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转瞬间变成了一串数字,但这次却没有消失。这或许是类似“锁定”的技术,但我也只是猜测。
秦月章说:“就算我们知道代码,要一个一个地找出来——这个工程量也不小啊。”
“为什么是1和0?我不是很了解代码……”
秦月章耐心地解释:“二进制。每一个数字都拥有一个二进制的转换表达。虽然这里是1和0,但实际上是无数未知数字的组合。”
齐幼萱和谢宁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半年前,魏钦州无意间撞破微曜科技的一个重大机密,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困惑却没有深思过的事情。
在雪境中陷入意识洪流,会有死亡的危险。为了克服这一技术难题,微曜研发了“安全门”,以它作为衔接现实与雪境的跳板。
但是,在安全门研发成功之前,那些参与暴雪研究的人,都去哪里了?
这个“会有死亡的危险”的结论,是从何得出的,或者说,是从谁的死亡中得出的?
是从无数次实验之中。
魏钦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他不想惹事,毕竟他马上就要和齐幼萱迈入新生活。但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又让他良心不安宁。
如果贸然报警,以微曜的小心程度,必然打草惊蛇。没有证据,自己反倒容易陷入诽谤的风波里。
魏钦州最后决定做些什么,只是他失败了。
“钦州究竟要找什么东西?你们费尽心机要打开他的安全门——是因为他把找到的信息存进了安全门?”
陆安弛满目血丝:“是。钦州临死,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手指着他日志上面的‘安全门’三个字。我们猜测他已经找到了关键证据,但来不及传递出来就遇害了。”
齐幼萱无声地淌着泪:“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是怕连累了你,让你也陷入危险里去。”陆安弛垂下眼。但是他和晏如,还是违背了魏钦州的意愿,强行拉了齐幼萱入局。
齐幼萱心口痛如刀绞:“那现在……”她猛地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擦脸上的泪水,飞速道:“但是这次行动很可疑。顾蓝山作为普通技术员竟然参与其中,这不合规矩。我怀疑许黯然他提前知道了什么,至少他绝不会处于完全被动!”
谢宁听了个大概,也捋清楚了发生的事情,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安弛让她来整理这些年雪城的失踪案卷宗。如果这些案件都跟微曜科技有关,那绝对会是一桩足够震撼全国的大案!
齐幼萱说:“晏如没有安全门代码,许黯然也不知道会在雪境里做什么。我们必须控制住实验室,才能掌握主动权!”
“但是警方没有任何证据,搜查微曜科技这么大的公司,舆论影响……”
“陆局!”陆安弛还没说完,谢宁截然道,“请您以我的名义下搜查令吧。我现在实名举报微曜科技涉嫌人口贩卖与非法人体实验,如果查不出证据,结果我谢宁一力承担!”
陆安弛瞳孔微缩,却听齐幼萱坚定地说:“我也实名举报微曜科技涉嫌故意杀人罪!如果查不出证据,结果我齐幼萱一力承担!”
无数片雪花和数字滞留在空中,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打开安全门,需要技术员的姓名和代码对应,但“魏钦州”的名字和哪个都对不上号。我甚至怀疑这里有没有魏钦州的安全门。我和秦月章没有目标地搜寻,终究是一无所获。
“用笨办法,我们就只能全凭运气。这么多雪花,挨个试一遍,虽然能找到目标,但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秦月章盯着手里被验证无用的雪花,说,“检索出来的信息排布都会按照一定的规矩,一般都是命名方式的相似性。所以我刚刚发现,这些雪花的排布也是这样,是按照数字的顺序。”
我对电脑倒不是全然不了解,但我没有打断他,示意秦月章继续。
秦月章说:“如果我们能够知道他代码中的某一个或者某些数字,会方便很多。”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安全门代码的问题上。
我累得盘腿坐下:“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秦月章也停下,沉思让他的眉峰隆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单薄的眼皮微敛。
“你之前说,你抛撒玫瑰花,是为了引齐幼萱现身。”
我点头:“魏钦州的日志上面记录过,他的安全门代码,只有他和齐幼萱知道。但按照齐幼萱的表现来看,魏钦州并没有告诉过她。”
“这个‘知道’的定义倒是有待商榷。”秦月章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或许是一串他们共同知道的数字,但齐幼萱并没有意识到,这串数字在其他地方同样拥有意义。”
“齐幼萱一定见到过,但魏钦州没有告诉过齐幼萱这是属于他的安全门代码。”
当时火场里那么危急,齐幼萱还是一个数字吐不出来,绝不是在装。
秦月章蹲下身,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看过钦州的日志,他有没有提过什么特殊的数字?”
我当时只是匆匆地扫视了一遍他的日志,把我认为最重要的内容记下来。日志里提到过的数字,数字……
蓦地,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确实是有的!
在魏钦州的日志里,确实是有一串很重要且他反复提及的数字!
我心头提起,激动地一把抓住秦月章的手臂。秦月章看我神色,眉目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舒展开:“有?”
我说:“他的门牌号!他在日志里面反复提到过一串门牌号!当时我没有注意,现在想来他这么重视,一定是有什么深意的!”
“他现在居住的门牌号?”
“不是!他打算和齐幼萱结婚了,他发现一块门牌号是他们两个人生日的组合,所以一眼相中了那套新房!”
秦月章长出了一口气,眼中熠熠生辉:“我知道钦州的生日,是7月6号!如果我们确定有这两个数字,那么就会快很多。”
他说着,一刻不停地起身,投入到了搜寻当中。
“7和6的二进制……”
我并不懂这些,便跟在他身后。很快,他就确定了大致范围。
我们都不知道齐幼萱的生日,但是现在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
“就锁定在这一片。”秦月章回过头,温和地看着我。
“那我们开始吧……那是什么?”我的目光突然被远处的一抹红给吸引了。
当一片雪白中出现一抹红,是很容易吸引人所有注意力的。
在雪花的那头,婷婷立着一朵玫瑰。
“代码,代码……”
齐幼萱看着屏幕上的无数0和1陷入了沉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发抖,头发凌乱来不及整理,只盯着黑色的电子屏幕。
“钦州究竟会把代码设计成什么?”她尝试了无数个数字,所有她和许黯然之间,有意义的数字都试了一遍,但是都不对。
谢宁表面上很镇定,但后背都快被冷汗濡湿了。当时她凭着一腔愤懑和勇气,承诺了如果搜查不出证据,结果一力承担。
如果真的搜不出……丢工作是小,微曜科技绝不会善罢甘休。诽谤诬陷,仅仅是舆论都能把她给吃了。
她相信公理和正义,但也见过太多人的侥幸。
谢宁转眼又看着紧盯屏幕的齐幼萱,轻笑一声。她是警察,有自己的职责。但说到底,齐幼萱是一个普通人。
真是都疯了,但这个世界是需要疯子的。
一旁的陆安弛攥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来电有上层领导,也有记者,还有的是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他最后索性直接静音不理。
陆安弛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直接临时接管了微曜科技,整个社会的舆论都哗然一片。
毕竟微曜科技前不久才又出资修建了一批希望学校。微曜科技对外界的形象,一直都是热衷公益的公司。它扶持教育、医疗和老年疗养事业,被称为少有的良心企业。
黑色的屏幕忽然亮起,陆安弛看了一眼手机自动弹出的头条新闻信息。微曜科技的前任当家——许黯然的父亲许既明,听说原本在国内哪个寺庙里清修呢,但现在已经亲自出山。
来得好快。
谢宁却冷笑一声:“如果真的心里没鬼,为什么这么快就冒出头来了。”
变化是从远处的一朵玫瑰开始的。
然后以它为中心,迅速地延展开,形成一束玫瑰,一片玫瑰,一座小小的玫瑰花园。
耀眼的红色迅速倾染雪境,雪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玫瑰的花瓣。凭空里出现一扇深绿色的大门,而门牌号正是76323。
我和秦月章对视一眼,来到门前,轻轻推开。
温馨的小家出现在我们眼前。
入户的玄关,地毯上是玫瑰花的图案,拖鞋摆放整齐,是一对情侣款。进到房子里,墙纸上印着浅金色的玫瑰图腾,几幅巨大的画作挂在那里,主题也都是玫瑰。角落里有个落地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我定睛一看,好像全是武侠小说。房间的整体的色调很淡雅,但处处都是玫瑰的元素。
齐幼萱是最爱玫瑰的。
我忽然意识到,魏钦州所建设的安全门,所有的布置是他理想中,或者说计划中与齐幼萱的那个家。
他们还没有组建家庭,甚至新房都没有准备好,但是在魏钦州的计划里,他们会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魏钦州的安全门,是他对齐幼萱最真诚,最热烈的告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一个虚拟不真实的地方,他也愿意不厌其烦地去设计很小的细节。
“这个傻子……”我叹息着。
魏钦州临死时那么不舍,指着他的日志热泪长流,是因为他还放不下那个他热爱的姑娘啊。
可惜,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在齐幼萱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最爱她的男孩子,已经死去了。
秦月章长身玉立,沉默着环视一圈,我能从他的眼中感受到悲伤,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我没有看懂。
他指着其中一副作品:“这是梵高的名作《玫瑰》,那一幅是《盛开的玫瑰》……这里的每一幅挂画都是和玫瑰有关的传世名作,也只有虚拟的雪境里才能让他一次性收集得这么齐全。看来,他确实很爱齐幼萱。”
我说:“可惜齐幼萱没有看到。”
我这一次的目的就是进入魏钦州的安全门,兜兜转转到现在,虽有波折,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必须尽快找到魏钦州留下的关键证据,然后脱离这里。
“魏钦州留了很重要的证据,我们快找。”我返身搜寻房间。
他会把信息藏在哪里呢……挂画后面?地毯下面?天花板上?
秦月章倒是慢条斯理,他欣赏完了挂画,然后说:“按照我对钦州的了解,他要留下很重要的东西,必然会放在这里……”
他说完,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书架。
他少年时,陆安弛送给魏钦州的那套金庸全集,他也原封不动地在属于他的空间里重塑。
秦月章目光逡巡,神情锐利。很快他就发现,整齐的书列里,有一本有很明显移动过的痕迹。
那句魏钦州少年时总爱挂在嘴边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出自于这部小说。
秦月章心念一动,翻开那本书,很快就在扉页上发现了潦草的笔迹,属于魏钦州的笔迹。看得出他写的时候很匆忙也很紧张,有的字已经变形了,笔锋处还微微颤抖。
“找到了。”秦月章淡然地抬眼看我。
我正在掀开地毯查看下面有没有东西,闻言欣喜地抛下地毯,站起身子向他走去:“写的什么?!”
“对啊,写的什么呢?”
我的动作猛然一顿。
这道声音几乎是应和着我,悠哉悠哉的,像调侃又像逗弄,却并不是秦月章,而是——
心脏几乎停住,不好的猜想已经浮现出来。我猛地回头,只见在玄关的地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我最不想在这里看到的人。
许黯然。
他微微倚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噙着他惯常的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虽然他笑着,可我却察觉到了恶意。
“真是让我好找啊,让我来看看我们微曜科技最天才最有正义感的技术员,究竟会搭个什么样的安全门。”许黯然提步进门,转头欣赏着屋子里的布局,神情戏谑而嘲讽,轻飘飘地下着结论,“还不错,很痴情嘛。为了齐幼萱活下去不好吗,偏偏要自己找死。”
我提防着许黯然的一举一动,可他却转头看向秦月章,笑意加深:“我能找到这里也少不了你的帮助。咱们合作愉快,秦顾问。”
“啪!”齐幼萱轻轻地按下回车键。
这一回,漆黑的屏幕上没有再如之前无数次一样显示猩红的“不匹配”,而是一行绿色的“匹配成功”。
“成了!”齐幼萱脱口一呼,背部松弛下来,重重窝进靠背。
谢宁眼前一亮,两三步扑上前:“打开了?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电脑屏幕上,魏钦州的安全门已经开始运行。虽然现实中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运行产生的数据却在源源不断地产生。
“所以他的安全门代码究竟是什么?”谢宁很好奇。
齐幼萱抿嘴微笑,可嘴角却止不住地下撇,是在强忍着哭泣的本能。
“我原先以为是我们看中的那套房子的门牌号,”齐幼萱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眼眶中的泪水,“但是依然匹配不成功。他设定的数字,其实是我们看中新房那天的日期。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个日期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吧……”
可是他们的故事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有体会过血液瞬间凝固的感受吗?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干了。脑海里嗡鸣一片,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头很痛,像是有一根锥子在里面来回搅动。
许黯然说什么来着?
大脑很缓慢地转动,才勉强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秦月章引他来的?
不,许黯然是在骗我!他不可能,秦月章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帮他!
秦月章是魏钦州的朋友,他明明那么好,坚定地相信我……
我手脚一片冰冷,脊椎僵硬得像是灌了水泥,一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吱”声。我转身看着秦月章,带着我自己都看不起的卑微的期待,一字一句地问:“他说的是假的吧,你们合作?”
秦月章微微倚靠在书架边,黑色的大衣和背后的墙形成鲜明的反差。他的头垂着,几缕碎发遮盖住了他的额头,视线集中在他手里的那本书上。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抬手,将那页留着魏钦州最重要证据线索的书纸给撕了下来放进衣兜,发出“呲啦”一声脆响。
宛如刺耳的嘲讽。
我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原来,他真的在骗我。
他竟然敢骗我!
我这十多年来,只信任过他一个!可他竟然敢骗我!
“你别怪我,晏如。”秦月章终于抬起头,依然是那副俊朗的面孔,神色淡然平静,甚至带着微笑,“你确实是一个很倔强,很有意思的人,至少这段时间我很享受。”
是吗……是享受愚弄我的过程吗?
我迫切地要为父亲翻案,向所有人证明他们都是错的,都被愚弄了。可却又踩入了另外一个陷阱!
那些温柔和体贴,全都不见了。那个在星空下对我说,我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只能把握自己的真实的人,已经死了。不,准确地说,这些都只是暴雪之下的幻觉。
他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可我竟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起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秦月章,而之前我见到的,都只是他想要让我看到的。
太可笑了,太可怕了。
愤怒到了极点,我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胸口又痛又闷,呼吸都短促,可我却偏要笑。
我应该冲过去狠狠给他一拳,应该痛骂他,应该把口水吐在他脸上!
可是这太难看了,像失败者才会有的无能狂怒。
也是,他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我是一个摆地摊卖女装的小贩,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醒主体意识的?”我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势均力敌。
秦月章说:“之前你没有猜错,的确是在见到魏钦州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就是他。至于那本《梦的解析》——我的第一锚点,在山上的时候你以为已经无用,便扔在帐篷里了。”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觉醒了主体意识,所以便没有再关注他的锚点。没想到却给了他可乘之机。
我为什么要选择相信他呢?我那么早就发觉了他的异常,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许黯然神色兴奋,他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他一边把玩,一边拖开椅子跷着腿坐下:“你不会一直以为,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所谓的计划吧?暴雪是我的领域,我就是雪境里的神。神明怎么会看不穿蝼蚁的伪装呢?”
卑劣的杀戮者,竟敢自称神明?
我转过头,盯着许黯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你是将计就计,想要找到魏钦州的安全门?”
“对啊!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黯然鼓掌大笑,神情愉悦得意到几近癫狂,“我正愁找不到魏钦州的安全门,结果你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哈哈,我应该感谢你们的!”
他说完,故作苦恼地点点额头,呢喃着:“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啊,就说陆安弛带着孟懿走进微曜科技的大门开始吧!他们以为微曜真的这么热心吗,什么烂摊子都接,还把自己的技术机密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太可疑,也太刻意了啊,你们要找魏钦州安全门的目的,就差刻在脑门子上了!”
我蜷缩起手指,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即使这里只是梦境,但疼痛的讯号还是传进大脑里。
“所以我就想,你们要找,那就你们来喽,我乐得省时省力。当然,做戏做全,顾蓝山那个蠢货的表现还不错吧?只有骗过了自己人,才能骗到别人呀。”
顾蓝山只是来骗过我的幌子。他以为他的任务是逼问出我藏匿的尸体的下落,实际上只是许黯然用来迷惑我,让我放松警惕的棋子。
我慢慢后退,坐在了布艺沙发上。沉默了很久之后,我终于对秦月章问出了那个我最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与他合作?魏钦州明明是你最好的……”
“晏如。”秦月章开口打断,他用我很熟悉的柔和的眼神看我,说的话却让我觉得我从未认识过他,“我对钦州的死也很难过。可是他已经死了,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当年我母亲一篇公路少女猝死案的报道,让她走上事业巅峰。如果你翻案,她该怎么办?”
原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该怎么办。
是我太蠢。我知道简妮报道了当年的案子,也因此一炮而红。我竟然还想与她的儿子合作!
既然如此,那被人欺骗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秦顾问和简妮女士一样,都是真正的聪明人,”许黯然欣赏赞许地看着秦月章,“与我们微曜科技合作,是不会吃亏的——从任何意义上来说。”
我冷笑着说:“听你的意思,当年她的那篇报道,也是与你们合作的产物?”
许黯然偏过头,眉眼间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也不算合作……当年简妮大记者,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认为自己抓住了大新闻。我的父亲不过是稍加引导,给了她一点儿‘内部消息’,她就写出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她获名获利,就算之后发觉了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当时简妮根本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但为了抢先所有人发出报道,就写出了一篇足以毁灭我父亲的文章。
“所以付小灵不是我父亲杀死的,她是你们微曜科技的试验品,是你们失败的暴雪害死了她!”
“是啊,”许黯然轻巧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人命在他眼里仿佛那么不值一提,死去也不值得惋惜,“她就是为暴雪而死的,怎么样?人都会死,微曜让他们死得有价值有意义。为科学献身,为人类的进步死亡,应该是这些底层人的荣幸吧。而且我们微曜也不是那么冷血的……”
暴雪之下,累积的层层雪花,究竟是数据代码,还是那些被他们拐来做实验的无辜人的鲜血?!
许黯然还喋喋不休:“本来微曜还在为付小灵逃窜的事情苦恼,如果消息走漏,得花不少力气。可你说巧不巧,刚好你爸那个冤大头就冒出来了!我们也就是顺势而为,别人还夸微曜给付小灵的家里捐了钱呢!”
怒火已经无法抑制,我冲上去一手抓住许黯然的领口,右手挥拳痛击这张面目可憎的脸!
可许黯然却牢牢拧住了我的手腕。
“你……”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猩红的双眼,愤怒和痛苦扭曲了我的面容,我只恨不得立刻杀死他!
但现实是,他按住了我,我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许黯然高扬下巴,垂下眼皮俯视我,像看一只卑微的虫:“之前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打倒我?我和你这样的穷鬼野人不一样,我有的是教练陪练。跟我比划,你配吗?”
身后传来秦月章冷然的声音:“许总,这样羞辱人的话就不必了吧。”
许黯然一把推开我,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秦顾问,我给你一个面子。”
作者有话说:
小秦:纵享双面人生
舆论的压力无形但致命。
陆安弛坐在角落,警帽已经摘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一边。他弓着身子,胳膊肘抵着自己的膝盖,双手支撑额头,并不尖锐的指甲还是在额间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上头已经下了令,限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找不出证据就把警力撤出微曜科技。
毫无理由,毫无证据,毫无纪律。
是上级对他的评价。
一瞬间抹杀了他前面三十年所有兢兢业业的努力。
“他们不是已经进入魏钦州的安全门了吗。”谢宁想着安慰的话,低声说,“晏如会带着证据出来的。”
陆安弛把手机关机,把脸埋进手掌里。
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那张苍老的,威严肃穆的脸上,才展露出冰冷与凶狠。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如果晏如不能及时脱离雪境,宣告计划失败,那么他们不会再有更多的机会了。
陆安弛想,他会用其他方式来为自己的儿子主持公道。
“好了,给你废话了这么多,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啊……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许黯然起身,冲着倒在地上的我展示着手里的黑色物体,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定位删除器。很快属于魏钦州的安全门数据,就会被彻底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