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满足,永远都在朝着更高的顶峰攀登,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隐秘的不对劲之处。
阿德莱丝也是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才逐渐的意识到这一种缺陷。
为了验证自己的发现是否正确,她穿梭于无数的梦境当中,甚至不惜冒险闯入其他的几个超等位面里——尽管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旦被其位面之主发现的话,那么一场战争必然在所难免。
这样的努力终究还是有意义的,尽管并不完全,但是阿德莱丝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勘破了一部分世界的秘密。
“诸天当中,没有哪一个世界是真正完整的。”阿德莱丝望着商长殷的眼睛,轻声道,“就仿佛是造物主在创造的最初,就已经有意识的对这样的情况进行了设计与控制。”
“算上我,已经是您见到的第四个超等位面,与第四位位面之主……”阿德莱丝看上去略有些不安的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我可以问问,您对于这几个超等位面,以及我们,有什么评价吗?”
有什么评价?
评价自然是很多,但是如果非要商长殷从里面提取一个自己印象最深刻、同时也是这几个位面之主的共通之处的,那么果然还是——
“你们所有人,都非常的【梦想家】。”商长殷评价。
或许是因为久居高位、又握有着太过于强大的力量而逐渐的变的傲慢,也可能是出于另外的什么暂时不能够被明确窥见的原因……总而言之,商长殷发现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部都像是站在虚浮的空中楼阁上那样,想要构筑出一个显得有些过于虚幻的假想当中的世界了,而丝毫没有想过那是否真的切合现实。
阿德莱丝闻言,顿时露出一个苦笑来。
“啊……您说的对。”她轻声道,“而这就是天道为我们留下来的陷阱,也是我们抹消不掉的缺陷。”
天道之子在世界中孕育、诞生、成长,直到最后代表这整个世界。
可是换一句话来说,这也相当于他们从来都没有自“世界”的范围当中离开过。他们所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某一个单独的世界本身而发散,的因此不可避免的拥有局限性。
“我们没有见过真正正确的那一条路应该是怎么样的,就算是遇到了阻碍和不对之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在一条完全错误的、相反的道路上。”
“整个诸天的运行方式都是错的,天道之子也好,位面之主也罢……我们都没有办法给自己的世界带去真正的永恒。”
“于是我就在想,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这些饱受天道与世界意识眷顾的天道之子,不是就成为了一个完全的笑话了吗?可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诸天当中的万界又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然后,我想到了。”阿德莱丝轻声说,“如果有这样一位存在,祂曾经踏过千山,行遍万世,拯救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的话……!”
阿德莱丝面朝着商长殷,深深的叩拜了下去,而丝毫不顾周围的邪祟的恶意是否会脏污了她雪白的裙摆。
“这样的一个人,是否能够给世界带去即便是一丝一毫的希望,就像是祂曾经做过的那样?”
“为了这个猜想,你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试探的接触我的梦境,小心的构筑一条通道,直到最后彻底的将我拉入了梦土之中。”
商长殷替她说完了剩下的那些话。
梦土的女王仰起脸来,望着商长殷,笑着应是。
“我自然不会白白的让您接手这个烂摊子。”阿德莱丝轻声说,“我这里或许有关于诸天会产生如今这样的剧变的线索。”
“而我自然会将其为您尽数奉上。”
商长殷并没有立刻给予她回应。阿德莱丝便也就安静的跪伏在那里,等待着来自他的决断。
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又仿佛是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那么久远,阿德莱丝终于听到了商长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我同意了。”
她于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有冷汗浸湿了后背整片的衣服。
阿德莱丝定了定心神,同商长殷询问了一个乍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您最后一次见到世界树,是在什么时候?”
第171章 童话书(二十二)
既然阿德莱丝这样询问,那么就证明世界树的存在在这整个事件当中,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商长殷便也将这件事情重视了起来。
而这一刻他才发现,在此之前,他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将世界树的存在给忽略了过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悄然的改变了他的认知,以至于直到今天阿德莱丝当着他的面说破了【世界树】的存在为止,商长殷居然从来都没有想起来过这件事情。
他的面上不显,但是心头却是已经将警惕提到了最高点。
能够无知无觉的修改商长殷的记忆和认知的存在并不多——甚至完全可以说是“稀少的可怜”。就算是世界意识亲自出马,也必然会引得商长殷的警惕和反击。
然而事实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商长殷想到了自己最开始见到那一位死之君的时候所生出来的、诡异的同时掺杂了熟悉与陌生的既视感。
在未曾察觉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当中有什么,可一旦开始产生怀疑的时候,便会觉得眼前所见的一切处处都是破绽。
他将这份怀疑暗藏在心底,只回答了阿德莱丝的问题:“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世界树了。”
“如果一定要说最后一次见到她,那么便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一根枝条,创造了你的时候。”
“这样……”阿德莱丝喃喃自语,眼底有不明的光闪过,像是商长殷的回答为她补上了长久以来都一直缺失的某一块儿拼图,让她瞬间明白了某些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事情。
阿德莱丝敛了敛自己眼底的情绪,朝着商长殷行了个礼。
“您知道的,我的本体构成最主要的部分,是世界树的树枝。所以我与世界树之间,也便拥有了一些联系。”
阿德莱丝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一支点缀着金乌的羽毛与硕大的宝石的、同创世之书对应的创世之笔,面上似乎有一点悲哀的情绪飞快的划过。
“——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大概能够感受到,从某一个时间开始,世界树向我传递来的情绪不再是平和的了。”
“起初只是逐渐的沉寂。然后逐渐变成了痛苦,颤抖,与枯萎。”
“直到最后,世界树开始不再向我传递来任何的情绪了。”
“我试着反向去联络和探索过,但是连接的另一头是一片的死寂,如同将所有的光和声音都全部吞噬的黑洞,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从其中透出来。”
当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阿德莱丝几乎是立刻的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必须去看一看,世界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阿德莱丝最终并没有能够接近世界树。因为在通往世界树所在的唯一节点上,镇守死亡的亡灵之鸦阻断了一切的前路,禁止任何存在越过他,踏入其后的那一片禁忌之地。
在无人知晓的诸天当中,两位超等位面之主大打出手,谁都没有想过要留手,掀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阿德莱丝的能力到底不是专精于战斗的方面。如果是其他的对手,自然能轻易的碾压,但死之君与她是同规格的超然的存在,又掌管着暴虐而杀伤力巨大的死亡,阿德莱丝自然就落了下风。
她最后也没有能够一探世界树的究竟,只能铩羽悻悻而归。
“世界树必然出现了什么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诸天才会开始逐渐的枯萎,连带着万界都迈入了无可抵挡的凋亡。”
诸天是一片漆黑的混沌,而在这混沌当中,唯一存在的是一株生长于这里、顶天立地,近乎同混沌等高的世界树。
世界树拥有着银白色的枝干,淡金色的树叶,整株树从上到下都散发着莹白的光泽,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昂贵华美的艺术品。而在这一棵树上,每一根分出去的枝桠都悬挂的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果实”。
这每一颗果实就是一个位面,有的果实看上去像是缭绕着光带的星球,有的果实看上去是虚实不定的、缭绕散发着光泽的半透明立方体,还有的果实则像是挂在那里闪耀的星星……总而言之,不一而足,在颜色、光泽、形状上都有着诸多的区分,你甚至根本找不到有两颗完全一样的果实。
如果能够看到世界树的现况的话,那么阿德莱丝觉得自己一定能够从其中发现更多的讯息;只是非常可惜的一点是,阿德莱丝并没有能够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
商长殷有些微的失神。
他并没有立刻对阿德莱丝的话予以回应,因为在对方提及到这些的那一瞬间,商长殷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像是有走马灯一样的光影和图像在飞快的闪过。
那是一个青年,穿着黑色的长袍,整个人也都几乎要隐匿于黑暗的氛围当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脸,唯有那一双仿佛下一秒就能够从其中渗出鲜血来的眼瞳显得异常的亮眼和夺目,是一眼就能够注意到的存在。
“我来代替他。”对方开口,声音听上去含混不清,又嘶哑难辨,像是从喉咙的最深处所溢出的某种模糊的混响,“在我陨落、在【死亡】的概念彻底的从诸天当中消解之前为止,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闯入世界树的腹地当中。”
“我只希望他能够过上他想要的平静的、放松的……不需要再为任何的事情去殚精竭虑的生活。为了这一点,我能够付出我可以付出的一切。”
“你会帮我的。因为你也是这样期望的……不是吗?”
这片段出现的极短,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但于商长殷来说,却已经在心头掀起了海浪惊涛。
他曾经就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当中必然有缺失的片段,而现在只不过是让这一点怀疑变的更加的被证实而已。
“通往世界树的通道被死之君所镇守。他是无悲无喜,无知无觉的怪物,既然认定了要将世界树的所在视为自己的领地,那么就绝对不会容许其他任何人降临。”
阿德莱丝说到这里顿了顿,面上忽而露出一个笑来。
“不过,我会有办法的。”
她朝着商长殷盈盈下拜,长长的裙摆在地面上摊开来,看上去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我曾经誓言要守住您留给我的世界,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过于的自不量力。”阿德莱丝看上去有些惋惜,“我原本……有很多东西想要给您看看的。关于这个世界。”
那是她苦心经营的世界,尽自己所能将其妆点的美轮美奂。所谓“梦土”在最早的时候之所以得名,并非是因为其为梦境汇聚之所,而是因为这里的确如同梦境一样的美好。
只是在梦土残破的现在,她曾经满心欢喜的是像是一个小姑娘收纳糖果那样一点一点的准备起来的、要展现给对方看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阿德莱丝便也就羞于提及。
但总归还是会有些惋惜和失望的。
阿德莱丝小心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让那点失落露出分毫的端倪来。她抬起手,掌心向上摊开,那一支金色的、华贵非常的笔顿时就化作了金色的流沙与光影朝着商长殷飘了过去,并最终落在他的手中。
当商长殷握住了这一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称得上是“久违了”的笔的时候,立刻感受到自己和这一支笔之间产生了联系——他现在毫无疑问的拥有这一支笔的使用权。阿德莱丝将其完全的让渡给了他,连带着她的能力与她的权柄。
商长殷原本并不拥有对于精神方面的任何能力,只是因为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灵魂与神识,所以哪怕只是最粗浅的运用都已经足够造成“降纬”和“碾压”的效果。
而阿德莱丝毫无疑问长于此道,是精神系列能力的巅峰。现在,她的全部所会所学、独一无二的对于精神和梦境的掌控的权柄都落在了商长殷的身上。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意象,商长殷向着阿德莱丝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
阿德莱丝只是笑。
“它来自于您,自然最终也应该归还于您。更何况,除了您之外,创世之笔无论落在谁的手上,我都没有办法觉得安心。”
“而我。”阿德莱丝这样说的时候,像是有火光在她的眼底跃动着闪烁,“我会为您……打开通往世界之底的道路。”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定格,破碎,黑暗像是潮水那样漫卷而上,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最后能够看到的,只有梦土的女王化作了足以贯穿苍穹的一击,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那样,朝着地平线尽头、日之东的由死亡所构筑的苍碑、白帆与墓地狠狠的撞击而去。
“你已闭门太久,但今日,我偏要撞开你的门扉!”
那颗流星,终究是同死寂的亡灵之国撞击在了一起。
尔后,地动山摇。
当商长殷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大抵是因为躺的久了的缘故,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酸发疼,动一动的时候都能听到骨节挣动发出的□□。
外面已经是夜晚,屋内点了灯。过于熟悉了的人影坐在他的床边,手中捧着书卷。
……但商长殷却实在是希望自己还是继续陷于梦中的好。
“既已经醒过来了,便也莫要再继续躺着。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太子这话说的是和煦的,然而商长殷只想沉默的把自己打包卷进被子里面。
为什么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还要面对来自家长的责问呢?
这一点也不人文关怀!
好在太子事情众多日理万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和商长殷打拉锯战。有宫人疾步而来,脚步匆匆,神色惶惶。
“殿下,方才观测部传来加急消息……”
“东之海上,孤岛已沉,梦土破碎。”
第172章 童话书(二十三)
很难说太子在得到了这样一条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商长殷只知道,在挥挥手屏退下人之后,他哥看着他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和善。
“小七,大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太子冷不丁的道,“似乎每一次大兄想要和你好好的谈一谈的时候,就总会发生一些另外的、情况急迫到必须立刻去处理的事情。”
商长殷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大兄,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做的。”商长殷看上去情真意切,不能更真诚,“我从来都没有故意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就为了逃避你的教育。”
“大兄你会信我的吧?”
太子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的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看着这个弟弟长大,从襁褓当中的婴儿到如今这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商长殷摇一摇尾巴,太子都能够知道这个不安分的弟弟肚子里面都在打着一些什么样的鬼主意。
以太子多年来的经验判断,在这件事情上商长殷确实是实话实说,没有撒谎的。
那么一切就只能归结于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了。
太子盯着商长殷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今天自己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的计划将会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又胎死腹中。
俗话说的好,一件事情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太子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对商长殷这种阴奉阳违、总是想着要自己去处理事情、却根本不顾这样做是否会陷入让家人担忧的危险境地当中的行为继续纵然下去了。
他于是狠了狠心,打定主意这一次绝对不能够再心软,接着毫不留情、半分都不怜惜的伸出手来,一把掀开了商长殷的被子。
商长殷:“大兄?”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七,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既然如此,不若穿上外衣,和我一起去参加这一次的小朝会吧。”
商长殷顿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而且商长殷对于来自自己的兄长的询问,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问心无愧的。因为他自己心下再清楚不过,尽管他没有刻意的去进行干预,但是身为天道之子的“强运”始终都环绕笼罩在他的身侧,为他的生活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便利。
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这让太子迷惑的、每次想教育弟弟的时候总是会被什么事情给半途截胡的情况……就算是同为天道之子,天道也是会有宠爱的优先级的区分的。
而很显然,商长殷就是那个最受天道喜爱的崽,其他的任何存在在他的面前,都必须要退一射之地,根本不能等同而语。
因为这一份心虚,商长殷最后尽管心里是拒绝的,但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太子去往了御书房的偏殿,参与在那里展开进行的小朝会。
御书房内除了皇帝之外,朝中的几位阁老、专门负责管理已经并入了南国当中的硅基、云天仙城以及茧城的机构的最高行政官员也一并都在此。
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然而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商长殷,却是实实在在的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自己极为溺爱的小儿子,面上同样也有些愣怔。
“小七?怎么来这里了。”他并不追究商长殷进入御书房这件事情是否合礼,但是对于另一件事情却是非常的在意,“身体如何了?你之前睡了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你大兄同我说你不会有事、那些机器检测出来的你的身体数据也都非常健康的话,朕早就坐不住了。”
商长殷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纯粹的关心与好意的,因此他只乖乖的低下头,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让父皇担忧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您大可放心。”
这话一出口,他便听到自己身后的太子轻笑了一声。
……好吧。
让他哥给抓住把柄了。
商长殷都不用猜,已经大概能够想到之后太子会怎么好好的使用他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白捡劳动力了。
今日的小朝会内容没有任何的意外,议题是关于东海之上破碎的梦之岛。根据观测部的报告,在无尽梦土破碎之后,那个昔日自海中升起的白色岛屿也随之一并消失不见,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土地依旧停留,如今正在海面随着海浪浮动,有随时被击碎的风险。
而这一小片土地,正是昔日五大位面入侵的时候,梦土自南国咬走的那一片。
如今,童话被勘破,于是在第一缕日光照耀到其上的时候化为了泡沫小时;只有那些真正存在的“现实”被留了下来。
在观测到那些土地上的、曾经生活在其上的南国百姓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启动了救援的工作。
只不过对于这些阔别旧土已经两三年了的人们来说,现在的南国大概已经是大变样到他们几乎不敢认的样子就是了。之后想来需要很多的时间、并且耗费不少的精力,才能够重新融入到南国的生活当中吧。
考虑到在此之前商长殷一直都陷入某种原因不明的沉睡当中,而他刚刚醒过来,便紧跟着立刻传来了梦土破碎的消息……说实话,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人们是这样想的。而也的确有人将这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商长殷并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他摘去了自己和阿德莱丝之间最为隐秘的那些不能够被人所轻易知晓的部分,至于剩下的则是毫无保留的、从进入梦土的时候开始的整个过程都全部告知。
他过于的坦诚了,反而让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劝说七皇子配合讲述的人有些愣怔。
之前看太子每一次都没有带七皇子来朝会的打算,甚至是半放任对方去玩乐,他们还以为太子对于七皇子有什么特别的、另外的安排呢……只是这样看起来的话,似乎并不像?
于是这些朝臣们也有点摸不准了,在相互的交换了眼神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默契的将这件事情给略了过去,转而开始了对于之后如何从茫茫大海上将那一片遗失的国土迎接回来,以及怎样安置和处理上面被带走的、曾经隶属于南国的国民一事的讨论。
商长殷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上已经无聊的开始揪自己今天随身佩戴的玉佩下面缀着的流苏长坠。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原本理的顺滑的须,直到它们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活像是刚刚被猫咪给弄的不成样子的毛线团。
然而,尽管手上在做着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少年人的面上却是一片的薄凉之色。他注视着那些争论不休的朝臣,眼底看不出多少的情绪。
那像是在隔着玻璃观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另外一方世界当中发生的景象,也像是下一刻就会从人世间抽身,自此羽化,极乐登仙,而与世俗完全无关。纷乱的嘈杂与吵闹也好,亦或者是人间的烟火气也好,像是都近不得他的身边。
他并非是“安静的”,而应该说是“置身事外”,自主的划出了隔离线,于是其他的一切都沾不得他的身。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团什么东西从外面撞破了窗户,一头扎了进来,倒栽葱一样的撞到了商长殷的怀里。
那种萦绕在商长殷身边的孤寂的氛围顿时都消弭了,商长殷皱着眉把怀里面的东西给一把提了起来,发现那居然是一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陌生的,皮毛油光水滑的渡鸦。
这委实是商长殷没能想到的。他和渡鸦大眼瞪小眼,随后商长殷开口,声音里面有些不大能够辨认出他具体的情绪来:“阿阑?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莫凭阑能够变幻成人类的模样之后,商长殷再没有见他使用过渡鸦的形态。哪怕相对来说,他的人类形态似乎是要显得更不方便、更无用一些,但是莫凭阑似乎对于人类的模样情有独钟,根本不愿意变回去。
渡鸦委委屈屈的用脑袋拱了一下商长殷的手心,像是在控诉商长殷把他独自抛下了这么久的行为。
御书房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声音了。渡鸦进来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炸裂,而且丝毫不加以掩饰,以至于吸引了整个御书房内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
没有人继续说话了,那些目光都或明或暗的朝着商长殷这边投了过来。
太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七——”
“我这就走,这就走。”商长殷一把将渡鸦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朝着太子和皇帝露出一个充满讨好意味的笑,随后脚底抹油一样的从这里飞快的离开了。
太子甚至连一句挽留都没有能够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