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出其不意的举动,倒让副驾驶上的孙昊愣了一下。孙昊回头看了易北一眼,抓了抓脑袋,又从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忍不住说道:“你这么配合,搞得我很没面子啊。”
易北懒得跟他废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自顾自地靠在座椅上养神。被他留在原地的连鸣半晌都没有说话,但金属头盔下的视线却几乎要在易北身上烧出一个洞。
眼见犯人自己上车了,几个士兵都收回了手里的枪,被连鸣枪指着的士兵也颤颤巍巍把自己的脑袋从枪口下移出来,随即他朝着连鸣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转身也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缓缓发动,易北从车窗里扫到了连鸣的身影。连鸣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只是握着枪柄的手上青筋鼓出,仿佛要将手里的枪硬生生捏断。
吉普车驶过V区的卡线,一直开进了一栋红砖大楼里。
易北眼睛上戴着黑布,被几名士兵押送着走进一间封闭的房间。随着眼睛上的黑布被解开,易北眯了眯不适应光线的眼睛,终于看清这个房间的样子。
房间高两层,四周全部都是钢化玻璃,右侧开有一道两米左右的铁门。玻璃房二层外有很多隔开的房间,从这些房间里可以清晰地看见玻璃房中发生的一切,这也让整间玻璃房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观察室。
几名士兵把易北押进房间后,很快就退了出去。易北眯着眼睛,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两三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而易北最终的视线却停在二楼某间装修极尽奢华的房间上。
钢化玻璃前站着一个披军装的年轻男人,头发虽然规规矩矩地梳成大背头,但本该是肃穆庄严的军装,上衣的扣子却被完全解开,露出男人精壮起伏的胸膛。男人这张脸经常出现在新闻上,所以易北并不陌生。
——时川,军部总司令葛毅的亲侄子,觉醒A级异能的新人类。
时川手里端着酒杯,好整以暇地盯着玻璃房中的易北。下一秒,时川年轻懒散的声线就在玻璃房中响了起来:“你应该还不认识我,不过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你的近十场基地所外派任务我都下过注,而且数额还不小。”
“我赌你不能活着回来基地所——不过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投在你身上的钱血本无归。”
时川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眼神一点点寒了下去,他冷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最不该干的事,是在感染者人头榜上超过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觉醒异能的废物,竟然真的在人头榜上超过了我,让我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哦,其实也不止是我,你不如猜一猜,到底有多少觉醒者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
易北仰头盯着时川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易北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原因?”
就因为这个无聊甚至有些戏剧化的原因,为了这些二|代们无聊时消遣的排行,就如此轻易又草率地决定了一群人的生和死,这个世界还真是有意思。
第236章 基地所(9)
时川上下打量了易北一眼, 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换在病毒爆发以前,我想杀你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现在我想杀死你, 就像捏死一只虫子那么轻松, 你能拿什么反抗我, 用你那两个拳头吗?”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并没有期待易北的回答,时川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慢悠悠端起酒杯, 他朝着玻璃房里的易北遥遥示意:
“我今天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是你最后活下去的希望——记得别让我失望。”
易北冷冷的盯着玻璃后的时川, 头顶的广播伴随着一阵电流声毫无感情地关闭。
与此同时,熟悉的嘶吼声在封闭的玻璃房中响了起来。这个嘶吼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格外刺耳。铁门上方的红色指示灯亮起,铁门缓缓向上拉高, 腐臭的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失去金属门阻挡的丧尸兴奋地冲出隔间, 它覆盖着一层白膜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泛黄的牙齿里淅淅沥沥地淌出黄色的脓液,血污让感染者的头发早已凝结成块,一条一绺地粘在头皮上。
眼见丧尸即将冲到面前,易北来不及再多思考,快速抽出军刀, 闪身躲过丧尸的攻击,又抓住它的手臂,试图利用肩膀的力量将感染者摔出去。可惜这个感染者力量出奇的大, 一人一尸就此僵持不下, 感染者覆着白膜的眼睛几乎要转到眼角, 它张开泛着腐臭味的大嘴,就要朝易北脖颈扑咬来。
易北当机立断将手里的军刀竖立,刀尖使劲扎入了丧尸的眼睛。随即他松开丧尸的手臂,朝后快速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玻璃房的边缘,后背抵上冰冷的钢化玻璃,他的心底只剩下一片森然的寒意。
时川倚在房间外的钢化玻璃上,看着易北躲过丧尸的第一次攻击。时川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冷笑,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耗多久。”
丧尸没有任何痛觉,即使易北刚才的一刀直接扎穿了它的眼球,但在短暂地停歇后,感染者又一次站了起来,这一次它比之前更加兴奋而残暴,它张开血肉模糊的嘴,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再一次朝易北嘶吼着冲了过来。
易北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丧尸,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就在丧尸即将扑咬到他身上的前一秒,易北突然右腿发力,毫无征兆地朝旁边一躲。扑上来的丧尸在空中来不及变换方向,一头撞在了结实的玻璃墙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整个玻璃房都被撞的嗡嗡作响。
丧尸左侧的头骨也在这一次的撞击中瘪下去了大半,眼珠受到挤压,竟然直接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失焦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二楼的时川。
时川薄唇轻张,吐出毫无感情的两个字:“废物。”
丧尸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依旧没有爬起来,易北靠在钢化玻璃上喘着粗气,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二层的玻璃上却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随即一杆黑色的枪管从圆孔中伸了出来,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一根注射器准确地扎进了丧尸的右臂。
易北闻声皱眉看去,注射器的液体已经推进了一半,剩下半截黄色的液体中隐约还浮着一些肉絮。易北盯着注射器里的液体看了一会,随即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二楼的时川。
时川依旧好整以暇地靠在二楼的钢化玻璃上,不同的是他的背后多了两个人,都穿着军部的衣服。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枪杆,另一个人则端着开了盖的药酒桶。
注射器里的药已经完全被推进丧尸身体里,仅仅数秒之间,原本瘫倒在地抽搐的丧尸就像是被推了一针肾上腺素,手臂上的血管鼓胀了数倍,面容扭曲,黑色的血液从它的五官中喷涌出来。紧接着,感染者身体的各个关节抖都发出脆响,喉咙中发出嘶哑而可怕的吼声,从地上姿势扭曲地又站了起来,被撞瘪的头骨诡异地向内凹陷,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握着军刀的易北。
时川似乎终于来了一点兴趣,“嗯?”了一声,他慢慢站直身体,视线落在状态怪异的丧尸身上。从基地所最新传回的研究报告来看,这些黄色液体是制造初代感染种的生物药剂,一旦将这种药剂注入到感染者体内,就会在短期内激发出它们的战斗力,并在短暂恢复战斗力后快速死亡。
果然,被推入黄色药剂的丧尸似乎陷入了某种狂躁的状态。
丧尸嘶吼着,扑咬着朝易北冲了过去,速度竟然要比之前快了数十倍。易北只能咬牙勉强躲闪,手臂和后背上的伤口再次撕裂,渗出大量腥红的鲜血。即使他丝毫不敢有所停顿,玻璃房并不大,身后就是墙壁,无论他再怎么闪躲,也最终被逼到无处可避的境地。
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来,易北浑身是血地靠在玻璃墙上,握着刀柄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然而即使在这副模样下,他依旧冷静地抬起头,再一次对视上了二楼的时川。
时川悠闲地抱着手臂,似乎在看一场有意思的兽斗。
就在这时,青年沾血的嘴角却忽然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近乎嘲弄的笑容。
时川眼神一沉,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这个该死的贱民死到临头还敢对他不敬。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旁边就突然爆发出“嘭”的一声撞击。
空气霎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泡着初代感染种的药酒桶上。泡在黄色药水里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没有瞳距的血红色瞳孔,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时川。
周围顿时炸了锅,有人大喊着“保护上校!”,也有人如临大敌地端起枪对准药酒桶,就连玻璃房中的丧尸也迟疑着抬起头。随即它残破不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类似于“恐惧”的表情,发黄的牙床剧烈颤抖着,喉咙中涌出的黑色液体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时川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诡异的“婴儿”,他心中有一个猜测渐渐成型。紧接着,时川大步走到话筒边,打开了玻璃房上方的广播:“你能控制这个初代种?”
易北靠在钢化玻璃上,面色苍白却异常平静:“能。”
时川眼神变得更加兴奋而直接,他将酒杯放在桌面上:“你是怎么办到的?是异能?”
易北抬手擦去唇边的鲜血,他摇了摇头,继而冷笑了起来:
“你把我逼到这种境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时川眸光微动,他俯下身体,更靠近话筒了一些:“我答应你,过去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徐幺宝现在还有一口气在,我会继续让医院救治他,你的其他队友我也会把他们都放回去。至于你,无论你现在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你。”
即使是有求于人,时川的态度依旧习惯于高高在上。
玻璃房里的青年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他给出的筹码。即使青年现在满身是血,只能靠在钢化玻璃边,但他的脊背依旧挺拔,仿佛哪怕将他一身的血肉剜去,仅剩下一幅骨架,他也依旧会傲然地立在那里。
“我可以告诉你。但除了你上面说的条件外,我还要你在军部给我安排一个闲活。”良久,易北终于抬起头,他声音很平淡:“而且控制初代种的办法,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时川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对于他这个层级的人来说,能控制初代变异种所发挥出的价值,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时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按在话筒上,压低声音道:“当然,我来安排。”
时川速度的非常快,短短十分钟后,易北就被从玻璃房中“请”了出来,坐在了时川的对面。
正如易北所要求的那样,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但时川敢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资本在。他从很小长在军营里,体力和技巧都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何况易北还没有觉醒异能,即使易北想用那把破军刀拉着他同归于尽,他也有把握在易北出手前将人控制住。
热腾腾的茶水在易北面前冒着袅袅白烟,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却平静的有些吓人。
“说说吧。”时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兴奋:“你是怎么控制那头怪物的?”
易北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喂养它长大,它能听懂我的指令。”
“它能听懂多少?”时川靠在椅背上,指尖敲击着扶手:“你让它干什么,它都能照做吗?”
“不一定,不过大部分指令它都能听懂。”
时川“哦”了一声,他坐直了身体,眼睛里闪烁着期许的光芒:“那你现在就给它一个指令,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控制这个小怪物。”
易北目光冷淡地扫过面前的时川,没有推辞,起身走到药酒桶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小怪物靠近水面,吐出一圈小而密的泡泡。易北将手放在药酒桶的上方,低声朝着水面下的小怪物说了一句什么。
时川好奇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药酒桶里的“婴儿”竟然真的浮出了水面,嘴巴形状的位置一张一合,似乎在回应着易北的话。
时川盯着水面上的“婴儿”看了一会,不由转头看向易北,问:“你跟它说了什……”
只可惜时川话还没说完,一声钢针入肉的闷响就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时川怔怔低下头,看着红色的血液从他赤|裸的胸膛前流淌下来。他的瞳孔慢慢缩成一点,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易北:“……你觉醒了异能?”
“别动。”易北的声音很轻,却好像毒蛇趴在时川耳边吐出信子:“现在针头离你的心脏不到一厘米,只要我再次发动异能,你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就能完结——(瘫)
第237章 基地所(10)
“你别冲动。”时川果然站在原地,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稍有一丝勉强:“如果你现在你杀了我,离开这个房间, 你马上就会被打成筛子。我可以当你的人质, 给你准备好离开基地所的一切, 留我一条性命,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易北伸手触摸冰冷的药酒桶,里面的小怪物贴着水面,又吐出了一连串的小泡泡, 那双血红的眼睛潜在水底, 眼珠随着易北的动作轻轻转动:“对于初代种, 你知道多少?”
对初代种易北到底掌握到了哪种地步,时川不得而知,但他的性命此刻被易北攥在手里,不想节外生枝。于是, 他斟酌着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一部分:“初代种是军方培养出的第一批生化武器, 也是所有病毒的起源,我们又把它叫做‘尸母’。所有初代种都有非常强的传染力,它们不需要进食,传播病毒的‘种子’就是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时川一边解释着“初代种”的由来,一边偷偷用目光打量着旁边的青年。青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既没有时川想象中的憎恨, 也没有报仇后的快意,平静地就像是不会为任何事情喧嚣的高山。
易北很认真地思考着时川的话,半晌, 他终于点了点头:“也就是说, 如果初代种出逃, 整个基地所都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沦陷。”
“……”
冷汗从额头滑落,时川的喉咙不自觉紧缩了一下。他的视线缓慢左移,落在药酒桶中的怪物身上,艰难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易北也很想知道答案——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发烫,即使他并没有被丧尸咬伤,但在刚才的搏斗中,丧尸嘴里流出的黑色黏液还是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而他现在脑子里很混乱,脑海里充斥着大量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他好像陷入了基地所的中心广场,大屏幕上播放着他的罪行,到处都是没有脸的民众。
他们愤怒地、怨毒地讨伐着他犯下的罪行,那些脸上没有五官,但易北却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最恶毒的诅咒:“为了区区一个人牺牲我们六十万人,你简直是罪大恶极!”,“新人类享受了基地所最好的待遇,为基地所牺牲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易北在谩骂声中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大屏幕上投影出抢救室里的景象,浑身插满管子的徐幺宝躺在病床上,检测仪上的数据却是两根不同颜色的扁平条带,随着代表否定的红色条带一点点蔓延,最终固定在刺眼的数字12上。
插在徐幺宝口中的管子涌出大量的黑色鲜血,他挣扎着想要拼尽本能去求生,可搭在病床上的手指却一点点变得死白,最后就连指甲盖都失去血色。
他睁着眼,死在了病床上,身上的管子被一根一根拆去。
广场上放起了烟火。绚烂的烟花从高处陨落,再坠入冰冷的大地,化作燃尽生命的火花。广场上没有五官的‘人’说:“看啊,又死了一个新人类,他们真是太可怜了。”随着他们声音一道道落下,所有无脸人的脸上都长出了白色的面具,面具用粗重的毛笔线条勾勒出一个哭脸的形状。
他们默哀着,为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而悲伤,却完全忘了,这条生命是因为他们的选择才逝去。而当他们将自己从短暂的“悲伤”中拔出来,他们的视线则再一次落在广场中央的易北身上:
“为了区区一个人牺牲我们六十万人,你简直是罪大恶极!”,“新人类享受了基地所最好的待遇,为基地所牺牲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危险分子继续留在基地所!”
怨毒的声音密密麻麻传来,那些愤怒的目光仿佛化作了臭鸡蛋和烂菜叶,砸在站在广场上的易北身上,像是要压弯他的脊骨,在他单薄的背上永远留下屈辱的印记。
耳边的讨伐声嘈杂愤怒,他的精神慢慢变得迟钝、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易北好像听见一个低沉而极富诱惑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充满恶意地说道:
“去吧,你将代表神明,审判他们的罪过。”
一切声音都随着红色液体被注射入药酒桶戛然而止,手臂上的剧痛让易北急促而压抑地喘息,黑色的血管已经蔓延至他的整个左臂。
注射器被丢在药酒桶边,针管顶部的针头被易北卸了下来,现在就扎在时川的心脏上方。
黄色液面下的血红色眼珠盯着易北的眼睛,以往稍有不顺心,小怪物都第一时间会钻入水下,拿屁股对着易北。但这回它却一反常态留在水面,血红的眼珠里充斥着大量复杂的情绪,半晌,水面上缓慢地浮现出一个大泡泡。
水面变得浑浊不堪,时川死死盯着落入水面下的初代种,目眦欲裂:“你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时川便感觉胸口被刺穿的地方传来一阵可怕的疼痛。
抵在他心脏前的针头似乎又往前进了一分,疼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落了下来,胸口的针眼咕咚咚往外冒血,他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易北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时川更苍白,拿着药酒盖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身体的温度不断流失,心脏的调速却反常加快,似乎要榨出这个身体最后一滴血液。
时川咬牙忍了半天,愣是没有吭声。他不是看不出来易北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比起易北这种穷途末路之徒,他的未来可谓是无限光明,只要人类政权一日不重建,他就一日还是基地所的土皇帝。
半晌,时川终于放低了姿态:“我会让他们给你准备一辆房车还有半年的物资,然后我亲自送你离开基地所。”
易北表现的不冷不热,即使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丧尸病毒的感染是不可逆的,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感染上病毒,等待他的结局就只会是变异成为感染者。
见他没有说话,时川咬了咬牙,又加大了砝码:“姓徐的现在还有一口气,还有那个基督徒,哪怕被打到吐血,他也咬死不愿意指控你,你不为你自己打算,也该替他们想一想吧?如果你真的杀了我,我舅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凡事留一线,对你我都没有坏处。”
易北淡淡扫了时川一眼,既没有拒绝他,也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易北将布满黑色血管的手臂藏在破烂的袖管里,又随手拎起一件时川挂在凳子上的军服,披在自己的肩膀上。
随即,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手|枪,枪口抵在时川的后背:“安排一辆车,送我去基地所外墙。”
时川识相地将双手举过投降,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反抗的想法。他自己也是异能者,异能者发动异能只需要一念,这一念之间的速度可要比枪快多了。即使能将易北一枪爆头,只要他临死前还有一念残留的意志在,他就能发动异能杀死自己,这也是时川甘愿服低做小的原因。
——“嘭!”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在门外守着的士兵正准备敬军礼,抬起的手臂却定在了半空中。
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上校此刻面色铁青,举着双手从房间里走出来,而那个没有觉醒异能的废物,此刻正用一把手|枪顶着上校的后背。
两个士兵不可置信地看着时川,心里的疑惑几乎写在了脸上:“他们高高在上的上校,竟然被这么个废物给挟持了?”其中一个士兵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的向后退了半步,刚偷偷把手按在枪匣上,就听时川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响起:
“谁都不许开枪!封锁消息,然后马上去给我找辆车!”
两个士兵再也不敢乱动。朝着两人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其中一个士兵就拿出了腰间的对讲机,满头是汗地向对面交代安排车的事宜。易北冷漠地看着他们的动作,被感染的剧痛已经蔓延至胸口,后背的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又滴在后腰的伤口上,针扎般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神经。
他拿着枪的手虽然颤抖的厉害,但却没有一刻放下来过。
军部一向雷厉风行,不过几分钟时间,时川要的车就安排好了。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顶着满头的冷汗坐进驾驶室,而易北则强忍剧痛,坐进了更安全的后座。
时川的车在整个基地所都有特权,没有人胆敢不长眼去拦这位大少爷。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三号出入口的外墙前,时川正准备将车开出去,就听易北的声音从后座上冷冷传来:“下车。”
这人突然的命令让时川有点发懵,即使已经在三号出入口的通道口,但从这里离开基地所至少还有一百米,在这里下车对易北可以说没有任何好处。
“我送你离开基地所,物资我会让人空投下来,这样对你更有好处。”时川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就想从兜里拿手机。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整个人便在剧痛的刺激下差点昏厥过去。
扎在他心脏上的针头又往里推进了几毫米,锋利的针尖几乎到达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深度,时川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双手僵硬在方向盘上不敢再动弹。
“下车。”易北垂眸看着他,又冷漠地重复了一遍。
时川费力地喘息了几声,一咬牙,推开车门率先走下了车。刺眼的阳光让他脑袋阵阵发昏,他的胸膛上布满了黑红色的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又有黑色的血液从针孔中汩汩流出。
车后座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随即冰冷的枪管再一次顶上他的后背。比起背后的枪管,更让时川恐惧的是埋在他身体里的针头。
时川连大气不敢出一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想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