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盟主的脸面啊,算是彻底没了……
人生真是无常……
我闷闷剥着荔枝,心里异常苦。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衣袂纷飞的声音,我戒备的迅速回头,剑羽施展着轻功落在了我身后。
想到我这张印着鞋印的脸,差点被一口荔枝卡得一命呜呼,跑也跑不走了。
剑羽一掌打在我后背,我便一口吐出了那口荔枝。
“今儿谢小公子说夫人挨女子揍了,就顺道过来看看,还当真是如此。”
剑羽眉目含笑,话语却是不急不缓。
我气得七窍生烟:“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笑话的吗?!”
他立在我面前,背后是黄昏的天色,天空湛蓝,日光昏黄,映称出他的大侠风骨。
“正是。”
他点点头,一动不动盯着我脸看,笑弯了曜如星辰的眼。
我:……
你丫的谢楠劳资要杀了你!
,我,堂堂一个武林盟主。
嫁给了一个大男人不说,还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夫家的笑柄,连个暗卫都敢上门取笑我了。
我生无可恋的回了屋,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愿见。
直至脸上的鞋印淡去,只留下还未愈合的抓伤,我换了一身飘逸的白衣,戴了个半遮脸的金色面具,夜黑风高之时,偷偷溜了出去。
为何溜出去还要穿白衣?
当然是为了在出水芙蓉一展本盟主的风采,奈何刚跃上屋顶,就碰见剑羽他们六人排排坐,目光奇奇的看向我。
我一把捂住脸,居然把他们六个负责看守我的事给忘了:“你们这是干嘛?”
今夜无月,到是空中的星子璀璨夺目,好似这夜也没那么黑了,他们六人并未着急回答我,而是看了我那么会儿,齐刷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这事儿都过去三天了,你们还能笑得那么开怀,有必要吗?
我握起拳头,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爆裂了:“啊!你们真是够了!”
他们六个,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独独剑羽长得眉清目秀,且武功高强,打起来真的很吃力。
眼看着其中那位最高最状头最秃的暗卫笑得直接从房顶摔了下去我顿时火冒三丈。
这些人,真是气死人了!
当即朝他们扔出一颗珠子,剑羽第一个反应过来,抽剑出来一挡,顿时彭的一声,五个人被炸成了黑炭,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处。
这下轮到我笑他们,顺便在他们没回过神时逃之夭夭。
回头瞥了一眼,便见那位刚爬回屋顶的大汉见到自己的兄弟被炸飞了头发,且浑身黑漆漆,又笑得掉下了屋顶。
哼,跟本盟主斗,本盟主手里可是有火珠子的人!
开心的溜出了千宅,我落至街道上,啪的打开一把上书“风流倜傥”的折扇,大摇大摆走在热闹的夜市街头。
渊国国风开放且没有宵禁,市民们想摆摊到什么时候就摆到什么时候。
因此整夜的夜市都是极热闹的,我一路从酱烧猪蹄吃到叫花鸡,这才一路走到武陵最大的秦楼出水芙蓉。
我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踏进出水芙蓉的大门,揽客的姑娘们蝴蝶似的拥过来:“这位公子,几位呀。”
我从怀里摸出一条黄金,在那群见钱眼开的姑娘面前转了一圈,又塞回怀里去,笑得格外灿烂:“叫你们嬷嬷,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都给本大爷叫来。”
平日里逛窑子喝花酒,我都少不得要带上小宁子,奈何小宁子自从见了谢楠,就不要我这个盟主了,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一个人来享受。
至于我为何敢这样大摇大摆来逛秦楼,当然是千重一今夜有事在外,不回家,我乐得自在,不出来玩一玩怎对得起本盟主这潇洒的人生。
果然这招是奏效的,姑娘们扑着香喷喷的帕子,一个劲拉扯我的衣袖让我选她们。
千重一给我家的聘礼和嫁妆可不少,只不过他管得严,还是我偷偷藏了点黄金,才能有多余的闲钱来吃酒。
但她们几个儿实在太艳俗了,本盟主看不上,本盟主要这出水芙蓉的头牌,芊月姑娘。
不一会儿,嬷嬷过来了,笑嘻嘻的赶开那些个红黄蓝绿的姑娘,拉着我往楼上走:“敢问这位公子,相中我们哪位姑娘了?”
我将折扇啪的打开又合拢:“当然是你们芊月姑娘了。”
嬷嬷穿一身翠绿的外衫,内里一条齐胸的黄色长裙,披着同色的披帛,头簪一朵大红花,白白胖胖的身躯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好似一只吃得胖胖的青蟒蛇。
不过到底是武陵第一秦楼,皮肤保养得极好,若不是太胖了,现如今的年纪该也是风韵犹存的人儿。
听闻我要找芊月姑娘,哎哟了一声,惋惜到:“公子来得可巧又不巧。”
我疑惑,侧头看她:“嬷嬷这是什么话?”
嬷嬷为难的抿了抿红艳艳的唇:“这芊月姑娘刚被人给包了,今儿正陪着那人呢,且这芊月姑娘明日就得随这位客人出趟远门,少说也得一月才回。”
我来了兴致:“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这么阔错。”说着掏出一小块金闪闪的黄金塞到嬷嬷手里:“嬷嬷带路,我就远远瞧上一眼就成。”
嬷嬷面色为难,手却很自觉手下那锭金子:“公子可说好了,远远看一眼就成。”
说完在前头带路,一路扰到了后二楼的后台上,正对着楼下一处水榭,水榭里坐着两个男人,有个女子在幽幽弹着琵琶。
琵琶弹得很好听,映衬着满天星河与池中幽幽盛开的莲花,是人间难得的一场美景。
我倚在栏杆上,远远听着琵琶声悠然的传来,心里很静。
只是待那其中一人抬头看向我的刹那,我内心却是再也静不下来了。
千重一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只好男色的吗?!
我转身往人堆里跑了去,奈何已经有人提溜住我的后劲,纵身飞至了水榭间。
我还忘了一件事,千宅不止有那六个高手,还有一个从不曾屑与我动手的顶尖高手。
“不在家呆着了?”千重一不咸不淡的喝着茶,与他同坐的人也很淡定,倒是芊月姑娘被吓得不轻,手中的琵琶弹错了一个音,身子抖了一抖。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波澜不惊,实则眼神就快杀死我的千重一,真是悔不当初啊,干嘛那么冲动要找这芊月姑娘,来这出水芙蓉楼呢?
“重一……”
我叫着他的名字,想辩解,奈何千重一的眼神更冷了,我冒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我还是下意识开口叫了一声:“夫君……”
千重一这才和颜悦色把我从地上拉起,对面前的人介绍到:“大人莫怪,在下之妻有些顽劣了。”
我红着脸坐到他身旁,百般不自在,面前的人到是爽朗,乐呵呵笑了声:“都说千家主迎娶了武林盟主,本官倒是有幸见识了。”
“这位是此次来武陵的巡察使。”
千重一伸一只手在桌下,与我同握着,介绍眼前人时,还不忘看着我,亦如那日剥荔枝给我吃时的模样,眼神极淡,却溢着让我恍恍惚惚的温柔。
这温柔像晨起的朝阳,明媚,让我不敢抬眼正视,继而只能将目光落向眼前的人。
他穿一身亚麻色常服,腰间系一条钳翡翠的黑色腰带,眉目已是中年的沧桑,但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唇间胡子恰到好处,显示了自己的年纪,又不让人觉得邋遢。
一双漆黑的粗眉在右尾长了一颗女子小指头那么大的痣,多少让他还算俊朗的五官显得有些怪异。
“苏谋见过巡察使大人。”
自古武林与官府不相交,奈何千重一对他恭敬了三分,我也不好搏人面子,再则我素来也不会在意这些条条框框,与人打交道,看的是自己喜欢不喜欢。
被千重一握着手,我不能抱拳以示尊重,他倒是不介意,将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隙,显得右眉尾那颗大痣更加的显眼了。
“无妨,无妨,武林能人异士颇多,本官一来就能见到号令武林的盟主,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巡查使客气了。”
盛夏洪涝灾害颇多,有巡察使实属正常,只不过我倒是不知为何千重一会再这等地方面见朝廷官员,不过环视一周水榭里的人员,也就释然了。
对面笙歌曼舞的秦楼,却是与此处遥遥相望,前来伺候的唯有芊月一人,其余人都是巡察使的侍卫和千重一带着的随从。
再有千重一的得力暗卫银竹,根本也不存在隔墙有耳。
“芊月姑娘,继续继续。”巡察使将眼睛一眯,笑着看向芊月,哪怕那双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也隐藏不住他满腔的欲望。
我眉头蹙了蹙,若不是这芊月只卖艺不卖身,估计他已经按捺不住扑棱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啃了。
我向来不喜如此好色之徒,不然也不会在那些女子向我哭诉时如此心软了。
“家主,你特意吩咐小的去买的蛋黄酥。”
芊月拨弄起了琴弦,悦耳的琴声悠扬响在夜色里,小宁子在此时提着食盒走进了水榭,温声细语,毕恭毕敬的摆上桌。
转头看到我忍不住噗嗤一声,又快速压抑住,退到千重一身后随从的最末尾,任由嘴角上扬,只是不发出声音来。
我恨得牙痒痒,在官员面前又不好发作。
千重一松开我的手,给目光忍不住芊月身上瞟的巡察使夹了个蛋黄酥:“大人尝尝武陵一绝的春风晓蛋黄酥。”
“听闻武陵春风晓的吃食不仅仅是武陵一绝,更是天下无双,多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都未能吃上一口,难得老板能卖千家主一个脸面,讨得这么份点心,老夫何德何能啊……”巡察使看着面前色泽如同刚煎出来蛋黄,洒了几点黑芝麻做点缀的蛋黄酥,啧啧称赞。
待咬下那一口的时候,他更是赞不绝口,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停下来:“好吃!好吃!果然天下一绝。”
春风晓?
奇了怪了,合着上次千重一带我去的那家食肆,也未曾听闻过,我何时如此孤陋寡闻了?
怪哉怪哉。
千重一也给我夹了一个蛋黄酥,趁机在耳畔说到:“上次夜里带你去的那家,怎的就忘了?”
他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耳朵上,转瞬变凉过去,然而我却不淡定了,脸色迅速红了起来,二弟瞬间熊熊站起,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损话,捂住我的耳朵:“啊!我有些不适,先失陪一下!”
说罢起身往外跑得飞快,深怕认真弹琵琶的芊月姑娘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千重一那个罪魁祸首,笑得可幸灾乐祸了。
“救命啊!”
刚跑出水榭,被人撞了个措手不及,我扑通一声落到了水里去。
冰凉的池水灌满头顶的同时,我博然而起的二弟总算渐渐息了火气。
我探出水面,就见池水边千重一担忧的伸手来拉我。
我借着他的力爬上岸,心情很不好的抱怨了句:“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却见两三个穿灰黑色奴衣的男子跑了过来,见到千重一,纷纷先行了礼:“见过千老板,见过这位爷,实在抱歉多有叨扰,楼里刚买来姑娘跑了出来,哥几个才如此冒昧。”
倒是个会说话的,此处定然让嬷嬷交代下去没有吩咐不得打扰,否则也不会如此安静。
我目光落向躲到千重一身后的姑娘,瘦瘦弱弱的一个,只到千重一的肩膀处,她可能是太害怕了,竟伸手拽住了千重一月白色的袖子。
千重一没有发现,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此刻经那几个家丁的提醒,这才看向身旁多出的人,眉目一横,冷冷的冲那女子说到:“松开手。”
姑娘本就被那几个家丁吓坏了,见他神情如此冰冷,以为我们也是楼里一伙的,惊恐的往后腿去,脚下便踩空了,差点跌到池子里去。
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刚买的姑娘?”看她吓得脸色苍白,手上有绳子捆绑的伤痕,显然又是被家里人逼迫着卖进青楼的,我那颗菩萨心肠又升起来了,伸手进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她卖给你们多少钱,本盟主给你们双倍的价。”
“这……”几个家丁一时间就懵了。
千重一本就为我救陌生女子有些生气,如今听闻我要将人买下,更是生气得整个气场都充满了杀气:“怎么?有本家主给你暖床还不够?”
一时脑热起来把自己是别人之妻的事给忘了,我顿时没了气焰,眼睛也不敢看他,四处飘。
千重一直视着我,似乎要质问我些什么,那女子见有人肯救他,扑通一下跪倒在我脚边,哭得满脸泪花,苍白的唇更加的憔悴了:“这位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做青楼的女子,公子……”
千重一的话被打断,脸上带了杀意:“银竹,杀了她!”
我也没想到千重一会如此决绝,吓得我差点又跌进了水里。
银竹接到命令,快如闪电的拔出腰间的匕首,直刺向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姑娘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即将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割喉,还跪在地上哭。
“住手!”
在那之前,我伸手握住了银竹的手腕,出于本能,他反手挑起匕首刺向我,好在我侧开头躲开了那一剑。
“没让你伤他。”
千重冰冷的声音喊停了银竹的匕首,他隔着我的脖子,腕了个银光闪闪的剑花,插回了腰间漆黑色嵌红宝石的剑柄中,捋了下额间的龙须,潇洒的飞进了夜色中。
至此,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忘了哭了,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穿一身褐色麻衣,已经缝缝补补,旧得不能再旧了,但也遮掩不住她水灵灵的一张脸上溢着山野间无纯灵的秀气,或许就是家中贫困到没有了退路,才被卖进了秦楼。
到底是可怜人,我实在无法看着她在这地方蹉跎了一生。
“小娘子即已被卖入这出水芙蓉,即是如此,你不认也得认,又有何德何能让别人救你?”巡察使蹲下身来,身边的随从立刻过来拉起他拖地的衣摆,以免落入廊下的水里去。
他伸出戴着粗粗大大翡翠扳指的手,捏住她巴掌大的脸,眯起一双眼睛笑嘻嘻的直盯着她:“我倒是愿意帮你一把,不过你性子如此贞烈,可不讨我喜欢。”
她又惊又怒,可又没有半分的力气去甩开这双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善意的手。
恍惚觉得自己是一片随风飘落的叶,来去天定或人定,从未有自己做主的片刻,注定在这世间腐烂发臭。
她眼里的愤怒,便也化成了决绝,打算咬舌自尽。
我出声提醒:“你别白费劲了,哪里学来咬舌自尽?咬舌只会徒增痛苦。”
奇怪,我未曾听人说过咬舌自尽的事,为何我如此清楚?
我愣了那么一瞬。
千重一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他握紧了我湿哒哒的手,将我拉至身旁,认真的看向我:“一定要救她吗?”
我点点头。
我自然是要救的,我相信她我救下她,她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能努力活下去的人,我为何不救?
“你可曾想过,若日后她回头咬你一口,你该当如何?”千重一再次问到。
这问题问得我一愣,从我开始这件事时,我就未曾想过若是有一天她们回头踩我一脚这事。
因为迄今为止,我都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就不曾想到过。
“我去查过你那些产业,你可知你为何一直在亏损?为何你救下的那些青楼女子用你补给的钱,去养了小白脸,甚至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若是今**救下她,可能日后也会如此对你,你该当如何?”
“我……”我咽了口口水。
巡察使松开了姑娘的脸,意犹未尽的在袖子间摩擦了一下手:“拖下去好好教育,这姿色不错,日后说不定能同芊月姑娘一样出色呢。”
他一言定下了姑娘的去留。
也罢,这些事本就是官员们来说了算的。
人都有些欲望,而权利能让人随意满足自己的欲望。
“大……老爷说的对,长江后浪推前浪,芊月虽有几分姿色,但也逃不过岁月催人老,我也奉劝姑娘一句,拼死抵抗也就一个死字,倘若你努力一些,说不定能活得要比在家中长大成人嫁个无用相公好得多呢。”
芊月抱着琵琶,一身雪白长裙,如同月中仙子般袅袅婷婷站在巡察使身后,一双狭长的美丽凤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姑娘。
最上劝说着,眼里却是一点也不屑于同她比较的。
那姑娘再次瞪大眼睛将众人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是,你们什么都有了,所以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我,贱命一条罢了。”
说完她认命的朝那群家丁走了过去:“不用再拖了,我跟你们走就是。”
那几个家丁眼见终于能把人带回去,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等一下。”
就在我焦急的以为这姑娘从此要沦落为男人的玩物时,千重一突然开了口。
那几个家丁眼神不耐的转回身,语气却依旧很恭顺:“千家主还有何事吩咐?”
“出水芙蓉我即是不常管,也没有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吧?把你们嬷嬷叫过来。”说完转向巡察使:“老爷别因为一件小事败坏了兴致。”
巡察使勾起嘴角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日后还有芊月姑娘相伴呢,不急这一日,我这就先回去了。”
“老爷说得是。”
千重一没有多说什么,目送着巡察使离去,芊月姑娘拜了拜身,继续坐回去弹自己的琵琶。
我湿哒哒的站在走廊上,看着千重一独自走回座位前坐下,自顾自呼着茶。
气氛异常压抑,宛如暴雨来劲前,闷得人心慌。
我猜不透千重一想要做些什么,他似乎很厌烦我太过于关注别人,但他又不说他在意,只每每在这种时候冷着一张脸面对我。
本就是强求来的婚姻,两个男人如何成婚呢?哪怕先帝唯有一个男皇后,也未曾在律例上曾一条:男子同男子可成婚。
咱们的关系都是依仗衙门老爷给强行批上的,从一开始都是他一厢情愿,他有何缘由如此这般对待我?
而我又为何如此这般……害怕他不开心?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低垂着头默默等待自己命运被裁判的姑娘,她的发早已乱做一团,瘦得仿佛风里的残柳。
过了一会儿,嬷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来到走廊前,理了理发,用帕子擦干净额头的汗,仪态端庄的走到凉亭里:“小的见过家主。”
“过来。”千重一头都不抬,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嬷嬷惊得张大一张嘴:“家……家主是在叫小的?”
千重一没有回答她,而是抬头直直看向我:“杵在那里干什么?衣裳都湿了,担心着凉。”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我,便乖乖朝他走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家主的怒火
刚到他身旁,银竹就将一套崭新的衣服扔到我身上,依旧是白色的,只是上头的纹饰与我穿的不同,且是要绑绣的,压根儿没有那套风流倜傥。
这水榭里有供人休憩的隔间,我走到隔间里换衣服,而外头的千重一终于肯正视嬷嬷,同她说话了。
“这姑娘因何故被卖到楼里来?”
千重一问。
嬷嬷回答到:“回家主,这姑娘是江家江大九的小女儿,刚满十六还未婚配,因他爹嗜赌成性,欠了不少赌债,这才把女儿卖到楼里来的。”
我脱掉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忽然嗅到一股别样的熏香,这熏香气势磅礴又内敛,不像是民间可拥有的熏香。
觉着奇怪,但我又实在不懂香,也懒得去探究了,换好衣服,小宁子很合时宜的进来,拿帕子帮我擦头发。
外面的话语还在继续。
“因何十六还未婚配?”
“回家主,就因江雪儿的爹爹嗜赌成性,家里的哥哥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原本有媒婆上门提亲,见此情形,人家也不敢娶了。”
“原来如此。”
话音停了,只剩芊月的琵琶声宝宝切切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小宁子帮我梳顺了头发,捋了两缕到脑后用宫绦季上,打算帮我绑袖子。
这夏日炎炎,我着实不像搞得那么麻烦,就拒绝了他:“别了吧,这样也挺好。”
“盟主啊,你干嘛总是对这些个姑娘心生怜惜?你可知你就是因此才欠下了那么多债,还让你盟主的身份掉价掉得厉害,日后还怎么号令武林?”小宁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白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确实不懂怎么给白眼狼提钱。”
我的话被千重一打断,小宁子闻声恭恭敬敬的退出隔间。
这隔间本身就拥挤,他高大的身躯往里一站,莫名给人一些压迫感,我往后腿去,脚弯子磕到软塌边,我顿时爹到了软塌上。
千重一走过来,双手拦在软塌边,将脸凑到我面前:“怎么?为夫不够你消遣?”
消遣?消什么遣?婚后的这几日,我可是被他折腾得不行,白天黑夜,辗转反侧,销魂入骨的,人都快虚脱了,若不是这几他忙了起来,很晚才归家,我都不知道自己快是谁了。
“我哪敢?”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去。
他便直接扑到我怀里,将我压躺在软塌上,使我不得不直面着他的眼睛。
那奇妙的熏香让人意乱情迷,我抢撑着意志,微弱的灯光中,他薄如樱粉的唇却那样的诱人,我吞了一口又一口的口水。
隔间外的琵琶依旧嘈嘈切切,如同急雨落在翠竹的叶,夹杂着一股股低沉的心绪。
千重一爬在我胸口上,伸一只手来抚摸我的唇,他定定看着我,眼里溢满哀切:“子轻,十二年了,我等可以这样肆意抱着你的日子,整整十二年了。”
“你何时才能想起我来。”
我的胸口莫名钝痛起来,我不想看他如此哀切的眼神,哪怕只是一丝丝,也让我心如刀割。
不由自主将他搂在怀里,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千一……”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捧住他的脸:“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千一……我会心痛……”
话音落下,我看到他哀切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晶莹剔透,像落水的琥珀。
“哪怕你永远不记得我,有你这句话,我也足够了。”
他俯下身来,与我吻在了一起。
燥热的天气中,彼此的呼吸交缠,此起彼伏,在夜色里充满了诱惑。
“千家主!”
门外却响起芊月姑娘焦急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