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不作声了。
徐行知带着他走进胡同里,找到一家小面馆。
这面馆也不知道开了多少年,门脸上刷的油漆都掉得斑驳了。馆子也确实小,屋里根本摆不下桌椅,只放了煮汤煮面和面的台子,就已经十分逼仄,老板夫妻二人在灶台后忙碌,看起来连转个身都会撞上。
馆子门口支着一把大伞,伞下摆了几张小矮桌,食客们坐在矮凳上,连腿都没法伸开,还得躬着腰去够桌上的面碗。
这个时间,吃面的人已经不多,徐行知挑了一张矮桌坐下,朝屋里喊了一声:“两碗木耳肉丝面,每碗都加两个鸡蛋!”
“好嘞!”老板在屋里的灶台后应声。
宋悦在他对面坐下,蜷着腿,有些憋屈,说:“你怎么净挑这些犄角旯旮的地方吃饭。”
“那些大饭店生意好,一是因为饭菜口味好,二是环境好。”徐行知说,“但这种小店,根本没有环境可言,它能开这么多年,就只靠一个口味好。”
“好像也有点道理……”宋悦嘀咕着,“可坐在外面也太冷了吧。”
徐行知便把桌子挪了个方向,调整凳子,自己坐在当风口,给宋悦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宋悦抿了抿嘴,虽然没有讲话,但脸上已经没有几分生气和烦躁了。
等老板把两大碗面条端出来,他闻到香喷喷的肉臊子味道,登时食欲大开,搅开面条就开吃,也不管凳子桌子坐得不舒服了。
两个人呼噜呼噜吃完了热乎乎的面条,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徐行知付了钱,带他从胡同里走出来:“怎么样,味道还可以?”
宋悦点点头:“我喜欢这个臊子的味道,和我老家的口味很像,不过我老家是吃米粉的。”
徐行知笑道:“你嘴还挺刁。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平州人。”
宋悦惊讶道:“原来是老乡!那我以后要常来照顾他的生意。”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徐行知是特意带自己来这里吃早饭的,因为要留在首都做义工,他就暂时回不去老家了。
真是的,每次自己被他惹急了要发脾气的时候,他又像多长了几双眼睛一样,精准地泼一盆水下来,把自己的怒火浇灭。
结果就是,一直到现在,被他捉弄了无数回,还是没跟他撕破脸。
宋悦撇了撇嘴,说:“你别以为带我来吃个面就算完了,你害得我失去多少天悠闲的假期!”
徐行知:“你的悠闲假期,就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那叫虚度光阴。”
“……”宋悦说,“我就乐意虚度光阴。”
他瞪了徐行知一眼:“你现在不是虚度光阴吗?”
他以为这话会戳中他的痛脚,哪知道徐行知笑眯眯道:“当然不是。我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停职在家,天天变着法地找我的麻烦,这还不叫虚度光阴?”宋悦说,“你要是真的觉悟高,就该好好想想办法和组织认错,继续去工作。”
“我是停职了,可并不是因为犯错,是有人找我的麻烦。”徐行知一点儿也不着急,“我在家好好待着,是避过风头,静观其变。”
他看了宋悦一眼:“说不定,还能在复职之前解决一桩人生大事呢,我过得可充实了。”
宋悦讲不过他的歪理,索性抱起双臂,不讲话了。
“到了,街道办就在那儿。”徐行知拿下巴点了点前面路边的一栋小楼,小楼门口一侧挂着个不太起眼的竖牌,写着兴义街道办事处。
两人走到门口,宋悦说:“我自己进去吧。你要是带我进去,人家以为我做义工还带个帮手呢。”
徐行知略一挑眉:“你不会翻后窗逃跑吧?”
“……”宋悦忍不住大声说,“我难道是这种人吗?”
徐行知故作惊讶:“难道不是?”
宋悦被他气炸了,立刻收回刚刚对他的一点好感:“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徐行知说:“我这个人呢,宁可让人讨厌,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带着宋悦一块儿走进了这栋小楼,找到办事处的书记。
书记十分热情,和他们聊了老半天——准确来说,主要是拉着徐行知聊了老半天,宋悦就在旁边干坐着。
等快到中午,这位书记才终于聊得尽兴,带着宋悦出去,一一认识办事处的员工们。
宋悦本以为自己是来扫大街的,哪知道还需要认识这么多人,连忙跟在书记后面记名字认脸。
要是没介绍不认识也就罢了,已经认识了,以后见面就得打招呼,到时叫不上人家的名字,多尴尬。
另一边,路昭赶到了学校隔壁街的新民书店,见到了书店经理,经理简单和他讲了几句话,就叫了个年长的雌虫店员带着他去做事。
不过,这个雌虫店员并不怎么健谈,只简单介绍了书店的几个区域。
路昭知道,在书店上班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尤其是在国营的新民书店,轻松,工资不低,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进来。
在这儿上班的人,多多少少也是比较高傲的。
他小心地问:“那,我每天要做些什么呢?”
雌虫说:“店里还有几个做兼职的学生,比你早几天上班,他们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路昭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他还想和雌虫搭搭话,问问每天有这么多书看,还能领工资的生活是不是很愉快,可惜对方兴致缺缺,把他指给一个同样兼职的学生,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撑腰和没人撑腰,区别还是很大的哦
徐叔叔属于处世老油条了,所以他习惯于:
对朋友提供最好的帮助,但是不要指点人家做事
只有对非常亲密的人,才手把手地教
在书店兼职和路昭想象的不太一样。
虽然活计很轻松,但氛围却不算好。这儿的正式员工几乎不管他们,上班时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闲聊,事情全部交给兼职的大学生做,出了篓子就互相推脱。
路昭干了几天活就失去了热情,索性在打工的时候好好看书,不卷入那些涌动的暗潮。
放假前他给林老师写了信,拜托林老师有空到他家里看看,悄悄和母亲说说他的情况,让母亲安心。
这封信寄出去,估摸着半个月就能寄到家里,原本他还想寄一些首都才能买到的新奇东西回家,后来宋悦告诉他这些贵重物品可能会丢件,他才作罢。
他的日子过得平平无奇,宋悦却跟坐过山车一样,每天都鸡飞狗跳的。
自从开始做义工,每天最晚七点半得起床,收拾自己,出门吃早饭,八点半之前赶到街道办,这对他来说已经十分折磨了,可更灾难的还在后头。
他被分去孤儿院帮忙。
本来宋悦以为这些孩子从小就被父母遗弃,肯定都是些内向的小可怜,哪知道孤儿院里比菜市场还热闹。
小朋友们大多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平时会有老师来给他们进行学龄前教育,但是现在已经放寒假了,这些精力旺盛的小虫崽们每天一睁眼就是疯玩,一直玩到晚上上床睡觉。
宋悦和另外几个义工负责带领他们一起吃饭,不让他们打翻饭菜,等他们去玩的时候,就要收拾餐厅、收拾卧室,还要时刻提防小虫崽们进来捣乱。
第一天,宋悦就在分发饭菜的时候被调皮的小虫崽撞了汤桶,虽然他飞快稳住了大桶,可一小半汤仍泼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他和其他义工把尿床的小朋友的被褥拿到院子里洗,一个小朋友玩闹冲得太快,一脚跌进满是泡沫的大脸盆里,溅了几个大人一脸的泡沫,又自己飞快爬起来,带翻整个脸盆,浑身湿透在院子里乱跑。
宋悦抓住他,把他拎去洗澡,洗澡的时候这小家伙又乱开水龙头,直接把宋悦从头浇到脚。
大冬天的,他浑身滴水从澡堂走出来,被冷风一吹,浑身都在发抖。
可对着这么小的孩子,宋悦有脾气都发作不出,只能浑身湿漉漉找到孤儿院的看管员,拿座机电话打到宋兴家里。
没人接电话。
偏偏在这个时候,联系不上哥哥,也不可能联系上路昭,宋悦又冻又憋屈,都要气哭了,只能打给徐行知。
那边刚一接通,他就大叫:“你骗我!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了,你就是存心要整我!”
一口气喊完,他就干嚎起来:“哇——我哥也找不到人了——我怎么办——浑身都湿透了我要冻死了——”
徐行知静默了一会儿,同那边的人说:“父亲,我有事出一趟门。”
宋悦的干嚎停顿一瞬。
他嘭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个姓徐的,电话那头还有别人怎么也不吭一声!
这时,刚刚那名带他进来打电话的雌虫看管员拿着大毛巾走进来。
“小同志,赶紧把头发和身上擦干,不然要冻感冒了。”他把毛巾递给宋悦,“你里面穿的衣服也全打湿了吗?要是只有外衣湿了,就脱下来,我给你放屋里的土炕上烘一烘。”
宋悦刚刚发泄了一通,又听他这么一说,着急无助的心情顿时缓解不少,跟着他去了看管员们的宿舍。
这座孤儿院在老胡同里,这一片的民居仍是普通平房,上旱厕,烧土炕,与外头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仿佛是两个世界。
宋悦将外衣外裤脱下来,拿毛巾吸了一遍衣裤上的水,看管员便把土炕上的被褥掀开,将他的衣裤放在土炕上烘干。
“你在这儿收拾着,然后休息一会儿。”看管员说,“刚刚给家里人打电话了吧?等衣服送过来,你再出来吧,外头太冷了。”
“多谢、多谢。”宋悦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
看管员摆摆手:“这些孩子们太调皮了,要不是你们过来帮忙,这一个寒假我们几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宋悦问:“你们一整个寒假都要上班吗?那你们也不回家过年吗?”
看管员笑了笑:“我们也是从这儿读书走出来的,现在又回来做事,反正春节也没地方去,在这里反而还热闹。”
宋悦一愣,有些懊恼自己问错了话,可这时要道歉又会再次戳中人家的伤疤,正在犹豫间,雌虫看管员已经走出了屋子。
宋悦一边擦着长长的头发,一边走到窗户旁,看着外头院子里四处撒欢的小虫崽们。
这是不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光?
等到他们上小学,接触了孤儿院以外的孩子们,他们就会发现,别人是有爸爸妈妈的,而他们没有。
当发现自己是人群中的异类时,迷茫、忧愁、怨怼、痛苦,就会接踵而至。
宋悦难得地觉得自己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把头发擦得半干,到炕上坐着休息,土炕上垫着被子,温度传到人身上刚刚好,他坐了没一会儿就直犯困。
他喜欢看连环画和小说,每天宿舍熄灯后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睡得晚,早上就起不来,这两天早起,真是把他困死了。
反正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宋悦干脆往炕上一躺,闭上眼睛。温暖干燥的被褥舒服得不得了,躺在上面浑身的懒劲儿都往外钻,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有人在叫他。
“小同志,小同志,醒醒。”
宋悦勉强睁开眼睛。
面前仍是那名雌虫看管员。
“你对象给你送衣服来了。”他拿出了一套棉衣棉裤。
这身军绿色的棉衣棉裤明显是旧的,袖口裤脚都有磨损,但好歹没打补丁,宋悦自己的衣服又没烘干,只能穿上,跟着雌虫看管员走出屋子。
徐行知就在屋外等着,一看见他,就说:“你不是要冻死了?怎么在这儿舒舒服服睡大觉。”
宋悦横了他一眼,说:“我衣服都湿了,不待在屋里,难道待在外面吹冷风?”
一旁的雌虫看管员讲话了:“你这个同志,刚刚拿着衣服跑进来那么着急,怎么见着对象的面,也不说句好的呢。”
徐行知:“……”
宋悦乐了,捂着嘴偷笑。
“你们在这儿说说话吧,不要吵架啊。”看管员叮嘱了一句,走到前院去了。
宋悦笑了一会儿,见徐行知抱着双臂斜着眼睛看自己,就故意抱怨:“你从哪儿找的衣服啊,硬邦邦的。”
“这是我高中穿过的衣服。”徐行知说,“多少年不穿了,里头的棉絮都硬了,你将就一下吧。”
宋悦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朴素的棉衣裤,再看看徐行知现在穿的时髦挺括的黑色呢子大衣,又乐了:“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还不是个小土包子。”
“……”徐行知一挑眉,“取笑我?那你脱下来。”
宋悦两手抱紧自己,嘿嘿一笑:“这个大小,给我穿正合适。”
他在炕上睡了一觉,心情好多了,打湿的长头发也全烘干了,就是有些乱蓬蓬的,宋悦拿手指勉强把头发梳顺,但他头发本来就炸,梳过了更加蓬得厉害。
“越弄越乱了。”徐行知伸手把他拉过来,将他的头发左右分缝,给他扎麻花辫。
宋悦瞅着他灵活的手:“你还会扎辫子呢。”
“这又不难。”徐行知扎完左边这一条,从兜里掏出一条亮色的发圈,给他绑住辫子。
“你怎么还有发圈?”宋悦低头看着自己的辫子,“……这是在哪买的?好漂亮。”
“在南边买的。”徐行知说。
宋悦拎起这条扎好的辫子,看了看发尾绑着的发圈,是橘红色的,上面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橘子装饰。
“就是去买一条一条的朱古力那次吗?”他问。
徐行知点点头,给他把另一边辫子也扎好,掏出一个小桃子的粉色发圈绑上了。
“这个可爱!”宋悦惊喜道。
随即,他眼珠一转:“你大老远去一趟,肯定不止买了两个吧?”
说着,他不等徐行知反应,猛的一个伸手就去掏他大衣的口袋。
可是他的手在口袋里一抓,不仅抓到了发圈,还隔着衣服抓到了别的东西。
“咦?”宋悦有些疑惑,可就在他发出声音这瞬间,他被徐行知一把抓住了手臂。
宋悦抬头看他,才发现两个人已经靠得极近,这一抬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摸到了什么?”徐行知垂着眼睑,盯着他,低声问。
宋悦回忆起刚刚自己伸手,隔着一层呢子衣料,碰到了他腰侧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个沉甸甸的、别在腰带上的手柄。
他没有见过、更没有摸过真的枪,可他好歹看过不少电影和老照片,小时候也玩过不少玩具枪,摸一摸就猜到了七八成。
他不由咽了口口水,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直跳,慌张道:“没什么呀,我只摸到了发圈。”
徐行知垂着眼睑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握住他的手,慢慢从自己的大衣口袋抽出来。
“下回不要乱碰我了。”
宋悦悻悻道:“哦。”
徐行知把口袋里剩下的几个发圈都掏了出来:“拿着。”
宋悦刚刚被他的气势镇住了,还没缓过来,乖乖接过发圈,小声道:“都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真好啊
徐行知说:“我周围没几个长头发的。除了你,别人也用不上。”
宋悦把发圈揣进兜里,小声嘀咕:“那个白淑不就是长头发吗?人家还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呢。”
他这么一说,徐行知忽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宋悦道。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高中的事。”徐行知笑着说,“那时候还有不少雌虫同学留长发,个个梳两条麻花辫,就跟你现在一样。”
“那时候白淑也这样,每天两条辫子梳得工工整整的,但是有一回我嚼口香糖吹泡泡,不小心吹他辫子上了。”
宋悦:“……你也太坏了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徐行知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口香糖粘头发上,取不掉,只能把头发剪了。那是我五岁认识他以来,唯一一次见他短头发,听说他在家里哭了好几天。”
宋悦一想,要是自己因为这个被迫剪掉一头长发,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说:“那你现在不嚼口香糖了吧?”
徐行知哈哈大笑。
这么一打岔,刚刚不小心碰到□□的紧张气氛散了不少,宋悦抬脚往前院走去:“应该快要吃午饭了,你留下来吃饭吗?”
“不吃了,那边留着我的饭。”徐行知说。
听到这话,宋悦就想起了刚刚打电话时他在那头和他父亲讲话,脚步一停,踌躇道:“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爸爸在旁边?”
“……”徐行知说,“不止。”
宋悦:“……很多人吗?”
徐行知:“没有很多,七八个人。”
宋悦顿感丢人,捂住了脸。
“你要是在忙,怎么不挂电话啊?”
徐行知点了点自己手上戴的智脑:“停职之后,我工作配的智脑已经上交了。这个是我自己配的,号码没几个人知道,打过来我就会接。”
宋悦又奇异地有些感动,今天联系不上哥哥和路昭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无助。还好能通过这个小手环联系上他,不然今天得在屋里待到衣服干了才能走了。
他看了一眼徐行知戴的手环:“这个东西我在街上也看到好多人戴,他们就用来刷公交车,好像没人用它打电话呀?”
“因为配置齐全的智脑,受制于原材料和工艺,产能很小,还不能买卖,产能优先供应军队和特殊工作人员。”徐行知说,“我这个也只能打电话而已,不是完整配置。”
宋悦有些可惜:“这么方便的东西,要是人人都能买到就好了。”
“现在的研发力量实在有限,只能集中到重点领域,还没法放到轻工业上。”徐行知两手插在兜里,“这小东西能被做出来,最初也是因为军队有需求。”
他们一块儿穿过院子,不少小虫崽还在院里跑跳玩闹,也有些虫崽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叔叔,好奇地看过来。
其他几名义工也看见了他们,有人喊道:“宋悦,这是你对象?”
宋悦登时涨红了脸,说:“不是!”
“他不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嘛?不是对象是什么。”
宋悦干脆不回答了,拉住徐行知的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你快走吧,你不是说那边留着你的饭吗?”他把徐行知拉出了胡同,就看见路边停着他的小轿车,连忙说,“你的车就在这儿呢,快上车。”
“这么希望我走?”徐行知睨着他,“我这一走,你可有一阵子都见不着我了。”
宋悦一愣,随即立刻说:“我巴不得见不着你呢!”
徐行知一挑眉,走到驾驶座边拉开车门:“那我走了。”
看他坐进车里,要发动轿车,宋悦连忙弯下腰凑到车窗边:“你要出远门?去哪?”
徐行知没说去哪儿,只说:“有任务。”
宋悦奇怪道:“你不是停职了吗?”
“明面上是停职了,可不代表没有工作。”徐行知系上安全带,“我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干,猴年马月才能复职?”
宋悦撇撇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待会儿吃完饭就走。”徐行知发动了轿车,“回来么,就说不准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啊。”宋悦小声说。
徐行知没有回答,只看向宋悦:“春节你回老家,我就赶不上送你上车了。”
“我也用不着你送,我跟我哥一块儿回去。”宋悦说。
徐行知便点点头:“走了。”
轿车驶离了胡同口。
宋悦目送他离开,心里有些失落,徐行知这一出去,该不会自己寒假放完回学校了,他还没完成任务回首都吧?
前两天见面的时候也没听他提这回事,难道就是昨天,或者今天上午,他刚刚接到的任务?
宋悦想到了自己在他腰侧碰到的□□手柄。
这枪也是因为有任务,才给他配的么?之前天气热的时候,还不用穿外套,他见徐行知身上也没什么配枪的痕迹。
看来是很危险的任务。
宋悦不禁有些担心。
徐行知整天浪迹街头巷尾,专注于当老饕,也不知道身手怎么样,可别出什么意外。
可关于任务的事情徐行知不肯多说,宋悦也再猜不出更多信息了,只能撇撇嘴,忧心忡忡地往回走。
他回到院里,正好赶上吃午饭,他和同伴一块儿给小朋友们分发了饭菜,才坐下来吃饭。
“刚刚那个真不是你对象吗?”有人凑过来问,“他也太英俊了吧,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雄虫!”
宋悦心想,那是你没见过他朋友。
他说:“是我哥哥的朋友,不是我对象。”
“哇!那他肯定是在追求你!”
“他怎么没留下来和你一起吃午饭呢?”
宋悦说:“他忙着呢,先走了。”
“这么忙还给你送衣服过来,真好。”一名义工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就答应他得了。”
“答应什么啊答应,根本没有这回事儿。”宋悦被他们说得不耐烦,干脆端着碗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小朋友中间。
“宋老师,你的发圈好漂亮。”小虫崽说着,伸手就来扯他的辫子。
宋悦连忙把两条辫子塞进了棉衣里。
谁知道这小橘子小桃子经不经事,万一这调皮崽子一把就把它们扯掉了,他得心疼死。
徐行知果然如他所说,一连多日不曾出现。宋悦在孤儿院一直干到春节公休假日开始,才结束这段义工生活。
临走时,不少小虫崽都挤在门口送他们,还眼巴巴地说:“宋老师我会想你的。”
宋悦顿时觉得这些折磨了他们不少天的小恶魔们,又变得可爱了起来。他和他们一一告别,还抱了抱那个害自己淋湿一身的小调皮鬼,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条老胡同。
回到宿舍时,路昭竟然难得地在寝室,宋悦惊讶道:“你没去打工?”
路昭说:“书店的兼职昨天就结束啦。”
宋悦:“我是说,去方先生那里。你不是每天晚上九点才会回来吗?”
路昭顿了顿,说:“今天开始放公休假,方先生带着方恒去潘州过春节了。”
“潘州?春节本来就冷,还去那么冷的地方。”宋悦在书桌跟前坐下来。
“因为方先生的母亲在那边,他们一家人会过去团聚,一起过春节。”路昭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你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一家人都天南地北,一年才聚一次似的。”宋悦开玩笑道。
路昭想了想:“他们好像确实很少聚在一起。我在方先生家打工这么久,只有他哥哥会偶尔过来,但也是为了看方恒,顺便和方先生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