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表情平静如水,实际上,心已经飞快地跳动起来。
十五叔这些来自人间的大道理,巫离是不是也听过同样的?
“孺子可教也。”十五叔伸手摸了摸巫辞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压低声音,“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电脑,互联网与媒介传播吗?”
“记得。”巫辞凝神,他知道,十五叔此时突然提起这些东西,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回来的时候,这些东西还不算发达。如今二十年过去,不知道人间已经变成什么样喽。那些凡人啊,虽然不像我们会用咒和法力,可他们却能创造出汽车和飞机,一样能跑能飞,太神奇了……”十五叔眯起眼,火光中,他的表情充满了怀念,“或许人类啊,并不一定需要神明呢。”
“十五叔……”巫辞轻声提醒他。
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在族里说这么大声啊。
十五叔呵呵一笑,转头看他:“辞儿,你记住,你要做个根红苗正的社会主义唯物巫师。宗教是人民的鸦片,鬼神不是客观现象,是人脑对客观事物的歪曲反映,是人类按照自己的想象创造出来的……”(1)
火光中,檀斐懒洋洋地单手支着下颌,银发垂落于肩头,一双黑眸望着十五叔,面无表情地说:“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十五叔:鬼神都是假的,听我背一套24字箴言。
檀斐:?当我死的?
(1)鬼神不是客观现象……:引自考研政治。
这一夜,对于巫觋族人而言,是煎熬到无法入眠的一夜。
在巫正清的授意下,一夜之间,世间存在着最后一位神明,以及巫辞将要下山寻找祂的消息,还是传遍了百神祭坛。
比起震惊于这个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天神的存在,族人们更关心巫辞。
可怜才刚满十八岁的巫辞连一件像样的冬衣也没有,就要为了拯救巫觋族只身仓促下山。
所有人心照不宣,他们什么也没有对巫辞说,却默默地将自己的心意灌注到了行动中。
男人们自发地举着火把,回到废墟中,在尚未完全坍塌的房屋中翻找挖掘能用的法器。
在巫正清和长老们的默许下,女人们来到神师庙,取下了被供奉在香案上的那匹用金线绣满千字祈福咒的黑布。
她们在神龛前坐了整整一夜,借着长明灯里跃动的烛光,接力赛似的轮流动工,终于在天亮之前,将一千道平安咒缝进了黑布的夹层中。
清晨,天蒙蒙亮起。
在废墟里挖掘了一夜的男人们勉强凑出了一些完整的法器,女孩子们将它们抱到溪边,小心翼翼地冲洗干净,再用自己的衣摆擦干上面的水迹,挑选出最像样的几件。
巫觋族与世隔绝,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农耕生活,几乎没有货币的概念。
在十五叔的提醒下,女人们褪下首饰,摘下孩子们手脚上辟邪的银镯子,男人们拆掉铜钱剑,把古钱币收集起来,沉甸甸的,装进一个小布袋里,老人们则拿出了一直抱在怀里的黄金神像、玉神像,连着那些法器一起交给了巫七蓉。
“用不着那么多。”巫辞赶紧把那些黄金拣出来,还给他们,“我下了山能自己挣钱,我都跟十五叔问过了,只要有手有脚,我在山下肯定饿不死的。”
他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是老人们宝贝了一辈子的,他不能把它们带走。
在老人们的坚持下,巫辞最终还是收下了一尊小小的鸿濛金像,带在身边,讨个好彩头。
巫七蓉用那块缝了一千道平安咒的黑色的布将这些东西包起来,谨慎地包了一层又一层,做成了一个结实的包袱。
在族人们的注视下,巫正清亲手将这个包袱交到巫辞手里,叮嘱道:“辞儿,你此次下山,须得多加小心。”
“师父,您放心。”巫辞郑重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袱。
他已经脱掉了那身破破烂烂的祭祀礼服,换了一身还算干净整洁的普通巫袍,这是族中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少年主动脱下来,与他交换的。
其他装不进包袱里的法器,譬如桃木剑之类的,巫辞就直接背在了身上。
“辞儿,要不是正好碰上这场天灾,叔叔婶婶们哪能凑不出像样的行李给你带走呢?”阿狗他娘触景生情,忍不住红了眼睛。
巫辞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家孩子一样,在给巫辞凑行李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戴了二十几年的宝贝翡翠簪子摘了下来,那是阿狗爹送给她的聘礼。
“老姨,您别这么说,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你们已经给我够多了。”巫辞轻声安慰她,“这是我身为天师应该做的。”
巫正清手里拿着一只用符纸折的纸鹤,这是昨晚他和几位长老一起做的,灌注了几人的法力,足以让它载着巫辞冲出巫山外的结界禁制,日行千里,飞到帝都。
直接去帝都也是十五叔提议的,他说那里是全国的中心,干什么都方便。
巫正清将纸鹤弹到半空中,念了句咒语,纸鹤骤然变大,扑扇起翅膀来。
纸鹤扇动的风拂过发丝,巫辞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上前一步,抱了抱他娘,再抱了抱师父,阿狗他娘和阿狗也走上来,一左一右地抱了抱巫辞。
“祖宗,我在家里等你。”阿狗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早点带着那位神回来,然后给我讲外面的世界。”
巫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亮亮的,鼻尖泛着红,笑着说:“放心,我马上就回来。”
“喂。”就在这时,巫子云突然拨开人群,臭着一张脸,一瘸一拐地走到巫辞面前,“等一下。”
看见死对头,巫辞笑了一声:“我只是暂时出一趟远门,下山办点事情,你也要跟我抱抱吗?”
“少臭美,谁要跟你抱抱。”巫子云脸有点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犹豫两秒,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飞快地丢给巫辞:“喏,给。”
巫辞一把接住,垂眸一看,巫子云扔给他的是一个长长的小木匣。
他拉开木匣,里面是一把黑线香,质地细腻,散发出一股混合着桂花甜味的檀香气息。
“返魂香?”巫辞吃惊地抬眼看巫子云,“这不是你的传家宝吗?”
这把返魂香是巫子云的命根子,混合了天竺老山檀香、降真香等多种难得的香料,有驱邪除秽,降神镇宅的奇效,他天天带在身上,形影不离,点一支都舍不得。
“什么传不传家宝,送你了。”巫子云的眼睛已经飞到了天上。
巫辞没再说什么,他合上木匣,小心地将它塞进怀中,上前一步,拍了拍巫子云的肩膀:“谢了,兄弟。”
巫子云哼了一声,耳根有点红,却难得没有反驳。
眼看天色差不多了,巫辞没再留恋,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到纸鹤前,翻身而上。
坐稳之后,他转过头,望向身下乌泱泱的一群族人。
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抱着神像,有的提着桃木剑、拷鬼杖,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仰着头,目送着巫辞。
巫辞的视线逐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巫七蓉,巫正清,阿狗,巫子云……最后,落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十五叔脸上。
十五叔一手拄着拐杖,举起另一只手,冲他招了招,手腕上那块旧腕表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巫辞冲他略一点头,回过头,双指结印,飞快地念出一长串咒语,一道金光从他的掌中迸出。
他摊开手心,贴到纸鹤身上,纸鹤身上的字符倏地一亮,随即一展双翅,载着他一飞冲天,扶摇直上。
这一次,巫辞没有再回头,清瘦的背影果断而决绝。
就在少年乘着仙鹤穿梭于云间,逆着风高速飞行时,忽然感觉身后一沉。
他倏地皱起眉,敏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又是幻觉?
巫辞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一双黑符耳坠随着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胡乱摇晃:“……看来我真的得去精神病医院看看了。”
“啧。”檀斐抱着胳膊,岿然不动地坐在他身后,银发和黑色衣摆被风卷起,“我先声明,我可没赖着你啊。”
明知道身前的少年听不见,他依然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待在深山里也挺无聊的,想了想,不如跟着你出去看看。我帮你两次,让我搭个便车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说:
檀斐:(嘴上)我可没缠着你啊。(实际上)老婆贴贴。
巫辞:???
第22章
苏醒之后,檀斐的身上的灵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在出手帮助巫辞之后,那点原本就稀薄的灵力更是时有时无。
因为无法判断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加上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跟上了巫辞。
不过,奇怪的是,靠近巫辞后,檀斐突然觉察到,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息。
他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于是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触碰到少年的耳朵。
巫辞身上的那种清新的气息像林间的草木,对檀斐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意识到这一点后,檀斐漆黑的眸底泛过一丝异样的涟漪。
他试探着又贴近了巫辞一点,觉察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有了逐渐复苏的苗头,眼中惊讶更甚:“哦?”
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碰上一个体质特殊的巫觋族少年,檀斐干脆对自己施了点法术,然后直接把整个脑袋都靠在了巫辞的肩膀上。
他是碰不到这个维度里的人的,虽然可以施法,但是比较损耗灵力。
不过现在,那些损耗的灵力都可以从巫辞身上吸回来。
“我再次声明,没有要吃你豆腐的意思。”檀斐并不觉得自己的解释多余且没有诚意,他心安理得地把头靠在少年肩上,闭着眼,感受着那股草木一样清新的气息,“现在我必须跟着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你能帮助我快点恢复灵力……啧,这么说,我岂不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正在专心飞行的巫辞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多了个戏多的恶鬼,那鬼还跟狐狸精吸人精气一样吸他。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一边肩膀有点酸痛,轻声嘀咕道:“要不,下了山以后,还是先去看看颈椎和肩周吧……”
从回忆中醒来,檀斐抬起眸,看向床上已经熟睡的巫辞。
这就是他一直跟着巫辞的原因。
除了好奇和好玩,还因为,这个少年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那股清新的,能够帮助他尽快恢复灵力的气息。
于是檀斐一跟就跟了三个月,虽然灵力和记忆都在龟速恢复中,但他也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因为多管闲事而出手帮助了对方多少次。
虽然巫辞并不知道就是了。
巫辞对节目组透露下山找神的事情时,檀斐也有些惊讶。
毕竟,巫辞曾在神师庙发过重誓,绝不泄露半分。
但回想起临走前那天半夜,那个叫十五叔的科学神棍神神叨叨地对巫辞说着什么互联网,什么媒介传播,檀斐就猜到了,巫辞想要干什么。
在十五叔的提醒下,下山后的巫辞亲眼目睹了二十年后互联网媒介的发达,他心里清楚,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在短时间内快速找到那位神明,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不如借助互联网的力量与网络直播的号召力,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小天师倒是不傻,知道轻重。
只是,这是一招险棋。违背誓言的后果,他能承担得起吗?
想到这里,檀斐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懒洋洋地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脖子,自言自语道:“欠我那么多人情,迟早要让你还我。”
说完,他甩了甩银发,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檀斐消失后,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向椅子的方向。
刚才……那里是有人吗?
周六的早晨,空气湿润且清新。
尉川叙一觉睡到八点,起床洗漱后,他将双手撑在陶瓷水池边上,一脸深沉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青年一头黑发,面容英俊,身上穿的尽管只是普通的灰色棉质居家服,却依然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为挺拔瘦削。
自恋地进行了十分钟的自我欣赏,尉川叙伸手拨了拨额前湿润的发丝,拿起搁在架子上的金丝眼镜戴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我,真是鬼斧神工一样的美貌。”
他其实并不近视,相反,两只眼睛视力非常好,戴眼镜只是为了更上镜,在镜头前为自己塑造一个值得公众信赖的儒雅模样。
离开卫生间,尉川叙精神抖擞地走下楼梯,正打算品尝今天的早餐,却在跨入餐厅的那一刻,被一个背对着自己端坐如石雕的身影吓了一跳:“我草!谁啊?!吓死我了!”
苦心经营的雅痞形象在这一声脏话中轰然坍塌。
听到尉川叙的声音,困成石雕的郝芒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因过度熬夜而惨白的脸。
他咧开嘴,露出同样白的牙齿:“早啊,阿叙,是我。”
“草,芒芒子,你真是吓死我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认出郝芒,尉川叙的表情由惊吓变成了无语。
他伸手揉了揉胸口:“早餐吃了吗?一起吃点?”
“没吃呢。”郝芒没有和他客气,他忙活了一宿,早就饥肠辘辘,眼睛发绿,“别叫我芒芒子,怪恶心的。”
家政阿姨很快端来丰盛的早餐,郝芒狼吞虎咽地吃下三个三明治,才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道出来意:“叙啊,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坐在他对面的尉川叙一边拿着手机刷今日新闻,一边慢慢细品一杯冰美式。
听到郝芒的话,他从手机前抬起眼睛,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哇,不得了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能从郝大导演嘴里听到‘求’这个字,贵司终于要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所以你是来跟我借钱周转的?”
熟悉尉川叙的人才知道,他这个人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和实际上的性格反差有多大。
郝芒早知道他会是这种贱贱的反应,严肃地纠正他:“注意,我司是‘快要’倒闭了,但还没有倒闭。”
“有什么区别?”尉川叙放下手机,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饶有兴致,“说来听听,你们是怎么倒闭的?”
郝芒无视了他的话:“你知道我们新推出了一个节目,叫《撞邪直播间》吧?”
“这个节目居然还没被砍掉?”尉川叙惊讶地往后靠,拿起咖啡轻轻摇晃,杯子里的冰块与杯壁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不愧是贵司出品的节目,和贵司一样生命力顽强。”
“……我真的会感谢你的夸奖。”郝芒微笑着用左手按下自己硬了的右拳头,“不仅没黄,而且根据我的预测,我们马上就要爆火了。”
“因为导演过劳死而上热搜吗?”
“……”郝芒额角暴起青筋,按住自己硬起的拳头。
忍住,千万不能因冲动而把他杀了。
提起尉川叙的大名,时下热衷于上网冲浪的年轻人们无一不知,他的名字就像一个符号,频繁地出现在近两年的网络热门词条和新闻报道上。
是的,符号,一个被国家阴阳事务管理局推出来,面对民众的形象符号。
近几年,社会上出现了许多用科学无法解释的诡异案件,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面对恐慌情绪日渐高涨的民众,一个名为“国家阴阳事务管理局”的官方机构迅速成立,专门调查这些普通警局无法接手的棘手案件。
而年仅二十六岁的尉川叙,在两年前被任命为阴阳事务管理局的办公室主任。
每当有任何惊动官方的灵异案件发生,他便会出现在新闻上,以阴阳事务管理局对外发言人的身份,对案件进行梳理与总结,安抚民众。
得益于互联网,在年轻人中,尉川叙的呼声非常高,除去英俊的外表和幽默轻松的性格,他的家世也是他值得信赖的关键。
尉家祖上曾是朝廷的神职史官,专门负责记录皇宫内外求神祭祀之事,可以说是天子身边与各种巫道僧侣直接打交道的人,知晓诸多宫闱秘史。
到了尉川叙的曾爷爷辈,他们开始对鬼神文化进行更为学术性的研究,力求证明祖先记载过的神明真实存在。一些尉家子孙更是拓展了研究范围,远渡重洋,研究西方宗教信仰和神魔文化。
到了尉川叙的父辈,他们对于鬼神文化的研究更为细化,尉川叙的父亲是重点大学相关专业的教授,母亲则是阴阳事务管理局的现任局长。
尉川叙自幼耳濡目染,对这方面十分感兴趣,在国外读研的时候,他拓宽了研究范围,与神明息息相关的巫师、神婆等特殊职业人群,成为了他的重点研究对象。
两年前,尉川叙留学归来,那时阴阳事务管理局顺应时代发展,需要一位年轻健谈且值得信赖的发言人面向群众,尉川叙便成为了那个最佳的人选。
郝芒这次拜访的目的,便是希望尉川叙能够与节目组合作,成为特邀嘉宾。
“说真的,芒芒子,朋友一场,我真的不太想在新闻的社会板块上看到你猝死的讣告。”尉川叙叹了口气,“不然我还是先给你转五百万吧,你先欠着,不急着还我。”
眼看他真的拿起了手机,作势要转账,郝芒忍无可忍地猛站起身,一把按住他的手:“阿叙!你先听我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上我们的节目!”
尉川叙被按住了手,震惊地抬头看他:“你终于还是疯了?看来我应该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我肯定付不起你的通告费,所以我根本没打算付。”郝芒把手收了回来,破坛子破摔。
“草,你终于彻底疯了。”尉川叙再次拿起手机,“喂是帝都第一人民精神病院吗……”
“你先看看这个!”郝芒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挂断电话,并将随身携带的iPad塞进尉川叙手中,“看完再决定也不迟!”
尉川叙用同情的眼神看了郝芒一眼,摇摇头,将目光转向iPad:“疯批艺术家,我早就跟你说过,趁早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逐梦演艺圈的想法……”
郝芒根本不管他说什么,直接点开了播放按钮。
一个少年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透过单薄的肩膀,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羸弱,但挺直的背脊也充满了令人过目不忘的坚韧感。
尉川叙一下就改了口:“嘿?长得还挺好看。”
郝芒:“???”
作者有话说:
檀斐:老婆贴贴,要吸吸老婆精气才能活下来这样子
巫辞:变态?
尉川叙:小天师还挺好看!
檀斐:?找死?
搞笑役男二登场!
装神弄鬼三人组到齐~ovo
第23章
这是郝芒昨天熬夜剪的视频,他把节目组在深夜街头初次和巫辞相遇的场景,以及昨日的跟拍都剪了进去。
“这是谁?你们公司新签的艺人?还不错嘛。”尉川叙一开始还像只多嘴的鹦鹉一样絮絮叨叨。
但随着视频内容的播放,他闭上了嘴,坐直身体,神情认真地盯着画面。
郝芒留心观察着尉川叙的表情变化,见对方的眉头逐渐紧锁,他心中一喜,知道这事有谱了。
把视频来回看了三遍,尉川叙这才放下iPad,身体后倒,靠在椅背上。
他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鼻梁:“这是你们公司新出的剧本?特效精进了不少嘛。如果你是想要投资的话——”
“尉公子,这是实拍,不是特效。”郝芒趁热打铁,将提前打印的策划书递了过去,“如你所见,我们这个招摇撞骗的节目组,竟然误打误撞,偶遇了一位真正的巫师。除了挽救我们节目,我当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研究这些吗?所以在成功邀请到这位小天师之后,我连觉都没睡就来见你了。”
郝芒把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为了把尉川叙骗过来,他算是豁出老脸了。
“真是实拍?没骗我?”尉川叙重新戴上眼镜,接过那份策划书。
“我发誓!我哪敢骗你啊!”
尉川叙草草地翻了几页,很快被上面的一段话吸引了注意。
“巫辞,男,18岁(存疑),巫觋族人,来自巫山,即《山海经》中传说的巫咸国,巫觋文化的发源地,是巫觋族的下任天师(即族长继承人)。巫觋族原本隐居于深山数百年,据说巫辞是为了寻找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个神明,在不久前出山了……”
尉川叙的视线在“巫觋族”和“神明”两个关键词之间来回移动。
这些年来,他见了不少民间的神婆巫师,也见过官方盖章认定的道士和尚,有的是卖弄伎俩的骗子,有的是真的有点东西在身上。
但尉川叙始终觉得,这些人都不是他想看的正统古老巫术。
他想知道的古老巫术,是那些自上古就开始流传的神秘文化。
如果郝芒没有撒谎,视频也没有作假,那么,这个名叫巫辞的小天师,并不简单。
“阿叙,我想邀请你来当我们节目的特约嘉宾,而且,管理局那边应该希望你的形象更接地气,更深入年轻人一些吧?”看出了尉川叙眼中的动摇,郝芒连忙说道,“至于通告费,你可以提,但我们不一定能满足……”
尉川叙放下策划书,神态也变得正经和官方起来,就像每一次新闻上出现的那样。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如果这个小天师真有这么灵,我可以不要通告费。管理局那边,我会去申请,说服上面同意。”
听到肯定的回答,郝芒喜从中来,依然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免费来参加节目?”
“对。”尉川叙推了推眼镜,视线再次落到iPad屏幕上,“前提是,你给我看的视频,必须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郝芒嗖地站起来,拿起iPad,像一阵风一样朝大门冲去,“我有事先走一步,合同晚上发你!不许反悔!爱你哟!爱你爱你!”
听着大门传来关门的声响,尉川叙收回目光。
他拿起手机,刚打开视频软件,便在首页热门推荐上看到了巫辞的脸。
推荐语是“#惊!节目组深夜撞邪,过路外卖小哥竟是真天师#”。
尉川叙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的清俊的面孔:“巫觋族小天师吗……”
下午,正在寿衣专卖店帮客户试穿寿衣的巫辞接到了郝芒的电话。
“小天师,我给你发的协议你看了吗?考虑得怎么样了?”手机那头的郝芒语气无比热切。
“我看了,你们开的条件都挺好的。”巫辞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回答,一边将身上的黑色寿衣脱下来,“但我还没有考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