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所有照片,都是父母各处游玩时拍下的,孟泊拉开椅子坐下,这时他发现桌面上竟还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并没有放入框内,只是过了一层塑,显然这张照片被人经常拿出来观看摩挲,外层的塑料封层边缘都变白开始脱胶了。
那张照片不再是两人了,照片里的母亲抱着一个婴儿,父亲则搂着母亲,这是他们唯一一张的全家福了,
本该是幸福的一张照片,可里面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眼含悲伤和不舍,只有还是婴儿的他睡得正香,什么也不知道。
孟泊拿着这张全家福泣不成声,等到哭累了,才发现自已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平时盛眼泪的小玉碗,盛了半碗的泪,孟泊瞬间对自已无语,这该死的职业习惯。
孟泊想了想,将屋内所有的相片都收到须弥戒中保存,然后才开始查看这张书桌,桌子有三个抽屉,都没有上锁,
孟泊打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硬皮本和一把钢笔,拿出来一看,竟是父亲的日记,日期竟是从父亲去旅游那天开始的,孟泊好奇的打开看了起来。
杨非余从小到大都过得很顺,一直以学霸的身份到了大学毕业,公W员考试也顺利通过进入J关单位,成为一名办公室科员,生活一帆风顺,平淡如水,
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再过几年家里介绍相亲,然后结婚生子,过着别人羡慕却似白开水的日子。
杨非余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出去!寻找!寻找你缺失的那部分!
有了工作,终于可以有自已的主张了,找了个国庆七天的假期,将积累的年假一起用上,一共有了十五天的时间,
杨非余决定听从自已心里的声音,去本省和临省交界的一座山脉旅游。
那处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圣地,杨非余并没有去那些出名的山头,他准备好干粮和水,买了份地图,就跟着莫名牵引他的感觉进入了一个还没开发旅游路线的山头。
这个地方的山不像别处,更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只有山头的部分充满植物,山路崎岖,杨非余一路走得艰难,但他也不急,慢慢的向上,
他心里有个感觉,就在这里!爬到山顶,因为炎热的天气杨非余已经汗湿了衣衫,想找个小溪流清理一下,
翻过了山头,向下走时,就听到了水声,听着声音寻过去,竟是一个小瀑布,瀑布下面有个小小的水潭,杨非余面露惊喜,赶紧走到水潭边上。
顾不上拿毛巾,杨非余直接用手捧起清凉的潭水往脸上泼,一下子就将热气驱散干净,瞧了瞧四周,这里廖无人烟,又看看清澈墨绿的潭水,直勾得杨非余心痒痒。
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就脱了衣物泡到水里,冰凉的潭水直接刺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往身上泼水到身体适应水温了之后,杨非余就一个猛子扎进潭水里,
憋着气在水里游了一段,忽然感觉身体碰到了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睁眼看去,就看到一条蛇尾在水中划过,杨非余吓得呛了一口水,然后赶紧浮出水面。
瀑布落下的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上出水时的声音掩盖了其他的声响,等到杨非余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同样泡在水里,
头发湿漉漉的女子正面对面的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像是山中修行千年的蛇精,魅惑却不谙世事。
“呃……你好,我叫杨非余。”
说完杨非余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是自我介绍的场合吗?这姑娘估计要喊流氓了。
“我叫孟芯。”
女子眼中的惊讶退去,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杨非余,竟然也自我介绍起来。两就这样泡在水里面面相觑,
然后忽然就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使两人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了,杨非余看到孟芯被水泡湿后紧紧贴在身上的绿色纱衣,不禁红了脸,赶紧转身上岸,也不管身上还是湿的,直接穿好衣服。
一回头,孟芯就穿戴完毕,竟然还是繁复的汉服,连头发都干透盘好,杨非余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他是碰到真的妖精了呀。
两人就坐在水潭边上聊了起来,没想到越聊越投机,很快,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杨非余不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个明显不对劲的女子,
他对她一见钟情,不管她是妖还是鬼,就算要吃了他,他也心甘情愿,他觉得他这辈子等待的就是与她的相遇。
错过了最佳的下山时间,杨非余就和孟芯在水潭边聊了一晚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子,只是一晚孟芯就扎在他心里生了根,这辈子除了她,谁都是将就。
天亮了,杨非余也不愿离去,孟芯问他要不要一起结伴旅游,杨非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在片山脉中行走,翻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当杨非余干粮和饮用水都用完了之后,孟芯总能在山上找到野生的水果和干净的水源,
有时候甚至还能抓到野兔什么的打打牙祭,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出了本省,进入了临省。
十五天的假期结束了,可杨非余一点也不想离开,他明明感到孟芯也对他动了心,可却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到了这个时候,杨非余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孟芯摇了摇头,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杨非余拉着孟芯的手不放,一定要追问个结果。
“你一人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碰到我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你就不奇怪吗?
你真的认为我是人吗?”
孟芯心中疼痛,大声的问着拉着她不放的男人,可始终她不敢用力甩开杨非余的手,怕伤了他,这个人也入了她的心。
“我知道,无论你是人是鬼是妖,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杨非余没有一点的退缩,他相信直觉,直觉让他遇到了今生所爱,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次放开了她的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那你就好好看看!”
孟芯说完进入了半妖化,墨绿色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缩成了一条细缝,右眼角下三片鳞闪着幽幽的绿色,
红艳的嘴一咧,两颗蛇牙般尖细的牙齿就露了出来,右手的尖爪也长了出来,而被杨非余拉住的左手却不敢有丝毫动静。
“你真好看。”
杨非余对着半妖化后更显艳丽的孟芯一笑,然后毫不吝啬的夸奖。
“你……”
孟芯红了脸颊,想了想,直接妖化,“那这样呢!”
下身直接化作长长的蛇尾,上面覆着同眼角那处形状一样的鳞片,杨非余不知道这是龙鳞,只觉得这鳞片像翡翠一样的好看。
孟芯左手还是没变,又不敢直起身子,只能保持原有身高的高度,多出来长度的尾巴委屈兮兮的伸在身后面,一直延伸到草丛里。
杨非余终于放开了孟芯的手,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杨非余就双手直接捧起她的脸,
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吓得孟芯赶紧将尖牙收回,这傻瓜,不知道蛇牙有毒啊。
“好看,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杨非余依然温柔的笑着,还用拇指摸了摸孟芯眼角的鳞片。
“你……你,你怎么这样,我,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我答应他们,不能动情的。”
唇上感受到的柔软一直软到了心底,然后泛出又苦又酸又涩的感觉,让孟芯整颗心都疼了起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傻瓜,哭什么呀,他们是谁?
你的亲戚朋友吗?你带我去找他们,就算是一个个跪着求过去,我也要让他们都答应下来。”
杨非余温柔的抹去孟芯眼中滑落的泪水,然后震惊的发现,原先被草叶划破的伤口沾到孟芯的泪水后竟然马上愈合消失了。
“哭?我哭了?我流泪了?”
孟芯茫然地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再看看杨非余手上已经连疤痕都看不到的伤口,
她的第一次流泪,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她如何对得起地府那些等着她回去的人,“我有眼泪了,我要回去了,对,回去,回去。”
杨非余一下子没拉住孟芯,就看到她嘴里说着回去,手一挥就出现了一个光门,
在她跨入后就消失不见了,杨非余急得大喊孟芯的名字,可是 佳人如出现时那般突然的又消失了。
杨非余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等到了白天,孟芯都没有出现,他不相信她能这样干脆的舍弃他,于是他下了山,
山脚下不远刚好是临省的一个小镇,他就在那住下,每天都到这个地方等,他相信,孟芯会回来的。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钱花得差不多了,杨非余不舍得去浪费时间工作赚钱,
他卖掉了手机,卖掉了相机,卖掉了一切值钱的东西,每天就带着三个馒头和一瓶水去山上,一直等着,等着孟芯的回来。
整整十个月,当终于回来的孟芯看到已经瘦得快要脱相的杨非余时,终于放弃了抵抗,抱着他狠狠的哭了一场,
然后他们就在那个小镇安了家,成了镇上外来的一对普通小夫妻。
孟芯告诉了杨非余她的身份,每晚她都要回地府熬汤,她还帮杨非余开了天眼,让他也能见到鬼魂的存在,他们有时候还开启通阴路四处旅行,生活过得像泡在蜜罐中般。
直到半年后,孟芯发现自已有了身孕,杨非余像所有期待爱的结晶生成的傻爸爸一样乐得找不到北,可孟芯低落的情绪还是被杨非余发现了。
百般寻问下,孟芯才将孟婆生育后,孩子成年孟婆就将死去的事告诉了杨非余,杨非余傻了眼,
一边是最爱的人,一边是期盼了许久的孩子,痛苦了半天,他跪在孟芯的面前,将脸紧贴在她还没有隆起的小腹上,流着泪,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把孩子打掉吧,我只要你。”
孟芯带着苦笑抱着他的头,像对待孩子一般轻轻顺着他的发,无奈的开口:“不行,打不掉的,也不能打掉,我要赔他们一个孟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孟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代价。”
杨非余泪如雨下,他一直以为他为这段爱情牺牲了很多,家人,朋友,有前途的工作和安稳的生活,
没想到,这个挣扎了许久才被他逼得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付出得更多,多到让他连挽回都没办法的地步。
“你自已就是孟婆,走个后门吧,轮回时我们都不喝汤,下辈子我们早早的就找到对方,好好在一起。”
杨非余将孟芯搂入怀中,不舍的说。
“……好。”
孟芯不忍杨非余再受刺激,轻声答应。
之后,孟泊出生,孟芯只陪了他们父子一个月,就回了地府,如果再待下去,孟泊就无法十八岁成年,而是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可那样又是重复在之前的历史。
杨非余带着孟泊回了家乡,意料之中工作没了,没多久父母也没了,房子也被弟弟占去了,他和孟泊被赶了出来。
所幸他和孟芯四处游玩行走时,机缘巧合下他加入了特殊部门,钱,还是不缺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何会带孩子,借着老邻居们的帮助,才磕磕绊绊的将孟泊拉扯到四岁。
当刘家父子站在他面前,让他带着孟泊搬到新家时,杨非余不禁感叹,原来真如孟芯所说,所有种下的因都有他的果,善因带来的福报总会到来的。
本来杨非余不愿收下房子和店面,可看着孟泊奶声奶气的叫着刘妈妈,和刘璋玩的开心的样子,他心软了,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母爱,还缺朋友,
为了孟泊,他就厚脸皮的收下了,反正总有一天,他们父子都要离开这个人世间,到时候得到的,都会还回去。
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杨非余布置了一面通阴镜,每晚,在孟泊熟睡之后,他与孟芯总会隔着镜子相望,以解相思之苦。
而每到孟泊生日那晚,杨非余总是带着孟泊捧着蛋糕站在镜子前许愿吹蜡烛,孟芯总是躲在镜子的那面,偷偷看着这个从出到长大只陪了他一个月的孩子。
当孟泊十三岁的那年,杨非余终是无法忍受再与爱人分隔两个世界的痛苦,孟泊已经懂事了,
对门的刘家也将他当作亲生儿子般对待,而且他还有个弟弟,他想在孟芯还在的最后五年,好好陪陪她,虽然两人相约了来世,可他总是感觉心慌的厉害。
与刘家交待清楚之后,陪孟泊过了最后一个生日,杨非余将收集了许久的安眠药一次性全部吞下,
吃药自S是非常痛苦的事,可杨非余却面含笑容,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带着期待离开了人世。
过了黄泉路,他就看到等在忘川边上的孟芯,虽她面上表现得不赞同,眼中却满含激动与感动,杨非余上前狠狠抱住了她,整整十几年,他终于又能和她在一起了。
每天,杨非余都陪着孟芯熬汤,分汤,一起携手看遍了地府所有的风景,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一点也不枯燥,
有着孟芯的陪伴,他愿意天长地久的过下去,可惜,五年的时间过得太快了。
那天,他偷听到白无常和牛头的对话,地府中的鬼差从不与他交流,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愤恨和无可奈何,他知道,
他们俩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然,以他们的修为,他又如何能听到任何消息。
当他知道孟芯死之后就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时,杨非余一个人在忘川河畔呆坐了半日,下了一个决定。
杨非余直接告诉孟芯他知道她死后魂散的事,在孟芯震惊的目光中,他淡然的说,
你专门为我熬一碗汤吧,你走了,我就饮下,如果来世没有你,带着记忆的我如何能过得下去?
孟芯哭着答应了,她用为他流的泪熬了碗汤,只有一碗,她要他答应,没了她,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有着孟泊的功德,他以后每世都会活得富贵荣华。
杨非余笑着点头,转头就捧着汤来到忘川畔,他想将汤倒入花丛,然后盛碗忘川水,他知道,只有能盛孟婆汤的碗才能盛下忘川水。
花丛中的女子阻止了他,他听孟芯说过,这个女子叫阿新,是从很久很久前就待在这里的鬼,孟芯提起阿新时语带尊重,于是杨非余也十分恭敬的停下了动作。
阿新说用汤浇花会使花枯萎,若是杨非余不要,她替他喝了吧。
杨非余迟疑地递过了汤,阿新一口饮下,“真苦啊,这是我喝过最苦的孟婆汤了,可苦过之后却甜入心里。”
阿新如是说。
是啊,孟芯与他之间,可不就是苦中带着甜吗?
杨非余谢过阿新,从忘川中舀了一碗水,然后离开,离开前阿新对他说:“芯儿没有选错人,你,很好!”
说完就继续回她的花丛中唱着悲伤的歌谣。
也是自那天起,地府的鬼差们对他的态度变了,虽然没有热络的攀谈,但见面时也会点头问个好,
杨非余知道,之前他们是恨他让孟芯离去,而现在,一个也要消失的人,恨也无用了吧。
终于到了那天,孟泊十八岁生日当晚,孟芯熬好最后一锅的汤,换上最美的衣衫,而杨非余也换上了与她相配的汉服,
两人哪都没去,就坐在孟芯熬汤的小屋内,孟芯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着从阿新那听来的故事,子时一到,
杨非余就觉得怀中的孟芯越来越轻,渐渐化成了点点荧光消失在空中,最后他的手中只剩下一块幽绿色的骨头,勾玉的形状,像是包了浆似的光滑圆润。
杨非余将孟芯留下的妖骨贴在唇上亲了亲,放到紧贴胸口的位置,然后拿起那碗忘川水,
像是那晚吞下安眠药一般一口饮下,依然是剧烈的疼痛,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也无法抹去杨非余脸上的笑容,
他双手紧紧按着放妖骨的那处胸口,直到他完全消失,化作一捧魂沙,而魂沙中埋着一块幽绿色的勾玉。
孟芯,等等我……
“你们去接新任的孟婆吧,我收拾一下这里。”
在窗外看了全部经过的薛定对着刘透和马延说,然后进屋将妖骨和魂沙放在了同一个玉盒里,直到消亡,他们都不曾分开。
孟婆,你终于,要回来了。
第53章 迷失的本心(7)
孟泊看着父亲的日记本,久久无话,虽然已经从刘琮和阿新那里听过父母的事了,可看着父亲自已写下的当年发生的事,
孟泊还是久久无法回神,这世间所有的灵魂都有着互相吸引的另一个灵魂,而他的那一个,会是薛定吗,如果是,那同样的灵魂,为什么孟婆选的却是樊巠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孟泊将日记本也放到戒指内,然后打开了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两封信和一本相册,相册里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都标明了日期,一直到十三岁生日那天。
至于那两封信,一封是父亲留给他的,一封是母亲的,孟泊愣了愣,先拿起父亲那封打开,熟悉的笔迹出现在他的面前。
泊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了,很抱歉没能陪着你长大,听说你要打开这间书房需要血脉完全的觉醒,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我们的泊儿现在是几岁了,但你一定遇上让你心动喜欢的人了吧,所以,泊儿一定会明白父亲想和你母亲时刻在一起的心情,对吧,我的小男子汉。
请你不要责怪你的母亲,你是我和她爱情的结晶,没有人比她更爱你,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她不能陪在你在身边,可她从未缺席过你的成长。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搬来之前的那个小房间,那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小时候我总是抱着你在照着,无论你如何哭闹,只要对着镜子,你总能安静下来,
有时候还会自已在那里咯咯的笑,真是母子连心,你也知道你母亲在镜子的那一面偷偷的看着你。
受了你刘爸爸的帮助,我们家搬到了现在的房子里,我也装了大面的通阴镜,可是你却不再爱对着镜子照了,
但你的母亲却依然在镜子后看着你,她会因你的笑而开心,因你哭而难过,当你跌倒哭泣时,她会比你哭得还要难过,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责怪自已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还记得每年你过生日,我们总是在镜子前许愿吹蜡烛吗?
我总告诉你,妈妈在镜子那边陪着你过生日,爸爸没有骗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妈妈不能和你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可是但凡还能有其他办法,她也不会抛下你,第三个抽屉里放着的,就是她为你流的泪。
你妈妈总说,孟婆的泪是为苍生而流,为了众生转生后能拥有最干净纯洁的灵魂,孟婆泪是带着怜悯洗净前世的记忆,
孟婆很少会为一人流泪,因为不值得,但若是为一人流下泪水,这就成了这人的救命神药。
你的妈妈每次思念你,就会看着相册里你的照片,然后就忍不住会哭,
十八年来,她为你存了一整瓶的泪水,她说,她没办法保护你,只能为你留下这些,希望你一生顺遂,永远也用不上,若是有万一,也能代她护着你。
泊儿,我入了地府之后方知妖是没有来世的,死了便是直接消失了,让你一出生就没有了选择,真是对不起。
而你的母亲将在你成年那天消失,我又怎么能不去陪她呢,对不起,让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同时失去了双亲,但是,你个臭小子,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母亲为了让你能好好的活,宁愿选择提早消亡,你要是有什么不妥,你就是对不起她,活着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
所幸,你母亲和地府那些鬼差不知怎么操作的,让你生为男子,这样你就没有机会孕育下一代,也不会步你妈妈的后尘,
虽然知道以后你的爱人是男人的时候老爹我是有些震惊的,但想想,连孟婆这样强大的妖都不怕断了传承,
你老爹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再说你爷爷也有你叔叔,你堂哥,也不算绝了后,所以,你可以自由的喜欢任何人,无论是谁,爸爸妈妈都祝福你。
顺便一说,薛定你爹我考察过了,长得好,人品不错,听你妈妈说是个疼媳妇的男人,唉,你说爹爹我明明有的是个儿子,怎么就成了别人家媳妇了?
算了算了,如果是薛定,你爸你妈都非常满意,给你最大的祝福。
万一吧,是别人,反正那时候我们俩也都成飞灰了,随你高兴就好,记着,不能委屈自己哦。
臭小子,今后的路只能你自已走了,你爹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就是希望你幸福快乐,任何事情都以自已开心为准,不要管其他人的想法,
你是我们的宝贝,值得最好的一切,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爱你的父亲:杨非余,
孟泊摸着父亲的签名,小时候学校作业需要家长签字的地方都有这个签名,只是十三岁之后换成了刘爸爸和刘妈妈的了,
现在看着,真是又熟悉又陌生,只是没想到,他以为无父无母的自已就算弯了也没有心理负担和压力,可是他竟然得到了父母的祝福,
真的是……好幸福,他好想把这份快乐分享给薛定。
忍了忍,平复了一下心情,孟泊拉开了第三个抽屉,书桌的第三个抽屉本就比上面两个大上一倍,里面竟然装了个巨大的木盒,刚好将抽屉放得满满当当。
打开木盒,里面用绒布包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里装着满满的液体,上面塞了一个加了防水咒的木塞,这个瓶子里的泪水起码近两斤!
一个人要如何的伤心,才能存下两斤的眼泪,孟泊瞬间眼睛湿润了,这一整瓶的眼泪让母亲在他心中的样子有了温度。
孟泊小心地将瓶子又放回木盒内,然后关上木盒,慎重的将盒子收入戒指内,然后拿起母亲留给他的信,那信封是古时候的样式,
上面的字也是用毛笔写的,是很娟秀的簪花小楷,孟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然后才将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的信来。
吾儿孟泊:泊儿,我是妈妈。
对不起,没能陪着你长大,对不起,
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妈妈,我是真的特别爱你,我也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看着你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跑步,第一次叫妈妈,
可是不行,如果我们在同一个空间,你的成年就会像之前的每个孟婆一样,要花上好几百年,变数太大了,我们不敢赌。
泊儿,你能看到这封信,应该是完全觉醒了血脉,对不起,将你的血脉封住了,一开始过得很难吧,可是为了不让你的气息被那个男人感应到,我们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