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作者:瑜飒飒  录入:02-09

公孙优立刻躬身行礼,“大人厚恩,小人铭记在心。”
到案不足半月,张鹏脸上的油光已经没了,身体虽还肥胖,却似是只内充亏空的鞠,瞧上去又旧又瘪。
公孙优进去的时候外间轮值的几个低阶锦衣卫正在喝茶吃花生,张鹏许是饿了,一双鼠目紧紧盯着那些花生壳瞧,并没注意身边来了什么人。
“我小时候瞧少爷吃烧鸡,”公孙优轻声说道,“嘴里也蓄口水。”
张鹏这才瞅见了公孙优,先是一愕,神情瞬即恶毒起来,“你的口水真多,从前给我舔的时候也用不完。”
“那都是我爹作下的孽,”公孙优倒似不甚在意,“自己贪了恶财,不得亲养儿女,把我和姐姐送别人家里去做奴仆,小小孩童寄人篱下,哪有好日子过?受些屈辱也不奇怪。可我如今毕竟好好活着,衣裳干净三餐有继,姐姐也在王府里面荣华富贵,少爷却变成了阶下囚,大概没有机会出去,世间变化怎有准呢!”
“你靠卖主求荣三餐有继,”张鹏恨不得把目光变成刀子使用,“不知羞耻地来显摆什么?”
“主?”公孙优冷冷地哼,“我卖了什么主?你是我的主吗?还是你家老爷?太爷?只几斗米,就想养出死愚的狗?少爷还是放明白吧!进了这诏狱还能活命?儿子都剩不下,别只记着从前的风光。你给别人受过的委屈,以后都会应在自己女儿身上,她们都是受了祖上连累,这辈子也没办法摆脱,结局肯定不如我和姐姐,说不准给谁买去做了活盂,也是造孽。”
“你就特地来说这些?”张鹏咬牙咬得唇边见血,“跟着朴清鸡犬升天的臭东西,你们混出了脸就得意忘形了?还不是借了张家的力?”
“我是替王妃侧妃过来告诉你,”公孙优一点儿都不生气,只用阴冷的眼神瞅着他,“莫存侥幸之心,早早伏法早早超生。什么叫做张家的力啊?王妃未嫁之时得了你们多少欺凌折辱?不过是徒有小姐之名罢了。如今她的生母早不在世,更无同母手足,绝对不会去想什么办法保全张家一人一狗,别抱任何幻想。”
张鹏竟也冷笑起来,“你当我们都是傻的?她便想保又能保得了谁?宁王妃肚子里还揣着个种,不是也被弄死了么?朴清那样凝蕊那样,朔王爷能留着她们活着也不差什么了!什么时候废黜什么时候弄死,都不好说。还有你,公孙优,官都丢了的小跟班子,也并不用到我面前趾高气扬。少爷毕竟吃过用过,死便死了,你曾经的那些下作,咱们是不干的。”
公孙优缓缓退后两步,盯着他说,“太爷老爷不把我们姐弟当人看,毕竟也不怎么搭理,所以我也不用搭理他们。少爷从前对我当真不薄,来日等你死了,我会替你收尸,把猪身子葬在粪水沟里,脑袋埋进茅厕底下,看看怎么投胎。你和外面那个姘头生的儿子才只五岁,官家若是查出来自然活不成了,若查不出,我就让公孙不辜给抓过来,日日不做别的,只是为我洗脚穿鞋,擦屁股倒马桶。”
“公孙优!”张鹏目眦尽裂地扑到牢栅上面,似要啖他的肉。
公孙优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只轻声骂,“烂了心的东西,这些年只见胁迫毫无亲谊,倒也半点儿攀扯不上王妃,算是做了好事。下辈子若还能做活物,认真记牢,坏需有度,不要以为钱财真能买通鬼神。”说完对几个看守诏狱的锦衣卫拱了拱手,抬脚离了内牢。
一路面色阴沉心也压抑,直到回到冯锦身边,公孙优的情绪还不太好。
冯锦笑着拍他一下,问说,“激到他没?”
“应该吧!”公孙优闷闷地答。
“那就等着看吧!”冯锦便道,“关这么一阵本快疯了,你又去了这趟,臭东西应该要讲条件了。”
“皇上会应他的条件吗?”公孙优问。
“皇上哪有工夫理他?”冯锦淡淡地道,“要应他也是卢极和汤强,不过这两个人都比他还坏些,应会应得痛快,转眼反悔眼睛都不眨的。当官的会同牢犯讲信用?你也做过锦衣卫的,说说可不可能?”
“侯爷觉得他会讲什么条件呢?”公孙优又问。
“这种作恶多端的家伙也还是人,”冯锦说道,“我猜他会同周阁珍一样,妄想还能留个血脉。”
冯锦却猜错了。
张鹏开出的条件是要锦衣卫逮捕公孙不辜,说是只要亲眼看见他入牢狱,立刻便将所知之事一五一十供述清楚。
冯锦得到消息自嘲地笑,“他是算准官家查不出他的私生子来,只忌惮你父亲那身功夫。”
“从前恶事做得太多,所以深怕报应不爽。”公孙优淡淡地道,“我只是吓他,哪会真去折磨一个小儿?”
“卢极答应了他,”冯锦则说,“画像已经快马送至各城各县,令尊此番不太好过。”
公孙优缓缓垂下了眼,“他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此生不还,将来怎么面对容儿郡主?已比那些被害之人多活了好几十年,不算亏了。嫡亲外祖伤了嫡亲祖母性命,郡主身上带的恩仇,由锦衣卫帮着解了也好。”
“都说大义灭亲,此关实在难过,难为你想得开。”冯锦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微露赞许。
公孙优久久不语,眼见冯锦只瞅着他,终于叹道,“在我心里,还是郡主更重一些。”
冯锦听了点一点头,“我若是你,也必如此。都说亲恩难报,可这世间父母,也不都是慈爱有加,你爹是个坏的,也没坏到尽头,还有比他更混账的。”
公孙优跟了他一段时间,多少知道了些冯府旧事,没有接话。

第154章 急行军铁石心肠
这天没去兵器厂,弓捷远依照宋栖的吩咐梳拢各省兵器制造的纸账,以便掌握数目统一调拨,正忙活间瞥到匡勤进来,连忙起身见礼,“佥事何故到此?”
匡勤对他也甚客气,还了礼问,“宋大人可在官署?”
“又给皇上留在宫里说话。”弓捷远回答他说,“想是和匡大人在一处呢!”
匡勤扑了个空,脸上似有些愁。
弓捷远自然要问,“若有要事我与佥事传话可好?等得大人回来立刻派个人去相请?”
“郎中不知。” 匡勤稍微躲开些人,单独对他压低声音,“传话并没有用。我这是没见到大人,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说动他,所以才愁。”
“什么事情如此为难?”弓捷远不免有些惊讶。
“是我祖父,”匡勤实话实说,“知道宋大人还在赁房子住,觉得太不像样,非要出资帮忙买个小院子。没承想这事情却是个极为难办的差使,宋大人根本就不领情,只说没有必要。他不肯去相看,我能硬买不成?为此已经折腾许多次了,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也不能追到官署来找。”
弓捷远听是这事,不由笑了,“却是无奈!佥事便硬买了,宋大人不肯去住,谁还能绑着他吗?别人不知大人的脾气,我却深有感触,认定的事劝不动的。”
“唉!好愁好愁!”匡勤连连地道,“这边受罪,家去还要被祖父责骂没用。”
弓捷远见他拱手要走,便送出去,行了一段才试探问,“佥事可能听到北疆军情?”
匡勤听他这问,顿住脚步看来,神情非常迟疑。
弓捷远的心立刻就揪起来,“可是听到了什么信儿吗?”
“郎中与侯爷关系甚好,他没对你说起?”匡勤仍旧犹豫。
“怎么了?”弓捷远无心计较别的,语气越发小心起来,只怕自己一急就会追出什么坏消息。
匡勤轻声叹息,“昨儿送来的呈报上说朔王爷孤军深入北元腹地,已经数日联络不上。祖父夜里都没回家。”
弓捷远只觉脑里突然长了琴弦,声调最高那根被谁死命扯紧之后弹了出去,发出铮铮的锐鸣,刺得他眼皮狂跳不已。
几日联络不上?
失踪了吗?
冯锦眼见弓捷远匆匆跑进自己官署,不由望望身边的公孙优。
公孙优面无表情地退下去了,那双被睫毛挡住的眼睛里却流动着无声的恨意。
弓捷远没有精神在意旁的,只问冯锦,“侯爷为何要瞒着我?”
冯锦只好安抚他说,“捷远莫太忧急。北疆据此虽近,快马也得两日多的行程,呈报总是迟滞,也许此时王兄已与大军汇合。”
“也许?”弓捷远死死瞪着冯锦的脸,也不觉得他长得好看了。
冯锦有些无奈,拔步凑到跟前,伸手搂了搂弓捷远的项背,“此事已然惊动皇上,北疆不敢怠慢,必会一日一报,你也不要太过焦躁,耐心等着消息就是。”
“侯爷上过阵吗?”弓捷远忍不住问。
冯锦看着弓捷远雪白的脸,不说话了。
南京城里的那一仗不能算是上阵。
“轻敌是死。”弓捷远喃喃地道,“孤军深入,失去支援没有补给,若是闯进了包围遇到了埋伏……”
冯锦伸手按住弓捷远的肩膀,制止他说不吉利话,“王爷数陪皇上征战,不会那么鲁莽。”
弓捷远无力地闭闭眼睛,此时斯人在远,没有音讯,多说也没用处,便只低语,“劳烦侯爷,听得军报也给我去递个消息。”
此后果然日日都来军报,却也日日都没有谷梁初的消息。
弓捷远一刻不曾误职,精神异常亢奋,觉都不用睡了。
只教躺下,耳边就会响起谷梁初曾经说过的话——“孤若不成,他们可贵什么?”
万一……
万一他出什么事情,世子怎么办?还不能好好走路的小王子怎么办?
自己又怎么办?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更还有……那些身心与共密不可分的纠缠啊!以后都会成为梦魇,夜夜逼走人的睡眠。
谷梁初……
谷梁初已经远离所有卫所。
这天已经是他孤军深入的第九日,沿路谁也没有遭遇,两千五百兵马都在朔王爷的带领之下摸进了草原腹心,悉数藏进了一处孤岛般的矿坳。
那坳不高,被私采过,废弃了许多年,早被岁月摧残得面目全非,若非十分熟悉地形,很难寻找。坳的四面都是硬石,高不过人,立在里面堪堪可以挡住野风扑脸。
谷梁初命人全部卧在坳中,马也拽趴下去,嘴里衔了铁环。
此处早给经年的荒草淹得不可分辨,只要人马都不喧哗,敌方哨探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王爷怎知此处?”这天起了非常大的风,谷矫被吹得睁不开眼,又问又骂,“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师父的先祖曾经来过这里,”谷梁初淡淡地说,“在柳下记里画下了图,不过太不好找,孤还以为能再早到一些。”
“那些北元蛮兵肯定会往这边撤吗?”梁健也捂着嘴,但觉说话之时灰尘都会钻进口腔。
太旱了。
平原也像沙漠一般,呼吸都很呛人。
“肯定。后面二十里处便有水源,”谷梁初的模样倒比他们两人都要自如,仿佛风也挑人,尘土也挑人,不敢欺负王爷似的,“是不归宣府管辖的最近地面水源了。他们的补给必然驻扎在那儿,不管是撤退还是换防总要经过此处,且只耐心等着。”
大白堡外的北元兵马时进时退地拖了好几天了,应该没补给了,在这儿等着必然可以截住他们的退路。
整整等了一天一夜。
谷矫被蚊虫咬得周身是包,心里躁得不成,叨叨咕咕地瞎念叨,“他们的马这么慢吗?怎么还不到呢?不会迷了路吧?还是已经夺了韩山的卫城啊?”
梁健立刻搡他一把,“休要胡吣,”
谷矫瞄瞄闭着眼睛靠在挂满衰草的坳石上休息的谷梁初,见他没有训斥自己的意思,就不太服气地哼,“念叨念叨还不行?你不着急?不吃不喝还捱得,能不尿啊?你闻闻这坳里已经什么味儿了?”
“王爷都忍着呢……”梁健使劲儿瞪他。
谷梁初也是强忍,他靠回忆熬着时间。
坳里确实尿味冲天,他在想弓捷远若在此处会怎么样。
肯定得比谷矫能跳脚。
那是一个宁肯冻病了也不睡臭屋子的金贵人儿啊!
梁健见谷梁初唇角浸着抹笑意似的,疑心自己看错了,“王爷……”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负责瞭望的小校低吼,“来了!”
谷矫梁健齐齐挺身探头,果见一个坐骑精良的哨探策马狂奔而来,疾扎猛子冲进坳里,连滚带爬地扑到谷梁初的身边,狂喘粗气地报,“后面……不超五里……”
精兵们闻言立刻捉刀正甲,扯紧了坐骑的缰绳。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前方果然烟尘暴起,许多“得得”的马蹄声从尘团里直传过来。
一群煞鬼似的腆肚壮汉骑着健马踏碎了平原上的土皮,脸上都是急切之色,似与脚下的地同样干渴。
谷矫梁健一瞬不瞬地看着谷梁初。
谷梁初慢慢地从石头上直起身,皱眉望望贴地而来的巨大灰云。
“王爷……”梁健忍不住催他。
谷梁初这才缓缓拽起了坐骑,伸手撤掉马儿口中铁环,又低头拍拍身上甲片里的尘土,磨蹭了好半天才翻上去。
精骑们跟他一起翻上了马。
灰云已经不足百米。
谷梁初骤然大喝一声,“杀!”
两千五百套黑甲亮刃瞬间扑出矿坳,巨大的匕首一般刺向卷来的灰云。
急着驰回驻地休整补给的北元兵马猝不及防,还没瞧清眼前的状况,血光已在马蹄狂奔出来的灰尘之中迸溅开来。
好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
空气太脏了,两方官兵都得圆睁双目分辨敌人,眼神稍微不好一点儿立刻命丧刀下。
以逸待劳出其不意,这股北元撤军足有五六千人,全无防备之下,战力大减,没到一个时辰便被以少胜多的大祁精兵消灭殆尽。
四处横陈的残躯短肢,还能看出肌肉健硕孔武有力。
谷梁初在兀自肆虐的野风里面整肃队伍,命谷矫和梁健查查己方伤亡。
死了二百左右,伤了七八十人。
这是最小的损失,活着的军士仍旧面容沉重,同来的伙伴就此永别了。
“把自己人的尸首掩在矿坳里面。”谷梁初没有任何表情,下命令说,“然后随孤急袭后面的北元驻地。”
梁健忙道:“王爷……”
刚经一场血战,刚刚痛失袍泽。
吹过来的风都裹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已经歼灭了五六千人,还不成吗?
“兵机不可稍纵!”谷梁初冷沉着脸,语气不由分说,“咱们这通翻山越岭,一战便满足了?如今去北元驻地要比回卫所近多了,孤猜那里没有太多精锐之兵,正好抢过来给兄弟们休息治伤。只要灭了他们咱们就有吃有喝有睡觉的地方,以逸待劳地等着下一波敌人自投罗网,怎么不好?来回白跑,自己先把力气给散没了。”
梁健闻言没再说话。
谷矫想东西少,刚胜一场心里高兴,喜滋滋地跟在谷梁初身后。
水源附近果然没有北元精锐,可那里存放着粮食兵器,自也不会大意,留守之兵足有三千。
又是一通好杀,战斗结束之时大祁精骑们已经累得没有力气整理战场了。
谷梁初也不难为大家,容他们东倒西歪地随便躺着,自己领着谷矫梁健查点伤损。
又死了百十来人,伤兵总数也快二百。
“只有一千多个好战力了。”梁健对谷梁初说,“咱们真在这里等着?万一再回来的蛮兵人数众多就危险了。”
谷梁初搓搓手指思索思索,“粮食带不走,先让兄弟们好好歇上一个时辰,攒起劲儿来埋锅造饭,好好吃顿饱的,剩下的放火烧了。”
梁健立刻看向那些粮食,神色之间颇舍不得。
那得养活多少贫民百姓啊!
谷梁初知道他的意思,仍旧淡淡地说,“孤没下令往这些粮食里面投毒已是仁慈,都是父精母血好不容易养大的儿郎,死也当死在刀枪之下,碎如齑粉也莫穿肠烂肚。仗无好仗,总是小民受苦,但却不是咱们挑起来的,妇人之仁只会误事。”
这番狠话说得面不改色,梁健知道他的性子,只能去传命令。
作者有话说:
战争残酷,热爱和平

水源周围只有一片疏林,挡不住人眼,没有办法设伏。
谷梁初阖眼眯了一会儿,等着精骑们睡足了吃饱了,连夜开拨队伍,仍旧斜行奇穿,不走正经道路。
“王爷要去哪里?”看出他还不打算回宣府,谷矫问道。
“北元集了三万士兵,”谷梁初告诉他,“咱们毁了七八千 ,围攻宣府的也就一万四五,还有好几千人往哪去了?”
谷矫梁健齐看住他。
“大白堡附近有许多村落,”谷矫慢慢地说,“都距长城不远。这些混账是想去打小民的主意,烧杀抢掠做那强盗行当。这是他们的习惯,孤就去帮韩山扫扫道路,一来算是分而食之,二来也护一护大祁百姓,省得以后都不敢在边境求生。”
“可是咱们刚打两场大仗,” 梁健却说,“也不休整休整?会不会急进了些?”
“周案尘埃未落,”谷梁初扬首望着燕京的方向,“孤不能总在北疆待着,就要速战速决。”
梁健听了这话只能说道,“总不回去,怕不把韩指挥使急出毛病来。”
郭全站在院落之中,眼看着弓捷远一直仰头望月,轻声劝道,“小主子不必过分忧心,有时候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你想想,北元蛮兵若是擒住了王爷,早便喧哗起来,哪会这样消停?”
“师兄知不知道瞻世子的生父就是陨在战场上的?”弓捷远幽幽地道,“当时北王兵重,父子同处一阵,也没护得。很多事情上了战场便没准了,他只带了两千多军。”
“两千多军不算少了。”郭全认真说道,“整个北防又有多少兵力?小主子,你是边境长大的人,自然知道男儿上了战场就不能顾及自己的安危性命,该闯就得闯的。难道想让王爷做个贪生怕死缩在他人庇护之下的怂将?”
这是见惯了刀枪的人应该有的见解。
数月之前的弓捷远也会一样想。
过了半天他才再次开口,“那也应该有呼有应。若是死得其所也便罢了,我只怕他跟我怄气,非要逞能。”
“不会!”郭全异常笃定地说,“王爷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他一向是狮豹心肠,为了达到目标熬得住寂寞忍得住脾气,该出击时绝不犹豫,该冷静时也绝不会糊涂。”
弓捷远无法反驳郭全的话,令他始终介怀的也正是这些,只能认真点头,“你与他相识多年,是了解的。”
“我们本是兄弟。”郭全也点了点头,“彼此知道。”
弓捷远不想再说,嘴唇微微翕动了下,“他已离京二十多日了。”
二十多日,始终没有确切消息。
谷梁立也有些沉不住气,他想写圣旨去骂韩山废物,又恐扰乱了宣府卫的军心,急得咬牙跺脚坐不住凳,躁得活阎王般。
事关皇子安危,匡铸也不敢过分相劝,只怕自己把话说得满了,回头真有什么差池皇上要找自己的后账。
还是倪彬说了句话,“皇上莫太心焦,朔亲王并非鲁莽之人,两千军马也不会平白消失,想是故意不与韩将军联络。”
“他跟朕上阵的时候虽然勇猛,看着倒是肯沉稳的,怎么自己出去便会如此急功?”谷梁立的神情很是烦郁。
不管心里有几分疼,儿子毕竟是儿子,是自己最大的财产,受不住轻易折损,再者新朝未久,第一仗就赔了王爷,大祁的威名也别要了。
“是朕的疏忽,”并没别人搭腔,谷梁立又责备自己,“初儿到底年轻,不该让他去督韩山的军,而应该把他放到都指挥使下面去历练。权给大了,没人管得住他,所以为所欲为。”
“北疆若设总兵,”匡铸这才说话,“朔亲王还可纡尊委屈委屈,怎么也不能放在都指挥使的下面,那就没了体统。”
谷梁立沉吟一会儿才道,“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宣府外面围着一两万军,韩山就那么些兵力,也没能耐再分出人去寻他,要不就让韩峻……”
“皇上,”匡铸先前不开口是不肯招无妄之灾,提起兵策却不含糊,“蓟州距离北疆路远,若调韩峻未免大动干戈,即便宣府诸卫皆需守城以防滋扰,无暇分兵细寻朔王,也可派高山、天成等卫所出去驰援。于腹抽兵恐怕要惹民心动荡,以为北元兵势难挡,各种惊慌失措,弊大于利。”
谷梁立闻言就又思索一阵,“朕是怕他们拖沓,不如韩峻迅速。既如此说匡大人就传军令去大同吧!让附近的卫所帮忙找找。堂堂一个皇子没了音信,管谁的责任也不像话!”
谷梁初距离宣府镇没有多远,剩下来的一千多兵马此刻都掩在长城外面的青龙峪里。
连跑了小两天,远离了野风打脸的的荒原,奔进一个蚊子反比蜻蜓大的狭峪里,谷矫梁健皆都佩服自己主子寻找隐蔽地方的能力。
“这里面一个轿子都横不开,”谷矫鄙薄地道,“还好意思叫什么青龙?”
“龙也有大小肥瘦之分。”长途奔驰,谷梁初也饿狠了,靠着马腹上面撕硬饼子。
除了在北元驻地吃了顿饱的,他们已经始终没有正经用饭。
梁健眼见谷梁初那口钢牙半天也咬不下来一口干饼子,有些难受地说,“这边有林子了,属下去给王爷打个野味来烤。”
谷梁初摇头制止,“不要分心。孤算那些北元兵马就想来此袭扰,他们已经攻了这么多天的城,早该耗不住了,说不准随时过来。”
“王爷怎么算的?”谷矫有点儿惊讶。
谷梁初知道他永远是个只管打不管想的主儿,无奈解释,“前面就是宣府和大同的交界之处,看着有两个小所在管辖,实际上归万全都司的精锐兵力都抽去大白堡了,没剩几个能吃硬的,归山西行都司管的虽然原地没动,也就是个兵力不多的千户所,蛮兵们想要劫掠,跑太远了不及回援,等于自散兵力,肯定会仗恃人多,上这儿来撕口子。”
便有《柳下记》的指导,也看怎么使用,就如同人人都读《孙子兵法》,能当名将的人也没几个。
梁健跟着跑了好几天的野路已经明白了些,“上这儿来抢一趟比回后面的驻地快捷多了,王爷的时间卡得好,先端他后路再来截他的前兵。”
“虽然有些疲于奔命,却能起到最大效用。蛮子们世世代代边走边吃,非常习惯以战养战,多留一分机会给他们,这次清剿的时间就要拖得更久些,大祁现在,还没到可以慢慢打的时候。”谷梁初又啃一口饼子,用力嚼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耐心嚼烂,硬吞下肚。
梁健就又问他,“这么说韩山只拨两千兵给王爷也不算少?我还只在心里咒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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