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舒了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重新拉开门,然后——
跟想出去的宋元洲撞了个对脸。
四目相接。
宋元洲看着闻哲。
闻哲看着宋元洲。
脸上齐刷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宋元洲:“……”
他怎么来了?!
闻哲:“……”
他怎么也在?!
两人雕塑一般在那里对峙了十几秒,最后还是闻哲先妥协了。
他拽了拽脖颈上的领带,冲里面喊了一声:“阿行,我来看你了!”
姜行一怔,没想到会是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和闻哲感情不好,而是没料到他出事的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我当是谁呢,”姜行笑了,因为肋骨有伤不敢大声说话,音量比平时小了不少,“你怎么进来又出去了?”
提起这个,闻哲脸上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摸摸鼻子,没敢说实话,怕姜行当场跟他绝交:“我以为走错病房了。”
幸好闻哲平日里就是大大咧咧一人,再加上姜行刚麻醉过,脑子转得有些慢,没听出他话里的漏洞:“谢了,我没什么事。”
“害!”闻哲摆摆手,很没有眼力见地在床头坐下,把宋元洲挤到了一边,“咱俩谁跟谁啊,说这些干什么。”
他探头过去,想要看看姜行的伤,奈何被子盖得太严实,一点儿看不到,只能开口问道:“你伤哪儿了?没问题吧?”
姜行摇摇头:“肋骨断了几根,再就是头上伤了一点,其他没什么了。”
肋骨啊。
闻哲咂舌,他小时候不懂事装超人从三楼往下跳过,就摔断了肋骨和腰椎。差点没疼死,至今都不敢回忆那段日子:“打钢板了吗?”
姜行说:“没。”
“那还好,不严重。”闻哲长舒了口气,从来时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看来阿行这次比较幸运,只受了轻伤。
那股迫切的担忧劲儿过去了,他开始刨根究底:“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出了车祸?”
姜行沉默了一下,本不想说自己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但瞄到闻哲额头上因为跑太快而沁出的汗珠,鬼使神差地改了口,第一次将姜建设的所作所为跟外人和盘托出。
“卧槽!”闻哲这个暴脾气当场就忍不了了,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他、他还是个人吗?”
姜行嗤笑。
姜建设要算人,那世界上就没有畜生了。
“等等,”闻哲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回头看向姜行,“不是,姜行,你疯了吧!跟人渣同归于尽,亏你想得出来!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直接开车冲进护城河啊,他光想想就后怕不已,简直恨不得给姜行一巴掌。这是能开玩笑的吗?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
但瞄到旁边虎视眈眈的宋元洲,到底没敢下手。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这一下要是真打下去,今天这医院的icu可能就要多一个人了。
“你以后可千万别犯傻了,”闻哲神色复杂,万万想不到向来冷静理智的姜行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嗯,”姜行点了下头,说,“不会了。”
他会珍惜往后余生的每一天,跟宋元洲好好过。
“我看看你头上的伤。”闻哲也不是唠叨的人,说了两句见姜行确实转过弯了也就不再啰嗦,站起来俯下了身。
脑袋可是个要紧的地方,他之前听说过,有些人出车祸去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但后来却总会时不时头疼。
闻哲是好心,姜行没躲,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任他看。
因为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闻哲看不出什么,下意识就想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没注意到,旁边宋元洲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就在闻哲的呼吸吹起姜行额前的发丝时,旁边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闻哲毫无防备之下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硬生生后退了三步才稳住了乱跳的心脏:“卧槽,什么玩意?”
姜行也询问地看向宋元洲。
宋元洲趁机默默抢占了闻哲的位置,然后很小心机地握住了姜行的手:“是我定的闹钟。”
姜行:“嗯?”
他不记得宋元洲今晚有必须要做的事啊,难不成又要赶稿?
宋元洲垂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而后似无辜似真诚地道:“距离你能吃饭还有半小时。”
原来是这样。
姜行失笑,碍于闻哲在不好说什么,只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闻哲:“……”
明明是三个人的病房,他却好像在这一刻失去了姓名。
他有心坐过去再跟姜行聊一会儿,抬起脚才发现床边早没自己位置了。
闻哲无奈,也不知道宋元洲怎么回事,每次都防他跟防贼一样。不过这是不是也侧面说明了他的魅力还挺大?
闻哲美滋滋地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能屈能伸地转到了床的另一边,拍着胸脯跟姜行保证:“阿行你好好养病,这口气我帮你出了。”
消灭渣滓,人人有责。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姜行对他的性格不说了如指掌,也大差不差了。知道闻哲是有点冲动在身上的,忙拒绝道:“不用你出手,他现在也不好过。”
“老家伙我不碰,”闻哲摆摆手,“不然万一有个好歹讹上我怎么办,不是有姜铭么,父债子偿。”他兴奋地搓搓手,“不全是为了你,我老早就想收拾他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品种的癞哈蟆,居然还敢去招惹他表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干票大都对不起这么个好时机!
“那你注意点,别留下痕迹。”姜行一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就知道阻止不了,只得叮嘱了一句。
倒不是怕了姜铭,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知道知道。”闻哲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想了一百八十个馊主意,恨不得立马去实施,哪里还呆得住,急火火地跟姜行说了一声后就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闻哲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过来。姜行估计他肯定要憋个大的,也就没再关注了,反正要是真做了什么,他肯定会忍不住过来跟自己分享的。
只是养病的日子实在无聊,每天除了躺着就是躺着。饶是姜行性格淡也有些受不了,还好宋元洲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会闷出病来。
这天,医生过来给姜行换药,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头上的伤口夸赞道:“不错,恢复得挺好。”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周就缓过来了。跟他一起送过来的那个就不行了,今天才出icu。
宋母闻言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声跟医生道谢。
姜行之前本就在生病,她就怕双重打击之下会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如今听到医生的话,总算可以放心了。
宋母一高兴就爱弄吃的,送走医生后问姜行:“阿行,你今天想吃什么?”
姜行其实想吃点下饭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仔细琢磨了一下,说:“冬瓜玉米排骨汤。”
“这个简单。”宋母一拍掌,“我马上回家给你炖上。”
医院离宋家不算近,姜行怕来回跑累着她,忙道:“让阿姨做就行了。”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母掏出手机,找出宋父的微信,“你爸说等下过来,我问问他走哪儿了。”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语音电话还没打出去,宋父就带着助理大步走了进来。
宋母疑惑:“老宋,你这是……?”
不怪她惊讶,宋父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一般是不会把助理带到家人面前的。
“邓春磊和刘继芳的关系查到了。”宋父一开口就是王炸。
姜行愣住了,他也在查这个?
“之前你在养病,怕你跟着操心就没说,”宋父喝了口水,转向姜行,“前几天我在医院里看到邓春磊和刘继芳在一起说话。”
姜行:“!!!”
他俩竟然真的认识!不!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震惊地看向宋父,自己之前耗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都没能查到两人之间的瓜葛,结果宋父来趟医院就撞见了。
这是什么运气?姜行神色复杂,果然你爸爸不愧是你爸爸么!
宋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冲助理招招手,示意他把公文包里的资料拿给姜行:“你看看吧,邓春磊和刘继芳认识很多年了,而且……”
宋父放下水杯,直接扔下一个炸雷:“你那个弟弟就是他的儿子。”
第28章
宋父之前没查到邓春磊和刘继芳的关系,不是不上心也不是找的人能力有问题,而是没有切入点。
一旦有了调查方向,效率那是直线往上升。不出三天,就将他们之间的牵扯扒了个底朝天。
姜行拿起那沓资料,一页一页认真往下看。
这两人确实是老乡,不过却不像他脑补的那样,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是在夜总会认识的。
当年刘继芳在夜总会坐台,第一个客人就是邓春磊。
男人嘛,最爱拉良家女下水,劝失-足女回头,学历高学历低都一样。借着老乡这份情谊,两人迅速勾搭到了一起,那叫一个干柴烈-火-激-情四射。
姜行略过其中几张勾肩搭背的照片不看,继续往下翻。
只不过很快,邓春磊妻子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开始频频探查他在外面的行踪。那会儿邓春磊正处于升职的关键期,还需要老丈人帮忙,根本不敢暴露自己出轨的事。
再加上几个月了,新鲜劲也有些过了,便给了刘继芳一笔钱,想要跟她断了。
彼时刘继芳已经怀孕,正做着赶走原配当邓太太的美梦,哪里肯干,差点拿着医院的检查单闹上门去。
关键时刻,姜建设——一个比邓春磊长得更好、更有钱、也更好骗的冤大头出现了。最让刘继芳心动的是,他在酒后表达出了对妻子的强烈不满。
刘继芳出生在山沟沟,家里重男轻女,打小雪天砍柴、冬天去河里洗衣服,又吃不好,身体自然健康不到哪里去。
知道邓春磊不会跟她结婚以后,她本想要偷偷把孩子打掉,再借口生病博一波姜建设的同情。
奈何医生说她体质特殊,如果打掉这个孩子,以后恐怕会很难怀孕。她思索再三,最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把孩子安在姜建设头上!
再精明的男人也无法百分百保证自己的孩子是亲生的,但这一点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做到。
事实证明,刘继芳成功了。
林爱华死后,她顺利嫁入了姜家。而姜铭也从一个被父亲抛弃的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姜建设最疼爱的小儿子。
此后的事不需要查,无非是姜建设怎么偏爱姜铭打压姜行,并且试图把飞跃夺过来交给他继承。
姜行合上那几页纸,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姜建设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宋母幸灾乐祸地笑了。姜建设在外面找女人,辜负了姜行妈妈,而找的小三又给他戴了顶巨大的绿帽子,谁听了不说一个好字!
“绿人者人恒绿之啊。”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宋父一眼。
宋父:“……”
看他干什么!他多老实一人,从来没多看外面的女人一眼,跟姜建设那个晦气东西可不一样!
姜行没注意到两口子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和姜建设同住在养和医院,当然知道他今天由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本来他不打算去看的,他妈的骨灰已经抢了过来。唯一的牵挂没了,他不想再跟姜家扯上哪怕一点点关系。
但现在——
姜行的目光落倒手边的那几页纸上,唇角缓缓勾起。
这么大个热闹主动送上门,不去看看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心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姜行伸手,摸了摸自己大腿。既然邓春磊和刘继芳是老情人,那那份诊断报告就不可信。也就是说,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兴奋,他的病很大可能不是渐冻症,而是邓春磊为了亲生儿子能独吞姜家财产,跟刘继芳一起做的局。
不是渐冻症啊。
姜行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攥住了宋元洲的手,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背脊。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因为一份作假的报告送了命,要不是宋元洲察觉到不对及时追了上来,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宋母和宋父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齐刷刷变了。
宋元洲更是不顾姜行之前私下里叮嘱他的,在别人面前不许动手动脚,直接伸手搂住了他,力道大的仿佛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病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可怕,宋父的助理瞅准姜行看完资料的间隙,本想要递上第二份,见状也迟疑了。还是姜行安抚住宋元洲后,抬起头问了一句,他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之前的动作。
“还有一份,您看看。”
姜行诧异,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顿时对邓春磊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不了解之前,他对邓春磊的印象非常好。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养和医院作为本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在宣传上下了不少功夫,邓春磊就是他们推出来的代表医生。
长相端正、获得过多项荣誉、技术过硬、情商也高,然而……姜行合上手上的资料,神色复杂。
调查显示,邓春磊当年和刘继芳分开不久后,睾-丸在一场意外中受到了损伤,导致不能生育,所以他和妻子一直没孩子。
这些年来,外界都猜是他妻子不能生。为了所谓的男人的面子,邓春磊从没反驳过,让妻子背负了不少压力的同时,也立住了自己的爱妻人设。
现在上网随手一搜,都能搜到两人的恩爱故事。
姜行越看越恶心,到最后差点没吐出来。
这可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宋父显然已经提前看过这两份资料,见姜行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说小年轻还是见识得少,这就顶不住了。要知道,圈子里比这更跌破下限的事多了去了。
他倒了杯水给姜行,示意他缓缓:“正因为姜、姜……”宋父说到这里卡壳了,他没记住姜行那个便宜弟弟的名字,反正是不重要的人,当时扫了一眼就过了。
姜行贴心地提示道:“姜铭。”
“对,姜铭,”宋父把床上的资料递还给助理,示意这里没他的事,可以走了,“正因为姜铭是邓春磊唯一的孩子,他才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诊断报告上造假。”
医生做到邓春磊这个份上已经算非常成功了,技术和名望都有了,接下来只要安安稳稳的,就能光荣退休。
可惜啊,到底还是因为私心导致了晚节不保。
他问姜行:“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姜行沉吟片刻说:“我想先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我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因为怀疑是渐冻症,做的都是针对这方面的检查。
“行。”宋父也和姜行一个意思,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马上拍板定下,“下午就查。”
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宋父表示全完不是问题。要是连一个邓春磊都搞不定,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他们这边已经将后续流程安排好了,宋元洲才后知后觉地捋出了一点头绪——
有人要害阿行,其中一个还是医生。
这下可不得了,原本就跟姜行形影不离的人,变得更加粘人了。
看每个穿白大褂的人都带着防备,搞得医生们一头雾水,完全摸不到头脑。怎么回事,他们身上是携带了什么致命病毒吗?
还是其中一个酷爱看小说的护士提醒了一句:“人家是刚结婚的小夫夫~”
医生:“??”
刚结婚怎么了,说的跟谁没结过婚似的。
哦,不对,他确实没结过婚。忙得脑门都秃了,根本找不到女朋友,心酸。
护士瞪了这个没情趣的男人一眼:“感情好,占有欲强呗。”
医生:“……”
行、行叭,是他这种单身了三十多年的人理解不了的境界了。
医生拿着体检单,划掉最后一项,匆匆走向姜行,自动自觉地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目前所有项目都完成了,结果会在三天内出来,您可以关注下咱们医院的微信,认证个人信息后会有自动提示。”
“好的,谢谢。”姜行收起体检单,跟医生道了谢。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抬头望向宋元洲,“元洲,可以回病房了。”
他的伤还没养好,暂时没办法独立行走,只能坐轮椅。
宋元洲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立马推着轮椅往前走。
他们这一层都是vip病房,环境安静又舒适。走廊窗户上镶嵌的大玻璃被擦得很干净,能清晰地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姜行目光投向窗外,看着绿树飞鸟,只觉得心境都开阔了起来。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窗户上很快多了些许水渍,下雨了。
姜行说:“元洲,停一下。”
下一秒,轮椅稳稳地停在了原地。
认识姜行之前,宋元洲的手只会握画笔。认识姜行以后,那双手便沾染了许多烟火气。
“阿行,怎么了?”
姜行说:“想看看雨。”
A市很久没下雨了,尤其这样忽然而至的暴雨。
天色一下就黑了,不是那种沉闷的暗黑,而是一种厚重又温柔的黑,非常适合睡觉。
姜行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感受着清凉的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宋元洲却没看雨,按理说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应该更喜欢这种氛围。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姜行。
坐在轮椅上却笑着的姜行。
他矮下-身,抽走了姜行手里的体检项目。
姜行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宋元洲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姜行又问:“是不想呆在走廊里吗?”
或者是不喜欢看雨?
宋元洲说:“没有。”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把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阿行,你是没有渐冻症了么?”
感情他才反应过来,他还以为他在病房时就明白了,反射弧这么长的么。
姜行觉得这样的宋元洲有点可爱,点了点头说:“嗯,没有,之前是那个医生误诊。”
宋元洲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好像顷刻间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连眼角眉梢都舒展了。
“真好。”
原来他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病,姜行胸口微暖。连带着情绪被他感染也变得飞扬起来,忍不住就想逗逗他:“那你之前的资料可白啃了。”
文件夹里一篇又一篇,饶是姜行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耐心看完。
宋元洲愣了一下,然后纠正:“我没有啃。”顿了顿,怕姜行继续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两岁就不啃东西了。”
姜行:“噗。”
他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啃不是他理解的啃?不过算了,不浪费他的脑细胞了,重新解释道:“我是说白看了。”
“没关系的,”宋元洲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姜行的眼睛,说,“你没生病就好。”
他的瞳孔很黑,睫毛长而密,眨也不眨看人的时候,莫名有种深情的错觉。
明明走廊里很清凉,姜行脸颊却热了。他敛起眸,正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宋元洲继续道:“因为资料里的那些人结局都很可怜,阿行,我不想你也那样。”
姜行喉咙哽了哽:“嗯。”
“而且也没有白看。”宋元洲又说。
“嗯?”姜行疑惑,难不成他还认识别的得渐冻症的人?应该不会吧,以他的社交能力,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已经想好到时候我要怎么办了。”
宋元洲握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衣兜,硬硬的,手感很熟悉,是他们去民政局领的小红本。
“我们结婚了,”宋元洲说,“结婚了就要永远在一起,阿行,我会在你旁边盖一座房子,一直一直陪着你。”
姜行张了张嘴,是想说点什么的。
——你是傻子吗?在坟墓旁边盖房子,正常人谁会这么干。而且守着坟墓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不觉得闷和瘆得慌吗?
可对上宋元洲那双真挚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垂眸握了握他的手,哑声道:“我不是渐冻症,元洲,我们都会好好的。”
所以不会阴阳相隔,也不需要他孤独地过一生。他会陪着他,尽自己所能地陪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宋元洲用力点头:“嗯。”
阿行好他就会很好。
夹杂着雨丝的风吹进来,沾湿了姜行鬓角,有点碍眼。宋元洲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拂去他肩膀上的水珠,伸手关上了窗户。
“阿行。”
“嗯?”
宋元洲说:“回去吧,这样会感冒的。”
其实窗户开得很小,连小指头都伸不进去。只不过他被这一连串的事吓怕了,草木皆兵,简直恨不得把姜行装进鸡蛋壳里密不透风的护着。
姜行也没打算在走廊里多呆,顺从道:“好。”
宋元洲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立马站起来推着他往病房走去。
他不是个会生活的人,日常杂事总是笨手笨脚地做不好,可所有和姜行有关的事,他总能无师自通地以最快的速度上手。
比如此时,轮椅推得不紧不慢,丝滑平顺,一点颠簸都没有,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
这会儿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宋父宋母早回去了,只剩下阿姨还在这。
见到两人回来,立马打开保温桶,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元洲阿行你们回来啦,来,吃饭,今晚有你俩爱吃的玉米排骨汤。”
宋元洲对食物是没什么偏好的,什么都能吃,也什么都不爱。但和姜行生活在一起后,口味就逐渐向他靠拢了。
姜行深深嗅了口甜甜的玉米香,跟阿姨道谢:“谢谢吴姨,正好下雨天想喝点热的。”
“客气什么。”吴姨退到一边,给两人腾出了吃饭的位置。
身上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姜行胃口大开,破天荒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喜得吴姨直乐。收拾碗筷的时候还在念叨,明天一定要再做一次玉米排骨汤。
饭后,吴姨没有多留,跟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提着保温桶和司机一起离开了。
姜行肋骨还没好,别说剧烈运动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因此吃完饭他也没干别的,在宋元洲的帮助下洗漱完,又上网刷了刷新闻,便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