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的缩短,巫辞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来接他们的人看打扮像是一位管家,烈日当空,这位管家却穿着反季节的全套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连本该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都戴上了白色手套。
除了一张脸,他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才在太阳下走了几步路,巫辞的鼻尖就沁出了细汗,可这位管家却像一座冰雕,岿然不动地站在大门边,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冷气。
“尉先生您好,两位先生好。”管家微笑地注视着巫辞三人走到自己跟前,彬彬有礼地开口,“我是关家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Jack。”
敏锐的直觉让巫辞发现,这个Jack身上冒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冷气,而是阴气。
他随着尉川叙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奇怪的管家。
尽管Jack神态自若,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的脸色却如同纸张一样惨白,印堂也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肉眼难以辨别的黑气。
尉川叙没看出来,笑着朝Jack伸手:“你好,Jack,我是尉川叙。我和关女士约好了,来看看杜先生的情况。”
说着,他向Jack介绍了一下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巫辞和檀斐。”
Jack礼貌地和尉川叙握了握手,目光在巫辞和檀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礼貌地说:“杜先生已经在会客厅等候,请三位跟我来。”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见他微微抬起下颌,心知问题不大。
三人一齐随着Jack走进院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泊,湖中矗立着一尊约四五米高的白玉女神像。
巫辞的目光立刻被这尊女神像吸引了。
显而易见,这是一尊女娲神像,在巫觋族百神祭坛里的参天石柱上,就雕刻着女娲的神像。
但诡异的是,这尊神像却不似寻常神像那样演化成人像,而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人首蛇身”女娲像——神像的头部是一个双目紧闭的长发女人,脖子以下竟然全是蛇的身体,一圈圈盘桓在身下的立柱上,蛇尾没入湖面,隐于水中。
这尊女娲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巫辞不由得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或许是因为造型太过直接和诡谲,这尊女娲神像看起来不仅丝毫没有端庄神圣的感觉,还显得异常妖异。
尤其是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一样。
因为感觉到了不适,巫辞收回视线,忍不住问:“Jack先生,这是女娲神像吗?”
“客人好眼力。”听到巫辞的提问,在前面带路的Jack回过头,向他微微一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看起来极其不协调,“这是地母神娘娘像,先生和夫人专门请来家里的。”(1)
“地母神娘娘?”聊到了尉川叙感兴趣的话题,“没记错的话,地母神娘娘是由女娲演变而来的一个形象,与民间传统的女娲娘娘还稍有不同,这个信仰大概发源于唐朝时期的河南。”
“尉先生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学识渊博。”Jack又翘起了艳红的嘴,“一般客人来时,都会把地母神娘娘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搞混。”
“没想到,关女士原来是地母神娘娘的信徒。”巫辞不动声色地接话。
“主要是我家先生信地母神娘娘。”
“那还挺罕见的,一般信仰母神的,都是求婚求育的女性。”尉川叙和巫辞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这一次,Jack只是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路过地母娘娘神像旁边时,巫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颗巨大的女人头颅下便是一条蛇的身体,近看更为瘆人。
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察了一些微妙的异常。
除了这尊神像,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巫辞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只是在行走的过程中,暗暗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在看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檀斐的询问。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要随着空气消散。
这是走进这个院子以来,檀斐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檀斐的声音,巫辞一边留意着前面的Jack,一边刻意放缓了脚步。
直到与檀斐落后于Jack和尉川叙身后一段距离后,他才低声开口:“檀斐,这家的风水有些奇怪。”
檀斐一双黑眸淡淡地直视着Jack的背影,声音很低:“下面埋着镇宅石。”
“您是说我们现在脚下的方位吗?”巫辞轻声问,“在那个人工湖泊下面?”
在失去所有灵力的情况下,作为一缕元神的檀斐,居然还能觉察到脚下埋着东西,这让巫辞在吃惊之余,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是神欸。
想到这里,巫辞刚才还有些不安的心情,此刻又变得平缓了许多。
他忍不住抬眼偷瞄檀斐。
檀斐没有留意到巫辞的目光,只是平视前方,微抬下颌:“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其他的,进去才知道。”
巫辞点点头:“等会儿进去我得仔细点了。”
按照之前尉川叙调查到的情况,关瑞秋出身豪门,又是做生意的,自然迷信,对风水一事应该十分上心。
在买下这处房子的时候,她一定专程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对布局和摆设都有过专门的研究。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几辆停在花园中的轿车。
其中一辆不仅款式很罕见,车标也很张扬的车引起了尉川叙的注意:“嚯,限量版劳斯莱斯,车牌也很炫哪,六个八?”
巫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车牌上的“帝A888888”,不解地问:“叙哥,这个车牌怎么了吗?”
“能拥有这种有着特殊寓意的连号车牌号的车主,一般非富即贵,要么是财力雄厚,要么是达官显贵。”尉川叙露出欣赏的神色,“想来也只有这样的车牌号,才配得上关女士显赫的身份与家世。”
“尉先生真是妙语连珠。”Jack侧头微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唇更显诡异。
“那你的车牌尾号呢?”巫辞好奇地问。
“我?哎呀,刚才上车的时候你们没注意看吗?说起来可真不好意思,比起关女士可差远啦。”尉川叙谦虚地摆摆手,“也就六个六吧。”
巫辞:“……”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檀斐冷嗤一声:“就等着别人问呢是吧?”
作者有话说:
尉川叙:体谅一下没有对象的人。
(1)地母神娘娘:作者杜撰的,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有区别。
两句话的工夫, 他们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像是为了迎接他们,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向外打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摆设。
奇怪的是, 明明没有风, 巫辞却忽然感觉到, 一阵刺骨的阴冷之气从敞开的大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这股阴冷之气霸道有力,像薄薄的冰刃一样飞快地剐过他的骨头。
好重的阴气!
普通凡人的身体更容易受到阴气的侵蚀,一旁的尉川叙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冷,Jack, 你家中央空调一直开这么低吗?”
巫辞不动声色地瞥了Jack一眼, 却见Jack面不改色, 依然保持着稍显僵硬的微笑。
他没有回答尉川叙的问题,只是恭敬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们引向门内:“三位先生, 这边请, 杜先生在二楼等你们。”
尉川叙抬手紧了紧衣领,趁机调整了一下领结内的针孔摄像头,他转过头,看向巫辞和檀斐:“走吧?”
“嗯。”巫辞点头。
他们跟在Jack身后,踏进了这栋略显诡异的别墅。
进门后,巫辞明显感觉到, 那股阴寒之气越来越重。
他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一楼的摆设。
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若从全局来看, 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脚下埋着镇宅之物, 院里供奉着诡异神像, 主宅的阴气已经重到住在里面的人需要穿上反季节的衣物才能御寒……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道场。
想到这里,巫辞悄悄转过视线,看向身边的檀斐。
从走进这扇门开始,檀斐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此刻,他轻抬下颌,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口中却发出了只有巫辞能听到的轻轻的声音:“嘘。”
檀斐在暗示他不要说话。
是觉察到了什么异常吗?
巫辞立刻会意,他收回视线,看向前面正在引路的Jack,继续向前走。
Jack带着他们走上旋转阶梯,来到二楼,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会客厅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三位请进,杜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紧闭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一道光从门内倾泻而出。
门缓缓打开,巫辞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宽敞华丽的会客厅里,一个男人窝在白色真皮沙发里,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致考究的杯子。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皮草,腿上盖着一条杏色的毛毯,毛毯一直垂到男人脚下的地毯上。
巫辞的第一感觉是,瘦,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瘦了。
他薄得像一张纸,脸颊两侧向内凹陷,说是一层皮贴着骨头也不足为过,看起来病恹恹的。
与其说是他穿着皮草,不如说,他更像被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整个人不停地在雪堆里下陷。
引人注目的,除了男人病态的身形,还有静置在沙发一侧的轮椅。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瘦到几乎脱相,但巫辞依然能认出来,他就是杜一。
资料照片里的杜一是那种很寡淡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甚至还有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苦相。
而眼前的杜一,尽管瘦,眉宇间比照片中年轻十岁的他却多了几分锦衣玉食的贵气。
见他们进来,杜一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搁到桌面的杯碟上,十指交叉,微笑起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一头银发的檀斐脸上,眼神有些惊讶,随后又移向檀斐身边的巫辞,最后视线落到了尉川叙脸上。
“杜先生,这位就是尉川叙先生。”Jack适时向杜一介绍,“以及尉先生的两位朋友,巫辞先生和檀斐先生。”
“三位好。”杜一轻轻往后仰了仰身子,脸上的笑容略带歉意,“我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起身迎接,三位请自便,不必拘束。”
“杜先生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风华绝代。”尉川叙非常自然地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转头招呼巫辞和檀斐,“来,坐。”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檀斐微微一点头,两人一齐上前,在尉川叙身边坐下。
“呵呵……”尉川叙的称赞惹得杜一不禁发笑,但才笑了两声,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Jack快速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先生,水。”
杜一喝了两口水,把杯子还给Jack,看向尉川叙。
刚才咳得厉害,杜一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多了几分红晕:“听瑞秋说,你们是来替我看病的?”
“是的。”尉川叙看向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身怀绝技,或许能帮您看出些什么门道。”
杜一却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盯着尉川叙:“你们来,恐怕不只为了这件事吧?”
被当面揭穿意图,尉川叙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游刃有余地接茬:“真是逃不过杜先生的眼睛呢,没错,我们确实另有目的。但是,来为您看病是主,次要的呢,是想从您这里打听周嘉逸的下落。”
杜一又笑了一声,却又接连咳了三四声。
身后的Jack习以为常地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止住咳嗽后,杜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旁的Jack安静地退开,在他身后当一个透明人。
巫辞忽然开口:“杜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的?”
听到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问话,杜一抬起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任。
“这位是小天师巫辞,一位巫师。”尉川叙适时介绍,“自古巫医不分家,别看他年纪小,道行却很深。”
“哦……”有了尉川叙做担保,杜一的眼神变得赞赏起来,礼貌地回答,“大约一年了。”
“平时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呢?”巫辞问。
“畏寒,怕冷,吃不下东西,还时常呕血。”
“呕血?”巫辞蹙眉,“先前来给您看病的人,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说法……都说是普通的胃病,开了些胃药就走了。”杜一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幽怨,“你们看我的脸,都已经变得这么丑了……”
尉川叙恭维道:“您和我年幼时在荧幕上看到的一样,依然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杜一一怔,道,“呵呵,呵呵……原来还有人记得呢。”
这人怪怪的,为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那个管家Jack也是,笑得像个假人一样。
巫辞在心里想。
杜一忽然问:“小天师,我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巫辞一顿,抬眼看他:“目前没有发现您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杜先生,您介意让我为您把把脉吗?”
“当然不介意。”杜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树干一样干瘦的胳膊。
巫辞起身上前,半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杜一的手腕上。
凝神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杜一:“您的脉相有些紊乱,但不是什么大事。我稍后给您开几服内服符箓,您只需连续七天在零点时将符箓烧成灰烬,化水服下即可。”
“听起来很像江湖骗子的手段。”杜一微笑地看着他,“有什么科学原理吗?”
巫辞没有回答。
他收回手,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沓黄符纸,轻轻把符纸往空中一撒。
符纸非但没有往下散落,反而很有规律地并列成一排,飘在半空中,随后围成一圈,将巫辞包围在其中。
“哦?”杜一眼中多了两分惊讶。
巫辞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在空气中写下什么,一道道金光从他指尖画过的地方散出。
画完最后一笔,他指尖轻弹:“去!”
金光瞬间分化成几股,朝围住巫辞的那些符纸飞去,符纸翩然下落,乖乖地飘进巫辞的手心里。
再一看,巫辞手中原本空白的黄符纸上,竟然多出了一个道士头像,下面则是繁复的敕令咒语。
“太上洞玄灵宝五岳神符?”尉川叙嚯了一声,“这道士头像是张天师吗?”
“不,是始祖神鸿濛。”巫辞将手中画好的符纸拢了拢。
在古代,符箓的制造几乎都被道士所垄断,民间巫师所用的灵符大多是从道士那里学来的。巫道结合后,巫师对符箓进行了更适合巫教神明的改良。(1)
整理好符纸后,巫辞将它们递给Jack:“Jack先生,麻烦你帮杜先生收一下这个符箓。”
“好的。”Jack恭恭敬敬地收下那沓符纸。
巫辞这才看向杜一,直直对上他眼中探究和好奇的神色,坦然自若地回答:“没有科学原理,有的只是我修行多年的道行和法力。”
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竟然直接用行动回复自己的质疑,杜一又是一阵笑:“请坐,请坐。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很期待它能奏效。”
注视着巫辞坐回沙发上,杜一微笑:“现在,让我们来聊聊周嘉逸吧。”
见他主动开口,巫辞抓住机会,开口提问:“杜先生,听说,您是周嘉逸在圈里最好的朋友。”
“周嘉逸……我们当年,的确是圈内好友。”提到这个名字,杜一眼神变得蒙眬,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们是同批签约的艺人,住在一个宿舍里。嘉逸他天赋高,运气好,第一部作品就拿到了重要的角色,一炮走红,很快就成为了红极一时的大明星,而我依然是一个在片场里扒盒饭的小龙套。”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转移到巫辞脸上,笑了笑:“但嘉逸并没有看不起我,还是愿意像以前一样跟我做朋友。如果要说娱乐圈里最讲义气的好兄弟,我想没有人比嘉逸更适合了。”
“按照您的意思,周嘉逸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派,而且人品还不错?”尉川叙接茬。
“老天爷赏饭?哈哈哈……”杜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激动的笑声,“他啊,是老天爷追着他的屁股,要喂他饭吃。”
笑着笑着,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气管里发出拉风箱的声音。
杜一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巫辞注视着杜一,直到他平复下来,才继续问:“最近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周嘉逸养小鬼事件,您有听说吗?”
“我已经听说了。”杜一放下杯子,“很遗憾,我不是很了解这件事。”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轻轻游走。
知道杜一在撒谎,巫辞没有说什么,轻轻笑了一下,遗憾地说:“这样啊。”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我也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杜先生。”一旁的尉川叙坐直身体,推了下眼镜,“我查了一下,‘养小鬼’传闻传出的那段时间,是2011年10月左右。那时候你和周嘉逸在同一个剧组里,他饰演男一号,你饰演男二号。”
面对尉川叙的询问,杜一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的反应相当平淡,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提前调查一样:“没错。那部电影叫《剑无霜》,是三亿投资的大规模制作。本来我只能拿到里面一个配角的资源,因为嘉逸极力向片方推荐,我才得到了饰演男二的机会。”
“周嘉逸对你可真好。”尉川叙佯装惊讶。
“他总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有钱一起赚,没钱一起扛。”杜一笑了笑。
“听说《剑无霜》剧组出了很多事情,嘉逸精神不正常的传闻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巫辞试探,“杜先生,您也在剧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个戏疯子,除了演戏,其他的都不关心。”杜一轻咳两声,幽幽地说,“正如你们所见,剧组出了很多事,《剑无霜》到现在都没上映,三亿投资都砸在了手里……”
“离开剧组后,您还跟周嘉逸保持联系吗?”巫辞问。
杜一摇摇头:“杀青后没多久,我就跟瑞秋结婚了,从此退出了这个圈子。”
始终保持沉默的檀斐忽然开口:“既然你和周嘉逸关系这么好,逢年过节应该少不了互相送礼吧?”
他一开口,就成功地吸引了杜一的注意。
从这三人跟着Jack进来开始,杜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一头银发的青年。
尽管他一直跟在其他两个人身后,连口都没有开过,却令人难以忽视他周身强大的气场,以及那张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漠英俊的面孔。
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出奇地明亮,仿佛一对视,就会让人深陷其中。
被这双锐利冷冽的眼睛这么一望,杜一只觉得,自己好像能被他一眼看穿。
“嘉逸的确送过我很多东西,但时间太久,都已经找不到了。”杜一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过,还有一件风衣,我一直保留着。”
“哦?”檀斐挑眉,“看来,这件风衣对你而言意义非凡。”
巫辞屏息凝神。
檀斐的话一多起来,就证明出现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吗?
“意义?的确……”杜一陷入回忆,“那年年初,嘉逸送给我一件奢侈品牌的风衣。我不肯收,他说,以后我去和甲方谈戏的时候,穿上它,心里才会有底气,不容易被人看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微笑着摇头:“现在想想,那些所谓的名导和投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奢侈品,就看得起你呢?”
檀斐则直接无视了杜一的煽情:“风衣在哪?”
他的直白让杜一噎了一下。
眼看着杜一表情一愣,巫辞立刻出来圆场:“杜先生,想必您一定非常珍惜这件风衣,可以允许我们看看吗?”
“抱歉,我这位朋友说话比较直接。”尉川叙也赔笑道,“无论贵贱,都只是身外之物,但你们的情谊远远比这件风衣贵重。”
“当然可以。”杜一若有所思地看了檀斐一眼,恢复了平和的微笑,“你们跟我来衣帽间吧。”
Jack将轮椅推来,扶着杜一起身,让他在轮椅上坐下。
随后,Jack推着杜一的轮椅,带领着巫辞他们离开会客厅,穿过幽长的走廊。
为了保证良好的采光,别墅一般会采用落地窗的设计,好让充足的阳光照进屋内每一处缝隙,关瑞秋家的豪宅也不例外。
只是,当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巫辞身上的时候,他却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巫辞一边走一边看了尉川叙一眼,发现他已经冷到把两只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了。
他再转过头看檀斐。
檀斐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之外,神色自然,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也是,檀斐自己的体温就够低的,这点阴气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别说道场了,这里完完全全就像一个聚阴地。
杜一的情况,跟这座别墅聚集的阴气脱不了干系。
巫辞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画一道火符贴在尉川叙背上,省得他还没走出去,就被阴气给冻死。
忽然间,他用余光瞥到,拐角的楼梯口处,竟然站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
是谁?!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自己为什么毫无觉察?!
巫辞猛地扭头望去,却忽然被身边的檀斐一把握住了手腕。
腕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原本骤然发热的大脑跟着一凉。
巫辞来不及多想,匆匆回眸,不解地看向檀斐。
檀斐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如雪的银发在冰冷的阳光下盛着一汪流动的光影。
觉察到身后动静,杜一回头看他们:“怎么了?”
正在推轮椅的Jack同时停下脚步。
巫辞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不想檀斐却握得更紧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巫辞的心脏蓦地加速一跳。
“没什么。”檀斐表情冷淡,一双黑眸眼神锐利地回望向杜一,“他有点冷,我牵着。”
尉川叙:“???”
尉川叙:“我也冷,你怎么不牵我???”
闻言,檀斐转眸望向尉川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嗤一声。
尉川叙:“?????”
他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可自己却有一种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