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曜的复仇名单里,那个郁曜的名字列在第一位。
而第二位的名字也是郁曜,代表他自己。
天星宗也好,茶馆的说书人也好,坊间的话本也好,现在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若非阿言不愿意生灵涂炭又极度厌恶魔族,他早就发起大魔劫,让整个北冥界付出代价,而后他会将自己作为战利品献给阿言,令阿言流芳百世的救世之人。
他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也不在意大魔劫后北冥界又将经历怎样的磨难。
他本就是魔种,生来不知善恶。
是阿言让他明白何为善恶,因为阿言就是他的善恶。
第40章
听天阁的布置一如既往,简朴高雅的大堂中只有两个执事在此迎客,其间的器具皆为红木打造,在大堂的正中央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金制眼球,无神的瞳仁紧紧盯着门口,似乎能将每个来到听天阁的修士彻底看透。
所有来听天阁探寻消息的修士都要提前将自己需要的消息递给听天阁而后等待听天阁的回应,有些容易卜算的在当日就会安排执事告知结果,有些难寻的消息要则要等待许久,不过听天阁会在一月内将结果告知寻求消息的修士,而后修士可以自行选择是继续等待,还是拿回玉钱放弃等候。
温言需要通过听天阁寻找玄骨生花,他本以为听天阁要花费一些时日才能得到消息,没想过仅仅十日之后听天阁给他发了传讯。
只是这传讯的言辞很是模糊,没有明着告诉温言已经找到了玄骨生花。
来到听天阁的包厢内,听天阁的执事早已在此等候,待温言坐好后,执事露出一个带有歉意的表情。
“道友,此次请道友前来并非是因为有了玄骨生花的消息,而是听天阁有些事情需要告知道友,好让道友决定是否继续等待玄骨生花的消息。”
“请说。”
“道友应该知道玄骨生花长在被雪原埋没的尸骨上,可遇而不可求。距离现在已知最新的玄骨生花出现的地点是十三日前的万宝楼拍卖会。万宝楼拍卖会上的闹剧道友或许听过,所以在下只在此简述——”
“在拍卖会上华棠仙子看中了玄骨生花,以高出玄骨生花原价一倍的价格为玄骨生花出价,在此之后,仙尊郁曜与散修牧炎为了得到华棠仙子的青眼开始竞价,使得玄骨生花的价格抬高到四百三十万玉钱。然而仙尊不知为何突然出手抢夺玄骨生花,重创万宝楼的六位供奉,在所有人面前扬长而去。”
执事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这场闹剧,如今玄骨生花的价格虚高,道友若是想要尽快购买,我们听天阁能给出的报价是四百万玉钱,而且这四百万玉钱不包括交付给我们听天阁的佣金。至于道友问及在哪里可以找到玄骨生花,在下方才也说了,玄骨生花可遇而不可求。雪原凶险,纵使搜寻整个雪原也多半找不到一朵玄骨生花。若是道友稍有不慎,或许不仅找不到玄骨生花反而成了玄骨生花的养料。”
“不知道友可否接受我们听天阁给出的价位?”
温言低头思忖,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最多只能给出三百一十万玉钱,若要算上听天阁的佣金,他还需要获得一百万玉钱才能购买玄骨生花。
他到底在哪里能快速赚取一百万玉钱?
“我接受。”温言抬起头,他放在桌下的右手握住左手:“但是凑齐四百万玉钱需要一段时间,我可否先付二百七十万玉钱作为订金,而后听天阁在得到玄骨生花的消息后帮在下先行购买,等在下凑齐剩下的玉钱后再从听天阁购买这朵玄骨生花?”
玄骨生花的价值一般在一百五十万玉钱,温言又不仅支付二百五十万玉钱的溢价还多给二十万玉钱,就算温言之后不再支付剩余的费用,对听天阁来说也勉强算是小赚。
执事从温言略显恳求的态度中明白温言对玄骨生花的需求有多么迫切,加上温言给的方案听天阁也不亏,于是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
“听天阁可以接受道友提出的方案,但是听天阁需要对道友的方案加上一个时间限制,若是一甲子内道友无法兑现诺言,那听天阁有权处置那朵玄骨生花。”
“当然,假若这段时间无人购买玄骨生花,那么道友依旧可以遵循道友方才提出的方案带走玄骨生花。但是一旦其他修士能够支付听天阁给玄骨生花的报价,那玄骨生花将提前被那位修士拿走。当然,届时道友再来听天阁时,听天阁会返还道友的订金,但是也会在订金中扣除听天阁的佣金,还请道友见谅。”
温言的左手握得更紧,他知道,他若是想要得到玄骨生花最多只剩一甲子的时间。
温言回到自己的铺子时,江福已经自顾自地搬了把椅子在他铺子门口坐下,发现温言回来了,他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向温言:
“温老板,你可算回来了。你之前传讯说今天就能交完全部的货,可是真的?”
“是真的。”
温言停在自己的小铺子门口,却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老江,你有什么能快速赚钱的路子吗?不论什么是什么路子,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江福被温言的话弄得有些迷惑:“温老板,你怎么一天一个说法啊,之前不是说不再替人制符,怎么突然又开始想赚钱了?”
“制符能赚的玉钱不够。”温言长舒一口气:“老江,我知道你路子广,我想请你帮我找到一次就能至少赚取二十万玉钱的单子,不论什么单子,我都接。”
江福是广陵城有名的掮客,但是他一向贵多不贵精,所以像温言这样的单子,跟他齐名的掮客是肯定不会接的,更别说上门催货。不过江福一直一心一意给温言接单也有他自己的心思。
他早就发现温言曾经的身份不一般,而且光凭他制做的符箓广陵城的各大势力都抢着要这一点,江福也趁机与其中的部分势力搭上关系。所以对江福而言,来温言这不仅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还有其他诸多益处,也正是温言,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人生态度是对的。
贵多不贵精,只要广撒网,总能发现沧海遗珠。
如今温言找到他这里,他还真有能满足温言条件的。
“仙盟正在重金悬赏一位实力足够强的修士只身前往西海十二州。”
“赏金多少?”
“一百二十万玉钱。”
温言没料到这个悬赏的赏金会这么高,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何至今没有人接下这个悬赏?
当温言将自己的疑惑告知江福时,只见江福摇了摇头:“仙盟为了保密免得打草惊蛇,这个悬赏是暗中进行的,能知晓这个悬赏的修士本就不多。而且就算是那些知道悬赏的修士,包括老江我,也不知道悬赏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此外仙盟还加上一个限制,只有战胜仙盟执剑大长老的修士才能获得接取悬赏的资格。”
江福说完,搓了搓手:“普天之下,能战胜仙门执剑大长老的修士不超过十个,虽然老江我不知道温老板你的实力,但是无咎真人虽然称不上仙尊之下第一人,但是实力也是世人公认的强悍,所以老江我相信温老板你能接下这个悬赏。”
“是可以。”温言的目光突然变得稍许黯淡:“只可惜又要去见仙盟的那些老熟人。”
无咎真人,那个被世人公认的仙尊舔狗,也是世人眼中恶毒、残忍、善妒的小人。既然这是世人的看法,那仙盟中的其他成员也不免在世人的行列中。
最初的无咎从底层做起,靠着杀死魔门获得功绩按部就班地晋升,终于有了能在仙盟获得一席之地的资格,然而仙盟却仿佛不小心遗忘了无咎一般,虽然无咎的身份上去了,可是该给的待遇几乎都没给。
不过无咎来仙盟只是为了兑换仙盟宝库中的天材地宝,所以也并不上心,所以仙盟和无咎心照不宣地对此事闭口不言。
然而当郁曜接任仙尊之位后,无咎的生命中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计代价地追随仙尊。
他靠着魔门中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爬,最后终于拥有了踏入仙盟的核心成员行列的资格,然而仙盟再次遗忘他,他一腔孤勇的痴心也变为不自量力。
一个是声名狼藉品行低劣的天星弃徒,一个是纯真善良赤子之心的月神转世。
这样的云泥之别,判断他们二人孰高孰低,没有人会迟疑。
一百年前,无咎为救仙尊献祭自身魂飞魄散,可是仙盟中旁观完这一切的仙盟成员没有人在意过无咎的死,他们在意的是仙尊能活。所以不仅是无咎的功,就连无咎的死也被一并抹去,那个舍己救人的无咎最终的结局是仙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无咎真人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就连仙盟也失去了他的消息,或许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秘境中吧。”
温言心中叹息,“失踪”一百年,无咎又将回归世人的视线。
届时,他这个在魔阎和华棠爱情故事中的反派肯定会做出更多丧心病狂的行为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起来,“爱情故事”、“反派”这样的形容词还是一个人教他的。
只可惜那人死了,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仙盟总务堂。
“无咎真人您终于回仙盟了。”林月一脸惊喜地看着来人,可是很快她的惊喜就化为祈求:
“仙尊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行事越来越极端。如今只有您能劝得动他,就算不为了仙盟,为了北冥界,我只求您能去见仙尊一面。”
温言面色平淡,口吻疏离:“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华棠,与我无咎有什么关系?”
“可是……”林月咬紧牙关挣扎许久终于开口:“如今的仙尊已经疯了。他不仅行事偏激,喜欢自言自语,甚至不由分说就会对仙盟中的某些成员动手。”
“我是总务堂堂主,掌控仙盟的情报部门,我根据那些被仙尊无故动手的成员看似没有任何相似的经历中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对真人你不利,而按照仙尊的标准来算,仙盟内部绝大部分的成员都逃不掉。”
“更让我恐惧的是我听见了仙尊的一句自语,仙尊说:‘郁曜,你快死了’。”
林月已经近乎要哽咽,她强压心中的悲哀:“我后来问过医修,仙尊身体的一切正常,没有早逝之相。我担心,仙尊清算完那些对无咎真人不利的人后,他最后要清算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仙尊是应劫之人,是当世仙门第一人,若是仙尊出事,我们仙门再也无法对抗域外天魔。”
温言面对林月的近似哭诉的话语无动于衷,他只是淡淡道:“域外天魔会死,魔种也将被彻底封印,林堂主,您不必担心。”
林月并没有相信温言的话,只将它当作温言随口的安慰,她有心再劝温言,却也知道暂时的她反而不能再劝温言,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无咎真人,不知您此次前来仙盟可是要重回仙盟?”
“不,我是来接仙盟那个前往西海十二洲的那个悬赏的。”
林月一愣,没想到温言主动返回仙盟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她很快回过神:“执剑大长老就在后殿,请无咎真人随我来。”
仙盟的执剑大长老是个在仙盟德高望重的剑修,他在仙盟一千余年,如今也到了元寿将近的时候。
正是因为执剑大长老到了迟暮之年实力下滑,温言才有与他一战的勇气。
“无咎?你回来了?”执剑大长老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温言许久似乎是在确认温言的身份,过了许久执剑大长老忽而抚掌而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仙盟里那些小没良心的只告诉老夫你失踪了,老夫想追问细节却被那群小没良心的敷衍。老夫修行一千二百年,入仙盟也有一千载。这几百年,老夫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世道的风气越来越奇怪。”
温言看着眼前行将就木的老者,心中百味杂陈。在仙盟之中,执剑大长老是为数不多的对温言释放善意的修士。温言知道这其实是执剑大长老的处事习惯,执剑大长老对仙盟所有的成员都十分和蔼可亲。
可是曾经的温言辜负了执剑大长老的善意,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郁曜,所以对这位仙盟中唯一敢指出郁曜错误的执剑大长老算不上多么亲近。
他本以为将心比心,执剑大长老只怕对他也什么好印象,却从未想过执剑大长老会追寻他的去向对他的态度也始终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和蔼的长辈。
心乱如麻的温言一时间忘了说话,不过执剑大长老也不需要温言开口接下他的话:
“当初老仙尊将仙盟交到老夫手中,直言郁曜不堪大任,若非天命所归,是万万没有可能坐上仙尊之位的。如今仙尊所为果不其然,应了老仙尊当年的评价。不过仙门如今的种种乱相倒也不能全怪郁曜,月神转世的行为更加恶劣。”
“曾经老夫就觉得仙盟中唯有你有继任执剑大长老的资格,可以成为制衡仙尊的一柄剑。可惜你痴恋郁曜,所以老夫只能歇了心思。方才林月已经将你和郁曜的事情全部告诉老夫,为了仙盟甚至整个仙门,老夫只能舍了这张脸皮倚老卖老。无咎小友,老夫无需你再次牵扯进郁曜和华棠之间的那些糟心事,老夫只是希望你能继任老夫的位置,从此成为悬在郁曜头上的那柄剑,从此制约郁曜所有的胡闹行径。”
温言抿唇一言不发,面对执剑大长老期待的目光,他下意识垂下眼眸不敢面对执剑大长老的目光。
沉默很多时候代表的不是纠结而是拒绝。
执剑大长老从沉默中明白温言拒绝的态度,他没有过多纠缠在这个话题中,他轻叹:“也罢。既然是你,这场比试也不必进行下去了,老夫还想多活几年,替老仙尊守着这仙盟。只是你的性格老夫知道,若是让你暗中前往西海,老夫担心你会忍不住对西海的那些魔修动手。”
“晚辈能控制住自己。”温言旋即道:“只要有足够的玉钱,晚辈什么都愿意去做,也什么都能去做。”
执剑大长老扬起眉毛,目光中透出惊诧,似乎在奇怪当年那个喜欢积攒玉钱却对玉钱没什么兴趣的无咎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伸出皮肤已经褶皱的右手将一个卷宗交给温言:“仙盟观测到位于西海黑沙州的魔眼异动,为了探寻具体情况需要一位修士主动前往魔眼。卷宗里是此次悬赏的细节。无咎小友,老夫期待你的归来。”
不仅是西海十二州的魔修喜欢越过海岸线来到广陵仙城甚至深入仙门的其他仙城作乱,仙门中一些好战的修士也摩拳擦掌喜欢去西海十二州大闹一场。
为了限制仙门修士进入西海十二州,西海十二州每个州都布下防御阵法,阻止所有身上没有魔气的修士进入。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仙门修士都会被拒之门外,因为总有修士会用一些办法伪装自己,使自己看起来像个魔修。
而所有仙门修士千万西海十二州的起点就是西海之上的灰色地带,玄水州。
温言再次来到玄水州时身边已经没有郁曜的陪同,然而却使得他更加自在。
关于魔眼异动,温言考虑得比仙盟更深,魔神觉醒时,魔眼也将解封,魔眼异动多半代表着郁曜快压制不住心中的魔念。
想着郁曜这段时间做的荒唐事,温言觉得郁曜至今还没有入魔已经十分奇怪,现在郁曜有入魔的征兆倒是令温言松了口气,不过也更令温言警惕,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仙盟时,林月说的话温言并没有完全相信。
就算郁曜曾亲口对他说过要赎罪,但是“郁曜”已经再不是“郁曜”。对温言而言,比起“郁曜”这个称呼和“仙尊”这个身份,温言更愿意将他称作“魔种”。
既然是“魔种”,温言绝不相信“魔种”会有类似愧疚的情绪,他也不认为在茫茫人海中普通至极的他能得到“魔种”的关注。
纵观他这五百余年的人生,自不量力就是对他这五百余年来最好的总结。纵使他已经有了能够封印魔种的能力,也并非是他的功劳。他的背后站着许多人,他不过为这幅集众生之力绘制的封印魔种的画卷添上最后一笔。
此外,幻境中的那些经历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温言,信任魔种的代价就是魔种彻底的觉醒。
在心中思绪万千时,温言来到了原本“华棠居”所在的位置,如今它虽然依旧是仙盟在玄水州的暗桩只是门口的牌匾却换了一个模样——
“细雨阁”是它的新名字。
温言走进细雨阁,店中的掌柜正在低头算账,发现有人进来后抬头笑道:“这位道友来小店可是要买什么?在这玄水州要论草药的储量,小店要说是第二,那可无人敢称第一。”
“这里可有三寸州生长的万年独活草?”
掌柜面露难色:“独活草一般生长在幽山州,这三寸州的万年独活草可不好找啊。”
“在下可以先付十万玉钱作为订金,但是在下有个要求必须是三寸州的万年独活草,并且是要生长在炎木周围的。”
掌柜点点头:“没问题,小店这就为道友去寻万年独活草,只是还请道友入内等候片刻,十万玉钱不是小数目,还请道友与小店签下券书。”
在掌柜的带领下,温言来到一个包厢门前,只听见掌柜压低声音说的:“无咎真人,仙尊在此等候您的多时了。”
温言挑眉,没想到郁曜居然会来这里见他。
温言对掌柜微微点头:“在下知道了。”
进入包厢后,温言看见负手而立的郁曜。今日的郁曜与温言记忆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相似是因为今日的郁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不同却是因为今日的郁曜看起来格外郑重。
“阿言,好久不见。”郁曜转过身扬起唇角,似乎是在笑,可是在下一瞬,那抹还未成型的笑又化作苦涩:“或许今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阿言,我要死了。”郁曜低声说着,近乎呢喃:“我想在死前最后看看你。”
温言立刻蹙起眉头。对于魔种,温言的主张一直是不顾一切地封印,除非实在没有办法他才会选择杀了魔种。但是现在封印魔种的流程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到底是谁突然要横插一刀,想在他封印魔种之前杀了魔种?
“郁曜。”温言再次念出这个名字时,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是谁要杀你?你是仙尊,若是有人想杀你,不论是谁,我都会尽力帮你。”
“如果那个人是‘郁曜’呢?”
一个疯了的魔种,一定是这个世界最不可控的存在。
温言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仙尊,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仙尊如今已经心存死志?”
“本尊不想死。”郁曜对温言的提问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但是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两个郁曜呢?”
温言更加迷惑:“仙尊,什么叫做‘这个世界存在两个郁曜’?”
郁曜缓缓笑了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才有的意气风发:“阿言,或许你与本尊应该重新认识一次。”
“本尊名为‘郁曜’,却并非这个世界原本的‘郁曜’。”
温言轻轻嗯一声,示意郁曜继续说下去。
“本尊就是本尊那个世界的‘郁曜’,可以说本尊与这个世界的‘郁曜’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存在于不同的世界。不过与这个世界的‘郁曜’不同,本尊并非是个傻子,与之相反,先天道体的本尊在修炼方面有着极高的悟性,是天星宗掌门的关门弟子亦是天星宗定下的下一任掌门。”
“最初,本尊和那个傻子一样,遇见了在河边昏迷的‘阿言’,在阿言醒后,他将本尊带回天星宗……”
温言捕捉到一个细节:“阿言?在仙尊的那个世界也有我?”
“不错。永界碑的幻境里,阿言应该已经经历过了一个与我们现在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而本尊的那个世界就是如此。本尊所在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几乎完全一样,有一样的地形,一样的历史,一样的文化,一样的修士……大概本尊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本尊自己。”
“本尊那个世界本尊是一代天骄,而这个世界的‘郁曜’却是个傻子。”
郁曜在提起他口中的“傻子”时,语气中不由自主带着些许不屑。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十分看不起这个世界的那个“傻子”郁曜,他轻松地哄骗傻子郁曜将身体交给他,让傻子郁曜去压制他无法对抗的心魔,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不会再重蹈他原本世界的覆辙,却没想到成功压制他们而让双倍的心魔时让傻子的神魂强横到一种极端的地步。
傻子刚刚苏醒想要抢夺身体时,郁曜还能靠自己多年修行的经验和傻子平分秋色,然而傻子终究是他,在补全一魂三魄后,不傻的傻子的学习能力极强,仅仅数月过去,傻子已经可以全面压制他。
“在本尊的原本世界中,本尊自持前途无量,于是疏远了被掌门视为眼中钉的阿言。后来本尊一路顺风顺水,在被天道认定为应劫之人后,本尊接任仙尊,从此成为仙门之尊。”
“若是在其他人看来,本尊一生已经完美无缺,但是本尊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华棠。正如天星宗掌门所说,华棠是月神转世,本尊是应劫之人,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所以本尊早早与华棠订婚,对华棠心生情愫,最后在天道的操纵下,本尊一心只有华棠,甚至为了华棠不顾一切,几近疯魔。”
郁曜说完微微低下眼眸去看温言的神色,见温言脸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心中微叹,继续说下去:
“可惜华棠的心上人是域外天魔,不论本尊怎样倾尽所有,本尊都无法打动华棠。渐渐地,华棠成为了本尊的执念,甚至因为阿言不喜华棠,本尊也变得十分厌恶阿言。这样的执念成为了本尊的心魔,在华棠与域外天魔成婚后,本尊彻底无法压制心魔,就此入魔。”
“在本尊还是仙尊的时候,那时的阿言就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唯独对本尊有那么一丝尊重。世人都说阿言性格孤僻,一心以杀魔证道,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发现阿言对本尊的些许不同时,他们都传阿言心悦本尊。可是本尊知道,阿言对本尊的特别,仅仅是因为本尊是仙尊,是应劫之人。后来本尊为华棠疯魔后,阿言看本尊的目光连尊重都不剩,留下的只有轻蔑。”
“本尊入魔后,与域外天魔数次一较高低,却一直分不出胜负。阿言也从本尊的身旁消失,从世人的目光中消失。大约过去了一百余年,阿言再一次出现在本尊的面前,可是这一次,阿言对本尊连轻蔑不见了,有的只有仇恨和杀意。入魔后的本尊原本实力大增,可是竟无法战胜那时的阿言,就在本尊落在下风快被阿言杀死时,天道出手了。一道黑紫色的雷霆,轻而易举地使得阿言烟消云散。在那道雷霆后,本尊就被天道抽取了魂魄,被放到那个傻子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