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回头看他,略一挑眉:“那就是我太太跟野男人跑了。”
路昭瞪了他一眼:“你这造谣也太离谱了。”
方曜笑了笑,打开留声机,将唱针搁在旋转的唱片上,悠扬的音乐立时飘了出来。
路昭抱怨:“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又要跳舞。”
方曜笑着朝他走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柔声哄他:“一边跳舞,一边说话。”
路昭虽然嘴上抱怨,但方曜一靠近,他仍然配合地抬起了手,搭在他肩上,随着他走起舞步。
“为什么要一边跳舞一边说话?”他不满地瞅着方曜,可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放柔了。
方曜垂眼看着他:“这个留声机太久不用,试试有没有坏。”
路昭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呢。”
方曜低声道:“好吧,我说实话。”
路昭抬眼瞅着他。
“因为和你跳舞是件浪漫的事。”方曜低头蹭蹭他的鼻尖,“我好喜欢。”
被他这么亲昵地蹭一蹭,路昭的脸都热了,嘴角忍不住上扬,小声说:“这还浪漫么?穿着拖鞋呢。”
方曜道:“重要的是跳舞的那个人,不是这些形式。”
路昭弯着嘴角,故意说:“我觉得形式也很重要。我喜欢有仪式感,因为以前没有经历过多少隆重场合,没有烛光晚餐,也没有穿过晚礼服裙。”
方曜想了想,说:“好吧。我们去定做一套晚礼服裙,每次跳舞的时候,你要换上裙子,我也要穿上西装,用两斤发胶梳一个大背头。”
路昭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样太傻啦!”
他把脑袋靠在方曜肩上:“太麻烦了,还是穿着拖鞋跳吧。”
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
方曜也微微一笑,搂着他慢慢走着舞步。
路昭靠在他肩上笑完了,忽然回忆起一桩往事,抬起头来:“对了,我想起来,我就是在这里,看见过你和别人跳舞。”
方曜一挑眉:“我有和别人在这里跳过舞?”
路昭斜了他一眼:“别不承认,我记得清楚着呢。”
方曜:“我确实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就是那位白小姐,徐先生的青梅竹马。”路昭回想往事,却发现自己有点儿记不清白小姐的模样了,只记得他穿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非常惊艳。
具体是哪一个鲜艳的颜色,他也记不得了。
路昭心中十分惊讶。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记性很好,尤其是这些关于方先生的事情,他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总觉得方先生说的“不记得了”是在哄他骗他。
可没想到,连白小姐这个“头号情敌”,自己居然也会忘记长相。
因为真的过了太多太多年。
而他的生活里,又挤进来太多其他的人和事。
要不是因为白小姐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十八岁,是大好青春里一道深刻的记忆,他可能早就把这号人忘了——毕竟,有些不太熟悉的大学同学,他现在都想不起名字了。
他现在才三十一岁,尚且如此,五十岁的方先生,就更加不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了吧。
方曜见他愣住,就配合地问一句:“行知的哪一位青梅竹马?他的青梅竹马可太多了。”
“叫白淑。”路昭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朋友当的,你说他青梅竹马多,他还说你的追求对象排队排出几里外呢。”
方曜:“那可真是冤枉。这么多年,你不也就看见这位白小姐一个么?”
路昭一想,还真是,之前去方先生的单位给他送饭,也没见他和哪位异性走得比较近。
他就略过这些,接着说:“那时候我在楼上照顾方恒,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在楼下的客厅跳舞。”
“我那时候刚从暨州到首都来,又黑又瘦,才一米七,天天穿着几身舍不得扔的旧衣服,土气得很,看到你们在楼下跳舞,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但是又不敢下楼去打扰,怕出丑。”
方曜回想一番:“也没有很土气,那时候的大学生都那样……不过,我真是想不起来,刚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了,因为你总低着头。”
路昭略感惊讶:“是吗?我总低着头?”
他自己倒没有感觉。
方曜点点头:“对,每次我看过去,你就是低着头的,所以我没看清过你的脸。”
路昭:“……”
他想起来了,因为那时候觉得方先生太英俊,每次跟他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他。
而且那时候他比方先生矮太多了,仰着头说话也很费劲。
方曜:“不过,那时候确实觉得,你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不过对方恒很温柔又有耐心,方恒也喜欢你,我就让你留下来了。”
路昭:“那时候的我就是很内向,不敢参加学校的活动,和同学打交道也很拘谨。所以,你那时候就算邀请我跳舞,我也不敢答应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来首都之后的第一支舞,是和方决先生跳的。”
见到方决先生的那一幕,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两眼亮晶晶地同方曜描述:“第一次见方决先生的时候,我都看傻了,他太英俊、太有魅力了,从皮卡车上下来,一眼扫过来,我的心脏就像停止了跳动。”
听到他如此浮夸地描述对另一个男人的感觉,方曜的嘴角拉平了,凉凉道:“有那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路昭沉浸在回忆中,兴奋地说,“他就像有魔力一样,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后来在餐桌上,他还让我以茶代酒,和他碰了杯,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方曜:“……多开心?”
路昭:“和他碰了杯,他的那种自信大方,好像一下子也传递给我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能挺起胸膛了,他真的有魔力!”
方曜:“……”
路昭:“后来,你们一起跳舞,他看见我在旁边,就邀请我来跳。我很怕出丑,没想到他请我跳的是广播体操拉手舞,那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方曜醋意冲天地“哦”了一声。
路昭忽然抬头看他:“但是那时候方决先生叫你也邀请我跳一次拉手舞,你拒绝了。”
方曜:“………………”
路昭:“你那时候挺神气的嘛。”
方曜绞尽脑汁,勉强补救:“我那时候,对所有异性都一样。”
这话倒是不假。
路昭点点头:“也对。也多亏你这样,才能轮到我。”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小唐一溜小跑上来:“院长,可以吃午饭了。”
路昭这才同方曜分开,算旧账也到此为止,两人一块儿吃了午饭,稍作休息,下午出去置办了家里的用品,又买了烟和酒,到了晚上,才开车出门赴会。
晚上的酒席由方弈和林叙操办,宴请的宾客有哪些,路昭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坐的轿车一路开进了一大片老合院聚集区,路上查验了四五次身份,最后一段路还不能开车,小唐等警卫员也不能进去,只允许方曜和路昭两个人拎着礼品,由一小队警卫员带着走。
这一片的合院实在太大,中间的小路也长,四周静悄悄的,路昭拉着方曜的手,忍不住小声说:“要走这么远呀?”
他还以为应当也是在一处小楼里,和他们的住处差不多。
方曜:“走累了?”
路昭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住在这里,买菜好不方便。”
出来得走多远的路啊。
方曜笑了笑:“确实不方便。”
走了十来分钟,警卫员终于把他们领进了一处院子。
“报告首长,方院长来了!”
不一会儿,方弈从屋里大步走出来:“回来了?”
林叙跟在他身后,说:“正好,可以开饭了。”
方曜打了招呼:“父亲、母亲。”
路昭有点儿紧张,紧紧抓着方曜的手,小声喊:“……爸爸、妈妈。”
方弈一愣,随即往兜里摸:“哎呀,红包,改口红包。”
林叙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红包,塞给路昭,又拉着他进屋:“快进来坐,都等着看你们呢。”
路昭有点儿害羞,被他拉着进屋,抬头一看。
屋子里坐了一桌人,有方决先生、文越先生,旁边那个是方恒吗?长得好大了。
还有……为什么还有一位长辈长得好像画报里的舒主席?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画报里的舒主席更健壮魁梧,皮肤更黑一点。
这位长辈倒是修长清瘦,十分斯文,见路昭盯着自己看,还对路昭笑了笑。
“阿曜很会挑,看起来是个能干机灵的孩子。”他说。
方曜带着路昭走到他跟前,介绍:“阿昭,这是我的大伯父,旁边这位是李元李将军。”
路昭呆呆地打招呼:“大伯父好,李将军好。”
打完招呼,他还忍不住一直盯着这位大伯父看,小声同方曜说:“大伯父长得好像舒主席啊。”
方曜:“……”
舒亚微微一笑:“总有人这么说。真的长得很像吗?”
路昭连连点头:“很像很像!比电视剧里的演员像多了!”
饭桌上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路昭有点儿莫名其妙,眨眨眼睛,偷偷拉拉方曜的袖子:“怎么了?为什么都笑我?”
方曜揽着他的腰:“不是笑你。是觉得你可爱。”
路昭无法相信他这套说辞:“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
一旁的李将军笑着开口:“对,就是太瘦了。胖一点儿更像。”
路昭这才注意到这位李将军——一头微卷的浓密黑发,英俊深邃的五官,带点儿痞气,魅力十足。
这样的雄虫非常少见,路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元十分敏锐,留意到他的打量,便也转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路昭,我记得你。”
路昭一愣:“您认识我?”
李元摇摇头:“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好多年前,你的朋友曾经在定安门广场上为你举过大字报,那次叫我碰上了。”
路昭一下子想起来,连忙说:“原来那次是您帮了我,多谢!”
他想起来了,当时的宋悦提过,是一位姓李的将军帮了他们!
方曜在旁开口:“有人在定安门广场上为你举大字报?当时是出了什么事?”
路昭抓抓脑袋:“是宋悦。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李元把方曜拉过来坐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那会儿你在戈壁滩呢。我们刚刚聊天,提到小路的名字,我才想起来这回事,没想到真是同一个人啊,缘分缘分。”
看他和自己儿子勾肩搭背的,方弈有点儿眼红,说:“那你也是赶得巧。”
李元:“可不是嘛。要是叫你赶上,你怎么也得在阿曜跟前吹个二十年了。”
方弈:“……”
李元:“可惜叫我赶上了。唉,你这爹当的,儿子是我帮你养大的,儿媳妇也是我帮你救的,你怎么回事啊方弈。”
俗话说,敌人才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李元和方弈小时候凑在一块儿就净打架,长大了又因为种种复杂的家庭和关系原因,更加看对方不顺眼,可以说是彼此都常年稳坐对方的拒不来往名单第一位。
所以,没人比李元更知道怎么踩方弈的痛脚。
多年和老婆两地分居嘛,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和自己不亲嘛,这就是人生赢家方弈最遗憾的两件事了。
方弈的脸色黑了,说:“某些没有受到邀请,厚脸皮来蹭饭吃的人,注意一下言辞。”
李元:“你没有邀请我,但是你老婆邀请我了,这个家你说话只能算一半的数吧?”
方弈:“……”
他转过头,哀怨地盯着林叙。
林叙:“……我在西北的时候,阿曜还很小,元哥经常带他出去玩,阿曜也喜欢他。我觉得阿曜会希望请他过来吃饭的。”
这就是方弈理亏的地方。小儿子出生之后,林叙带着孩子去了西北赴任,在西北的十年里,李元照顾方曜的时间比他这个亲爹多多了。
方弈讪讪地转回头来,又嘀咕:“他这帮忙都是有条件的,你以为他干嘛帮咱们带儿子。”
李元:“那我的条件你也没答应啊。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还是你儿子吗?”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斗嘴,路昭跟着方曜坐下,小声问:“方……爸爸和李将军有过节吗?”
方曜只微微一笑。
路昭另一边的方决凑过来,小声告诉他:“他俩从小认识,经常打架。李将军很喜欢阿曜,想要父亲把阿曜过继给大伯父。”
路昭一愣:“……过继给大伯父?”
大伯父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将军一个外人,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
哦,不对,方先生提前说过,来做客的是“大伯父一家人”。
那李将军是大伯父的丈夫吗?可是为什么称呼得这么生疏?
路昭有点儿糊涂了,但在饭桌上不好多问,只能晚上回去了再单独问问方先生。
“好了,吃饭了。”舒亚终于开口,“今天是好日子,你俩改日再战吧。”
他开了口,李元和方弈总算停止骂战,动筷吃饭。
小胖子方恒早就忍不住了,一等长辈们动筷,就赶紧盛饭夹菜开吃。
路昭看他吃饭这猴急的模样,依稀还有点儿小时候的影子,就笑着问他:“方恒还记得我吗?”
方恒一边吃饭,一边从饭碗里抬起眼睛:“妈妈说你小时候照顾了我好久。”
路昭点点头:“对啊,那时候你才一两岁,我们还一起拍了照片。”
方恒就傻笑一声:“噢噢。”
路昭略有失落:“……你不记得了?”
他还以为自己照顾了他好几年,他多少会有点印象。
方曜在旁道:“小虫崽三岁才开始记事,五岁后才有完整的记忆。你照顾他的时候,他还太小了。”
路昭不作声了。
他和方先生在那栋小楼里一起照顾着方恒,像一家三口那样度过的一两年快乐时光,支撑着他走过了后来难熬的十年。
可没想到,在小朋友的记忆里,却早已经没有他了。
“没关系。他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呢。”方曜给他夹菜,“快吃饭,多夹点菜。”
路昭低落的心情好转了一些,点点头,埋头吃饭。
他仍有些拘谨,不怎么参与桌上的聊天,只认真听着,偶尔笑一笑,然后吃几口饭菜。
林叙见了,就拿筷子从大盆菜里找出一只鸡腿:“阿昭,吃个鸡腿。”
路昭连忙举起碗接过:“谢谢伯……谢谢妈妈。”
他差点儿嘴快,又要叫成伯母了。
林叙:“以后常来吃饭,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路昭点点头。
林叙又找出剩下的一只鸡腿,要夹给方恒。
方决当即伸手盖住方恒的碗:“别给他吃了,又胖了。”
林叙:“已经胖了,不差这么点肉。”
方决:“我小时候长胖,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胖子方恒倒很听话,乖乖地说:“我不吃了。两只鸡腿都给舅母吃。”
路昭听见这个称呼,一下子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慢点吃。”方曜拍拍他的背,给他倒了一杯水。
路昭非常不适应这个称呼,一边拍胸脯缓气,一边同方恒说:“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阿昭就好了。”
方恒抓抓脑袋,有点儿迷惑:“这不是大人叫的吗?”
方曜及时开口:“就叫舅母。”
文越也说:“是啊小路,你和阿曜结婚,就已经长一个辈分啦。”
路昭莫名有点儿脸红,抿住嘴不说话了。
李元在旁道:“我也想长个辈分来着,让某些不服气的人叫声哥,我心里就舒坦了。”
方弈:“……你做梦。”
热热闹闹吃完饭,路昭撑得肚子都圆了——因为整顿饭,方曜就在旁边给他不停夹菜,生怕他害羞不夹菜吃不饱。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还聊了好半天,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席离开。
临走前,舒亚和李元也分别给了路昭见面礼,舒亚拿出来的是一本书,李元送的则是钢笔。
路昭接过礼物道了谢,同长辈们告别,才挽着方曜的手一起往外走。
外头的天早就黑了,气温也降了下来,迎面吹来的寒风刮得人脸皮发疼。
“这里好冷。”路昭抱着怀里的礼物,紧紧挨着方曜,“风太大了。”
“首都的春天就是这样。”方曜把他的围巾拉上来捂住脸,挡住凛冽的寒风,“所以李将军才说,要让大伯父早点卸任,去暨州疗养。”
“可是,李将军不是常在西北吗?”
“西北是他的大本营。不过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很喜欢暨州。”方曜说,“我也很喜欢。”
路昭瞅了瞅前面带路的陌生警卫员,一时没有作声。
等到走出这片院子,坐上他们的轿车,他才凑到方曜耳边小声问:“大伯父和李将军结婚了吗?”
方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前座的小唐和小周。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八卦的小唐肯定已经竖起了耳朵。
方曜就如实说:“没有结婚。”
路昭:“那……”
方曜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路昭就知道不能在这儿聊这些,乖乖地闭上了嘴。
可是,他不问,小唐那点儿好奇心就更加抓心挠肝了,没忍多久就开口,拐弯抹角地问:“路市长,今天饭吃得开心吗?”
路昭:“很开心。”
小唐:“院长那边的长辈,您都见过了?”
路昭:“对啊。”
小唐:“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激动啊?”
路昭想了想:“还好吧。”
小唐激动地说:“怎么可能不开心不激动,我在外面隔着两条街都激动死了!要是能见舒主席一次,我能吹一辈子的牛了!”
路昭的表情一瞬间空白:“……啊?”
小唐还在叽里呱啦:“还有两位共和国大元帅!现在在世的只有五位,您一晚上就见了两位啊!”
路昭陷入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1章 番外-新婚7
他本以为自己历经沧桑早已能够处变不惊,没想到还是被巨大的震惊冲击得脑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轿车都开出这片安静的院落了,路昭混沌的大脑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转头,看向旁边的方曜,呆滞地指责:“你骗我。”
方曜无辜地说:“我哪有骗你?”
路昭:“……你说你家庭很普通的,和我差不多。”
方曜微笑:“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会生老病死,都差不多。”
路昭的脑子还陷在巨大的冲击里,一时没能想出什么有力的反击,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傻乎乎地把抱在怀里的书拿出来看。
这是舒主席送给他的书哎。
路昭翻开封面,里头还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有钢笔写下的一句话。
[送给阿曜、阿昭:
祝你们新婚愉快,平安顺遂。
路昭捧着这张书签来回看了几遍,迟来的激动终于涌了上来,他傻笑着说:“舒主席给我写了祝福语呢!”
方曜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是大伯父的祝福。”
路昭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将这张书签又看了好几遍,才慢慢想明白。
新婚愉快,平安顺遂。
这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温暖祝福。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舒亚也只是一位普通的长辈,没有那些光环、头衔。
也许,越是在这样的家庭里,越要有一颗平常心,才能走出长辈们的光环笼罩,自己干成一番事业。而方先生的家人们各个出类拔萃,也是因为谨遵这一信条吧。
路昭将书签夹在了书里,合上书,靠在方曜肩头:“好吧。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今天不追究你了。”
方曜:“你本来也不能因此追究我。”
路昭斜了他一眼:“是吗?”
方曜:“……不提了,你说了不追究了。”
路昭这才放过他,继续靠在他的肩膀。
轿车摇摇晃晃开在马路上,路昭没一会就开始打哈欠,这一天虽然没有多少事情,但一大早起来赶了飞机,比平常更容易疲倦。再加上晚上吃饭喝了点酒,这会儿在车上颠簸摇晃,瞌睡就上来了。
他合上眼睛,靠在方曜怀里,咕哝一句:“好困。到了叫我。”
方曜就揽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好。”
路昭陷在熟悉的怀抱里,闻着鼻尖清冷的香味,又小声说:“你衣服上都没酒味呢……”
方曜:“我进屋就脱外套了。里头这件有酒味。”
说着,他拉开大衣的衣襟,笑着将路昭裹住。
路昭想叫他别闹了,可实在太困,连嘴都不想张,跌在他胸膛里,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他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了。
屋里一片昏暗,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丝月光,路昭看见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钟——凌晨四点。
身下的床铺柔软温暖,身旁躺着的男人仍在熟睡,一条沉甸甸的胳膊搭在他胸口,均匀的呼吸声就响在他耳畔。
黑暗、安全、温暖,贴着爱人温热的皮肤,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可能是晚上喝了酒,这会儿他想上厕所了。
路昭就把方曜的手从自己睡衣里扯出来,起身下床,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时被窝还是热的,他钻进去躺下,身后的男人就靠过来,贴着他的背,一条手臂搭在了他腰上。
“……我吵醒你了?”路昭低声问。
身后的方曜并没有作声,只把脸颊贴在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
路昭转头去看,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连眼睛都没睁开,似乎是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自己离开又回来,就凑过来抱。
路昭嘀咕一声:“真粘人……”
说完了,他又微微一笑,凑过去吻了吻方曜的鼻尖,才把头转回来躺好,合上眼睛,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一会儿就重新陷入沉睡。
新婚夫妻在首都待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就乘坐火车出发了。
现在从首都去乌兰州的陆路交通已经比方曜十年前过去时方便了不少,但他们路上依然花了近两天时间,在假期第六天的深夜才抵达这座高原上的小镇。
距离试爆超级原子弹已经过去了四五年,可这一片区域依然是核实验的重要基地,进出管理仍十分严格,这座由家属院组成的小镇也鲜有外来访客。
因此,方曜一行过来,受到了留在这里继续研究工作的研究员和战士们的热烈欢迎——一来是这儿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生活太枯燥,领导一来就有欢迎晚会和丰盛的晚餐了,二来是领导还带来了礼物。
方曜让警卫员们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有从首都带过来的最新的音乐磁带,可以放广播,也有火车换乘军用皮卡车时,在那个小县城里买的日用品,像肥皂、毛巾、雪花膏、打火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