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看着宗宸目光中的不安,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宗宸没有说话,剩下的时间他都坐在他的座位上沉思:祁屿遇见麻烦的地方和陆仁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能是发现了宗宸眉宇间突然的的忧虑,原本因为看见熟人而突然活络的宗年也迅速沉寂了下来。
他这时才迟钝地发现今天的表哥哪哪儿都不太对劲,宗宸往日里并不是那么容易皱眉的人,但自从看见陆仁之后,宗宸的眉毛似乎就没有解开过。想到这里,宗年偷偷看了陆仁一眼,此时看风景看累了的陆阳正拉着陆仁的衣角,说:“阿仁,饿。”陆仁低头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昨晚做好的三明治,低着头温柔地哄着陆阳吃东西。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散在陆仁的脸上,他脸上有一些细小的绒毛,在朝阳的照耀下仿佛整张脸都镀了一层金色。这样的人实在是让宗年生不出敌意。
宗年这么想着,竟然不自觉地注视了陆仁许久。而他也没有发现,在他看着陆仁的时候,一旁原本在看风景的关尔越,也在不知不觉间看向了这个方向。关尔越看上去面无表情,但他紧紧抿起的嘴唇,似乎又透露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陆仁当然不知道他身边那三个人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他一边喂着陆阳,一边在心里感叹着流年不利:“一不小心就给麒麟起了名字,这以后不会让我负责吧。还有他们竟然跟我是一路的,村里不会有什么怪事吧?”
不过陆仁已经订好了放假第二天的返程车票,打定主意只住两晚,这么想着他安慰自己:“只是两晚,应该不要紧吧。”
列车还有半小时到站,因为最终目的地都一样,宗年提议几人结伴前往封胥村。陆仁没什么意见,奇怪的是连对陆仁的出现存在着些许抗拒的宗宸竟然也赞成这个提议。
陆仁没什么意见,于是他给说了会来接他的堂姐发了条信息:【不用来接我了,我正好遇上三个要去村里的朋友,我跟他们一起走。】
堂姐的答复来得很快:【没事的。我在照顾爸爸走不开,我的朋友会来接你,他们的车大,你们都能坐得下。】
陆仁疑惑了一瞬间:“朋友?可是堂姐又不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他怎么在村里还会有朋友?”这个困惑只是在陆仁脑海中稍纵即逝,毕竟很多年没见了,可能表姐成了一个社交达人呢。
陆仁向其余三人说了他堂姐的朋友可以顺路把他们一道都接回村里的事情。宗宸表示祁屿也曾经说过进封胥村的路并不好走,能有人带路再好不过了。
见众人没意见,陆仁给堂姐答复了一条:【好的。】
列车缓缓进站,陆仁抬头,发现这个城市是个大阴天,早上看见的明媚日光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灰色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也压抑了几分。
而当陆仁看见堂姐的那几个所谓的朋友时,这份压抑更是到了极点。
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出站口一字排开,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他们拿着一块白色的纸板,上面用红漆写着陆仁的名字,可能因为漆还没干的时候就把牌子给立起来了,笔画尾部堆积的红漆正在一滴滴地滴落下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血痕。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龄跨度不算小,是堂姐的……朋友?
宗宸和宗年也看见了那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陆仁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伯伯一家还在村里,总不能一走了之吧。于是他悄悄地询问同他牵着手的陆阳:“那几个,是人吗?”
陆阳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打量了一会儿那群人,点了点头说:“是人类。”
得到了陆阳认证的陆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看着不太正常,但毕竟还是一群人类。于是陆仁大着胆子走上去,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就是陆岚的堂弟陆仁,是我堂姐让你们帮忙来接我的吗?辛苦你们了。”
听见陆仁的话,这群死气沉沉的人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子从半截入土的老年人变成了洗浴中心热情的迎宾小姐。
人群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妈一把攥住了陆仁的手,颇为激动地说:“是阿仁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是你的孩子吗?”
而迎接队伍里另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略比陆阳高一些,也笑着对陆阳说:“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哦,永远在一起那种。”
宗宸、宗年、关尔越三人的行李也被其余的几个人热情地抢走,三人被簇拥着往停车场走去。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些人同他们说话的距离却特别近,而且脸上的笑容十分夸张,莫名让人不舒服。但除此以外,谈话的内容十分正常,在得知陆仁还没对象,陆阳只是朋友的孩子之后,那名大妈甚至还对陆仁进行了催婚。
陆仁说服自己不要多心,毕竟只呆两个晚上。
说话间陆仁发现几人带着他来到了停车场的一辆小巴车面前,大妈指着迎宾队伍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说:“虎子平常开小巴做点生意,今天正好休息,听你姐说你来了,就带着大家一起来看看,顺道进城买点东西。”
她把写着陆仁名字的牌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说:“来的时候大家发现都不认识你,正好看见那边有家店在装修,顺手做的,不太好看,你别介意。”
一切似乎都能说通。陆仁便也不再怀疑,与宗宸等人坐上了去封胥村的小巴车。
第36章 返乡(三)
小巴车平稳地开上了某条乡道。起初车窗外还是村镇风景,可以看见上个世纪风格的老旧房屋和宽阔的农田。渐渐地两边不知名的乔木开始增多,人类文明建筑开始变少,路也开始变得狭窄。水泥路上的坑洞和灰尘似乎多年没有被清理过了,路面坑坑洼洼,车子每开过一个坑,车里的人都要被颠簸得跳起来。
陆阳似乎对这个蹦蹦床似的体验感到欢迎,不过倒是有些为难陆仁的老腰了,宗家三人也看上去面有难色。他们一行五人不约而同地坐在小巴车的左侧,而来迎接的村里人又都坐在小巴车右侧,中间隔了一条过道,就像楚河汉界那样分明。
尽管小巴车颠簸的厉害,但这些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们既不交谈,也没有表情,就像是齐刷刷坐在车上的两列人偶。但毕竟是接人返程的小巴车,若说是累了不想有太多谈话,似乎也并无不妥。
要前往封胥村需要翻过一个山头,村子坐落在几座山的山谷之中。
进山的路尽管颠簸还算宽阔,但是待小巴车行驶到下山路段时,路面已经变得只有一车多宽,偶尔会有斜着长出来的树枝敲打在车窗上。坐在窗边的宗年就结结实实地被树枝的敲击乐吓了一跳,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转头看坐在他后面的宗宸:“表哥,祁屿那小子没事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呀?”
宗宸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出发来这里的三天前,说他得了一样好东西,要去寻找使用方法。”宗宸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他还说,让我等他的好消息,到时候玄门四家的排名说不定,要重新洗牌了。”
前排的陆仁听见了宗宸的话也忍不住想:“这个祁屿到底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值得他有福不享跑到这穷乡僻壤来?”陆仁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在心底默默地也打上了一个问号。
小巴不知开了多久,车辆的左侧突然出现了一块开阔地。是一湾山间池塘,池塘上方的岩壁上刻着一尊卧佛雕塑。山泉水从岩壁上缓缓留下,浇灌在卧佛身上,然后又从卧佛身上流入池塘。
山涧潺潺,倒是有几分禅意。但陆仁不经疑惑:之前,有这么一尊卧佛吗?
他想询问坐在左边的村人,然而侧头才发现,原本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一群人,竟然突然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他们的行动实在是太整齐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每个人的脖子都掰了一下,掰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角度。
其中甚至包括正在开车的司机。
他们突如其来的行注目礼让宗年吓坏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外侧是关尔越。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而关尔越也更改了坐姿,他向左边侧了一下身子,面朝着这些诡异的村人,似乎随时准备动手。事实上,他的大腿已经开始发力了,即将站起来背水一战了。
宗宸制止了他:“别冲动。”
仔细一看,随着车子不断的行驶,这些村人转头的角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在慢慢地转头,就好像是在看着车窗外的什么东西似的。
他们在看那尊卧佛。
车子又顺利地绕过了一个弯,已经看不见那尊卧佛了。车里的村人都也都收回了视线。其中,之前那位热情的大妈可能对自己有些吓人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主动笑着向陆仁赔礼,并解释道:“阿仁你别见怪,这个菩萨是村子里的保护神,救苦救难的,所以大家每次路过都要跟菩萨打个招呼。”
陆仁只好干笑着表示理解,又疑惑地问:“可是我小时候好像没这么个雕像啊。”
“嗐,你没见过也不奇怪,这雕像是后来才造的。”那大妈解释道,“就是前两年,你伯伯回来请人雕的。”
陆仁愣了一下:“我伯伯?”
大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啊,花了大价钱呢。”
可陆仁的印象里,他伯伯只是普通工薪阶层,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即使有这样的财力,他伯母那个人也不像是能同意伯父这么烧钱的样子。
陆仁有些怀疑伯伯的病兴许是被伯母打出来的。
大妈见陆仁皱眉头,以为他是心疼钱,便劝解他说:“你伯伯可是做了大好事,自从请了这尊佛回来,村里人的身体都好了不少呢!”
一直看着窗外的陆阳扯了扯陆仁的衣服,激动地说:“阿仁,到了!”
陆仁朝窗外一看,拐过最后一个弯,一座不大的小山村出现在众人眼前。
封胥村到了。
众人鱼贯下车,车上的村人下车以后并没有再搭理陆仁他们,他们忙着去小巴车的行礼舱搬采购来的东西,陆仁没看清他们买了什么,只知道体积不小,村人还特地有喊来了几个青壮年劳动力帮忙。
陆仁与宗年、宗宸也打算上前帮忙,但被那个大妈一口回绝了:“你赶紧去看你大伯吧,一会儿他该等急了。这些有我们就够了。”说着,便带着一众乌泱乌泱的村人走远了。
宗宸掏出手机拨打了祁屿的电话,可举着电话听了好一会儿,里面始终是等待音。看着打电话的宗宸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宗年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宗宸摇了摇头:“没人接电话。”
宗宸与关尔越脸上的表情都些微有些凝重。
宗年不想往坏处想,他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容安慰几人:“哈哈,祁哥这人向来不靠谱,是不是还在睡觉呢。”他干笑两声,见并没有对此时的氛围有任何的帮助,便也迅速沉寂了下来。
与此同时,陆仁与陆阳也在交流着信息。陆仁问陆阳:“阳阳,这地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陆阳的鼻翼动了动,说:“没有耶。不光没有不好的,而且……”
陆仁疑惑:“而且什么?”
“而且这地方灵力好充足呀,简直像回到了巫山,好舒服呀。”说完,陆阳打了个呵欠,“阿仁,我困了。”
陆仁以为他是舟车劳动困倦了,便安抚陆阳道:“你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出发去伯伯家,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此时的陆阳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他近乎呢喃地说:“好的,阳阳会再忍一忍的。”可刚说完这句话,他便一下子栽倒在陆仁的怀里,睡着了。
陆仁揽着陷入沉睡的麒麟崽,看着远处搬着大包小包朝村外走去的村民,以及远方阴沉沉的天空,默默陷入了沉思:尽管封胥村的外观同他记忆里没什么大变化,但这里的人又似乎大有问题。
国家一级退堂鼓大师陆仁表示他的头并没有这么铁,他立马开始计算跑路的可能性。不过也幸好,他这回来封胥村赶的是早班火车,算上3小时的小巴车程,现在也不过下午3点,跟伯伯打个招呼,还能趁着太阳落山前赶紧出村。
于是陆仁向宗宸说:“我今天不打算留在村里了,我一会儿要去我伯伯家打个招呼,你们也可以去那里询问下你们朋友的下落,然后咱们赶紧趁着天还没黑走吧。”
宗宸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地说:“好。”
他们都是愿意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陆仁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前走,他记得老宅子在村子的最高处,有一扇檀木的大门,陈旧古朴,总是散发着一股让人欢喜的香气。要到那里,需要走过村人洗衣的池塘。那池塘不大,且极浅,水深不过到人的脚踝,上面铺着两方巨大的青石板,留出了一道半人宽的口子,供妇女洗衣,孩童嬉戏。那池塘里的水是从山上流来的,冬暖夏凉,里面还栖息着好几尾红鲤。池头有一棵枣树,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婆娑摇曳。
陆仁几人的随身行礼都只有一个背包,脚程还算块,不多时便走到了陆仁记忆中的池塘边,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枣树已经枯死,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有一片石板已经破碎,沉入池底,红鲤亦不知所踪,破败和萧条的气息铺面而来。
再往上走,他看见了陆家新漆的铁门,血红色,十分刺眼。
陆仁伯伯的住处实际上是陆家的祖宅,一幢两层的小楼。进门就是一个大院子,再往里是堂屋,每层有四间房。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设计。
陆仁站在朱红的铁门前,用力敲了敲门:“堂姐,伯伯,伯母你们在家吗?”
堂姐陆岚开门的速度很开,陆仁几乎没等几分钟她便来了。她拉开门见是陆仁,惊讶之余还是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说:“阿仁,你回来了?快进来坐吧。”
陆仁听了她这语气有些疑惑:陆岚似乎并不知道陆仁要回来,可发短信给陆仁的人,不就是她吗?
等等,真的是她吗?
陆岚引着几人进了院子里,陆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问:“堂姐,伯伯呢?我想先去看看他。”
陆岚却推辞了:“着什么急啊。爸爸喝过药已经睡下了,他这病睡觉困难,好不容易睡了就别喊他起来了,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陆仁没有再说什么,起码他知道了伯伯生病的事情是真的。
这时一旁的宗宸接棒问道:“堂姐你好。我是陆仁的朋友,我叫宗宸,我来找我一个朋友叫祁屿。您听说过吗?”
陆岚摇了摇头:“祁屿?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村好久没来生人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陆仁与宗宸对视了一样,似乎觉得对这个回答都不意外。
陆仁没有继续跟着堂姐往里走,而是止住了脚步说:“我想起来我们在镇上订了宾馆,不住不退钱,太浪费了。这样吧,伯伯身体不好的话我明天再来看他,正好我还没来得及买慰问品,我明天买了一起送来。”
其实陆仁这次本来就没打算带东西,他带了个装着现金红包打算送给伯伯。但此刻竟也成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应该先远离是非之地,然后找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人来解决这里的问题,让专业人士来操作,陆仁可没有用血肉之躯去试错的爱好。
陆仁也不管堂姐此刻什么表情,他刚说完就带着宗宸他们按照原路返回。
堂姐也并没有拦着他们,但走在最后面的宗年似乎听见她嘀咕了一句:“走不了的。”
宗年跟着陆仁走过池塘的时候,回头看见她正倚在朱门边远远地看着他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像一个幽魂一样,长久伫立。
宗年心中隐隐不安,而这种不安,在他看见他们之前乘坐的那辆小巴,四个轮子都被扎破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第37章 返乡(四)
在折返村口的路上,陆仁和宗宸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快速走路,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似的,这吓坏了宗年。而当他看到被戳破车胎的汽车时,他脑袋里似乎有一根被紧紧拉扯的弦不堪重负地绷断了。
陆岚的话语不可抑制地地浮现在了宗年的脑海里:“走不了的。”
那低缓的话音和陆岚在独自倚在门边的样子交替出现在宗年的眼前,他忍不住想:“她说的话什么意思?是今天走不了,还是永远走不了?”
想到这里,宗年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三人,焦急地询问道:“车坏了,我们怎么办?”
可一时间其余的人却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宗年慌了神,他说:“要不然我们靠自己的脚走回镇上吧。”
陆仁作为一群学生中唯一的社会人还是相对靠谱的,他摇了摇头,反驳了宗年的这个想法:“我们是外乡人,哪怕是白天独自翻山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是晚上了。夜晚的山里野生动物太多,本地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宗年几乎要哭了:“那怎么办?”
陆仁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他安抚起了宗年:“什么怎么办?别自己吓自己,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真的在镇上订了宾馆。不去住要赔钱的。”他撒了个无伤大雅小谎,目的是为了让宗年相信,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如果今晚走不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那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陆仁作为几人中唯一的成年人,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持理智,分析形势。
或许是陆仁的笑容太自然,宗年竟一瞬间也恍惚了一下:难道只是他在自己吓自己?但一向沉稳的宗宸怎么刚才也这么毛躁?于是宗年的目光落在了宗宸的身上:“但是……”
宗宸打断了宗年的话,他看向陆仁:“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宗宸来说,他从进村的一瞬间开始就感觉到了不舒服。这村子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但有也是这一点十分奇怪,就是未免过于安静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听见一声鸟叫声?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陆仁说:“走吧,总要先找个过夜的地方。”他拿出手机操作着,状似随意地说,“去我伯伯家吧。”
陆仁的手机信号是满格,但他已经尝试过了,无论发什么信息,或是接收什么信息,永远显示在加载中。他打了个电话出去,可以打通却始终是忙音。他听见了刚刚宗宸给祁屿打电话的过程,不难推断出,所有人目前都是这样的状态。
就像到目前为止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一样,状似平常,所有让人感到异常的表现都只是偶发的,只存在于在细节处的。他们只是到了一个村里,这里的村民会在路过神像的时候进行一个奇怪的特有礼节,而他们在山里,手机信号不好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一切可以被合理解释,却不能被坦然接受。
众人亦步亦趋地往陆仁伯伯家走。陆岚还保持着他们离去时的那个倚门姿势,她表情平淡,似乎对他们的去而复返不感到意外,只是公式性地询问:“怎么回来了?”
“小巴车好像坏了,今天走不了了。”陆仁说,“村里还有别的代步工具吗?”
陆岚再一次引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有啊,怎么没有。我们家就有辆小轿车。但是妈妈今天开进城里去办事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她引着一行人往一楼东侧的房间走:“家里只剩两间客房了。你们两人一间住吧。”
宗年刚想说那要不然他和陆大哥住吧,毕竟宗宸和关尔越对待陆仁也不是太热络,如果强行要他们住一间房可能会不太情愿。
却在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是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关尔越。关尔越见宗年扭头看他,红着眼眶说:“宗年,我害怕。”
宗年这才想起了可怜的关尔越。在宗年眼里,关尔越不过是个普通人,怕鬼怕神的,这次骤然遇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难免感到恐惧。思及此处,他努力挺直腰杆,拍了拍关尔越的手背,低声说了句:“你放心,我保护你。”
最终结果是陆仁和宗宸一间房,宗年则跟着关尔越住。
前往客房要穿过堂屋,陆仁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这座房子与他记忆中的区别。
原本贴在堂屋里的喜庆年画如今已经褪色斑驳,使得原本慈眉善目的菩萨似乎显现出了极恶相。这里的陈设都没有太大变动,只是可以看出已经旧了不少。西南角新添了一座小小的佛龛,挂着几个红色的小灯笼,在本就光线不太充裕的堂屋里投射下一片红色的光影。许是怕里面供奉的菩萨落灰,佛龛里加了一道遮尘的帘子,陆仁没能看清供奉的究竟是什么菩萨。只看见佛龛前还燃着香,香挺长,似乎才续上不久。
陆仁见状问陆岚:“你开始信佛了吗?”
走在他前面的陆岚似乎做了个手势,然后说:“多亏菩萨保佑,爸爸才能活到今天。”
不多时,客房到了。
客房里放的都是两米的大床,睡两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
陆仁进房后动作轻柔地把陆阳放在到了床上。饶是陆仁体力好,把麒麟这么一路抱下来也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两条胳膊止不住地发酸。
陆阳始终没有醒。陆仁拍了拍陆阳,他呢喃一声,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了。
一旁的宗宸这时发问:“你打算怎么办。”
陆仁一边帮陆阳脱下了鞋子,一边答复宗宸:“什么怎么办?”
“你也发现这里不正常了吧。”
陆仁看向了宗宸:“嗯,你们俩睡,今晚我不睡了,以防万一。”
宗宸却拒绝了:“你一个人值夜扛不住的,万一睡着了就没有意义了。我们轮流来,我看上半夜,你看下半夜,有什么事情随时叫醒对方。”
陆仁没有推辞。
第38章 返乡(五)
分配好房间后的宗年不敢独自呆在自己房里,他把行李放下后就带着关尔越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去找宗宸和陆仁。敲门进去的时候陆仁和宗宸似乎刚刚就什么事项达成了一致,宗年只听见陆仁说了一声“那就这么办吧”。
宗宸再见到进来的宗年之后,宗宸像是被提醒班想起了什么,他对宗年说:“正好,这件东西你带回去挂在床头。”只见他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了一把小臂长的小剑。那是一把由五帝钱铸成的宝剑,是宗宸出师当天收到的礼物,十分珍贵,可一剑破邪。宗宸几乎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宗年当然认得五帝剑,也知道五帝剑的珍贵之处,于是他连忙推辞,道:“表哥,使不得。这东西不是伯伯给你保命用的吗?给了我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