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 by解虎锡

作者:解虎锡  录入:01-25

蔺含章不断打量着四周建筑,除了方才他们走入的客栈,其余屋子,都是一片死寂。
而且他一放开神识,就会被那奇异的秘文阻止。就像这里的“人”,识海中都有设有禁制一般。
他传音入秘,向拏离说了这些疑点。拏离思索片刻,也作出回应:
“你说的这些,我并非没注意到……
我只是在想,宗中寻这玄明洞天,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是绝顶聪明的人,此话虽是问句,其意思却了然。
世人都说玄明洞天是一处能让人获得修为的仙境,然而获得的方法,就是在此处大开杀戒吗。
在蔺含章的角度中,此事倒不难理解——其实无论哪个宗门,是正是邪,本就是吸着底层的血肉生存。太乙宗高耸的云梯玉墙、瑶台银阙,哪一样不是从地里刨食的人手中榨取。
只听说哪位高人飞升,赐下遗宝,可免千年旱涝;又是哪位修士斩妖,庇护世人安危——可这样的“真仙”,又几百年才出一位。若人人都有饱足能力,谁会垦那荒田,谁又会冒着妖邪之害,在危险的地方狩猎。
千百年来无人抗衡,源于人人都渴望那个踏上云梯机会,希望自己成为仙门中人,成为他们的同类。而玄明洞天这般情况,只不过把那些暗中因果,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他又想到宋昭斐进入洞天前那“忠告”。
蔺含章了解他,在每件事情中,宋昭斐其实从来都算不上最恶的那个。专横跋扈时,有宋家的推波助澜;构陷拏离时,有宗门的暗中授意;滥杀无辜时,有玉霄子刻意的挑拨纵容。
他正如拏离所说的“狐狸”,而“豺狼”,是宗门清规下的幽暗,和欲念丛生的妖邪。他是那个服从欲望,而轻易与“大恶”为伴的平庸之恶。
往远了说,赵兰庭、薛氏兄妹,以及那群看似大义凛然,在死亡面前却互相推诿的修士、众多事不关己的看客,都是这样的小恶。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发作的机会,而被掩盖在虚伪外表之下……可是,不问狐狸,怎除豺狼?
正因为了解,蔺含章敏锐地察觉到,宋昭斐当时是出于被拏离所救的一丝感激,才真心向他提醒。而玉霄子的态度,也说明他是想让拏离进入洞天的。
种种迹象,让蔺含章意识到。拏离也许并非他所想那般,是被宋昭斐等人陷害,才变得疯癫……他在【世界一】中,就已经是这样的下场。
洞天里有能克制拏离的东西。不是强大的敌人,也不是艰难的境遇,而是他自己的那颗澄净道心!
要拏离杀了这些人来获得修为,是不可能的。
——那就让他来做。
蔺含章几乎瞬间就下了决定。如果非要这样,才能避免坏结局,他就做那狐狸……甚至豺狼。
夜色中,自称城主的男人,身形逐渐摇晃起来。他似乎不适应这么长时间的走动,而放缓了步伐。
他们的面前,还有很长的距离。
拏离突然停下脚步。
“我想,已经够了。”
他抬手,挥向一旁的楼宇。那是一栋朴素的民居,窗纸上淡淡烛光,投射出一家人相聚桌前的剪影。
他的一击,直接将这栋小楼夷为了平地。接着是第二栋、第三栋。
废墟坍塌,却不似想象中那般轰然。几片土块崩倒后,木质的框架,和一些破碎的纸片,从空中飘落。
一堵薄墙、一块纸板,和几根木头支架,就是这“一家人”的房舍。
这就是那小厮豁出性命,也要拖住他们,直到夜幕降临的原因。然而这戏台布景般的街道,在他眼中丝毫经不起推敲。拏离已经给了这个年轻男人机会,他想知道,这些弱小的“凡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会滥杀无辜。”
他收回手,静静的凝视着对方。
“但要出手,随时可以。”
城主回过身,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废墟。似乎昭示着他用为数不多的寿命,缔造的一切,在这“仙人”眼中,就如儿童玩耍时堆砌的沙塔般脆弱。
他突然强撑着站直了身体,面具后的双眸圆睁。无尽空旷的街道,回荡着他沙哑声音:
“我只有……一事相求。”

“那么,我还想问仙师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这强大的入侵者面前,任何辩驳都显得无力。只能寄托于对方一丝怜悯。
多说或许是无益的,但好在他遇上了拏离。
仙人敛目,低声道:
“我没有颠覆任何东西的意思,也不会去杀害你的敌人。”
“可那样,你也走不出这‘洞天’。”
男子似乎笑了。
“——你们是这样称呼的么,洞天?千年前,天地崩毁,陨火降临,死万万人;八百年前,洪荒倒灌,滔天洪水,淹溺全州,只余两个树上族;五百年前,女魃现世,大旱十年,流民遍地,易子而食、折骨而炊;二百年前,蝗从东方来,蔽天。人畜饥疫,死耗太半……
直至今日,民多疫疠,尸枕藉于路。人相食,寇盗纵横……”
他慢慢讲述着,轻叹道:
“这座空城,曾经也并非空城。只是生灵不再,逐渐变成如此。仙人的恩泽,我们实在承受不起了。”
字字血泪,纵使已有猜测,拏离还是蹙了蹙眉。
蔺含章却道:
“不必称呼‘仙人’了。我们只是外来人,生存方法有所不同。虽道不同,也造不成那样大的伤害。”
“我明白。”
男人继续说:
“初始都是神通降临,我们以为受到了恩惠。这里的人没有法术,点石成金、起死回生,你们随手一指的力量,都可被供为真仙。可在你们离开时,恩惠就变作天罚……
之所以请二位到此处,也是在下自作主张。有许多信仰仙道的人,渴望你们的垂怜,但我却不能放纵你们得到力量。”
拏离望着他道:
“那你要如何?”
“我知道,此时不止亢固州有仙人降临,其余各地也有。”
年轻人坦荡地说:
“在其余城主那,他们会以奴隶的性命作交换,以保全部分人生存,以让族群延续。三分之二的奴隶和平民,让一个‘仙人’得到足以离开的力量。若是交易不成,我们也可以不信仰任何人。只要不是甘愿奉献,你们就得不到愿力。”
拏离面无表情,仍是问:
“那你要如何。”
“……我不想让任何人死。”
城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在空旷夜色中,拏离能听见他喉中血液,喷溅在面具之上,发出的滴答声。他和那个小厮一样,都是命不久矣之人。
“我想,二位和我有着同样理想……其实记载中,有不少这样的仙人,可后来,他们也都被杀了。
杀人,获得愿力;不杀,就会被先获得愿力的仙人杀死。这就是‘洞天’的秘密,是我的祖辈用性命换来的真相……牺牲无法避免。所以,我想与你们合作。”
黄铜色的面具没有表情,却显露出一副凄苦神色:
“以我们的支持……换来入口的永久关闭!
八千四百五十六人的支持,是我能付出的全部。这个数量,远超过其余城池,并且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你们的心愿。
代价是,你们要杀死其他的‘仙人’……在你们离开后,也不要再让人找到这里,打扰我们的生活。”
拏离默然不语,向后退了半步: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会答应做这自相残杀的事?”
“我了解你们,比你们想象中更了解。”
男子轻笑道:
“你们那里,与这里不一样。那是个美丽且残忍的世界,我没说错吧……况且,如果你们不答应……
亢固城的城民,你们找不到。其余城池的位置,也可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到那个时候,自相残杀,恐怕不能避免。”
“仙师。”他最后说,“别让自己处于劣势。”
那几个面具人,逐渐靠近了。他们身上的炁很奇怪,丝丝外泄,就像是逐渐衰竭的丹气。
“我名袁绍。”
城主此时才与他们通了姓名。
“敢问仙师尊名。”
“拏离。”
他说完,感到心跳一急。气血翻涌,却不是因为对方大胆的话语。
那是金丹修士的感召,危险正在逼近!
在这个弱小的凡人面前,某种异常的警惕,让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步之间,袁绍厉声道:
“动手!”
五个脸戴面具的怪异人形,瞬间扑了上来。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受,就如那日坠落雷台的时,被抽走力量的无力感,登时涌上全身。五个面具人,将身上佩刀抽出——那竟不是刀,而是刻有铭文的金属柱。
随着齐声巨响,以一种惊人的力气,那五人将金杖,生生插入了地里。也就在这一瞬,蔺含章当机立断,将拏离推出了包围圈。
熟悉的感受涌上,这就是能阻挡他们吸收炁的东西!
拏离出了围困,以任何凡人都无法看清的速度,他的手掌已经捏在袁绍脖颈上,将他提起。
“放了他。”
“……休……想。”
艰难挤出二字后,这凡人居然笑了。他从怀中掏出一金属匣子,迅速朝着拏离打开——是炁!那强烈而混乱的真炁,将这剑修打得措手不及。拏离侧过头,强劲的冲击烧灼了他的皮肤,在他面颊上留下不少伤痕。连脖颈也划破,血液被那冲力打成一小团红雾。
下一秒,伤口愈合的同时,他周身爆发出更猛烈的真炁。隐在袖中的右手一震,如雪般的长刀,就出现在他掌中。
此时的涤尘,比任何一刻都更嗜血、也更狂躁。拏离牙关紧咬,青丝披散之下,那张俊逸的仙人面容有一瞬扭曲。他的左手吱嘎作响,并不是为了伤害这个凡人。相反,但凡他此刻有半点松懈,袁绍的头颅,就会被他挤成肉泥。
这时,他翻涌的识海,感受到一道熟悉气息。
在那金笼的围困下,属于蔺含章的强烈神念,给他带来了一丝刺痛。瞬间,涤尘脱手,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意,横扫过那五个执杖人。
一声金属相交的鸣叫后,第一个人,头颅被砍下。第二个人,肩膀被削掉。第三个人,拦腰截断;第四个人……灵剑涤尘,居然发出一阵刺耳嗡鸣,卡入了他的身体。
应该说,“它”的身体。
头颅掉落,滚到了蔺含章身边。露出的一丝破绽,也足让他启动阵法,移到袁绍的身后。
跟随着他的那颗头颅,在地上滚落两圈。面具剥离,露出了底下根根缠绕金线,和一团仍在转动的齿轮。

第109章 一起洗
更诡异的是,被砍下头颅后,那几个面具“人”,依然在往他二人所在之处移动。它们脚步拖沓,和地面接触时,发出金石相撞的刺啦声响。
从身躯的残破之处,更是有丝丝真炁泄出。距离越近,就愈发明显。
“你要做什么?”
拏离质问道。他手上放松了钳制,只是将袁绍定在原地。出于某种预感,他没有摘掉他的面具,也没有破坏他身上任何物品。
冥冥之中,他感到那不仅是伪装,更是一重保护。如果失去甲胄,这个凡人也会落得和客栈那具融化尸身一样的下场。
蔺含章见势不妙,已经绘起了传送阵。可这里的灵力实在太淡,逼得他不得不引出心血,迅速地绘制起来。
袁绍嗓音沙哑,他干笑了两声,恹恹道:
“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们两个,不亏……”
“谁跟你换。”
在拏离说出这话的同时,那几个面具人形,也将他们完全包裹起来。
不管是人还是怪物,这种体型和力量,都不足以为惧。但下一秒,从那五具人形体内,居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罡气。
——那是金丹自爆时的真炁!
拏离瞳孔一缩,一把拽起蔺含章,将他按在自己身下。
一时天地摇撼,金光爆闪,一阵巨大的冲击,将周遭本就破败的废墟,都化为了齑粉。
五个金丹,好在都已十分衰微。蔺含章勉强抬头,又被拏离用力按了下去。三道防御阵瞬间支起,又逐一被那冲击击溃。只余最后一道,勉强支撑着,将余下的炁抵挡在外。
袁绍早没了动静,不知死去没。蔺含章被护得毫发无损,抬头却是一片血红。
拏离咳出一口血,正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师兄!”
“——父亲!”
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出现在众人耳中。闻声看去,几十米外,一道瘦小身影,顶着厚重盾牌,正朝爆炸中心一点点挪动。他手中防具已经弯折,再有一点余波,就能让人完全暴露在冲击下。
袁绍手指动了动,声音含混在面具下:
“拏离……稚子……何辜。”
拏离面无表情,抹去颊边血迹:
“阿贞,看着他。”
说罢,他便闪身到那孩童面前,想将人带离出中心区域。从身形看,这大概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戴面具,身穿甲胄,和那城主如出一辙。
拏离捞起“小城主”,少年却挣扎得厉害。甚至掀开面具,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仙人”的皮肉,自然没有那么脆弱,反倒是他暴露在外的半张脸,在拏离气息外放的状态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肿、逐渐有溃烂之势。
拏离只好先收起真炁,带他到稍远离爆炸的地方。而就在这时,他身形一僵,一阵腥甜漫上喉间。
一把黄铜色匕首,正插在他胸口处。刀刃连根没入,一道猩红的血痕,沿着法衣蔓延开。
刀口在发烫,他贴着刀刃的肌肤和内脏,都如灼烧般炎热。而细微的风,钻进了血脉,又带来彻骨的凉。
看着这一幕,蔺含章目眦欲裂。没等他思考,身体就已经作出反应。那八只手臂破体而出,此刻却是骨骼外露的螯肢,已伸展到比人体还要大上三倍的形态。
巨大的蛛足包裹住他们,瞬间就移动至数千米外,离开了那阵冲击。
待理智回归,那附肢已经消失。连蔺含章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他一把扒开那小孩,将他扔到十几米开外,大概是晕死了过去。拏离面容发白,神色倒镇定,用手抓着那剑柄固定,轻声道:
“我没事。”
没事,当然没事。就拏离这人,天塌下来也是一句“无妨”。蔺含章强硬地去掰他手指。掰开了,才发现这古怪金属,在他手上留下了烧伤般的痕迹。
不过,在移开的转瞬,伤口就开始愈合。也奇怪这刀居然能伤害到他。
蔺含章握上刀柄,皮肉接触的瞬间,就像融化了一般,滚烫疼痛。雷台上的柱子、面具人的身体、少年手中的武器……显然,这金属是能对付修士的东西。
他安置好拏离,把那小孩拎了过来,在他穴位上狠狠一击,令其清醒。
“拔刀。”
“……我不。”
“好。”
蔺含章显然不会跟个孩子犟——他抓着那男孩的手,按在自己手里。不顾对方挣扎,再握住刀柄,一点点往外拔。
为了防止他扑腾中造成二次伤害,蔺含章用的力道之大,几乎把刀柄嵌进这男孩还未发育完全的骨骼。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伤痕开始快速复原。少年也已经在手骨粉碎的剧痛中再一次晕厥过去。
既然这样有用,不如把他皮扒了,做个人皮套子。
蔺含章正想着,或许眼神太过露骨,拏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男孩。
他此时若是说什么“慈悲”、“权衡”之类的话,蔺含章定要抓住机会,狠狠一报多年怨气,反过来把他训一顿。
但拏离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双黑蓝的眼睛望着他,缓慢地眨了眨。
……蔺含章自己找了个台阶,将那小孩留在原地,又带着拏离找到一处山洞。也像当初在云蒙秘境一般,作为二人的临时居所。
洞天里的地貌,倒是和外界差不多。山体中本就存在空洞,也有泉眼,只是水凉的刺骨。蔺含章脸上还有拏离的血,对方胸前也是一片红渍。自然而然就掐了个火诀,将水加热,想清洗一番。
等水面冒起了热气,他才发觉此事不妥。蔺含章有许多生活方面的享受,都是自少爷时期就延续下来的,并且被金钱滋养后愈发隆重。例如吃食,例如休沐。
而修行之人,往往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比如拏离,相处这些年,蔺含章也只见他打过一回盹,平时就算上了床榻,也只是闭着眼打坐。
现在把水放凉,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他不是要跟他“不相负”么,一起洗个澡怎么了。再说,他也没请他来。就是请了,那人大概也只是眨着眼睛说,师弟怎么连清洁咒也忘了?你都是大人了,还要让师兄代劳……
这样的木头,还敢说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越想越气、越想越恼,一池子水都快被烧沸腾了,蔺含章忍不住出言道:
“师兄,你不必管我。”
下一秒,声音却在他身边响起。
拏离脱得余一件里衣,一只秀美修长的小腿已经伸向水面。听见他的话,又收了回来,一双洁白赤足立在他面前,趾尖被热气烘得泛粉。
对上他瞬间从阴沉到扭曲的神情,拏离挣扎了一瞬,难得语调犹豫,小心道:
“那……我自己烧一个?”

若放在二十年前,他会想到有这一天吗。
水雾氤氲,隔着升腾白气,拏离背对着他的脊背,被水浸润后透出羊脂般的光泽。轻烟般的长发被揽做一把,搭在左肩上,垂顺地向水下坠去。却还有一小束,大概小指那样粗得的一缕,被遗留在光洁的背上。被水浸湿后,蜿蜒地贴合着肌肤。
即使端庄如拏离,也无法完全打理好头发。缘于他有些散乱的发际,额前脑后的绒毛颇多,大概是一类人的特征,增添几分孩子般的稚气。那缕乌发,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一道裂隙,匍匐在他弯腰时凸起的脊椎上,又随着舒展,慢慢没入水里。
也像他心头的一根软刺,反复拨弄。作为一个绝对要求清醒的人,蔺含章常感到对方带来的情感是刺痛的。并非他讨厌这种感受,而是就如直面死亡的战栗,和在安谧中沉睡的诱惑前,那一丝生机悬吊,像针刺一样戳痛了他,欲念自此开闸,冲破出空落的洞。
曾经,蔺含章对他也有过不太切实的香艳幻想。但真正赤裸相对时,拏离柔韧纤细的体态却让他心生苦涩。或许是求而不得的隐痛早已刻进血肉,无论是寿命、财富、爱,甚至所谓“主角”的光晕。从前苦求不得之物,拏离都端在盘子里送给他了。他的躯体犹如容器,那还未上釉的素胎,逸散着近在咫尺的脆弱。
拏离清理完伤口,转头便见他欲说还休的眼神。诚然,他们有许多阴差阳错的误解,但最终都得到了趋同的回应。不同于蔺含章一步一问的谨慎,拏离完全遵从结果导向。他在池水中向他走近,用手指梳着对方有些缠绕的长发。
长发湿水,更是沉重,蔺含章也只是随意往后一揽,露出整张面容。此时拏离为他梳着头,头皮细微的拉扯感,逐渐化为了一种酥麻,让这张俊容也染上颜色。
“早该修剪修剪。”
他嘟囔道。
拏离闻言笑了笑,把花露油在手心搓开,一点点抹在他略微卷曲的发尾上。
“你这头发生得好,摸起来都滑手,还舍得剪么。”
蔺含章极少听他这么夸奖,消化完才说:
“师兄怎么突然夸起人来,早知你爱秀发,我该一日三洗,萧萧自梳,让师兄看着更喜爱些,也能对我爱屋及乌了。”
拏离细细抹好他的发尾,松松挽成发髻,用一根玉簪簪着。那一头黑发浓密,簪子插进去,都有些受不住力。
“我可不记得,对你有吝褒奖。”他淡淡道,“只不过外貌天生天成,总是强调,岂非让貌不如人的人难受。再说你生得俊美,本就万中无一,难道还缺我两句好话么?”
自那日互明了心思,蔺含章也逐渐意识到,拏离并不是听不懂他发痴,而是自己受用着,便默许了。想到这,他便接道:
“当然缺。旁人夸我千万句,也比不上师兄一句。”
“那我要如何说?”
拏离笑着抬住他下巴,将这张“万中无一”的漂亮面孔抬了起来。这说法也不夸张,就是他修行这些年,见惯了云容月貌的人物,也没几个比得过他这师弟的。
平时绷着脸就美得吓人,更别提这般婉丽柔顺的模样。而这表情,大概是只有他见过的。
就算拏离纯质如此,也到底不是活在真空中,不可能对这样的美色不受用。从前不说……表面上是他刚才那副说辞,实则也有些逗弄心思。毕竟是美人在怀,他怎好不配合。
这番想法要是传出去,恐怕要令不少人大跌眼镜了。不过拏离对自己向来诚实,一边摩挲那光洁下颌,一边道:
“是说阿贞红绮如花、仙颜似玉,还是说这一头青丝,‘兰膏坠发红玉春,燕钗拖颈抛盘云’。”
他情态认真,不像调笑,倒是极为欣赏的语气。蔺含章听得眼热心热,语调低哑:
“我竟不知师兄也有这风流面目,真令阿贞受宠若惊。”
“这就风流了?你还是不知事。”
拏离摇头,爱怜道:
“这样的话,每部话本里都有一箩筐。我不常言,是因我对你并非宠爱,更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将你当作相伴仙途的道侣。”
蔺含章心头狂跳,喃喃道:
“那……”
没等他“那”出个所以然,双眼就看见对方裸露胸膛上,一道浅色疤痕。
方才那刀伤并未全部复原,而是留下了粉嫩新肉般的伤疤。蔺含章伸手触碰,指尖挑开他胸前湿发。一片莹润肌肤上,那点瑕疵愈发明显。
看见这点痕迹,他心里就有气,恨不得把那死孩子捅几个来回。但他也没机会真这么做。那是个凡人,他一弹手指,他就得死了。
……曾经的自己不也是如此么,如今有了力量,果真不一样了。蔺含章一时感到戏谑,又伴随丝丝后怕。虽不愿和拏离做什么师徒,但不可否认,他此世每步前行,都有他的关怀引导……也许拏离也早看出他心中偏执,才如此留心,没让他走错了路。
若不然,他会是那枉曲直凑、矫情饰诈的梅丛凝,还是为富不仁、狂妄自大的应崇惠,甚至杀人如蒿、残暴狠毒的玉霄子?
他的手指在那疤痕上描摹了几遍,似乎透过这小小的痕迹,能看到拏离心里去。师兄除了觉得痒痒,倒没什么特殊反应,甚至连那两旁颜色浅淡的秘处,也大方地由着他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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