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归—— by麻辣烫多醋

作者:麻辣烫多醋  录入:02-20

城上诸将见下方的人不赶紧通关,走在队伍前头的蛮女反倒不紧不慢跳起祝祷舞来,“这是在干什么?”
礼官熟知各国习俗,倒是不甚在意,“这是他们的祈福舞。”只是有一点奇怪,但他没有说出来,这舞往常都是在婚礼上跳的,怎么这个时候就跳起来了?
不远处方才在爱女面前和蔼可亲的柔然老王,此际正横刀立马率众驻在一处密林之中,脸上已是一片肃杀,宁武关城上众将所见的烟尘,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
“报,大王!关城已开!”
老王闻说,刷得抽出腰间佩刀,“柔然的勇士们,听我号令,最先攻入燕都者,便是羌狐的丈夫!”
话音未落,众骑士顿时呼声震天,仿若离弦之箭,争先恐后飞马跃向宁武关。
野利合吉立在父亲身后,神情复杂地望着部落中的勇士转头杀向宁武关,“父王,燕都城坚池厚,固若金汤,守军不计其数,咱们带来的虽然都是精锐,可即便过了宁武关,难道就能顺利拿下燕都吗?”
野利毋乞微微一笑,“这一局,父王苦心筹划了二十年,天时地利人和,焉有不胜之理?你还记得小时候教你武功的,仁荣叔叔吗?”
“仁荣叔叔?父王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没有死,并且目下就在燕都,甚至还在燕国朝堂有了一席之地,只等大军一到,理应外合。”
野利合吉脸色变了又变,“仁荣叔叔还活着……太好了!可父王,过后要如何向小妹交代?”
“待我取得天下,她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燕国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是什么货色,怎配得上我的女儿。”
野利合吉不再多说了,父王为了收服裕固,当年甚至没知会他一声,便为他娶了裕固的公主,原以为小妹受父王疼爱,会是一个例外。
裴正寰从宫中回来已有一些时候,眼见已经快到午时,“夫人可说她中午在宫中用膳?”
管家摇头,“夫人临走时并未交代。”
“派个人去看看,淑妃娘娘的茶话会结束了没有。”
“是,老爷。”
五里亭刮了一阵风,眼见得就要下雨。
“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那张开可信吗?”
“再等一盏茶的时间,他若还不来,我们就走,这燕都不能再待了。”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出现在大路上,不多时车马便到了亭外,驾车的小厮跳下车来,“夫人,我家大人答应赠给夫人的礼物已在这里,请夫人验看。”
女人急忙起身上前掀开车帘,车里的贵妇被捆住手脚,像是还给人用了迷药,正歪在车上昏睡不醒,待看清对方的面目,女人的瞳孔不觉骤然一缩,“代我谢谢你家大人。”
“人已交接,夫人但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不送。”
手下上前询问,“夫人,现在怎么办?”
“马上出发,先离开燕国,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要跟这位长姐,好好叙叙旧。”
“是。”
府中侍卫在城中一处暗巷内找到夏草的尸首,裴正寰才肯定妻子是出了事。
“还没找到吗!”
裴景灏望着心急如焚的老父,“父亲莫急,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五儿也带人在城门严查进出车辆,相信马上就会有母亲的消息。”
裴正寰在书房内焦急地走来走去,午时他派人前去宫中询问,知晓淑妃的茶话会已经结束,那时就该警觉,偏怪他大意,以为夫人是到城中闲逛去了,他道爱妻近来因为两个孩子的事心中总是郁郁,本想叫她散散心,这才没有急着差人去找,万万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皇城之中掳走宰相夫人!
对方有胆子动手杀人,恐怕已不是求财那般简单,他思来想去,“不行,不能再等了,你叫人继续去找,我去顾家走一趟!”
日暮西垂,慕容誉望着天边缓缓坠落的太阳,“姨丈,就在今晚么。”
“殿下,就在今晚。”
“姨丈记得,父皇与六弟,请务必要交给我来处置。”
“殿下放心,申时一过,殿下直管往含光殿为陛下与靖南王送别。”
晋阳宫中灯火照得宫室从里到外一片通亮,慕容琛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胸前的那处箭伤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太医说拔箭时伤了心脉,恐怕这疼痛要伴随一生。
李俭面带忧色,“殿下既然觉得柔然王不一定会是真心与燕国和谈,为何不上奏皇帝?”
慕容琛缓缓摇头,“我也只是凭借少年时与野利毋乞的数面之缘得出的猜测罢了,没有证据,如何说服君王,说服朝臣。”他微微一笑,“况且,这天下将来是老六的,他自己都不急,我替他操什么心。”
李俭沉默片刻,“主子难道未曾明白陛下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他大力提拔我的亲信,甚至提出要将户部交给我掌管,我明白这是他在给我机会,说来你或许不信,自己争来的才有意思,旁人施舍的我反倒不稀罕。”
“那主子……”
“不瞒你说,死过一次我才明白,活着就挺好的,你主子这辈子仅剩的志向就是高高兴兴,好好活着。”
李俭其实想问,主子你当真高兴么?谁看不出他脸上愁容远远多过笑容。
但他到底没问,问了少不得要挨骂,况且这也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
他也觉得活着就挺好的,短短数年间,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下场一个比一个凄凉,皇帝的儿子生来富贵尊荣确是不假,但有时却连平平安安活着也是奢侈。
“孟子青,他在干什么。”
李俭愣了一下,他以为主子不会问,原来到底还是挂心。
孟子青从宫里出来以后,便回了山溪别院,他寻思往后只有出没有进,为了省钱就把丫鬟下人全撵走了。
原本他自己住也没什么,可架不住睹物思人,后来干脆锁了院子,进城重操旧业。
要说真是重操旧业,倒也不至于,原先在楼里时,他闲来无事跟琴先生学了一点拉弦,便买了一把胡琴,在城里的戏班子给人搭戏,勉勉强强裹住吃穿。
“班主,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这是今天的工钱。”
“哎,多谢班主。”
孟子青出了戏楼,今日没出什么差错,也没有醉酒的客人砸场子,班主也按时给了工钱,明明是一帆风顺的一天,可不晓得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吧。
殿下的伤好了吧。
夜里一阵凉风卷来,他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打完心里又高兴,有人想他呢。
他哼着小调,走出南乐坊那条街,忽然瞧见大批的城卫出现在街面上,他心里犯嘀咕,今天又不是宵禁日,哪来这么多兵啊?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跑得飞快,老太医扶着摇晃的车厢,脸上带着浓重的忧色,不是因为三郎不由分说,突然下令返程,而是因为他们在路上碰见了自宁武关回来报信的伤兵,柔然王借和亲送嫁之机,哄骗宁武关守将打开关城,谁料大军却突然去而复返,突袭关城,傍晚时分破了宁武关,现下已率大军向燕都去了。
“三郎,这可如何是好,只怕京中现在还未得到消息,全无准备呀!”
裴景熙执意返程,并不是因为他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情,而是从他确认老太医有事瞒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于是当场下令,车马调头,立刻返京。
直到路上碰见宁武来的伤兵,他才知晓,家中长辈为了瞒他,是如何得煞费苦心。
“伏老是为了哄我离开京城,才故意说只有莲花山的灵泉佐药,才能医我的眼睛。”
老人家又气又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说这些!”
顾得上,怎么顾不上,总来事到如今,也不能飞回去报信,父亲,母亲,连带老太医,处心积虑将他骗离燕都,却独留六儿一人在京中应付这等局面,只怕少不得要吃罪受苦。
“伏老可曾想过,我这样走了,六儿在京都要如何应付?”
老人家沉默一瞬,“慕容氏子孙,有慕容氏子孙必须担负的责任。”
“若他执意不担呢?”
老人家气恼,“不担也得担,由不得他!”
裴景熙幽幽一笑,“让我猜一猜,伏老说得这样笃定,是不是想了个什么绝妙的法子,限制了六儿的行动,令他不能自主,就像当初那些鬼灵卫一样,任人摆布。”
老人变了脸色,“胡说八道,哪有这般严重?”
“也就说,虽不至于像提线木偶一样失去神志,但却是真的受制于人,无法反抗对吗?”
老人惊觉又给他把话套进去了,气得直拍大腿,“三郎,这是国事,不是家事,是江山社稷事,不是儿女私□□!”
“国事便是把未来储君幽在禁中?江山社稷事便是糊里糊涂引狼入室?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明白人,还谈什么江山社稷!”
老人家叫一个晚辈凶得不敢吭声,哼,都是臭小子。
孙氏在摇晃的马车内醒转过来,“这是何处,夏草,夏草……”
“别叫了,你那几个丫鬟已经死透了。”
她循声望向坐在跟前的人,待认出对方的容貌,不觉大惊失色,“你……你是……婷儿!”
女人面上有一瞬间的怔忪,“亏得阿姐还记得我的闺名。”
“你……你没有死?”
“是啊,我没死,大姐是不是很失望?”
久别重逢的喜悦一闪即逝,随之涌上心头的都是这个妹妹对她母子造下的恶果,孙氏咬牙切齿,“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母子!”
“对我不薄?姐姐,亏你说得出口啊,你在相府享尽荣华,怎知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孙氏听出她话中之意,“你是在怪我当年不肯带你入府?”
她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冷笑,“原来姐姐也知道当年有负于我。”

第141章 我不配么
孙氏又气又恨,“有负于你?我当时确有私心不假,可你竟自甘堕落,愿意为人低伏做小!”
许是这话戳了对方的痛处,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得一声落在脸上,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登时肿了半边,宰相夫人多年尊宠,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你!”
魏国夫人拖起脚下的人,凶狠地推到车壁上,“大姐,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等福分,现在好了,你落在我手里了,这些年我受的苦,后半辈子你也尝尝吧。”
孙氏知晓自己眼下受制于人,“婷儿,我好歹是你的长姐,从小到大也未曾亏待你,我是宰相夫人,一去不回,定会有人寻找,不若你送我回去,我就当今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哼,送你回去?”魏国夫人突然大笑,“我带你走,是在救你呀,宰相夫人?不怕告诉你,今夜燕都会有一场大乱,你的丈夫,你的儿子,你府里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你说什么?”孙氏身子一僵,莫名一阵心慌。
魏国夫人摇摇头,不再多讲了,她端详着姐姐的面容,年轻时她是很美的,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老成了这副模样,“阿姐,你怎么老得这么快呀。”
孙氏苦笑,“你倒是依然风华正茂,还是那副好颜色。”
却在这时,车身猛得一震,马儿在一阵嘶鸣中不慎将马车曳进了路边的泥坑。
魏国夫人大怒,“出了什么事?怎么驾的车!”
“夫人恕罪,车轮陷进泥里了,还请夫人下车稍候,我等先将马车拖出来。”
她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从袖口掏出绢帕堵住面前人的嘴,这才施施然步下车去,“动作轻点,别惊了宰相夫人。”
裴景熙一言不发坐在车内,察觉到车马放慢了速度,“为何慢下来。”
剑霜正在驾车,此时应声说道,“公子,前方道路狭窄,一辆马车陷在泥坑中,堵住半边道路,须等他们过去之后,咱们才能走。”
裴景熙侧身掀开车帘,正见那边车窗内似乎掉出了什么东西,他松手放下帘子,原本未曾放在心上,刚刚合上双目,不想又在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快些,路都赶不好,要你们何用!”
“夫人息怒,轮轴坏了,我等正在修理。”
“快些!一群废物!”
坐在车里的人陡然张开双目,“剑霜,他们有多少人。”
剑霜看得分明,“除去马车里人数未知,包含那妇人共十九人,都是练家子。”
“车里的人身分不明,暂时不要动,余下的,一个不留。”
老太医听见那声“一个不留”,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三郎……”
“伏老想说什么?”
老人家被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没什么。”
裴景熙听了也不再多问,昔年心肠歹毒戕害母亲,令他前半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积云山上旧怨未解,又为了他身上的灵药将他送进道士的丹炉,本不该这么便宜了仇人,但他急着回去办事,就免得夜长梦多了吧。
孙氏靠在车里,忽听外头传来了打斗声,她不知是敌是友,一时不敢妄动,直到府中暗卫掀开车帘,叫出那声“夫人”,她在终于大汗淋漓瘫在车中,知晓得救了。
裴景熙闻讯,亦是大吃一惊,下车赶上前去,望见被侍卫扶下马车的母亲,脸色不觉变得更加难看了。
时隔二十多年,再一次望见母亲的模样,谁曾想这模样竟狼狈至斯……
孙氏下了车,先看见的是伏在田埂上的女人,她不觉吓白了脸,开口询问身旁的侍卫,“她……可是死了?”
“母亲!”
孙氏见得孩儿,下意识去瞧他双眼,见那双眼中往日翳影已去,孩儿一双眸子亮如辰星,“三儿,你……你……看见了。”
裴景熙抬手碰了一下母亲红肿的脸颊,“看见了,终于看见母亲了,孩儿来迟,叫母亲受苦了。”
孙氏喜极而泣,“看见就好,看见就好,老天爷保佑,我的三郎终于全好了。”
裴景熙见母亲如此高兴,也禁不住红了眼睛,“是,全好了。”
孙氏见状,着急拭泪,又紧张地拿出帕子给孩儿擦拭眼角,“瞧我,太高兴了,你的眼睛刚好,可莫敢流泪。”
“母亲无须如此小心,伏老制得灵药,药到病除,孩儿双眼已与常人无异了。”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她眼角的余光又瞥见地上的尸首,“这些人……都死了?”
“都死了。”
孙氏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妇人,“三郎,你可知她是谁?”
裴景熙双眼含笑,“母亲,她是谁呀。”不等母亲答话,他又轻声问了一句,“不是绑走母亲的匪徒么?”
孙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道明缘由,“……是。”
“那就是死有余辜了。”裴景熙引着母亲上了马车,一时间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争执,眉眼含笑望向车中的老者,“母亲受了惊吓,恳请伏老帮忙瞧瞧。”
孙氏看见老太医才想起,“三郎,你不是跟伏老去莲花山,怎回来了?”
老人家刚要直说,晚辈已经开口将话头接了过去,“我与伏老在路上碰见了自宁武关回来报信的伤兵,说柔然王假借和亲之名,骗开了宁武关,此刻已带着大军直奔燕都而去。”
“什么!”孙氏闻听险些从座上惊起,“这可如何是好?”
裴景熙扶住母亲,“母亲稍安勿躁,我已叫剑霖持六儿的印信前去调兵,也派人通知了忠义侯。”
孙氏有些不放心,“用六儿的印信……调兵,这合适吗?”
“母亲在担心什么,他人都是我的,用用他的印信怎么了?”
孙氏悲中又喜,明明危急存亡之事,她却突然想到,既是柔然悔婚,那六儿是不是便不用娶那柔然公主了?
老太医笑叹,是他老喽,现在的年轻人谈情说爱,已经到了连印信也能随便赠人的地步。
孙氏抓着孩儿的手,悄声说道,“三郎,我听你父亲说,六儿跟那柔然公主早有交集,他英雄救美,令那姑娘非他不嫁,还曾与人独处三日……”
裴景熙瞟了眼老太医好奇的神情,低声向母亲解释,“此事我知道,他是为了替我夺取北疆的灵药,才同那姑娘一起落下悬崖,独处三日是因他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不得已为之,且那灵药须人血温养,否则两个时辰便药效尽失,彼时他困在崖底,身负重伤,又拿自己的血养了灵药三天三夜,侍卫寻见他时,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哪还顾得上与姑娘谈情说爱,若说此事,伏老也是知道的。”
老人家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孙氏听得心惊肉跳,“竟有此事,我与你父亲不该误会那孩子,待回了京城……”提起京城,她猛然想起方才庶妹在马车中说的那些话,“我儿,方才你姨……那妇人说,京中今夜会有一场大乱,还说府里的人都要死,这是何意呀?”
裴景熙听了这话,才真正变了脸色。
魏国夫人先时在南朝用事,却有本事叫突厥汗王将北疆的灵药赠予陈王,足见此人与戎狄早有勾连,若照她所说,事情恐怕比他预想中更加糟糕。
他一路都在想,据那伤兵临死前所说的情况,宁武关前充其量不过数万柔然武士,而燕都不说城坚池厚,固若金汤,戍卫少说也有十几万,冒险为之,哪来胜算?
母亲的话,道出了关键,柔然老王打得并不是一场无准备之仗,京中藏有他的内应,只怕今夜便是内呼外应,合力破城之时。
他忽然开口喝停马车,剑霜一把勒住缰绳,在外惊问,“主子,怎么了?”
“这次出来,是哪个序列的暗卫随行?”
“公子,是寅字序。”
“寅一出来。”
“属下在。”
“我手书一封,你持王爷令牌立刻前往龙骧军北大营,务必面呈封老将军。”
“属下领命。”
“寅三。”
“属下在。”
“王爷带回的五千人马,此际这正驻扎在城外,你去找到金吾卫顾统领,协助他们绕道东门入城,务必保存实力,不可与敌人纠缠。”
“属下领命。”
“寅五。”
“属下在。”
“你去齐家货栈找齐少当家,告诉他,叫他想办法尽可能将库房中所有物资运进皇宫。”
“属下领命。”
“寅七,寅九是不是一个去向忠义侯报信,一个去了青州调兵?”
“是。”
“好,去给我挑一匹快马,余下的暗卫随我回京,其他人立刻护送伏老与夫人改道去北山皇陵。”
茂竹与星竹面面相觑,“主子,那我们呢?”
“庄子上的事情你熟,照顾好夫人与伏老。”
先开口的是老太医,“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去皇陵?”
“来不及多说了,京中恐怕已经出事了,我记得皇陵附近有个庄子是家中产业,茂竹先时就是在那里管事,伏老与母亲先去避一避。”
孙氏见他说走就走,忙一把抓住孩儿,“那你呢?你父兄他们……”
“母亲,我只有回去,才能知晓父兄他们是否安好。”
“既已料定了会出事,你何必亲自回去,先叫侍卫去探探消息不行么?”
裴景熙放下母亲的手,“母亲忘了,京中还以为一位慕容氏的子孙,需要为国牺牲之时,人人都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了出去,我总得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会这样做。”
上一次令大燕皇宫血流成河的变乱还是数年前,当时的四皇子慕容琉与掌管五府军的周氏兄弟意图逼宫造反,闹得京中大乱。
顾斐一剑刺死扑上来的乱兵,伸手扶住突然栽倒的族弟,“顾渊,怎么回事!”
“族兄,不知道……身上突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了,昨日已有士兵出现了这症状,我以为只是个别身体不适,便没放在心上。”
顾斐眼见得周围的军士一个个似乎都不对劲,他望着火光中涌来的乱兵,“退!”
“不能退!”
顾斐撤退的命令尚未来得及传达,又见族兄顾长风浴血而来,来人一把抓住他,“不能退!叫所有人都跟我去外城!”
“出了什么事?”
顾长风两眼赤红,面色凝重,“府军通敌,柔然王已率大军兵临城下。”
“你说什么!”
慕容胤在偏殿的密室里被关了十天,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把他弄出来的会是老三。
衣甲鲜明的卫士包围了整座含光殿,皇帝气哼哼坐在殿内的玉阶上,殿中的内官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李珲也一动不动倒在一旁,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已经死了,顾衍跟他那群暗卫以此前从未有过的姿态,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一旁,看起来都伤得不轻,慕容誉手里端着沉重的传国玉玺,阴郁的脸色中泛着一丝快意与自得。
慕容胤被身后的人狠推了一把,狼狈地滚倒在玉阶前,还没忘翘起脑袋对他父皇比了个“解药”的口型,可惜老皇帝理也不理。
“父皇,意外么?”
“你也想要朕的位子?”
慕容誉忽然变了脸色,“怎么,父皇的位子,我不配么?”
皇帝冷哼,“今夜之前,你或许还有资格,今夜过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哈,乱臣贼子?谁不知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父皇,我当然也想获得堂堂正正的资格,但你可曾有一时半刻考虑过我?”
皇帝抬头瞧了他一眼,禁不住悲从中来,当真是他做错了吗?他的儿子,怎么一个接一个都走到了这条绝路上。
慕容誉自顾自道,“没有,你没有,你只看得到他!”
慕容胤察觉到两道尖锐目光扎在身上,药效发作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第142章 龙气正盛
慕容誉上前,好心把人翻了过来,好让对方看见他的脸,“六弟,还记得当年上元夜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你说谁会先死?”
“我只问你,陈都街头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去的?”
慕容誉想起被人送到府中的那些人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不是都已经查出来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好,那兄长就满足你,是我派去的,我叫他们带你的人头回来,可惜都是一群废物。”
慕容胤不再多说了,这就够了。
慕容誉转向皇帝,“父皇,只要你配合,乖乖写下传位诏书,你就是宫中的太上皇,你我依然是父子,儿臣依然会好好孝顺父皇。”
“竖子,一国之君,你不配。”
“所以,父皇是不肯配合了?”
“朕贵为天子,绝不受人要挟,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慕容誉大笑一声,“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剑,剑尖直指着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哪怕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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