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羽招呼完了自己的这一桌还不够,他还不嫌事地转过身往隔壁一桌招呼道:“都吃好喝好啊!”
隔壁桌的妖怪也客气回应:“好好好。”然后便纷纷在杨清羽的带领下吃了起来。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今天是杨清羽结婚了。
那坐在杨清羽旁边的蛮牛妖怪,边吃还边和他唠嗑:“我吃过这么多洞主的喜宴,看见新娘的娘家人倒是头一回。以往那些新娘的家人,都是把新娘送出门就立刻把门一关,假装没这个女儿了。”
杨清羽耸了耸肩,给自己到了一杯水酒:“那他们错过了不少好酒好菜啊,不过他们怕妖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蛮牛妖怪奇怪地问道:“那你就不怕?”
杨清羽正在用筷子沾着酒喂给怀里的椒椒喝:“我有什么好怕的?”
蛮牛妖怪点了点头:“确实,我也觉得人类不该怕我们,该我们怕人类。你不知道,洞主原先看上的不是这个姑娘,是隔壁寨子的一户人家,可那姑娘的娘家因为害怕洞主,就把姑娘一捆,直接扔在了洞门口,不闻不问。当时洞主正在闭关筹备婚礼所需,等他筹备完成出洞府一看,那姑娘的尸身都已经烂了!”
这话可把杨清羽怀里的椒椒吓了一跳:“呀!”她眼泪汪汪地抓住了杨清羽的前襟,问道,“叔叔,椒椒以后也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椒椒这么可爱,爹娘喜欢还来不及呢。”
椒椒眼神闪烁,似乎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安地说道:“可是爹娘说,女子命贱。”
杨清羽摸了摸椒椒的头发,温柔而认真地说道:“不是女子命贱,是旁人把女子的命看贱了。所以啊,椒椒。这种时候,更要看重自己,爱惜自己哦。”
椒椒听不懂,但椒椒直觉这肯定是好话,于是点了点头,复又继续去啃她的兔腿了。
“哦对了。”安抚完了椒椒,杨清羽便开始打听起了这位洞主的消息,“我们家的这位新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姐姐婚前都不曾见过他。”
原本跟杨清羽已经打好了关系的蛮牛妖怪听了这话,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你姐姐?你看着没那么年轻啊。”
原本一直都游刃有余的杨清羽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被气得冒出来了,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但好在蛮牛妖怪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这洞主本事大着呢,你不知道——”蛮牛妖怪左看右看,然后附耳过来跟杨清羽说道,“这洞中的山谷,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煞穴,底下镇压着一具极其凶险的行尸。多亏洞主,否则,行尸出世,必将生灵涂炭。”
“行尸?”正在补全《天书残卷·僵尸篇》的杨清羽闻言,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哦?那真是太……”太好了。
待到杨清羽吃了把八成饱的时候,婚礼的仪式开始了。只见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的洞主手上拿着一根绸带,绸带的另一端则在带着红盖头的新娘手里。
那洞主生得矮小,满脸的脓包,看上去十分不讨喜。
看见新娘出来了,杨清羽怀中的椒椒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她挣扎着想从杨清羽的怀里出来,到她姐姐身边去:“姐姐!”
杨清羽没有制止她,而是放松了力气,任她跳了下去。椒椒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跑到了她的姐姐身边,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姐姐的大腿,哭喊道:“姐姐!”
落花洞女被摄走了心魄,完全没有反应。
围观仪式的妖怪们和洞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待到他们定睛一看,发现这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之后,离得最近的几名妖怪便开始了对椒椒的驱赶:“快走,快走!今天是你姐姐跟洞主大喜的日子,别惹洞主不高兴。”说着,他们便要上手抓住椒椒。
然后就在这些妖怪的手刚要抓到椒椒的时候,数道符咒从后方飞了过来,贴在这几名妖怪手上,霎时,窜天高的火焰从这几名妖怪的手上燃起。
“啊!”几名妖怪尖叫着跳进了身后的水潭里。
参加婚宴的所有妖怪都一同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符咒发出的方向。
在众人的注目中,吃饱喝足的杨清羽站了起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该饭后运动了。”
如同在响应杨清羽的话语一般,他手上的蓬莱珠自动解开,一个个珠子如同有自我意识一样悬浮在了他的身边,蓄势待发。
战斗开始了。
战斗结束了。
本来嘛,这洞主本来也就只是盘踞在小地方当土皇帝的小妖怪而已,参加喜宴的也多是道行低下的小妖怪,在拥有蓬莱珠的杨清羽面根本不堪一击。
识时务的妖怪在杨清羽站起来的时候就直接跑了,不识时务的妖怪也在朝杨清羽冲过去的一瞬间就被蓬莱珠砸晕了。
晕的晕,逃的逃。
到了最后,全场唯一还站着的妖怪就只剩下了洞主了——他此刻正被杨清羽掐着脖子。
“以后还敢不敢干拐卖妇女的勾当了?”
洞主此刻已经被打得现出了原型,灰黄的皮肤,满身的疙瘩。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他明显是一只蛤蟆精。
洞主狡辩道:“我这也不算拐卖妇女啊,我不是给姑娘家里留了考虑时间了吗,是他们自己没有拒绝啊。再说了,此地风俗如此,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洞主这么干。”
听了这话后,杨清羽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地说道:“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披着‘风俗’两个字的皮,就可以变得正当的。也不是说一句‘其他人’都是如此,就代表是对的。”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长得丑还出来拐卖妇女就是你的错了!
但杨清羽也没心情继续跟洞主讲大道理了。只见他直接将一张符直接贴在了洞主突出的大额头上。霎时,一阵火光亮起,洞主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炭烤牛蛙。
杨清羽动了动鼻子,没想到这丑陋的洞主烧烤起来,闻着还挺香的:“糟糕,又饿了。”
洞主死了之后,被洞主摄走了魂魄的落花洞女自然也就醒了过来,但这名叫尔芽的姑娘却打算去死。
“可是,就算我回到了寨子里,也没有栖身之处了。但凡当选过落花洞女,寨子里的人就会把我看成是不祥之人,我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一了百了。”事实上,在湘西,旧时有很多少女甚至没有被洞主选中,只是因为看上去似乎有当选落花洞女的迹象,就会因为人们的偏见和无知而被活活逼死。
杨清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改变不了这个世道。
所以,他只能掏出身上大部分的钱,递给尔芽,说道:“世界并不是只有你们这个寨子,所以去试试吧。”去试试寻找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失败不可能,可怕的是没努力过就接受了失败。
少女似懂非懂,但她还是郑重地对着杨清羽磕了个头,然后带着椒椒一同向着山洞外走去了。
山洞外或许前途未卜,但那亦是她的人生。
解决了小插曲之后,杨清羽便把目光放向了眼前的深潭。
这山谷一眼便能望到头,想要藏东西定然只有此处。再加上洞主是只两栖的蛤蟆,看来所谓的千年老尸,必然在这深潭之中。
思及此处,杨清羽二话没说,一个猛子扎入了深潭之中。
杨清羽在手上画了个闭气符之后,便一路潜到了水底。
水潭底下沉着一口棺材,是红色的玉石制成的棺材,这玉石的表面看着通透,却又隐隐透出血色来,在幽深的潭底,看上去妖异而又不祥。这玉棺的外壁还缠绕着几圈粗壮的黑色铁链,捆得死死的,几根铁链向外延伸,固定进了山壁之中。
这是个困龙于井的风水局,这下葬方式可不多见,是个意图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墓葬格局。杨清羽之前干白事的时候就替人探访过不少阴宅,但这种格局连他也只在书中见过,据说这种建制往往会用在罪人身上,并且是天地不容的大罪人。
不过,别说杨清羽这种行家了,哪怕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人,光看这架势也能知道里面关着的不会是个善茬。
但杨清羽仿佛根本不知道“怕”字应该怎么写,直接靠近棺材准备上手。他此行湘西最大的目的便是打算近距离看看行尸起尸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打定主意的杨清羽用一枚镇魂钉轻撬开了封印着棺材的锁链。
锁链散开的一瞬间,池水泛波,以棺材为中心,整个池底都冒起了巨大的气泡,直接阻挡住了杨清羽的视线。也正是同一时间,杨清羽陡然感觉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寒冷。那是一种很难形容那种寒冷,就像是突然有人用一根粗粗的针管,把他体内所有的温暖都一口气抽走了一样,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手脚都变得麻木了起来。
对此,杨清羽神色不变,然后挑了挑眉,惊讶道:“好强的煞气。”
这并不是普通的气泡,这是被镇压在此地千万年的煞气全都在锁链断开的一瞬间被同时释放造成的。这么多的煞气同时骤然升腾,连有蓬莱珠护体的杨清羽都感觉有几分吃不消。
不过,杨清羽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既然此地阴煞猛烈至此,那必然可以滋养出阴胎魂。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搓搓小手:“看来这地方应该能生出一只健壮的僵尸。”
然而,等到杨清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棺材之后,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鎏金彩绘的傩面。这傩面上画着一双如铜铃一般的眼睛和硕大的嘴巴,顶部还雕刻出了一对涂着金漆的牛角。大片大片的色彩晕染,让整张傩面显得无比艳丽,美轮美奂。
尽管这傩面可谓是匠心独具、巧夺天工,但在水底古棺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个东西可委实把杨清羽给吓了一跳。
“怎么长得这么抽象?”杨清羽还以为自己开棺开出了个怪物。
不过还好,等到杨清羽揭开傩面之后,可以确认这棺里确实是个人。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杨清羽开棺之前还想着这棺材这么漂亮,里面保不齐是个年少早亡的艳尸,没想到竟开出来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还行,起码长了个人样。”杨清羽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玉棺已开,男尸接触到了大量的阴气,照理说应该起尸了。然而杨清羽左等右等,棺材里的尸体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清羽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是个哑炮吧?”不能起尸的僵尸,不就是一具单纯的尸体吗?
但杨清羽的字典里没有白忙活的说法,他当场就决定先把这个男人扛到水面上再说:“不管了,先上去再说。万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又活了呢?”
然而,当杨清羽扛着人浮上了水面的时候,他却发现原本已经被他清空了的山谷之中,竟然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悠闲地坐在溶洞出口处的悬崖边,翻阅着什么。杨清羽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本笔记本,那是杨清羽的所有物,本子里写的全都是老杨对天书残卷的心得体会。很明显,这个人从杨清羽放在溶洞出口处的行李中拿出了他的笔记本。
于是杨清羽朗声提醒道:“喂!偷看别人的笔记不道德,你不知道吗?”
翻书的人听见了杨清羽的声音,缓缓抬起了头。这个人长着一张十分帅气的脸庞,棱角分明,英俊挺拔。阳光照在这个人的脸上,明暗分明,让这张脸看上去就像雕塑一样立体。
可是杨清羽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他看着这个人的脸,露出了不可置信地神情。接着,他迅速放下了肩上扛着的男尸,对照着男尸的脸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这人竟然和男尸长着一样的脸?!
这是,显灵了?
这偌大一个山谷总共就那么一个出口,这人大咧咧地往那里一坐,还装模作样地翻阅杨清羽的笔记本,多半是在堵他。
杨清羽仰起头,让自己的声音更好地扩散出去,他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人闻言,朝着杨清羽露出了一个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是鬼。”
杨清羽于是瞥向了地上的男尸:“你这是要还阳?”
那人却摇了摇头:“很可惜,那并不是我的尸体。”
他的话却反而让杨清羽更疑惑了:“那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莞尔道:“因为我为了今日,特意借了这张脸。”
杨清羽指着地上的男尸问道:“向他借的?”
那人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也可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杨清羽感觉很离谱,毕竟一般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去借别人的脸呢?
“借来干嘛?”
那人笑了,回答道:“当然是为了确认,我没有找错人。”
然后,那个人合上了杨清羽的笔记。随轻轻一跃,凌空落到了杨清羽的旁边。他轻盈得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一般,悄无声息。
他落地的瞬间甚至还对着杨清羽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说道:“你可以叫我卞城。”
此刻雨已经停了很久了,日光正好。而这个自称叫做卞城的男人明明是鬼,却没有在阳光下表现出丝毫的不适,甚至还可以使出这么飘忽的身法。
杨清羽皱了皱眉头,想着:“这人看上去并不好惹,如果他是来找茬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不动声色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顺便把力道放在了带着蓬莱珠的那只手腕上,随时准备应战。
但总的来说,杨清羽并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没有趁着他刚出水的时候偷袭,那必然没有为难他的打算。
卞城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尸,向杨清羽询问道:“看你的笔记,你是想找一只僵尸?很可惜,虽然多亏水底的封魂锁常年封锁着,保全了他七魄。但他的三魂缺失,顶多只能算作行尸,入不了僵尸的行列。”
杨清羽耸了耸肩,没有隐瞒的打算:“是啊,还以为这趟来湘西能抓到一只野生的僵尸。还以为下水捞到个大货,没想到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看来没法办法了,扔在这里吧。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卞城却说:“想要把他变成僵尸,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杨清羽来了性质:“你有办法?”天书残卷写了一半就断了,所以杨清羽对僵尸篇毫无概念,基本就是靠着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在摸着石头过河。没想到这么好运,稀里胡涂地就遇上个有办法的鬼,杨清羽直呼走狗屎运。
卞城笑了:“当然,你看的这本书是我几百年前写来解闷的。”
杨清羽:!!!
这是遇见原作者了!杨清羽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卞城却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知道这具尸身是谁的吗?”
杨清羽的看看男尸的衣着,又想了想刚刚在棺材里发现的那具傩面:“看上去,像是个祭司?”
卞城点了点头,纠正道:“这乃是十巫之一,巫咸的尸身。”
“十巫?”
可能是因为杨清羽的玄术继承于卞城的半本着作,算得上是卞城的半个徒弟,所以卞城心情不错,于是,他便耐心地杨清羽解释起了十巫的来历。
混沌初开之时,人神难分,人间界与天上界还处在蜜月期,来往密切,交流频繁。
那时,人间界共有十名祖巫,法力无边,能与天通。他们居于巫山八斋,日夜祈神,共掌人间界。受到所有人类的尊敬和爱戴。
然而,能与神匹敌的权柄让十巫们逐渐迷失了自我,他们想要更大的力量,能与神匹敌的力量。于是,十巫们开始引导信众在人间界广泛地种起了植建木。长成的建木高逾百丈,可直达神庭,人类便可以依靠着建木,直接到达天上界。
世上还没有长成的建木,因为建木难以在普通的土地上生根屹立,但是人类在他们目所能见的地方都撒下了建木的种子。他们在尝试,在什么样的土壤能让建木更长久地生长。他们意志坚定,世世代代地不懈努力。终于,有一棵建木长得快要接近神庭了。
天上界感觉到了威胁。于是天上界震怒,降下天火。一夜燃尽了所有的建木之种,建木就此绝迹。而后,共工怒撞不周山,河水倒灌,不周山倒。
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祸,人间界几乎束手无策。
但却有一位神女却动了恻隐之心,她私自离开天上界,来到人间,帮助人类。
那便是昆仑界司的第一任司渊——神凰。
神凰带着十巫治理着人间界水祸,同时抵挡着来自天上界的攻击。但神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她终究无法和整个天上界为敌。
故事的最后,神凰和十巫一起陨落于巫山。
据说,神凰的魂魄被天雷劈得神形俱灭,而十巫的魂魄则被关在了血盆苦界之中,慢慢消亡。
卞城的声音低沉,诉说着一个久远的神话故事一般。但是由于太过不现实,导致杨清羽没有一点实感。他捋了半晌,指着地上的男尸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这就是那个什么能与天上界抗衡的十巫之一?”
卞城不置可否:“魂魄和肉体互相吸引的,我在冥府感觉到神巫的躯壳出世,才特意前来。”
杨清羽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震惊地说道:“你是打算要复活神巫?”
但卞城却否认了,而他接下来的话也让杨清羽皱起了眉头。
他说:“正相反,我要彻底杀死神巫。”
原本,血盆苦界巨大,十巫是无法碰上的,只要再过几百年的消耗,他们的三魂便会自然而然地消亡掉。
然而,不知道事情缘由的先任秦广王,硬是把十巫像摘菜一样摘了出来,凑在了一个血湖里。他不知道这些魂魄的来历,只是以为他成了鬼蛊,互相吞噬。却不知道实际上,这些魂魄是长久在血海中沉浮的神巫们为了避免彻底消亡而开始互相修复,互相弥补。最终,这些魂魄合十为一,成为了新任泰山府君,重瞳。
卞城接着说道:“处于一些原因,我不能杀死同为魂魄的神巫。但,若是神巫变成了僵尸就另当别论了。僵尸非人非鬼,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带入冥府杀死,毫无后顾之忧。”话到此处,卞城表现出了难得的高兴,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了难得一见的光亮,甚至由于过于激动,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两团红晕,“多年的夙愿得偿所愿,那一定将会是无与伦比地快乐吧。”
杨清羽见了卞城这幅模样,忍不住说道:“你倒是疯得毫不遮掩。”
卞城似乎并不介意,他笑着答复道:“谢谢夸奖。”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用招魂术,将他的魂魄招过来即可,神巫的肉体与魂魄有天生的吸引,你只要一呼唤,他们可能会响应的。”
杨清羽将信将疑,虽然一方面他觉得卞城太过可疑,另一方面,他确实想尝试下制造个僵尸出来。机会就摆在眼前,招魂术对于他来说又是基础中的基础,是真正意义上的唾手可得。
杨清羽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最后决定:“管他呢,试试总是没坏处的。”
于是他起手,在巫咸的身体周围布下了七道符咒,开始了招魂仪式。
与此同时,在冥府的血海中。
而就在杨清羽招魂的同时,地府中的重瞳感觉到魂魄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之感。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冷,就像新死一般,开始感觉到了寒冷。接着,他的魂魄不受控制地开始向着一个方向被拉扯了起来。
正当他感觉自己要飘起来的时候,重瞳胸口的十字架却突然无端地开始发热。如同在和那股力量抗衡一般,重瞳变得一半冷,一半热。整个人感觉像是要割裂开来。
事实上,最后重瞳确实被割裂了开来,他的魂魄在两方的角力之下变成了两半。
一半的重瞳留在了地府,而另一半则忽忽悠悠地来到了人间界,被塞进了巫咸的躯体里,死而复生。
湘西的某座不知名山谷中。
苍白的僵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拥有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如同刚出生的小鹿一般,单纯好奇,还带着一丝迷茫和畏惧,叫人心生不忍。因为三魂不全,所以这只僵尸的智商并不完全。
杨清羽简直,激动地说道:“成功了!”
但卞城却皱起了眉头,:“不,失败了。”他闻了闻僵尸的味道,说道,“这只是一部分的十巫魂魄。”
因为卞城清晰地知道,在这具死而复生的身体里,并没有鬼王印的味道。
他神色阴冷地呢喃道:“只有魂魄的碎片就变成了一只旱魃吗?十巫果然名不虚传。”
但有什么用呢,这依然只是一件残次品。
卞城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尚在浑噩中的旱魃:“算了,那就先泄愤吧。”说完,他便抬起了手臂。
然而,卞城刚要下手,蓬莱珠却悄悄缠绕上了他的手腕。
与此同时,杨清羽的声音响起:“高抬贵手。”
卞城转头看向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挑了挑眉:“你要拦我?”
杨清羽却是一副你可别误会的表情:“不不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作品,就算要毁坏也应该稍微问下我的意见吧。”
询问意见?他堂堂冥君做事情什么时候询问过别人的意见?卞城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是打算袒护一只旱魃?”
杨清羽没有说话。
卞城耸了耸肩,竟然轻易地放弃了:“那就留给你吧,反正你早晚是要死的,我可以等你死后再收回。不过——”卞城顿了顿,说道,“带着旱魃,料想那日子不会太远。”
说完这句话,卞城便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在杨清羽眼皮子底下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杨清羽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刚刚那一瞬间,他还在想万一卞城要和他打起来应该怎么办。
杨清羽庆幸地想:“还好这人走得干脆。”
“不过,这人最后的话是不是在咒我早死?”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我¥#%%……”
等他终于骂爽了,便向着仍然迷茫地坐在地上的旱魃走了过去,这可是他未来的免费劳动力,当然要好好保护。
这么想着,杨清羽友好地伸出了手,对着自己创造的生命说道:“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可以叫我老杨,我给你做套清朝的衣服怎么样,那造型比较适合你,哦对,还得给你起个名字,就叫……”
卞城抵达人间界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尽管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但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展现出了一抹鱼白。在这半明半灭的光线之中,卞城深深地吸了一口人间微凉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