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眼里几乎要沁出血。
宗行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捅进她胸口的利刃抽出半截,又反复搅动。
胸腔血液和温度在快速流失,剧痛来袭,胡媚儿眼前一阵黑暗。她竭力抬头,惨然吐出一口鲜血,满面绝望:“到底朝廷用什么拉拢了你,让你甘心卖命整整四年。”
这几年宗行雍对外族人的拉拢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刀枪不入。金银珠宝于他无用,权利地位他早有,此人浑身上下没有突破点。
他为朝廷效忠这四年,二十七城失了一半,西凉士兵闻之丧胆。“宗行雍”三个字犹如死神镰刀,笼罩每一个阴云弥漫的战场。
宗行雍重复:“用什么拉拢了本王?”
他出手暴虐,被殷臻一身血迹刺激得双目猩红,立时抽手,长剑“咣当”坠地。
一声低哑的笑。
“这要问太子,用什么拉拢了本王——”
耳畔声音如惊雷炸响,隔着三百六十多个缠绵日夜直抵心头。
殷臻心神一震,听见他一字一句,连姓带字——
“殷照离。”
【作者有话说】
大概,入个V?
这地儿有点冷,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宗行雍衣角在眼前越飘越快,殷臻走着走着跟不上,索性停下来,心里想着就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腿却怎么都迈不动。他心里也奇怪自己有事没事非要跟上宗行雍,这念头刚冒出一角——
摄政王去而复返,黑暗中殷臻和那双幽碧色瞳仁对视,唇发干。他舔了舔下唇,静默地,笨拙地为自己辩解:“只是……”流了血。
咽回去。
幼时他在冷宫,常被宫女太监踹打、拧胳膊,做储君后危险的事更多,受伤再所难免。和前者相比,这样的伤口不值一提。
他说——只是。
宗行雍强压下去的怒火“腾”翻了起来。
殷臻胳膊被一把抓住,眼睛一闭。宗行雍一地儿火没处发,一言不发把人拖到背上。
殷臻睁开眼,疼痛让他茫然。
他在宗行雍背上,身体不容易保持平衡,刚想伸手,又收回。手指握拳,规规矩矩放在宗行雍肩上。
外面天亮了——白天。
居然在里面呆了一整夜,殷臻冬日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伸手去遮。
宗行雍脚步骤停。
迎头刺来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尖直指他本人,剑身一寸未偏。
宗行雍:“宫中佩剑。”
他视线从剑上移到人身上,微眯了眯眼,“秦震。”
中郎将秦震手下第一护卫,徐都。
“他与汝南宗氏为敌——”宗行雍转了转手腕,怒极反笑,“……是想如何死?”
徐都一板一眼:“奉命带太子安然回京,阻拦者死。”
打能打,没必要。
“说吧,”宗行雍一侧头,“跟他走还是跟本王走。”
殷臻张嘴就是血腥味,怠懒地摆手。
——他还要拿宗行雍手中的陵蕖,此时不能走。
很快殷臻就知道他做了正确选择。
黑压压一片死侍阒然无声静立城主府外,等候待令。左肩青鸟图腾口衔珠宝,振翅欲飞。为首是个二十来岁的粗衫青年,通身只挂了钱袋,浑身萦绕一股挥散不去的病气。
殷臻一顿。
“岐黄阙水,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跛足青年朝他拱手,笑了笑,“听人说殿下最近腿脚不太好?”
宅院府邸。
“没伤到喉咙,食清淡,少盐,避免造成伤口再刺激。”
阙水:“寒症,四肢易冷。马上药浴,驱除寒气。睡前用内力把人小腹和腿暖暖,少碰冷水,冬日多穿。至于阴阳不调,体虚乏力,陵蕖入药,事情不大。至于你担心的,万幸,他年纪轻,摄政王府那一年吃掉我药库里三成金贵草药,怎么说底子还在,没有大碍。”
“别的没什么要说。”阙大夫写药方的手一顿,又想起什么,戏谑道,“下手轻点,别把人折腾完又找我,你不丢人我丢人。”
宗行雍:“……谢了。”
“不谢。”阙水伸了个懒腰,“你娶媳妇,应该的。”
“对了,东宫那个孩子——”
“本王的。”
阙水迟疑道:“可他刚满三岁,当年殷臻与你……”他硬生生止住,“事关宗家血脉,族中老头必定纠缠不休……等等!你没找人确认?”
宗行雍:“本王说是,他就是。”
这意思是……
阙水眉梢意外地挑起。
不管是不是他宗行雍都认下了。
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阙水见过他睚眦必报的模样,故意问:“他那个死了两年多的太子妃,不管了?”
话音刚落,桌角粉碎。
宗行雍压了压后槽牙,道:
“本王改主意了。”
他幽幽:
“等本王抓到那只胆大包天往外跑的猫,就该折断他的腿,让他终生待在摄政王府——一步不得离开。”
宗行雍进来时殷臻正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镂空精巧的木窗将阳光切割成无数块,全投射在他身上。
他这也想了那也想了,脚步声一来什么都忘了。明显还记得那句“任你处置”,谨慎且自以为隐蔽地远离宗行雍。
宗行雍什么没说,上前捏住他下巴。
殷臻被迫抬头。
“张嘴。”
“本王看看。”
宗行雍两指分掐他两颊,往上抬,手指往里面探。殷臻下颔酸痛,恼怒地瞪回去。
“太子要是敢咬——”
宗行雍三分危险三分威胁:“本王用什么堵住你的嘴。”
殷臻一僵。
和宗行雍对上视线。
他牙齿还保持着往下压的趋势,一截尖尖压在摄政王指甲盖靠后的地方,刚作势要咬。
宗行雍冲他和善地笑。
“……”
放在早几年殷臻这一口非咬不可,不知怎么,他默默地、配合地张开了嘴。
宗行雍另一只手半倾斜烛台,往里照。
齿贝排列整齐,露出一点嫣红舌尖。内壁软肉藏得严,烛火晃动下探出贝类一般柔软晶莹的粉。
殷臻手中刀片长短有细微差别,长度一寸到三寸不止。口中是最短那片,只在吐出来时擦过薄薄内壁,划出不少细长口子。
宗行雍用手指尖沾了药往里。
——这活儿他娘的比行军打仗累几倍,摄政王全身心都集中到手指上,恨不得变成长毛的鸟儿,好下手更轻。
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太累,殷臻后知后觉到内里裂开的痛意,眼尾忍得发红。他这么一抬头,人在昏黄烛火下,乌黑瞳仁潋着水。
冲击力惊心动魄。
宗行雍喉结一滚,忍住了,骂道:“该。”
他继续往里探,要让殷臻长个记性似的,用了力。
手指指尖忽然一热。
某种小动物舔舐指头的触感。
湿湿热热。
摄政王手指过电,心尖激灵灵一颤。
半面晦暗中,殷臻眉心美人痣隐隐约约,看他时微扬起头,表情天真,姿态却诱惑。
他刚刚,可能自觉理亏,飞快地,在他手指上舔了一下。
然后看他。
也不说话。
——素溪教的东西,有时候是有点用。
殷臻明显感到宗行雍动作放缓,一口气刚松一半,就见宗行雍不紧不慢地抽出手,去铜盆边净手。
左边,右边,一遍,两遍。
不知道为什么。
殷臻本能生出警惕,
宗行雍:“太子。”他这么喊人,殷臻背后爬上鸡皮疙瘩,见他洗完手还是愿意说两句,正襟危坐地称呼,“王爷。”
门被推开,殷臻注意力被吸引。
四人合力,抬进来一个大桶。与此同时,浓郁药味冲击嗅觉。
桶中药汁黑沉,里头不知放了什么,乌漆嘛黑的一片。
热气盘桓往上。
——这东西见过。
殷臻当机立断跟着抬桶人往外!
宗行雍探身,往里试了试水温:“太子。”
殷臻充耳不闻,脚步笔直。
窸窸窣窣。
大概率是宗行雍在挽袖子。
紧接着,背后声音慢条斯理地:“你想自己脱……”
“还是——”
殷臻僵立原地,肩颈绷成一条用力的线。
“本王亲自脱?”
【作者有话说】
咳咳,明天入v,大概或许三合一?看我速度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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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文案:
唐善是个二十一世纪清澈愚蠢但善良的大学生,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就是裸睡。某天他起床发现自己身上堆满了古物黄金,十根手指戴了八颗戒指,胸口还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唐善连滚带爬就从床上下来了,金银珠宝“咣当”“咣当”往下掉。
他吓得要命,“嗖”穿上衣服报警。警察来了,考古队也来了,七老八十的老教授拿着放大镜细细观察一面黄铜镜上的纹路,两眼放光:“这是一千年前xx国末代皇朝里的东西,主人是王上最小最宠爱的世子。”
唐善的脸立刻就白了,哆哆嗦嗦地问那世子是不是长什么什么样。老教授惊奇地发现他描绘的特征和复原图基本吻合。
唐善表情更惊恐了。
老教授走前兴奋地跟他握手,感谢他对国家考古发现所做的重大贡献,顺便邀请他有空来博物馆参观。
送走老教授后唐善抖抖被子上的土,绝望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叮叮当当”环佩作响,镜子里出现一道模糊修长的人影,穿月白长衫,镜面被穿透,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捏他耳朵,碰碰他脸颊,抱怨嗔怪:“都沾上别人的气味了。”
唐善被冰得一哆嗦,死到临头人居然冷静了,扭头看他:“你吸了我的阳气,我会不会变成干尸?”
不知名物种被逗笑,拖着千斤铁链坐上床头,亲亲密密捏着他下巴,跟他接吻:“我舍不得。”
唐善:……你还是舍得吧,咱俩这样不死不活不清不楚人鬼情缘的,我害怕
几个月后,某非人类十分遗憾:“怎么不裸睡了?”
唐善拿起裤衩就往他脸上甩,扯着沙哑嗓子,羞愤欲绝:“滚你妈的——老色皮!”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殷臻头也不回往外,眼看一只脚要迈出门——
倒吊下来的黑山“砰”关了门,落锁。
一气呵成。
殷臻:“……”一寸一寸扭过头。
前门紧闭, 后头摄政王将大半重量撑在浴桶边,似笑非笑注视他。
“过来。”宗行雍道,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殷臻站在门边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 对窗格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审视。
在他观察和计量逃跑路线的期间,宗行雍先褪下左手珠串, 再褪下右手大拇指扳指,紧接着掀起眼皮, 瞧他一眼:“本王倒不介意跟太子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殷臻对比了一下敌我力量。
沉默地放弃。
但他也不愿意动, 就隔着极其遥远距离跟宗行雍对视。眼珠漆黑,不掺一丝杂质, 清透得一眼能望见底。
相比四年前他实在是成熟了一点, 那一点体现在方方面面, 不管是身体还是性子, 四年前宗行雍喜爱他, 四年间对人念念不忘, 四年后依然半分不改。
那些喜欢的特质成倍放大,叫摄政王心肝被挠得发痒, 盯着人的视线也慢慢变了。
殷臻极快地拧了下眉:“孤不脱。”
宗行雍袖子挽了一半, 露出劲瘦小臂, 故意曲解:“那本王来脱?”
殷臻上下,严峻地扫视他全身, 企图蒙混过关:“你脱。”
宗行雍也不驳斥他, 抬脚往他的方向走。
和四年前还是有不一样。
殷臻头顶一松, 惊愕地仰头。
宗行雍走近, 抬手,拆了他玉冠。
满头乌发失去禁锢,流水一般倾泻,散在背后,冰凉地落下、勾缠在颈部。
殷臻猝不及防:“你——”他消了音。
实在有些艳了,宗行雍心猿意马地伸手去捞发丝,指尖全是薄而清凌的香。他凑过来嗅,直想喟叹。
殷臻:“……”他见着表情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唇角眼角一块儿抽动:“别含!”说完胳膊肘朝宗行雍脸上拐,下手果断。
屋里就这么大,打着打着又往榻边靠。
宗行雍一边腾出只手来压制他一边乱中插话,有感而发:“难道每次行房的时候太子都要跟本王打一架?”
打一架。
“……”
殷臻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动作更激烈,没动两下宗行雍一把钳住他两只手腕往头顶抵。手没用,殷臻抬脚就踹,脚踝被狠狠往前扯。
“别动。”
距离立刻拉近,宗行雍鼻尖凑过来,吐息一阵比一阵热。
又踢,这习惯迟早给他改了。
摄政王暗自磨牙。
殷臻色厉内荏:“松开!”
“挺好。”
“再闹出点大动静……”
宗行雍点点头,欣然:“把人都引过来看本王跟太子打架。”
殷臻动作几乎是瞬间停了,一边喘息一边:“宗行雍!”
“别喘。”
“连名带姓叫,有几次算几次,本王记下了,”宗行雍顺手拉过衣带往他手腕上缠,凑在他耳边低语,“都在榻上补回来。”
殷臻唇紧抿,死死偏过头。
“素溪不是告诉过你了?”宗行雍手抚向他侧脸,从耳后落到下巴,叹息道:“本王吃软不吃硬。”
殷臻咬牙切齿:“……孤自己脱。”
“晚了。”宗行雍手指往下,手指顺着他外衣落到腰侧,不紧不慢挑开外层系带。
在他碰到殷臻腰的瞬间,身下人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外衫散开在榻上。
殷臻霎时闭眼,睫毛剧烈颤抖。
“不干什么,只脱最外面的。”宗行雍手一边往里伸一边哄道,“乖乖,别动,嗯?”
脱了最外面的。
那只作乱的手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往下——
殷臻呼吸骤然急促:“最外面的!”
宗行雍一边敷衍一边安抚:“药力进不去还得脱一次,再这么打下去本王又硬……好吧好吧本王不看,要是不放心……”
他放缓口吻:
“遮住本王眼睛。”
也没必要真脱光。
摄政王心想。
“自己进?”
他言出必行,替殷臻系上了最后一层亵衣侧面的衣结。顺手拆了殷臻不安全感的来源——手腕上的腰带。
窗外大雪压断枯枝,响声清脆。
宗行雍说到做到,闭眼。他眼睛形状狭长,尾部上扬,睁眼时锋利,闭上时却透出奇异的和缓。只是大多数人都是隔着层层台阶仰视他,难以见到他此刻模样。
殷臻连脚趾都在用力,隐隐抽筋。透了风小腿又开始从骨头缝里犯冷,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他犹豫了一会儿,四周环顾一圈,又看向黑漆漆药桶,很快下了决定。人往身边寝被里缩,缩了脚再缩手,整个人埋进去。宗行雍一动不动任他折腾,藏头藏尾,最后露出一个脑袋顶,做完拉着被角两边一伸手,勉为其难把摄政王一块儿裹进去。
闷声闷气:“遮住了。”
他自我逃避地安慰自己不暴露在空气下就没问题,心理建设做完,在被子里咬牙允许道:“把孤抱进去。”
脖子被勾住,宽袖下滑,触碰的地方光滑细腻,触手生津。
宗行雍心化成一滩水,他托着人轻轻松松一用力,单膝撑在榻上的姿势改变,往下走。
桶中溅起极小水花。
药汁黑沉,能将整个下半身没入。
腿部刺痛稍缓。
温热暖流覆盖骨肉,殷臻眉间隐痛渐消。他单手叩住浴桶边缘,微微下沉。
“……”
宗行雍双手撑在桶边,有一下没一下叩击边缘,叫:“殷照离……照离。”
殷臻昏昏沉沉的神经一凛,立刻抬头。
“孤没有破绽。”他想不通道。
宗行雍:“化成灰本王都认得出。”
“还有四个月——”宗行雍低低笑道,“你要将自己陪给本王?”
殷臻心烦意乱:“用别的换。”
“不换。”宗行雍极其不悦,“话收回去。”
殷臻沉默一会儿,平静地看向宗行雍:“四个月后,王爷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他叫“王爷”,生分而疏离。提醒彼此身份,将距离拉远。
“又打赌,这回赌什么?”
“再一幅背后牡丹?”宗行雍手指划过他后背,经过的地方泛起无法遏制的生理冲动。殷臻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听见他说,“不想在本王身上留下点什么?”
殷臻冷淡:“不。”
宗行雍:“本王看上的人或物,从没有失过手。要本王强取豪夺?”
殷臻又沉默,难得耐心地纠正这条错误的路:“这种事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五年前他稀里糊涂进了大金寺,本来跟宗行雍进同一件屋子的是虞氏女。氏族联姻,皆大欢喜。他这么想,却没能说出口,顿了顿,“孤是意外。”
怪会往人心窝子戳。
宗行雍脸色发沉:“你让本王白守边关四年?”
汝南宗氏权宦之家,如果不是他,宗行雍确实没必要跑到凉州这样贫瘠内乱的地方。
殷臻垂眼,避开他视线。
他自知理亏,想了想,又想了想,面露挣扎,眉头松开。
摄政王满心准备他说出点什么。
殷臻双臂环住自己,他感到冷,微微打了个寒战,半抬起头,静静看了宗行雍一会儿,道:“你想做什么,可以。还剩四个月,孤从边关回去后——”
“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想做什么。
宗行雍眼神骤变,俯下身,咬着牙一字一句:“本王想做什么——”气极反笑,“本王想做什么用得着等到现在?”
殷臻动了动嘴,想说“孤一不留神会利用你”、“杀了你”,又觉得宗行雍其实知道,说出来没意思,兴意阑珊地闭了嘴。他口中伤口突然很疼,疼得要命,牙根处泛出一点酸。水温急速变冷,他眼睁睁看着宗行雍“砰——”一脚踹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一出去就有人下人送进来另一桶水,目不斜视退出去,捎上门。
门外“轰隆”一声巨响!
殷臻心脏一阵狂跳,撑着药浴桶边缘要站起来。
他刚站到一半身前卷过一阵风,一张棉织物劈头盖脸罩过来——
柔软布料蹭在脸上,殷臻一愣,还没回过神,整个人骤然腾空。宗行雍一言不发把他从水中捞出来,大步流星往另一送进来的浴桶走,手臂克制得青筋暴起。
水淌了一地。
殷臻被放进另一桶热水中。
他后颈墨发被撩起,干燥锦帕吸水,很快不再发冷。宗行雍把他再捞出来,抱什么似的从浴桶挪到榻上。
殷臻一把拽住他领口往下拖,半天,松开手。
“关外二十七城,”宗行雍清楚无比告诉他,“太子踏入这里,想离开,”他甚至笑了,“太子尽可一试。”
人走了。
殷臻直接推开窗。
黑山白水蹲在窗外不知干什么,齐齐回头,眼神都有那么点幽怨。
殷臻:“二位……”
白水和蔼:“少主出门,扬手劈了十米外一棵古树。“
黑山断句:“今日所有人,清理院子。”
三人面面相觑。
殷臻揉了揉眉心。
“孤想一个人静静。”他道,“你们去清理院子。”
黑山白水对视一眼,白水叹气,只得道:“是。”
殷臻在窗边敲了敲,三短一长,一长两短。
从均悄无声息落在隔墙。
“宗行雍身上的通关令牌。”殷臻勾着令牌递给他,碰了碰牙齿,口腔内一片清凉,刚受伤时灼热不再,“边关二十七城关隘畅通无阻。”
从均接过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殷臻思索后道:“且等等。”
“秦震的人怎么会来?”他问。
从均:“殿下在关外耽搁太久,秦大人担心事情生变。派了人来。”
殷臻眉眼晦暗不定。
“张隆要对宗行雍下手,秦震要跟他联手?”
从均:“是。”
“秦大人让殿下置身事外即可。”
殷臻闭了闭眼。
“从均。”他手指用力,忽然喊。
从均:“殿下有何事?”
殷臻摇了摇头,声音低下去:“算了。”
“京中如何?”
从均将令牌收好:“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摄政王颠覆朝堂的速度在加快。”
“所有文臣对天下第一氏族有本能敬畏,目前很难得知归顺者具体名单,但文官之首太傅庄老大人立场不坚,武官——”
不用从均说殷臻都知道,武将尚强。他将宗行雍驱赶至边关就明白迟早有这么一天,外患平而内乱起。
宗行雍在逐步侵蚀和扩大势力版图。
通关令牌已到手,陵渠他要带回京,不能留在阙水手中入药。他离京太久,其余皇子必然骚动。殷臻吐出口气,清楚道:“三日后走。”
“笃笃笃。”
门被敲响。
从均一如来时,消失在后院中。
“殿下。”素溪立在门外,笑问道,“身上可舒服些了?”
殷臻:“尚可。”
他和宗行雍一样,显然是疼晕也绝不开口的人。
“少主明日卯时要至十里外军营点兵。”
“他身为三军主帅,不至难免受诟病。”
素溪轻叹口气:“来往之地一去一回二十里路,沿路刺杀一日比一日多。您动不了,他便不愿动。”
“战场血腥,死人遍地。待久了身上暴虐之气收不住。少主这两日越发阴晴不定,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殷臻:“孤要怎么做。”
素溪看着他:“去军营。”
“只是去?”殷臻并不能理解其中关系,要说第一条勉强与他有关,第二条——他去了宗行雍就会有所收敛,素溪实在高看他。
素溪:“去一趟看看吧,关外大漠孤烟,虽不比京中繁华,也有独特风光。”
“少主在此处待了四年。”她最后道。
——四年。
殷臻收回手:“孤去。”
“作为交换,”他道,“孤要知道陵渠在何处。”
素溪:“在少主手中。”
殷臻平平抬眼。
他确实和四年前不同了,素溪心想,少主想要一只呆在府中的雀儿,防不住对方想振翅高飞的心。
前路还有得走。
素溪行了告退礼,道:“我虽不知此物在何处,殿下却可自行去问少主。”
答应是答应了,怎么说服宗行雍是个问题。
殷臻:“等等。”
他烦恼且毫无头绪道:“他又……”简直不好形容,殷臻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