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躲我？”引路人皱眉问道。
“想要榛果巧克力~”小男孩低下头，两根胖乎乎的指头对在一起，像只沮丧的奶狗。
引路人愣了许久才忆起，自己曾许诺过，若是小孩能乖乖待在家，哪儿也不去，他就给他买榛果巧克力。所以，自己在这里把他找到，他擅自乱跑的事情就露馅了，榛果巧克力也就没了。
想通这里面的逻辑关联，引路人缓缓蹲下，轻轻把孩子抱在怀中，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胸膛里的心脏原来没有死，它还活着，他也活着……
第82章 里世界
引路人放开怀中的小男孩, 半跪在地上，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慎重说道：“对不起。”
“哈~”小男孩向左歪歪脑袋, 满脸疑惑。
引路人的声音略有一些沙哑：“待在家里才是最危险的, 是我判断错误。对不起。”
小男孩向右歪歪脑袋, 还是满脸疑惑。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无论待在哪里，他都不会死。
“出去之后, 我给你买榛果巧克力。”引路人抬起手，揉揉小男孩脏兮兮的头发。
小男孩的眼睛就在此刻亮起来，唇边的两个小梨涡又软又甜, 盛满笑意。引路人定定地看着他, 宁静的心湖泛起雨丝般的涟漪。
“谢谢~”小奶音很有礼貌, 也很开心。
“不用。”引路人深邃的眼眸里有微光闪过。
他站起身, 牵着小男孩的手，回头看向另外三人，目光定格在臣晨略有些苍白的脸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
臣晨拖长音调, 飞快想着借口。
云子石：“是我把他带进来的。”
同一时间，邱诺：“他是自己爬进来的。”
云子石，臣晨：“……”
这是哪里来的猪队友？
看见云子石和臣晨无语的表情, 邱诺下意识地抬起手，懊悔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这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子石和臣晨抬头望天, 齐声长叹。
引路人垂眸看向小男孩，问道：“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
邱诺飞快开口, 想要补救之前的错误, 云子石已经从身后悄悄掐住他的腰。
“嘶~”邱诺一个没忍住, 发出呻吟,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扯开僵硬的笑容。
臣晨在旁边解释：“他贪玩, 自己跑进来的。”
“嗯嗯~”小男孩连忙点头。
这一场拙劣的表演怎么可能骗过引路人的眼睛。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
发觉自己被审视，臣晨闭上眼拍打胸脯，假装难受。云子石强作镇定地回望，眸光微微闪烁。邱诺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审视到小男孩时，这张可爱的圆脸绽开灿笑，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引路人的大手来回摇晃，腮边的小梨涡比之前更深更甜。
这不是刻意的讨好，是生而就具备的纯真懵懂，无忧无虑。
引路人锐利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轻轻拍打小男孩的脑袋，语气平静：“我没有兴趣探究别人的秘密。你有自保的能力，这是一件好事。”
他看向另外三人，命令道：“汇报一下林楚楚的情况。”
“是这么一个情况……”邱诺举起手，详详细细地讲述着他们的遭遇，以及林楚楚的悲惨过往。
云子石指指外面的巨脸，补充：“林楚楚的执念是复活那三个女生。”
“咦？不是复活她自己吗？”邱诺满脸惊讶。
这句话臣晨也想问。他不知道林楚楚的悲惨往事，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想复活的是自己。
云子石颇为无语，指着外面说道：“林楚楚从来就没死过！你砍她，她会流血，血还是热乎的，你凭什么判断她死了？”
邱诺一拍脑门：“……好像是哦！”
云子石抬头望天，白眼直翻，然后看向臣晨，严厉地说道：“臣晨，如果你智商低于120，我不会同意你加入我们团队。我们团队绝对不能再来一个智障！”
臣晨：“……我智商147，你要看我的属性面板吗？”
邱诺跳脚：“搅屎棍，你说谁智障？”
“说的就是你，二百五。”
“你他妈找死！”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好在引路人及时开口，控制住了场面。
“林楚楚想要拿回的三具遗骨就在这间屋子里？”
“是的。”邱诺和云子石异口同声。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室忽然摇晃颤动，尘土飞扬。堆积如山的塑料桶相互碰撞，发出巨响。
“地震了？”邱诺惊慌失措。
云子石立刻背起臣晨。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臣晨轻轻吐出一口气，感激道：“谢谢你。”
“应该的。”云子石疾步走到邱诺身边，拉住这人的手。
邱诺也反手把云子石握住，低声吩咐：“我平衡能力强，你快摔倒了就扑到我身上，我给你撑着。我一拖二也能把你们带出去。”
闹归闹，打归打，关键时刻他们无比团结。
“马上走。不是地震，是林楚楚在破坏这栋楼的地基。”引路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一行人跑出去，骇然地发现，通往出口的楼梯已经坍塌，另一头的走廊也被摧毁，大块的石头混合着胶状物，把前后两头堵得严严实实。
纵使引路人的锁链和骷髅军团就在外面，想要凿开这些巨大的水泥石块，清理出一条通道，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林楚楚完全有能力彻底破坏地基，让整栋大楼坍塌。四十四层楼板重重压下来，这个地下室会脆弱得像一颗鸡蛋，待在里面的人将被碾压成一滩滩肉泥，连根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回去。”引路人当即下令。
众人连忙回到安全屋。
“现在我们只能赌！”云子石冷汗淋漓地说道：“赌林楚楚舍不得压坏那三副骨头。”
“怪物的心性由不得你用人性去赌。”引路人平静开口。
云子石瞬间哑然，灵魂宛若被寒潮席卷，体温降至冰点。是啊，怪物哪来的“舍不得”？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被活埋吧？”邱诺拿出手机想给自家队长打个求救电话，却发现没信号，当即吓得面无人色。
引路人解释道：“辐射如果太强，会影响手机的功能。我们在林楚楚体内，辐射值肯定超标了。”
“垃圾系统，信号这么差！艹你妈的！”邱诺狠狠踢踹一旁的塑料桶。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来回看几个成年人，表情不慌不乱，懵懂天真。
“没事的。我会带你出去。”引路人轻轻抚摸他细软的发丝。
“大佬，你怎么把他带出去？你闯进来之前就应该发现了，林楚楚根本杀不死！你把她切成碎块，她都能融合痊愈！她的身体肯定在地下深处，埋进土里，我们把外面那张脸打烂，对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只有彻底杀死她，才能阻止她破坏地基，但我们做不到！如果放把火，我们在她肚子里也会一起被烧死！”云子石焦躁不堪地说道。
邱诺和臣晨虽极力隐忍，眼里终究还是流露出一丝绝望。
引路人没有回答云子石的话，一脚踹翻最大的一个塑料桶。
桶内的尸块混合着尸水流淌出来，恶臭在屋内肆虐。
“呕~”臣晨捂嘴干呕。
邱诺只是脸色发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他已经锻炼出来了。
“你别吐我身上。”云子石连忙喊话。
“对，对不起！”臣晨偏过头，十分艰难地道歉。
引路人戴上塑料手套，把自己的手机也装在塑料袋里，然后一脚一脚踹着那个巨大的桶，让桶内的尸块全部流出，最后把桶扶正，盖上盖子。
“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动。”他把小男孩放在空桶的盖子上，让对方坐在高处。
“你要干什么~”小男孩歪歪脑袋。
“带你出去。”引路人深深凝视这个孩子，然后才回头吩咐云子石：“你把臣晨也放上来。”
“好。”云子石连忙把臣晨放在空桶上。
臣晨抱住小男孩，喉结还在耸动，呕吐的欲望十分强烈。
“你们两个穿上胶鞋，雨衣，戴上手套，帮我把这些桶里的尸体全都倒出来。”引路人从道具箱里拿出三件雨衣，三双胶鞋和两双手套。
邱诺和云子石没有抱怨，立刻穿戴整齐。引路人也穿上胶鞋和雨衣，开始倾倒塑料桶内的东西。
“臭不臭？”忙碌中，他回头询问小男孩。
“臭~”小男孩用胖乎乎的两根食指堵住自己的鼻孔。
臣晨把脸埋在他颈窝，小心翼翼地呼吸。
“臭就抽根烟。”云子石下意识地说道。
“好~来一根~”小男孩伸出小手讨要香烟。
引路人回过头，目光冰冷地凝视云子石。
云子石慢慢举起双手：“……”完了！被邱诺那个二百五传染了！
“给我一根，我来抽！”臣晨立刻解围。
云子石大松一口气，连忙走过去，脱掉手套，把香烟和打火机交给臣晨，然后狠狠拍了一下小男孩依旧伸在半空的小胖手。
小男孩缩回手，不吵不闹，更未生气，反倒抿着唇边的小梨涡，天真无邪地笑着。他把两条小短腿伸到桶边，来回晃荡，馒头一般的胖脚丫一翘一翘，十分可爱。
云子石打完之后才惊觉，这是一只S级的小怪物，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对他动手！然而下一瞬，看见小孩无忧无虑的模样，他心神恍惚，忽然就理解了邱诺。
邱诺对这只小怪物的信任不是没来由的。
怪物没有人性？
不，这只小怪物绝对有！
引路人也在凝望小男孩纯真可爱的模样，眼里闪烁着微光。看见臣晨取出一支烟点燃，又把剩下的烟揉烂，扔在地上，他才放心地收回视线，继续倾倒尸块。
“大佬，你想把那三副骨头找出来？”云子石有所猜测。
“嗯。”引路人略微颔首。
“然后呢？”
这句话，引路人并未回答。
云子石眸光微闪，识趣地结束话题。
邱诺忽然伸出一只手，嗓音虚弱：“大佬，你有没有口罩？我快被臭晕了！”
“上个副本用完了。”
有口罩，引路人早就给小男孩戴上，不用旁人来问。
“大佬，你不是能操控骨头吗？你让这些骨头自己从桶里爬出来不就行了？”邱诺不敢大口呼吸，憋得特别难受。
“我的能力有一个限定条件。”引路人毫不讳言地开口。
邱诺好奇追问：“什么限定条件？”
云子石和臣晨立刻竖起耳朵探听，面上却不显。
“我只能操控被我杀死的人的尸骨。”引路人把最后一个桶子放倒，徐徐开口：“我的禁术叫做‘坏死骨’。”
他果然是最坦荡的S级任务者，不喜欢故弄玄虚的做派。
但他这句话却令邱诺三人遍体生寒。杀死谁就能操控谁的尸骨，在群体混战中，这就是逆天的能力！分分钟让敌人倒戈不在话下！
难怪那天迎新的时候，引路人只操控老金的尸骨，没操控磨刀人的尸骨。难怪他把自己杀死的人的尸体全扔进泳池，这样做不是因为心理变态，而是在建造大型兵库！
邱诺咕咚咽下一口口水，脊背一阵一阵发麻。如今再看引路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对方人品好，有原则，是里世界少有的正派人物。
这他妈也是个杀胚！开战的时候杀得最多最狠的肯定是他！
邱诺打了个激灵，默默远离引路人。云子石走过来，贴着自家好兄弟，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两人不再说话，飞快清理那些残骸。
臣晨仰头望天，根本不敢让自己的目光稍微下移。这么多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腐烂，有的呈蜡状，简直是地狱里才能见到的景象。
制造这一景象的人，本身也是一个地狱。
云子石把最后一个尸块放好，试探性地问，“大佬，你是法医，你能找出那三副骨头吗？”
邱诺在旁边说道：“很简单啊，骨头能看出性别和年龄。”
臣晨强忍着干呕说道：“这么多尸体，同样性别同样年龄的应该不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最厉害的法医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他话音刚落，地下室又开始摇晃，头顶的天花板落下许多灰尘，外面更是传来墙体开裂的巨响。
这栋楼快塌了！或许在此刻，又或许在下一秒！
邱诺和云子石站起身，面色惶惶。
引路人指着门外的巨脸说道：“我把她的嘴撑开，你们谁帮我把林楚楚的人头取出来？”
“取啥？”邱诺战术性耳聋。
云子石狠狠瞪他一眼，颤巍巍地举起手：“我帮你取。”
“动作快点。”引路人大步出门，来到巨脸前。
两排锋利獠牙之中，腥红舌根上，一具无头尸体坐在那里，怀中抱着一颗人头。
人头嘴巴开合：“复活，复活……”
引路人一只脚跨入巨口，两排锋利的獠牙立刻合拢。
云子石吓得呆愣，紧接着又是满脸骇然。
只见引路人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呈现白骨化，坚硬的程度远远超过两排獠牙，轻轻松松就把巨口撑开。他的指骨锋利如刀，深深刺进怪物的牙床，令巨脸痛苦扭曲，发出嘶吼。
鲜血顺着引路人的手臂滑落，他看向云子石，命令道：“取走人头。”
云子石如梦初醒，正欲迈步，一个胖乎乎的小身体擦着他的腿跑过去，钻进巨口，飞快薅走人头。
再一转眼，小男孩已站在引路人身边，小胖手高高举起人头，小奶音又乖又软：“给你~”
引路人愣了几秒才放开手，从巨口中走出，语气无比温柔：“乖。”
两人拿着人头回到屋内。
云子石连忙追上去，关紧门，把巨脸几近疯狂的咆哮阻挡在外。
“复活，复活，复活……”惨白的人头包裹在漆黑乱发中，不断呼喊，声音破碎。她浑浊泛白的双瞳僵硬而又缓慢地转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屋内，眼眶几乎瞪裂，嘴巴竭力张大，从喉管和颅腔内发出最为尖锐，也最为恐惧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内的一切让她回忆起最为可怕的经历。
臣晨坐在桶盖上，十分无助地抽着烟。
邱诺远远躲开，背部贴着墙壁，颤声询问：“大佬，你把她带进来干什么？”
小男孩用胖乎乎的两根食指堵住自己耳朵，大眼睛好奇地眨巴。
引路人见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也没有受到惊吓，这才拿出手机，对着人头张开的嘴，全方位拍照。
拍了大概几十张，他下令：“打开门。”
门外那张巨脸也在嘶吼，声音震耳欲聋。惨白的面皮一阵一阵抽搐，五官时而扭曲，时而狰狞，时而浮出漆黑血管。
无论是人头还是巨脸，都在崩溃的边缘。
地下室又开始震颤，外界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头顶的天花板落下更多灰尘，带来呛人的味道。
两道嘶吼交织震荡，宛若地狱在此刻降临。
云子石表情痛苦地打开门。
引路人把尖叫的人头抛入嘶吼的巨口中。
坐在舌根上的无头尸体连忙抱紧人头。巨口迅速合拢，把自己的本体隐藏。在这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
邱诺和云子石长出一口气。
臣晨冷汗淋漓地扔掉抽无可抽的烟蒂。
小男孩把指头从耳朵里拿出来，抱住引路人的一只胳膊，小奶音充满好奇：“你在做什么~”
引路人答道：“我拍下林楚楚的牙齿，用来比对这些骨头上的咬痕。”
“哦~”小男孩恍然大悟，赞叹道，“你好聪明~”
“你听得懂？”引路人问道。
“是啊~我什么都懂~”小男孩用力点头。
引路人脱掉手套，指腹轻轻揉过小男孩腮侧的梨涡。
邱诺和云子石拍拍脑门，终于明白过来。的确，骨头的情况会有相似，很难辨别，但牙印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标记。
“大佬，比对牙印也很费时间吧？这栋楼很快就要塌了！”云子石忧心忡忡地说道。
引路人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扫描满地尸骨，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购买了痕检APP，三十秒内能出结果。”
“什么APP？”邱诺挠头。
云子石小声说道：“系统商城里有几十万种APP，你自己回去找。很多APP都很有用。”
“哦哦。”邱诺恍然。
十秒钟不到结果就已经出来。引路人的手机发出滴滴的响声，屏幕里有数百块骨头被标记成红色。那个瘦高男生为了尽最大可能隐藏这三副骨头，竟然把它们拆分成零碎，分别藏在几十个塑料桶里。
如果他还活着，让他自己来找，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若非引路人在这里，给邱诺三人一百年时间，他们也找不出正主。
引路人指挥邱诺和云子石把红色骨头捡出来，由他迅速拼成三具完整的骨架。
“然后呢？你想把这些骨头还给林楚楚，叫她放我们出去？你不是说怪物没有人性吗？我感觉我们在做无用功！”云子石退到一旁，气馁地说道。
地下室一直在震颤，轰隆隆的巨响不断从外界传来。他很着急，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邱诺。邱诺有多想活着回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引路人割开自己的手腕，把鲜血洒在三副骨架上。血液凝结成胶状物，将断裂的骨关节一一黏连，合成整体。
人体流失40%的血液就会死亡，而引路人足足放掉自己半数鲜血。他等级高，哪怕虚弱至极也能活动自如，神色亦是如常。在外人面前，他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邱诺三人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小男孩蹲下，伸出小胖手，想要轻轻戳一戳其中一块染血的骨头。
就在这时，三副骨架竟齐齐曲起腿骨，然后又撑起臂骨，半坐而起。它们转动脑袋，看向引路人，沉默地等待指令。
引路人从道具箱里拿出止血喷雾，喷在自己手腕上，目光扫向门外。
三具腥红骸骨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出去，来到巨脸前。
引路人脱掉雨衣，不着痕迹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补血丸，徐徐说道：“忘了告诉你们，即使不被我杀死，只要骨头染上我的血，也能被我操控。”
邱诺和云子石悄悄握住彼此的手，身体一阵一阵发凉。
引路人的能力简直恐怖！很难想象绞肉机是如何力压他，爬上战力榜第一的位置。
臣晨迟疑道：“你操控那三个骷髅是想做什么？你应该不是为了安抚林楚楚吧？”
引路人看着门外，平静说道：“我没有办法实现林楚楚的执念，我只能用执念将她杀死。”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心中反反复复解析这番话，然后急促转头，露出惊骇的表情。
引路人牵着小男孩的手, 默默看向屋外。
三具骷髅被鲜血染成腥红色，伶仃的身体在手机微弱的照明中拖出单薄的影子。它们安静地站在那里，漆黑眼眶注视着这张巨大脸庞。
脸庞的嘴唇紧紧闭合, 不曾露出本体, 眼睛却慢慢张开, 回望过去，巨大的瞳仁在转动, 很慢，很缓，很迟钝。
三具骷髅微微歪斜脑袋, 也在回望, 也在打量, 也在追忆。
空气仿佛在此刻冻结。
猝不及防的, 整个地下室开始摇晃，颠簸，震动, 天花板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裂开几条缝隙，地面突然凹陷，发出钢筋断裂的声音。
“不行！没有用！楼快塌了！”云子石焦急地大喊。
邱诺冲过去抱住云子石, 用手臂帮他挡掉从屋顶砸落的一块水泥石板。
引路人和小男孩既不奔逃，也不喊叫, 更未曾露出慌乱的神色。他们依旧站在原地，容色淡然地看着三具骷髅与巨大人脸两两相望的场景。
更多石块砸落下来, 天花板的裂隙越来越多, 越来越大。
巨脸也在天旋地转之中扭曲了五官, 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它全都忆起来了。那些黑暗过往, 懊悔苦痛, 不堪回首。
它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狂涌的阴气形成飓风，从喉咙深处凶猛袭来。
三具伶仃瘦骨被风吹得摇晃飘摆，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见到故人，林楚楚根本不曾表露出善意。她在愤怒，也在咆哮，她的催毁欲就在此刻变得更加疯狂。
这个荒诞的世界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我早就说过这样做没有用！”云子石从屋内冲出去，手紧紧拉着邱诺：“找个不容易坍塌的角落先躲一躲，这个地方不安全！”
引路人牵着小男孩，依旧站在原地。
“跑啊，快点！”邱诺伸出手去拉扯自家大哥。
小男孩摆摆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三具骷髅与人脸的对决。
引路人目光下移，注视三具骷髅的手臂。下一瞬，六条臂骨变成六把弯曲锋利的镰刀，在飓风中缓缓抬起。
人脸的咆哮声越来越凄厉，腥红舌头从两排獠牙中探出，垂落地面，一团黑影从喉咙深处缓缓爬上来，动作僵硬而扭曲。
三具骷髅轻轻扭动臂骨，让镰刀的刃口朝上，流过寒芒。它们已经做好血战的准备。
飓风在它们周身席卷，撕扯着它们伶仃的身体，镰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嗡鸣。
终于，那团黑影顺着腥红长舌爬出巨口，越过獠牙，双腿落地，慢慢站直。那是林楚楚。
不曾断头，不曾扭曲面容，不曾浑浊眼瞳，更不曾发生畸变的林楚楚。此刻的她眼眸明亮，皮肤红润，面庞秀丽。
站在她对面的却是三具通体腥红，只剩骸骨，眼眶深空，腐臭不堪的骷髅。
明明已经相聚，却仿佛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
林楚楚目光下移，看见微微举起的六柄镰刀。她自然知道这寒光烁烁的凶器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她没有退后，更未曾露出惧色，反而上前一步。
引路人指尖微动。
三具骷髅比林楚楚更快地上前一步，三把镰刀从前方插入她腹部，另外三把镰刀从背后穿透她的脊骨。
林楚楚张开嘴，吐出一股温热的鲜血。但她却忽然勾起唇角，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继续朝前走，让镰刀更深地插入自己体内。近到不能再近的时候，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用力把三具骷髅抱入怀中。
“复活……”
不断吐血的红唇微微开合，吐出的依旧是这两个字。她把头磕在中间那具骷髅的肩上，流出晶莹的泪水。
泪珠滚落脸颊的一瞬间，地上起起伏伏的白色胶状物竟缠绕住三具骷髅的踝骨，慢慢将它们包裹，一点一点为它们弥补缺失的血肉、内脏和皮肤。
三个女生出现在林楚楚怀中，一个温柔似水，一个明艳动人，一个娇俏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