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片刻,靳修筠站起身,俯视着他,“你果然被影响了,之前的你不会这样无礼的。”
“只不过最近没什么耐心。”沈尘无视他。
对于自己,他怎么都能忍受。
但顾淮就是一个大男孩,他性格活泼爱闹有个性,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
反正合同也签完了,他也没必要再忍。
靳修筠看着沈尘,脸上都是痛心疾首,“我是为你好,我为你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高兴,让你更好。”
“徐阳,”沈尘沉下脸来,“送客。”
靳修筠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见他果真不愿抬头,留下一句“校庆见”后转身离去。
他走后,徐阳还停在原地,他看着沈尘,建议道:“其实我觉得,人还是要顺应自己的本心走,哪怕不被人接受,与全世界为敌,那也是做自己的表现。所以我很支持你的举动。”
他俯身弯腰,客气道:“感谢你的配合,让我们公司能和靳家达成合作。后续还剩一些问题需要你出面,到时候会联系你,我就先离开了。”
沈尘垂眸吃掉最后一个小蛋糕。
顺应本心。
可他的本心是什么呢?
从医院出来,靳修筠的状态一直不好。
秘书在给靳修筠汇报工作时,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心不在焉。
就连在开会时一向严谨苛刻的靳修筠也罕见地走了神,连员工的错误都没注意到,甚至提前散了会。
从会议室出来往办公室去的路上,路过茶水间,有几个员工正在闲聊。
“这个沈尘好些天没来咱们公司了。是不是真的对靳总没意思了?”
靳修筠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咱们靳总又帅又多金,用得着沈尘那个狗皮膏药喜欢?”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没有沈尘过来死缠烂打,总觉得上班都没什么意思了,都没热闹看了。”
“我懂,他是真的会闹腾,老是趾高气昂地来公司宣示主权,我们当时背后没少笑话他。说真的,靳总没给他踹出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那样的人靳总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的,我拿公司下个月的流水打赌。”
“你真搞笑,怎么不拿自己的钱赌。”
“我那才几个钱,自己都不够花呢。”
秘书眼看着靳修筠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里一沉,刚要把靳总支走,靳修筠却先一步走了进去,冷冰冰的,“嫌钱少就给我拿出业绩,在这说什么闲话,嫌工作少?”
几人脸色瞬间一变,讪笑着离开了茶水间。
靳修筠脸色不太好看,大步往办公室走,秘书见状赶紧小跑着跟过去,生怕一时怠慢了又被牵连。
结果一进门,靳修筠倒是没发怒,反而一脸纠结的盯着办公室的角落,那里摆放着沈尘退回来的小提琴,秘书特意去取回来的。小提琴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上次拍卖会高价拍回来的项链。
似乎被闲言碎语所影响,他坐下时眼里带着浓浓的困惑与不理解。
“为什么……沈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好意,我只想对他好些,让他高兴,但他为什么还是不领情。”
秘书一愣,这是靳总在跟他进行情感问题探讨?
这还是第一次在办公室里,两个人完全谈论着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他一直跟在靳修筠身边,将靳修筠一系列讨人欢心的行为看在眼里,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评价一句,老板,你这样追人是真的追不到。
他又不能直接这么说,得罪了老板他直接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靳总,或许你可以试着换个方向?比如说你认为沈尘先生他最想要什么?”
“名望。”靳修筠毫不犹豫。
秘书一愣,“老板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靳修筠也看他,很是奇怪,“他为人张扬又爱出风头,出门在外必须有人簇拥,买表不看喜欢的,只看最贵的。这种人会不在乎名望?”
这还真是沈尘之前的行为。秘书无法反驳。
但毕竟今日不同往日,沈尘这人变了心,很多事也跟着变了。
他还是尽心尽力为老板解决问题,他建议道:“靳总,你得从他眼下的情况来看啊,现在你给他名车名表名琴在他看来都没什么用,你得发现他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
靳修筠扯了扯领带,“地位?”
秘书整个人都跟着着急,“是健康啊,他现在那副病病殃殃的样子,整天坐个轮椅,自然是渴望能站起来走路啊。”
靳修筠直接否了,“这不可能。”
秘书小声说道:“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
靳修筠一梗,好像从沈尘车祸后,他确实从未过问过他的身体情况。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就默认了他再无恢复的可能。
可万一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呢?
秘书从未觉得他们老板这么笨过,他叹了口气,“在我看来,能重新恢复成正常人才是沈尘最想要的。如果靳总您能找来个神医给他治好了,他绝对不会再拒绝你。到时候你再展开追求,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靳修筠慢慢听着,突然反问,“所以你也觉得我现在的方法不能成功?”
能不能成功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秘书话到嘴边赶紧吞下,他脸上挂着笑,“没有,但我只是觉得换种方法效果会更好,您之前的方法不是不好,而是太早了。等沈尘先生先接受了你,你再对他略施小计,各种讨好,这不就是锦上添花嘛。”
靳修筠没再说话,他沉思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半晌,他拿出手机,给沈邢拨通了电话,“沈邢,别急着挂电话,关于沈尘的身体我有事问你。”
下午,沈尘检查完身体,来到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
他的身体状况目前十分平稳,而且神奇的是,自从顾淮来到医院照顾他开始,他的腿就再也没有疼过。
生活平静,身体舒适,和煦的阳光下,沈尘眉眼舒展开,好像自从顾淮出现之后,他的情况一直在好转。
这样让他不禁开始幻想,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重新站起来呢。
一声尖锐的大喊自路对面传来,打破了沈尘的思绪,他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马路中央,正试图往医院这边来,不远处驶来一辆大货车,如果不减速一定会撞到小孩子。
一个路人站在马路对面大喊着提醒司机。
可小孩却像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巨大的车鸣声响起,司机这才注意到视线盲区的小男孩,他赶紧踩下刹车,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路人绝望的捂住眼睛,生怕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一个身影从街边迅速飞奔而去,一个闪身一把捞起小男孩。
大货车在方才小男孩的位置堪堪停住车,吓得脸都白了,缓了好半天才重新开车走了。
顾淮英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一贯笑着的脸也板了起来,他看着被抱在臂弯里一头懵的小男孩,神情虽认真,但语气还是说不出的吊儿郎当,他检查了一下小孩,见他毫发无损,教训道:“小屁孩,这马路可不是这么过的。你家长在哪?我要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你。”
沈尘在看到顾淮的一瞬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他出现的及时,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驾驶着轮椅来到顾淮身边,偷偷打量着顾淮有没有受伤。
顾淮抱着小孩,看着身边的沈尘,“你怎么在这?”
沈尘看了他一眼,“倒是该问你吧,你这个无名英雄是从哪冒出来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顾淮愣了下,他撇过头,低低笑了笑。
男孩看起来不大,五六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处于什么话都能听,但是又对很多事不太懂的年纪。
他本来在附近到处乱玩,追着小狗跑到了马路对面,小狗找不到了,便想着赶紧回来找爷爷,结果半路差点被一个超大的车撞到了不说,还被帅气的怪哥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心里登时委屈得不行。
男孩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看了看顾淮,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沈尘,见两者在那说着话,完全没人安慰他,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嗷的一嗓子,大哭了出来。
没想到会把孩子弄哭的顾淮:“……”
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的沈尘:“……”
顾淮好不容易摆出来的严肃姿态瞬间崩塌,他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小屁孩,又看见一旁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沈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为现状尴尬,还是为沈尘难得的小表情高兴。
沈尘坐在轮椅上看了会好戏,将该看回来的票价都看回来之后,终于舍得开口,“你会哄孩子?”
顾淮眼里很是无措,“没试过。”
沈尘笑意未收,眼神示意顾淮怀里的小孩,“他都哭了,哄一哄。”
顾淮表情顿时千变万化,颇有一股有苦说不出的凄凉,他把小屁孩放到地上,蹲下去与小屁孩努力保持平视,“别哭了,哥哥给你吃糖好不好?你家长在哪呢?”
小孩还真的很好哄,看着顾淮从兜里拿出来一根棒棒糖,眼角的泪都收了回去,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将糖塞进了嘴里,嘟囔着,“我爷爷在医院。”
沈尘默不作声的松了口气,他垂眸看着眼前重新将小孩抱回怀里的顾淮,眼中带着一抹笑意。
还挺会照顾小孩子的。
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
二人顺着小孩的指示往医院走,路上,沈尘轻轻戳了戳顾淮的肩膀,“你每天还随身带着糖?”
顾淮神情里有些懊恼,他别过头去,随意敷衍道,“啊,从工作室回来顺手拿的。”
本打算以后有机会拿出来哄人,没想到真用上了,只不过对方是个小屁孩。
沈尘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啊”了一声,施施然收回视线,一副明白了的表情。
顾淮眉眼呆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沈尘这是把他当成每天要吃糖的小屁孩了。
他刚要开口解释挽留一下自己的形象,怀里的小朋友对着远处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爷爷,我在这里。”
顾淮只好咽下他的话,他走上前去,也有些脾气,“这是你家小孩?”
一个老人拄着拐棍,神情有些焦急,额角都急出了汗水,看到小男孩这才放下心来,“是是是,小童,你跑哪去了?”
顾淮站直身子,也有些不满这马虎的家长,“你们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刚才他一个人跑到马路上去了,差点被大货车撞到。”
“而且还有个问题,这孩子我一给糖就吃,是不是平时的安全教育太差了,如果遇见的不是我而是人贩子,你们今天就看不到人了。”
这给老人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满眼都是后怕,他紧紧抓住小男孩的手,“这么严重!是你们救了他吧,真是好心人啊。真的非常感谢,等我助理一会回来,你们给他一个联系方式,改日我病好了一定当面过去感谢。”他视线扫过面前的二人,在看到沈尘时突然愣住了。
顾淮发现眼前老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试探着开口,“这是……沈尘吧。”
沈尘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医院还能再次看到他。沈尘对他点了点头,开口道:“孙老先生,你还记得我。”
顾淮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沈尘开口解释:“上次靳老太太寿宴你记得吧,我在那里结识了孙绰君老先生。”
大名一出,顾淮马上反应过来。
虽然不是他的领域,但毕竟是搞音乐的,自然也清楚孙绰君老先生在音乐界的地位,尤其是他不通人情,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倔强性格。
都说,孙绰君对音乐出了名的苛刻,多少人拿钱想要买通他说几句好话给写个推荐信,他都能直接把对方赶出去,再牛的身份也没用,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音乐家。
他马上跟他问了声好。
孙绰君拄着拐棍的手都在颤抖,他颤颤巍巍转身,“你们跟我过来。”
助理找人回来,到病房把小男孩接走了。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孙绰君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盯着沈尘,眼里满是欣慰与懊悔,“那之后你怎么没再联系我?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甚至托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到。我一度十分后悔,后悔没在那天直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我甚至都打算去沈家亲自拜访了,没找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沈尘没正面回答,他问:“您老人家怎么住院了?”
他记得孙绰君身体状况还是很硬朗的。
孙绰君哼了声,“气的,心脏病犯了。”
顾淮见状马上上前想扶着孙绰君上床休息,生怕他情绪再次激动,孙绰君摆摆手,盯着沈尘,“这么些年,我见过那么多人,独独只有你的演奏让我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忘怀。”
“我有个徒弟,小提琴天赋极高,是我这么多年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我对他倾注了全部心血,倾囊相授,悉心培养,结果……他居然为了钱财放着琴不练,跑到娱乐圈去敛财,甚至为了红,不惜诬陷同门师兄弟,砸了别人饭碗,毁人前程!
“这样的人,要是舔着脸在娱乐圈待一辈子,我也懒得管他,但他居然将小提琴作为踏板,要去参加什么鬼“新明星”小提琴大赛,成全他的明星梦!”
“这些天我实在气不过,我一想到这样一个宵小之辈要借着小提琴功成名就,扬名立万,我眼睛都闭不上。”
他看向沈尘,一向自傲的人此刻眼里带着些无助与恳求,看着就令人痛心。
他请求道:“算是我自私的请求,沈尘,你可不可以帮我阻止他?”
第32章
“新明星”小提琴大赛,顾名思义,是寻找擅长小提琴的明日新星的比赛。不过它与传统的乐器比赛不同,它本质上是一个综艺节目。是娱乐公司给自家艺人包装用的舞台。
在此之前,还有“新明星”钢琴大赛,“新明星”吉他大赛,许多明星素人在其中大秀技艺,在不同赛制里进行激烈角逐,最终选出最强乐手。
节目一经播出获得了相当大的反响。于是今年便紧锣密鼓筹备着第三季。
顾淮前几年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是也对这个节目有所耳闻,客观来讲,如果沈尘能有机会去到这样大的曝光度的节目里,对他之后在业内站稳脚帮助很大。
只是听到孙绰君居然因为看不惯别人拿小提琴当跳板而求人,顾淮有些意外。
客观来说,孙绰君有些固执了。他对音乐的追求是许多人一生也达不到的境地。归根到底,这世上大多数人学习音乐也不过是为了以后求职顺利,明星想靠着它增加知名度再正常不过。
但顾淮却不是不能理解。
他又何尝不是执着于一些固执的追求。
孙绰君紧紧盯着沈尘,虽然是请求,但他相信,凭借着沈尘对小提琴的热爱,定然也和他一样,看不得这种事的发生。
结果就见沈尘看向他,没什么情绪,“抱歉。”
孙绰君愣住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比赛是什么啊?”
沈尘沉默了片刻,他确实不知道,但这个并不影响他的答案,他道:“孙老先生,我对任何比赛都没有兴趣。”
孙绰君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我以为你和我一样,看不得任何人侮辱玷污小提琴。”
沈尘被他失望的眼神刺痛,那眼神他曾无数次在父母眼中看到过。
他曾在放学后被朋友约着出去玩,回到家时天色已晚。父母没出去参加应酬,反而坐在沙发上,用失望的神情看着他。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仿佛他出去玩的时间是在可耻的浪费生命。
时间久了,在父母无言的注视中,他会垂着头与朋友告别,转而拎起小提琴,关在琴房里没日没夜的练习。
他分明只是想偶尔出去玩一玩。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摇身一变,仿佛变成了他的父母。
沈尘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顾淮第一时间发现他不对劲,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他对顾淮摇了摇头,转过头去,也没过多辩解,只淡淡道:“孙老先生,你误解我了,其实我对小提琴的心并没有那么纯粹。”
孙绰君摇了摇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看得出来,演奏时的你心无旁骛,全情投入,没有热爱你做不到这样。能达到你那样状态的,我没再见过第二个。”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满眼都是痛惜,“是我强人所难了。”
老人殷切期盼的眼神也淡下去一些,他收回视线,“也许他们说得对,是我老糊涂,接受不了新事物,眼里容不得沙啊。”
沈尘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看不透,又如何能实现别人的期望。
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孙绰君没有了一开始的神采奕奕,整个人都颓废了好多,只是看着沈尘的视线里还带着某种可怜的盼望,见沈尘没有回应,最后还是苦笑了一声,“没事,还有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吧,也不必急着回复我。”
孙绰君也没再跟他们打招呼,只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顺着走廊往外面走,一路上,顾淮一直没说话,沈尘的思绪还沉浸在孙绰君那里,心里沉甸甸的,见顾淮什么也没问,缓缓开口,“觉得我很冷漠吗?”
顾淮站定看向他,“你是这么想的?”
沈尘点了点头,“孙老先生能放下姿态求人,我却直接拒绝了他,让他失望,我做的很过分,不是吗?”
听他这么说,顾淮皱起眉,他一把拽住往前走的沈尘的轮椅,逼着他转过头看向自己,声音都大了些,“难不成别人的感受比你自己的更重要?你就不能自私一点?”
沈尘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看着沈尘的表情,顾淮咬了咬牙,轻声骂了一句。
他后悔亲自把小孩送过来了。那样沈尘就不会看到孙绰君,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管他是孙绰君,赵绰君还是刘绰君,他的感受通通不重要,同不同意他的请求,只有一个标准,你自己想不想做。”
沈尘愣了下,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还是第一次,沈尘在“想做”与“你必须做”中,听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可以随心选择。
其实自从穿书过来之后,没有了父母在身边,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没有目标了。
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他就好像走进迷宫岔路里的孩子,无助且迷茫,看不到前方,找不到来路。只能原地打转,紧紧抓住它唯一擅长的小提琴,那是他身份的象征。
没有了小提琴,他就彻底没用了。
沈尘看着顾淮,半晌没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顾淮就站在旁边,静静陪着他,等着他想通。走廊上人来来往往,时而悠闲时而急迫,他们却静止在自己的时间里。
顾淮腿都差点站麻了,他刚要动一动,沈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拧着眉,“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顾淮轻轻笑了声,放下心来。还好,沈尘愿意跟他分享。
他把沈尘的轮椅转了一圈,让他面向自己。他轻轻蹲下,仰着头看向他,语气轻柔又带着些随性,仿佛一切事都不算事,“比赛,爱好,什么都不要去想,忘掉一切,只关注当下。告诉我,现在你最想干什么?”
沈尘疑惑的看向顾淮,顾淮就是笑,好像把他当成小孩子,只要他说出答案后,顾淮就会奖励他一颗糖。
身后,一个小孩手上绑着石膏,淘气地往走廊另一头跑去,阵阵脚步声敲击在沈尘的心头,心脏深处迸发出积压许久的渴望,此刻像是抑制不住般不停往外涌出,他的声音都有些干涩,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突然开口,“我想去跑。”
话说出口时,心口多日来的阻塞尽数散开,沈尘语气愈发坚定,“我也想去跑,想去闹,想尽情感受着风擦过耳边的温度,在人群中自由行动,不收拘束。”
他的神情是那么笃定与向往,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渴望,哪怕是已经看见了许多沈尘不为人知表情的顾淮,此时此刻,仰头看着他眼角泛起的淡淡红润,还是微微出了神。
仅仅是把欲望宣之于口,沈尘心里就松快许多,他如释重负地眨了下眼,收起眼角泛起的酸涩,恢复平静,想要感谢顾淮。
结果顾淮突然站起身,他转过身去,没去看沈尘,只是低声道:“你先回病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顾淮大步离开的身影,沈尘突然有些不安。
回想着刚才的状态,沈尘都觉得是自己情感太过外露,把顾淮给吓走了。
也是,人家就随口安慰你一下,怎么还当真了,居然真的说出来不切实际的梦想,怪可笑的。
他苦笑一声,等顾淮回来一定要和他道个歉。
二十分钟过去了,沈尘都在病房发了好久的呆,顾淮还没回来。
沈尘之前还勉强维持平静的心顿时变得焦灼不安,他不停地看向门口。
是他太过失态?让顾淮觉得不可理喻,所以直接走了?
又等了十分钟,门口还是没有动静。
他推动轮椅拿起床边的手机,找到顾淮的手机号码就要打过去,可手指按了下去,突然又愣住了,他打电话过去是想要干什么?特意解释,会不会显得小题大做,更惹人厌。
或者他想不想听呢。
心脏就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烤,沈尘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焦。
他淡笑一声。
就这样不再来了也挺好。
反正按照剧情,也是要散的。
也好过他太过依赖对方,到时候舍不得。
他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下一秒,急迫的脚步声逼近,沈尘猛的抬眼寻声望去,还未看清人,整个人天旋地转,居然被直接抱了起来。
看清来人,他好看的眉头刚皱起又舒展开,心猛地就放下了,比自我安慰还好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你怎么才回来?”
“嘘——”顾淮对他神秘一笑,抱着他穿梭在医院走廊,大步往外走去,周围人时不时投来打量的视线,顾淮却不在意,脸上还挂着得意又自信的笑,低头看他,“从现在开始,你的时间都由我安排。你老实待着就行了。”
看沈尘眉宇间露出些许困惑与不解,再加上眼角没褪去的红,顾淮喉结上下滑动,起了坏心思,他双手用力,猛的往上颠了颠沈尘,吓得沈尘一时之间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意识到自己动作后他不自然的松开手,手臂虚搭在顾淮肩膀,有些责怪地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你怎么不拿轮椅。”
这一眼让顾淮心里顿时美得不得了,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哥你别怕,我很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