真的是累了,到了房间很快就躺下来。
睡前看到床头的金丝眼镜,许昔流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去的急忘了眼镜这回事。不过他其实本身不近视,戴眼镜是因为他的脸长的太好看了,怕病人不信任,平时就架着副眼镜中和一下,让人的注意力不那么的聚集在他脸上,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个小习惯。
不知道原主什么情况,他能感觉到这副躯体也是不近视的,可能戴眼镜的原因也和他一样吧,毕竟长的也都一模一样。
胡思乱想着,许昔流渐渐睡着。
第二天,天大亮。
谢绝了管家用早饭的邀请,许昔流一早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没看见病怏怏的主角攻,估计是还在休息吧,昨天晚上折腾到这么晚。
他现在还困着呢,只想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再舒舒服服的补一觉,在别人家里睡觉不管怎么说总有点不踏实。
下过了一夜的雨,晨间山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空气沁人心脾的凉爽清新。白天时也太阳出来了,云层散开,残留的雨水被阳光一烘,雾气也跟着消散,漫山的清新绿意,欣欣向荣。
可别墅安静的书房里,窗帘却紧紧拉着,遮着外头浓烈的阳光。
“昨天,他来过了?”
男人声音有些喑哑,郁气沉沉。
“是。许医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今天早上走了。”钟叔把饭食一一放到秦罹手边,劝着,“先生多吃点东西吧,这些都是对胃病好的,还有药,饭后也要记得吃。”
秦罹沉默了片刻,没对这些说什么,只道:“你出去吧。”
他更想一个人待着。
管家钟叔目光有些隐忧,嘴唇动了动,可还是咽下了那些说烂的话,出去了。
门被关上,身形消瘦的男人窝在椅子里,半阖着眼皮,紧皱的眉头能看出他此时的疲惫。他周身拢着一层躁郁的气息,虽然没有动,但也能令人感受得到由内而外透出的烦躁,连门外偶尔路过的佣人都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到这尊煞神。
醒来之后,秦罹又恢复了平时沉默的样子。
和昨夜的恍惚不同,此刻的他尤为清醒,是医生来过后的效果。
他对那个私人医生有点印象,每当自己发病时,对方的身影都会如约出现,又在控制住他的病情后悄然离开,像是只丛林里讨食的狡猾的狐狸。
他们的关系本该像森林里病怏怏捕猎的老虎和每次趁老虎虚弱前来偷食的狐狸那样心照不宣毫无交集,只等他病好或是彻底疯掉,对方抽身离开寻找下一个饲主。可是昨天,这个医生似乎破天荒对他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说了什么呢?
记不清了。
只是当时的心情还稍微记得,令他发笑。
秦罹闭着眼,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亮着光,处在通信状态,对面的下属在恭敬汇报成果,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似的,用词简洁明了,因为知道顶头上司的脾性。
秦罹沉默的听着,时不时应两句,偶尔轻微的呼吸声传到手机里,都叫对面人心情一紧。
这段时间他精神非常差劲,大多数时间,他都处在恍惚状态,耳边充斥着杂音,什么声音都有。起初只是一些絮絮叨叨的人声,听不真切,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更真实的女人尖叫,轰鸣,狂乱的雨声,还有怒骂,严重的时候,伴随着这些声音,甚至会出现幻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这间空寂的山间别墅,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把他永远的锁在了这里。更准确的说,是自从来到这里,他就没有一天是完全清醒过的,胸口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些恶心的情绪,厌恶别人,厌恶自己,在无数的幻觉里自嘲堕落。
好不容易清醒,又要面对更黑暗的现实,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更叫人痛苦。
可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不甘心顺着别人的心意,就这么狼狈的死在这。
他在无数的颓唐消极情绪里,挣扎着,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有时他也会想,他的这些努力到底有什么用。
他真想拉着这个该死的世界共沉沦。
屋内寂静无声,耳机里的通信结束了,一切都运行正常,秦氏里他的人伪装着,叫他不至于被彻底排挤出去。
然而秦罹的脑海里随着思绪纷乱闪过,又出现了那些画面,发病前的那些画面反复出现在他脑子里,还有更遥远的、深刻入记忆的那些人和事。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眼神渐渐发直,眸底浮上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