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仙果然按照玄乙的吩咐,等王母和商音安排妥当了,就带着丘融到了天界。为了不被察觉,她还特地挑的傍晚时候进宫,趁着所有仙人都在厨房吃饭,安排丘融在同印的房间里等。同印下了值,急匆匆回来,就见到她守在房门口。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紧。”鹄仙交代他,“我在这儿看着,免得有其他仙人来。”
同印向她道了谢,走到房门口,又有点局促,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
他鼓起勇气进去,丘融正坐在桌子边,身上穿着下等侍者的服制,外头还罩着兜帽和披风,应该是为了方便混进宫里来才做的打扮。
掀开兜帽抬头,龙族深蓝色的眼睛才暴露出来:“王!”
他立刻跪下来行大礼。
同印扶着他,见到这张与丘禹相似的脸很是心酸:“是我对不住你们。”
丘融也很激动:“鹄仙姑娘来联系我,我还害怕是这些仙人们使诈,要暗害您,不敢来。现在能见您一面,什么都值得了。您怎么样?过得还好么?您是忍辱负重,是为了龙族的未来,我知道的,您绝不会对不起我们。”
同印甚至觉得愧对他:“我好。我很好。我就是担心你们不好。”
他们坐下来谈话。同印倒来了茶水,还拿出私藏的点心。
“慢慢说。”同印想知道一切关于龙族的消息:“北海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
丘融先喝了一口茶水,才说:“您刚退位,离开了北海,军部和龙宫就宣布被长老院接管了,说是特殊时期特殊管制,还要大将军将兵符交给了长老院。我们本来以为,这种特殊时期不会很长,接下来会有过渡方案之类的,可什么都没有,过了半个月,大将军就被撤职了,然后副将、军师、各级将领都开始裁撤换人。”
“这些裁撤更换的指令是哪里颁布的?长老院?”同印问。
丘融点头:“是。用印也是长老院的官印。”
“你们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吗?军方是有权利提出异议的啊。”
“根本没有用。大将军一开始也和军师去长老院商议,但是还没进去就被长老院的府兵要求卸除武器和甲胄,不然就不允许进去。后来,听说有一天晚上,长老院的府兵直接进了将军府把帅印带走的。事先都没有通知过一声。”
“长老院的府兵?长老院是议政司,哪里来这么强悍的府兵?”
“这就不知道了。”丘融也觉得很奇怪:“大将军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们的确穿着长老院的服制,而且法力都很高强。”
同印思忖:“长老院最多只有一百护卫,这我是很清楚的,他们断不可能凭空生出来一支战力强大的府兵。必然是有其他势力冒充。”
“大将军被夺了兵符和帅印,彻底就被架空了,很快他们任命了新将军。”
“谁?什么来历?”
“我们也不认识,好像原来是深海边境一支巡防队的队长,手下统共不到十条龙,突然就被提调上来当了全军的总将。你说荒谬不荒谬?”
“然后呢?他们是不是也把你撤换下去了?”
“因为阿禹的事情,我本来就被牵连,阿禹被抓后,我和父亲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一开始,他们没有把我们抓进水牢,只是困在自己房里,全天都受监视。后来大将军被撤掉了,他们才把我抓了进去。”丘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进去后就把我拷打了一番,我咬死确实对阿禹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抓不住把柄,只能把我放了,降为了一等兵。”
同印明白了:“水牢也被长老院掌管了吗?是谁抓的你,对你用刑的?”
丘融想了想:“抓我的是水牢的兵,用刑的也是,但是抓我的时候有一纸长老院的抓捕令,我看了,应当是水牢也被他们掌握了。”
同印的心慢慢往下沉。
水牢是刑部掌管的,如果水牢被长老院掌握,代表着刑部也沦陷了。在龙族,龙宫、军部和刑部是三方势力,彼此制衡,相互有监督的权力,就是为了防止某一方势力过大,产生贪腐和权力的滥用。如果长老院统领了军部和刑部,长老院的权力就空前的强大了。
“估计龙宫如今也在长老院的控制下了。”同印不抱侥幸,总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拿下三方势力的。”
丘融想事情比较简单:“必定是帝君贿赂了长老,然后借了他们天兵天将来夺权篡位。”
同印不这么觉得:“长老院九位长老不可能都被帝君贿赂,肯定会有同意有不同意的。这些老头子,平时议政尚且能为了小小的条陈吵得不可开交,何况叛节倒戈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有内部意见的不统一。而且,帝君也不敢明面上借天兵天将到北海,要是被发现了,等于送把柄给龙族。”
“龙宫如今的情况我也打听不到很多。但军队里面现在已经是军心涣散,新将军上任之后,根本不懂管理庞大的队伍,任意地下指令,下面的不愿意听他的,他要么开除要么重罚,许多同族已经自请退伍,又或者直接当逃兵。”丘融说起来很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要开展一些推拉了。
同印知道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士兵都不容易:“辛苦你们了。”
吃苦对龙族来说是再稀疏平常的事情,丘融已经习惯了:“我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我们龙族是尚武的族类,全民皆兵,军队不仅凝聚民心,也能抵挡外族侵犯,是使龙族在三界立足的根本。千百年来,天界不敢轻易动龙族,不就是忌惮我们的武力么?”
“一旦军队管理混乱,以至军心涣散、兵力不足,相当于把龙腹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全族都岌岌可危啊!”
同印紧紧握着拳头:“长老院一直都不满军队权力过于强大,找到机会肯定会有意打压军队,加强自身的权力,这是自掘坟墓。”
“而且,我看上面迟迟也没有选举新一任王的意思,估计也是长老院刻意拖延,想把持大权。”
“还没开始选?”
“连候选名单都没有公布。”
同印有点想不明白:“不应该,哪怕选个傀儡出来,也有利于稳定民心。”
丘禹分析道:“长老院可能还想利用您转移民众对他们的不满。因为很大一部分民众现在的注意力都还在您身上,对您的意见分歧也很大,整天吵吵嚷嚷的,抱怨的抱怨,自然就不会留意到长老院的这些恶政。”
“他们还是很不满我留在了天界?”同印很了解自己的同族。
丘融不想打击他,说得很委婉:“也有一部分兄弟是相信您的,就像我一样。您从前在军中很受兄弟们的拥戴,您别担心。而且我相信,等您决定反击的那一天,大部分同族都会明白您现在的苦心。”
同印在乎的是丘融的生存:“你们现在也不要轻举妄动,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如果军队真的严酷到了吃不消的地步,当逃兵也没什么,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下来。”
丘融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是。”
“能活下来一个,就活下来一个。只有活下来,我们才有未来。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你们能够打探到一点消息,那就更好。不行就算了。”
“我愿意留在军中为您打探消息!我不怕吃苦。”
同印看着他:“我倒宁愿你先退出来。已经没了阿禹,你们兄弟俩,我至少也要保住你,不然我是死也没脸见你弟弟的。”
丘融拼命摇头:“您对我有恩情,这本来就是应当的。虽然其他队伍我不敢保证,但我从前做校尉带的那一支兵,我可以保证他们对我忠诚,对您忠诚。我们都会留下来,做您在北海最后的力量。任何时候您需要我们,我们都在。”
“好。”同印很感激他:“你们也不要担心,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有天尊作保,帝君现在还不敢轻易动北海。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丘融又问:“那以后您有什么计划吗?”
同印在心里已经有计较:“我想先调查清楚西海龙族迁居的事情。我有预感,这件事可能关联着帝君一个很大的阴谋。”
“是啊,他们已经搬了一段日子了,也没听到什么后续的消息,到底化川那地方是好,还是不好,一点说法都没有。”
“你们那里也没有消息么?”
“这件事在北海的关注度还是挺高的,但确实没有消息。不过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同意搬迁的,又不是帝君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搬的。就算不好,最多是他们自己吃些苦头,能怪到帝君身上吗?”
“搬迁只是一个手段,不是目的。”同印分析:“帝君是要先把四海龙族都聚集在某一个地方,然后肯定还有下一步。要调查清楚帝君背后的真正目的,说不定能抓住他的把柄,将他的阴谋揭发出来。到时候,不用我们鼓动,四海的龙族也会联合起来反抗的。”
丘融请缨:“需不需要我们去化川实地看看?”
同印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们去得了么?”
军中是有严格的纪律,不能无故离队,就是今天丘融过来,也是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休沐,晚上就要按时回去。去化川少说也得花十天半个月,还不能向上明说缘由,肯定不好请假。
“现在军中乱得很,将领们都无心带兵,我就说父亲生病,要回家照顾,反正缺我一个也不缺,倘若不批假再说。”总要试过了才能知道。
同印不希望他涉险:“你突然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肯定会引起注意。说不定现在天庭还在监视你的行动,你去实在风险太大。可以让你的兵去,你就不要冒进了。”
“我会妥善安排的。”丘融问:“那往后,还有什么消息,我该怎么联系您?”
这一点同印已经和鹄仙安排好了:“寄信的方式太容易被察觉,所以不要用书信。我教你个法诀,你每次有了消息,把消息写在纸上,用这个法决把纸化了,鹄仙那里就能收到同样的纸条。她收到后,再把消息转给我。这样更保险。”
丘融还不清楚鹄仙、玄乙这些仙人和龙王的关系:“王……信得过这位鹄仙姑娘吗?”
同印对他笑一笑:“天尊对我很好,鹄仙也多有照顾。你只管对他们放心就是了。”
外头鹄仙在催促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同印把丘融送到宫门口:“你和兄弟们一定好生保重,不要担心我,也不要为我冲动行事。”
“没想到,到了这一步,反而是天界的神仙们在帮我们。自己的同族却拖后腿。”丘融感慨颇多,“您也要保重。下回……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同印被他说得也有点鼻酸,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放:“记得去阿禹的墓前替我磕头。”
丘融连连点头。鹄仙实在是催得厉害了,两位龙族才终于放开了手。
目送丘融的车离开,同印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本来如果见不到同族,完全没有这个念想,他倒没什么,现在见到了,不舍和思念之情就更加浓厚,使得分离也更加难以忍受。
鹄仙看他的表情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总归见到了,往后也能联络了,可以安心些。”
同印向她道谢,却不多说话。
“对了,”鹄仙给了他一个好消息:“师尊说,打算给进度落后的弟子们开个小灶班,一共十个名额,每个月初二、初三和二十补课,你想不想来?我把你的名字加进去?”
同印拒绝了:“名额有限,大家一定都抢破了头想进,不如留给更需要的弟子。”
鹄仙以为他是怕不公平:“没事的,你的进度确实比较靠后,也应该上小班补一补,你进去,不会有不满的。”
她没说,玄乙开这个班就是为了他。
“还是算了。为了我,同知一事才过去没多久,我也不想再多生事端。”
“可是……”
同印打断他:“师尊今日上完晚课有没有片刻的空闲?我想向他请个假。”
鹄仙疑惑:“请假?做什么?”
“你要去化川?”玄乙皱眉。
同印向他行大礼:“我担心西海龙族迁居后的情况,想自己去看看。此事我一定小心谨慎,不暴露身份,大约需要十日左右,请师尊准允。”
玄乙没有马上接话。鹄仙站在旁边,看看上神的脸色,便招呼着旁边伺候的大侍者们都先退下,把房间留给上神和龙王两个。
内室安静下来,玄乙回座:“先起来吧。”
同印能听出来他虽然语气温和,却不愉快。看来自己提请假的时间点不好,大约今天上神情绪不佳,早知道应该换个日子提的。
“我听鹄仙说,你不愿意进小灶班补习?”玄乙没有马上答化川的事情。
同印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修为太浅,实在不必劳动师尊亲自辅导,跟着同泰他们这些高等侍者先学着就是了,小班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应该还有不少瓶颈期的弟子们亟需补习。”
“是你觉得没必要劳动我,还是你不想补习?”玄乙淡淡地问。
同印又跪下来:“弟子不敢。”
“我这些日子总也见不到你,往日的请安不来也就罢了,如今连课也不愿意上了。为师是这样教你躲懒的吗?”上神语??气里已经隐隐含怒。
同印嘴里发苦。他有意避着玄乙,是想把不该有的感情放一放,也是不想让上神见了他心烦。可这样的话他不好说出来。
“我知道你担忧同族,可今日也见过了,就应该收收心,把精力放回到修习上。不然你想一直被仙人们看不起?”玄乙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同印只能婉转地避开话题:“师尊,丘融他们如今在北海过得艰苦,处处受监视和排挤,若是让他们去化川探查,恐怕离了北海就再回不去了。他们还都是有家、有亲眷的,逃一个出去可以,总不能拖家带口都逃出去,家里老小如何不受牵连?我不一样,我没什么掣肘,去看过了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回来。等我回来,一定收心。我只想去确认一下迁居是否安好。”
玄乙脸色仍然沉着:“难道你没想过,你去,我会担心么?”
同印避开了他注视的目光:“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你怎么保证?”玄乙质问:“出了这里,你知道帝君的眼线在三界布置了多少?他这时候最缺的就是龙族的一个把柄。你要是私自出去,被他抓住了,我到时候再难保你!他还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整个北海龙族都拿捏住。”
一向冷静自持的上神,难得的拔高了声调,嗓子里竟然有了微微的颤抖。
“那就不要保我了。”
“什么?”
同印淡淡道:“倘若被抓住,就不要保我了。师尊已经保我到了今日,本就格外恩厚了。我自知无以为报。可我也实在放心不下同族,不能看着他们进了帝君的圈套,遭了暗害。我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尽全力一搏。”
他重重地给玄乙磕了个头:“我此去,倘若事情败露,师尊只管把自己摘出去就好,舍了我就是。等我到了冥帝那里,就请他将我投入畜生道,下一世变成牛马,再来还师尊的恩情。”
玄乙竟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震惊地看着龙王。
“好、好、好,”上神扶着座椅的手不稳:“我管不住你了,你去吧。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同印一抬头,就见上神伤心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保你?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把你留在我宫里?你不明白吗?我教你忍性克己,为的什么,难道不是为的龙族的长远吗?”玄乙很失望:“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挂念你的同族?我什么时候不允许你为你的同族着想?就一定要冒这个险,舍了性命,最后输得什么都不剩了,你就甘心了是吧?”
他气急了,抄起旁边的书册就往龙王头上砸过去:“让你学,让你修炼,就修成这个样子!只会想着鱼死网破,玉碎瓦全。永远不长进!”
龙王任由他砸,书页飞过来把他嘴角划破了,也不躲,直挺挺跪着,等他砸完了才敢膝行过去去摸上神的衣角:“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再打我几下,别伤自己的身子......”
上神跌在座位上,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一定要走?”
龙王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但他还是点点头。
“你想走,就走吧。但我只有那句话,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就当从来没有管过你的事情,也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上神撇过头。
同印觉得他在赌气。他不得不说实话:“我不是想走。我怎么舍得走……”
“可是,让我天天在这里看着你,我真的没办法……”他一只手搭在玄乙的膝盖上,抚摸着上神的膝盖呢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我真的受不了了。”
玄乙听得一愣,被龙王搭住的膝盖极微弱地抖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玄乙天尊,六御上神,修道千年,法力和智慧宇宙最强,对龙王发动大招:扔书。
使龙王受到物理伤害-1,精神伤害-100000。
第26章 青鸟昭伯
龙王觉得上神根本不知道他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能这样,整天地在我眼前晃,哪条龙能受到了自己喜欢的对象整天在眼前晃的?吃饭要管,穿衣要管,生病了要管,思乡了也要管……一会儿牵个手,一会儿抱一下,明知道我还在情热期!”
那么漂亮的一个神仙,浑身擦得香香的,细腰细胳膊细腿,瞪着一双又大又无辜的眼神见面就笑,还总是没分寸,床给他睡,澡也要一起洗,怎么能这么折磨他!怎么忍心!他六根没那么清净!
“你也想想我,”龙王一股颅脑全讲出来了,“我每天抱着你的时候你知道我都在想什么?我难道不愿意多尊敬你一分,我不想只把你当成我的老师、我的君上?你以为我每天扮一个守规矩的徒弟扮得很容易?很轻松?”
上神听不下去了,想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你要是,你以为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儿?”龙王蓝色的阴沉的龙瞳凝视他。
上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下子想起那天在简陋的偏房里,在那竹青色床帐四面飘荡围拢过来的小床上,如同在海风凉凉的水面,银黑色的龙把他困在双臂之间,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光是眼神就足以心悸。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是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吃掉。
“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龙王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我出去一趟,就当是为了斩断私情,倘若回不来,那就没有以后了,若我回来了,以后我就只是你的徒弟。”
玄乙很愧疚:“对不起。”他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他不知道,喜欢是要承受这样具体的繁重的身心困扰。喜欢,不仅仅代表一种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体征,它能令人欢喜令人忧愁。
“你没有对不起我。”同印撇过头去,“是我先对你有的非分之想。你是尊上我是下属,本来这就是僭越,从前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好了。”
“我从没有可怜你。”玄乙更加心酸,做出了退让:“算了,你既然下了决心要去,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
龙王等待着这个“只是”的后续。
“只是,你独自去太危险了。”玄乙把他扶了起来:“最好还是有个可靠的同伴。”
同印想了想:“要不然让同泰……”
上神咬着唇幽幽地盯着他。
“你别想!”同印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先听我说。你去,就是私自下凡,西海龙族很容易就能认出你,如今他们都听从帝君的指令,万一去帝君那里指认,你等于把自己白送到帝君手上。”玄乙柔声劝说:“但是有我在,性质就完全不一样,我下凡游历,你是作为服侍我的侍者随从,不算是有违下界禁令。”
“你去化川,为的是探查西海龙族迁居的情况,找到帝君隐藏的秘密。只有活着把这个秘密找到,安然无虞地回来,龙族才有希望,才会有未来。此行必须安全,不能出差错,你错了,意味着龙族全族就败了,再难挽回。我去,能最大程度帮你把事情办成。”
同印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说要去探查龙族,也不是说着玩玩的。但他要的是独行,要的是从离开玄乙身边一段时间。
“有我,你连乔装改扮都不需要,正大光明就可以去。”玄乙还找到了一个极佳的理由:“正好,王母的青鸟要归乡,青鸟的故乡在隅谷,那儿也在西南,离化川只有一百里不到,我们可以先护送青鸟回乡,顺道再去化川。”
同印完全没想起来青鸟这回事:“青鸟不是会飞么?它不能自己回乡?”
玄乙解释:“这只青鸟,很小的时候就到了王母身边,自打跟了王母,全年无休沐,再也没有回过乡。七十几年过去,它自然是不记得家乡在何处,又要如何回去,所以王母才会请我将它带回。这是王母下凡前最后一个愿望,我也该替她周全。”
“本来,我是想让鹄仙代我去送青鸟,可她这些日子已经忙得分身乏术,再加上,如果她离宫太久,反而会引起猜疑。倘若有客人要见我,见不到,还可以说我闭关了,往往静修时日不定,不见客也是有的。但只要有鹄仙在,外头就不会猜测宫里出了变故。”
“你想和我一起去?”龙王挑眉。
上神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跟着,所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有点委屈又不敢太委屈。
“你知不知道,与我同去,意味着什么?”龙王露出玩味的表情。他上前一步,他们之间只有两步距离。
玄乙不自觉地往后退:“我……”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心里有你,我受不了你的。还是要和我去?”龙王步步逼近,把上神堵在了座位上,“可能要去十来天的时间,全程只有我们两个,我和你,天天在一处。还想去?”
上神十根手指紧张地绞着,指头绞得通红发疼,最后轻轻地点点头。
龙王都怀疑这是不是他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你是不是就是喜欢跟着我、看着我,把我掌握在你手里,你就开心了?”
上神瞪他:“你放肆。”
“我放肆?”龙王彻底笑出声,从来没觉得这么开心,他捏了捏上神通红的耳朵尖:“我还能更放肆,你要不要试试?”
没想到上神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
好艰难才逼出这个字。
“你想做什么都行,都随你。但是你要让我留在这儿,你去,我做不到。”他嗓子都是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