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沈淮臣跑不动了,他跌倒在一颗榕树旁,眼睁睁看着蛇妖一步步逼近。
“沙沙——”是蛇尾划过草叶的声音。
蛇妖抱起他,开口说话了,“是安神汤,乖,喝一点再睡。”
沈淮臣仰着脸问,“我喝了你就不会在缠着我了吗?”
蛇妖含笑不语,沈淮臣便当他默认了,皱眉喝了一大口。
汤的味道有些怪,与他喜欢的甜丝丝的口感相去甚远,但为了摆脱对方,他还是全部喝光了,然后眼巴巴望着蛇妖等他履行承诺。
蛇妖又是一笑,奖励般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真乖。”
沈淮臣揉了揉眼睛,蛇妖模糊的五官在他眼中渐渐清晰,竟跟容瑄的脸一模一样,“你怎么……”
怎么变成蛇了?
容瑄摸了摸他睡得乱翘的呆毛,低声哄道,“睡吧,没事了。”
沈淮臣便闭上眼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再睁眼,他看到了窗外鸭蛋黄似的太阳,一时有些分不清白天还是傍晚。
灵芝挑起帐幔,熟练地服侍他净面、更衣,嘴上问道,“世子爷,殿下熬了瘦肉蔬菜粥在小厨房温着,您要先用一些吗?”
沈淮臣“嗯”了一声,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问,“殿下他……在做什么?”
灵芝忍笑,“‘永宁’公主来了,两位殿下正在问心亭里说话呢。”
灵芝虽知晓容瑄与容珝互换了身份,但为防止他们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仍以喊容珝为“永宁公主”。
叮!系统发布任务:[请对永宁公主完成以下刷好感行为。]
系统不发任务则已,一来就憋了个大——
原文中,“沈淮臣”在行宫第一次见到这对孪生姐妹同框,“她们”相似的五官、迥然不同的气质冲击着他的感官,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原主开始对与他冷战中的永淳大献殷勤,次次都挑永宁在场的时候。什么端茶倒水啦,亲手夹菜啦,剥葡萄投喂啦,把能秀的恩爱全秀了个遍。
原主这样做,两分是出于心虚,怕宫里来的人看出他跟永淳离心乱嚼舌根影响仕途,余下八分则全是对永宁的觊觎,做起了享齐人之福的美梦。
他像开了屏的孔雀,以永淳为踏板,全方位无死角地向永宁发散魅力,博取她的好感。
贴心调出原文给沈淮臣看的系统:“……”
003发出尖锐爆鸣声。
这样的任务放在以前没有任何问题,作死嘛,本来就是炮灰的使命。
可问题是,昨天他的宿主才跟男主做了些害它秒进小黑屋的不可描绘之事,眼看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这时候再去献殷勤……003真怕到时候自家宿主的嘴巴肿到没法见人。
读完原著内容,沈淮臣手里的粥瞬间不香了,他捧着碗怔怔出了会神,在灵芝疑惑的视线里起身道,“取两件新做的衣裳过来。”
“要贵的。”
灵芝应下,不多时,捧着各式绮罗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在殿内一字形排开等待沈淮臣挑选。
见沈淮臣犹豫不决,灵芝的眼神慢慢从了然转为揶揄,笑眯眯安慰,“世子爷,您生得这样好,指定穿什么都好看,就是披块布在身上,殿下也会喜欢的。”
沈淮臣瞪她:“谁说我因为他才换衣服,不喜欢身上这件的颜色而已。”
“奴婢知错,是奴婢多嘴啦。”
灵芝屈膝行了一礼,抿嘴偷笑,笑得沈淮臣耳朵都红了,好像他真的在讨好容瑄一样。
明明是任务要求他这样做的。
沈淮臣看了又看,在那些或深或浅的衣衫里挑了唯一的一件白衣。
上好的天丝面料垂感极佳,触感如云朵般轻盈柔和,衣摆绣着的暗纹更是点睛之笔,穿起来既不会显得太素净,又不会过于招摇,正符合他的需求。
沈淮臣叫灵芝用青玉簪帮他束了发,并未贸然前往问心亭,短暂思量过后朝灵芝招了招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附耳低语。
后者吃惊道,“爷,您、您说什么,要亲自下厨招待永宁公主?!”
沈淮臣点头,拍拍她的肩一副莫要大惊小怪的表情,“时间紧迫,还不快去准备。”
他要给男主和男主他妹一点小小的现代美食震撼。
厨房唠唠叨叨劝阻的管事被沈淮臣赶了出去,只留几名厨子打下手,灵芝朝一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悄没声溜走找容瑄报信去了。
沈淮臣站在灶台前,对着琳琅满目的食材和几口大锅颇有无从下手之感,他翻了翻系统给的菜谱,最后决定做炸鸡。
简单,适合新手。
容珝此番是带着任务来的。
那日容瑄顶着巴掌印离开栖梧宫,一路上许多宫女太监都瞧见了,背地里传什么失宠变心的闲话都有,躲在屏风后偷偷听了一耳朵的容珝却知道,此事跟与兄长成亲的这位世子脱不了干系。
她今日来,就是想见见沈淮臣是怎样的人,配不配叫兄长忤逆阿娘,生受了那一耳光。
容瑄是何等人也,容珝眨个眼他就猜到小妹怀了什么心思,“说罢,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想法被点破,容珝赶紧吃了片瓜果压惊,狡辩道,“来看看你嘛,看看这流云仙馆比我的浩然天倾如何,阿娘有没有偏心……”
话说到一半,容珝记起兄长与母后的矛盾,连忙改口,含糊笑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容瑄眼皮都没撩一下,施施然为自己倒了杯茶,“你现在瞧过了,可以回去了。”
“不要!”容珝就知道,跟兄长这样的人说话兜圈子没用,她咬咬唇,坐到对面抱住容瑄的手臂晃啊晃,既是撒娇,也是耍无赖,“哥哥,求求你,让我见见沈公子嘛,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
容瑄无奈道,“他昨夜累着了,现在还没醒。”
怎么个累法?
平日里容珝没少背着魏皇后偷看话本子,闻言不知脑补了什么,用团扇挡住半张羞红的脸“这、这样啊。”
好在报信小厮解了她的窘迫,“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讲什么呢,还不速速说与本宫。”
那小厮倒也机敏,先觑了眼容瑄的脸色,见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喜气洋洋道,“两位殿下,世子爷听说有贵客到访,要亲自下厨为贵客做几道拿手菜,请您二位移步正厅稍候片刻。”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小厮一走,容珝立刻哼了一声,昂起下巴斜睨着容瑄,“小气鬼哥哥,骗子哥哥。”
说什么在补觉,人家明明早就醒了。
容瑄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梢,起身对容珝道,“你先过去,我有些公事需要处理,随后就到。”
然而宣称处理公务的容瑄却脚步一转来到后厨,捉到了一只脸颊蹭了烟灰的小花猫。
他明明是严格按步骤做的,为什么会糊?
“做炸物,最开始不要叫火烧得这么旺,不然外面焦了,里面还没熟。”
沈淮臣错愕转头,恰对上那双含了笑意的茶色眼眸,“你、你怎么过来了?”
容瑄道,“听闻檀郎要为永淳做道拿手菜,特地赶来观摩。”
“成亲近半年,永宁竟不知檀郎还有这样的好手艺,真是罪过。”
沈淮臣跟系统嘀嘀咕咕,【小白,我怎么感觉男主说话阴阳怪气的,他是不是在讽刺我?】
是醋了才对吧。
系统既不想做助攻,也不想编瞎话骗宿主,于是选择装死。
好在沈淮臣没有追问,因为容瑄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那一盘黑乎乎的物件上,“这是何物?”
“油炸……鸡腿?”
沈淮臣想遮,却已来不及了,遂破罐破摔地认下,“此物名为炸鸡。你可别小看它,虽然外壳黑乎乎的,但里面的肉嫩着呢!”
沈淮臣说了番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见容瑄煞有介事地点头,脸上又一股一股发起热来,抬手推他的肩膀,“看完就赶快出去,别耽误我做饭。”
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容瑄卷起袖子,“还差几道菜,我给你打下手。”
沈淮臣指指那条处理好的肥鱼,“准备做烧鱼。”
容瑄了然,熟练地添柴生火,沈淮臣这个主厨反倒清闲起来,负责递调味料或是其他配菜。
伙房是夏日里最热的地方,容瑄在灶膛前待了一会儿,便有汗珠沿鬓发滚落。他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而认真,丝毫未注意到这点插曲。
沈淮臣犹豫片刻,见他实在辛苦,便问灵芝借来丝帕,想要替他擦拭一二。
“哥哥!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呀!”容珝提着裙摆风风火火闯入厨房,一抬眼,比起原本的目标容瑄更先注意到他身边那位白衣少年。
第一感觉是干净。
少年见有外人过来,咻地放下手背到身后,假装刚刚准备替容瑄擦汗的人不是他。他像一捧清雪,一汪山泉,所思所想旁人一眼就能看穿,与她那黑心肠的哥哥是两个极端。
第二感觉是秀美。
少年丹唇雪肤,眉目如画,那双墨黑的眼瞳微微睁圆,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叫人忍不住想恶劣地欺负一番,再捏捏脸揉揉耳朵好生安慰。
第三嘛,自然是纤弱了。
正如最剔透漂亮的玉石往往易碎,须得细心呵护,世事无完美,这具孱弱的身体大抵是少年唯一的不足之处了吧……
叮!系统提示:【永宁公主对你的好感+10!当前任务进度(1/?),请继续努力!】
沈淮臣看着那位与男主十分相像的女孩子眨眨眼,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怎么就加好感度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容珝上前一步,友好地笑了笑,“你就是沈公子吧?”
“我经常听哥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沈淮臣拱手还礼,“见过殿下。”
容珝仔细打量片刻,忽然伸手指指脸颊,“你这里蹭了灰,不擦一擦吗?”
“唔?”沈淮臣下意识抹了抹,因为照不见镜子,手指又沾了点锅灰,这样一擦反倒越来越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花猫。
容珝被逗笑了。
叮!系统提示:【永宁公主对你的好感+10!当前任务进度(2/?),请继续努力!】
第一次见面就出了糗事,沈淮臣恨不能钻进地缝里。他脸颊红了红,既羞且怒,转头瞪视一旁瞧热闹的男主:为什么不提醒我!
容瑄展颜一笑,对着容珝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语调,“饭一会儿就好,你若饿了,便先吃些点心垫垫。”
容珝就知道,这是给她下逐客令呢,“好好好,我懂,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啦。”
妹妹一走,容瑄拿干净帕子沾了水,轻柔地帮沈淮臣擦净脸颊,“抱歉,因为檀郎做的炸鸡太过诱人,一时忽视了。”
“小妹素来善解人意,绝不会因此事而轻慢于你。”
都这种时候了,男主居然还有心思调侃他!
“真的?”
“嗯。”
沈淮臣假装没听出来,趁容瑄点头之际伸指,飞快地在他脸侧抹了道灰印,大着胆子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擦掉。”
叮!系统提示:【恭喜!您的作死值增加一点!】
沈淮臣心头略微发虚,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容瑄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当真顶着这道印子将烧鱼盛出锅,使人连同沈淮臣的“炸鸡”一块送去了正厅。
因贵客到访,今日厨房预备的晚膳异常丰盛,三十六道珍馐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偏把黑溜溜的炸鸡放在正中间最醒目的位置上,两相对比,简直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沈淮臣:“……”
容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他要跟男主拼命!
“这是何物?”容珝也问了跟容瑄一样的问题。
容瑄代替沈淮臣答道:“此物名为炸鸡,是檀郎专门为你做的。”
沈淮臣试图阻止,“其实——”
容珝却已叫布菜的小丫鬟割下一小块鸡腿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容珝面色逐渐古怪,肉的口感有些柴,还带了股奇怪的土腥气。
她动动唇想说些什么,面对沈淮臣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辜面孔又委实说不出指摘的话,便以丝帕掩唇,悄悄吐掉了。
哪知一抬头,沈淮臣竟也夹了一筷子鸡肉,蹙着眉小声嘀咕说,“真的好难吃啊。”
容珝自小在深宫里长大,从未见过这般单纯坦率的人,忍不住想安慰他,“沈公子,人人都有不擅长之事,只要问心无愧,其他的不必强求。”
“多谢殿下。”沈淮臣点点头,回以一笑,“若殿下日后得空,请务必给在下赔罪的机会。”
“好呀,一言为定。”容珝笑着应下。
叮!系统提示:【永宁公主对你的好感+10!当前任务进度(3/?),请继续努力!】
放下一桩心事,沈淮臣余光一瞥,惊诧地发现男主居然在吃他做的炸鸡,“容……你不觉得苦吗?”
容瑄摇头,看起来依旧从容优雅,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而非一盘糊了的鸡肉。
沈淮臣将信将疑地又尝了一口,结果还是那个味道,苦,腥,难以下咽,连喝两大口茶才压下口腔里的怪味,再看满面淡然的容瑄和脸颊那道锅灰,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容珝的视线在他二人间游移,笑说:“沈公子,你千万不要被他骗啦,这世上没有比我哥哥更能——”
话未说完,容瑄轻轻搁下筷子,含了笑静静凝望着她。
容珝就像见了鹰的兔子,缩缩脖子,怂兮兮地将后半句咽回肚里,改口说,“不过……小时候我听奶嬷嬷讲,从前阿爹在的时候,无论阿娘熬的粥有多难喝,阿爹都吃得津津有味呢。”
“也许,正因为阿娘做饭难吃,所以哥哥才有这样好的厨艺吧。”
沈淮臣深以为然,执筷替容瑄夹了块鱼腹肉,听见任务已完成的提示才缓缓松了口气。
只是河鱼多刺,沈淮臣显然还不太会照顾人,夹的鱼肉里有些透明小刺,跟前的盘子里放着的却是容瑄特意挑好的、无刺的鱼肉。
容珝看在眼里,几乎都有些嫉妒了。
她跟容瑄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见兄长待一人这般好,这般的细致周到。
他的笑容里甚至都没夹杂太多算计,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
今日以前,容珝根本无法接受她冷静又理智的兄长成为断袖的事实,见到沈淮臣,她却有些明白了。
这位沈家世子身上有着他们没有的、如星辰般闪耀的东西,一旦尝过,拥有过,便再也不想放手了。
容珝不知道此番打探敌情的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她来时满腹心事,起身告别的那刻却更加心事重重。
容瑄亲自将她送至园外,开口时是告诫也是叮嘱,“今日之事,即便阿娘问起也不要同她讲。”
“知道啦。”容珝撇撇嘴,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哥哥的小间谍。
沈淮臣炸鸡腿时,虎口被溅起的热油烫了一下,他没当回事,夜里容瑄替他擦药的时候却疼得眼泪汪汪。
他看着低头轻轻往伤口吹气的容瑄,有些挫败地问,“我是不是特别笨,什么事都做不好。”
“怎会?”
容瑄讶然,随即抚了抚少年逐渐褪去青涩的面庞,“你很好。”
天底下再没有比沈淮臣更好更特别的人了。
端阳节将至。
这天沈淮臣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摸他的手,掀起一条眼缝看了看,见那贼人是容瑄,便又把眼睛闭上了,翻身背对着他,“做什么?”
容瑄挪了挪位置,继续摆弄他的手,往露出的那截雪白手腕上系了什么,“是五彩绳。戴上了不要摘,等雨天再拿下来丢掉。”
这种用五色丝线编成的腕绳又叫长命缕,原本是小孩子戴的玩意儿,但原主自小身体不好,每逢端阳节,袁夫人依旧会编好腕绳给他戴上,寓意辟邪除灾,长命百岁。
成亲后,这样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容瑄的身上。
沈淮臣摸摸五彩绳,下意识看向容瑄的手腕,“你为何不戴?”
容瑄望着他,眸中划过一丝异样情绪,“你希望我戴上吗?”
“当然。”沈淮臣毫不犹豫点头。
这东西阖府上下就他一人有,不拉个人陪着多难为情啊。
“好。”容瑄弯了弯眼睛,不知从哪取出条一模一样的五彩绳来,单手往腕子上系。只是一只手终归不比两只手灵活,豆粒大小的绳结像活鱼,左摇右晃就是不往扣里钻。
“你怎么这么笨。”沈淮臣看不下去了,拿过来三两下替他戴了上去。
“多谢檀郎。”
系统看得真真儿的,容瑄就是故意的,得逞后嘴角的弧度差点没压下去。
一肚子坏水的男主吃准了它家宿主的性子故意示弱,偏偏他一放饵沈淮臣就咬钩,百试百灵,想提醒都来不及。
这样一搅,沈淮臣没了睡意,干脆收拾收拾下床吃饭。
期间建光帝派了一名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入夏以来天子屡次梦见一头白鹿卧于龙榻上呦呦欢鸣,又逢昨日北方传来战报,凉州大捷,钦天监夜观天象,认为此乃天下太平九州归顺的无上吉兆,建光帝龙心大悦,决意在日月台设宴祭天,并将每年秋天的围猎提前至端阳节当日。
届时建光帝会按射杀猎物的数量依次封赏,若有谁能活捉一头白鹿,还有额外赏赐。
叮!系统发布任务:[赌约。]
[你与崔士崇不睦已久,此人前些日子跟安仪公主联合起来害得你颜面尽失,你一直憋了股气想要报复回来,眼下时机终于到了。]
[你决心与崔士崇来一场豪赌,要求比一比谁先捉到白鹿。崔士崇知道你不善骑射,认为此举不过是自取其辱,面带嘲讽地答应下来。]
[殊不知你一早花重金买通了围场管事,将提前买来的白鹿藏在密林深处,届时你只要按标记前行,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赢得赌约。]
小太监走后,容瑄见沈淮臣面色有异,关切地问:“怎么了?你若不耐烦露面,只管称病就是。”
沈淮臣摇摇头,道:“我只是担心阿爹,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建光帝十数年的奢靡挥霍早已掏空了国库,粮草、军饷不足,常年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众将士的意志,种种原因使沈敬山这场仗赢得异常艰难,绝非“凉州大捷”四字可概括,更不是半场开香槟庆祝的时候。
容瑄握住沈淮臣的手轻声安慰,“凉州寄来的家书檀郎可看了?若真有变故,阿爹不会瞒着咱们的。”
当行宫里的每座园子都挂了艾叶与菖蒲,当小宫女们也开始簪花佩戴香囊,端阳节便到了。
沈淮臣第一次脱下宽大累赘的锦衣,换上便于骑射的靛色窄袍。
他颇为新奇地在镜前转了一圈,光洁的镜面中倒映出一位俊俏少年。
沈淮臣笑了笑,镜中人也朝他微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勃然生机,神气极了。
见状,伺候他更衣的灵芝笑着揶揄道:“世子爷,您要穿着这一身在街上走,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往您怀里丢香囊呢。”
沈淮臣抬了抬下巴,得意地瞥容瑄一眼,换来早有预谋的一记轻吻。
祭天仪式结束后,沈淮臣跟众人一道在江边看了场声势浩大的赛龙舟,余下便是伶人舞姬们无休无止的妙舞清歌。
席间,建光帝亲自宣布了围猎的诸项事宜,沈淮臣尚未开口,不久前吃了暗亏怀恨在心的崔士崇便朝他举杯示意,“都说虎父无犬子,世伯领兵在外,沈公子自小耳濡目染,想必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
“此前是我小觑了你,今日你敢不敢与我堂堂正正的比一场?”
沈淮臣顺势问:“比什么?”
崔士崇一字一顿地说:“就比谁先捉到白鹿献与陛下。”
“好啊。”沈淮臣一口应下。
宴席过半,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将一盘盘刚出锅的竹叶粽依次呈与众人,沈淮臣咬了口蜜枣的,只觉得腻得慌,便又搁回桌上,不多时被容瑄吃进了肚里。
容瑄低声道,“我与兰心亦包了些竹叶粽,有红豆,豆沙,还有八宝的,晚上煮给你吃。”
几种馅料恰好都是他喜欢的,沈淮臣眼前一亮,只盼着早点完成任务,好回府吃粽子去。
未时三刻,围猎开始了。
沈淮臣的窄袍不知何时破了个洞,他本不欲麻烦,奈何穿着破洞的衣裳在御前行走实在不雅观,只得下马更换。
临时送来的骑射装是棕茶色的,穿着略微宽松不太合身,然而事态紧急容不得挑剔,沈淮臣整理好袖口,在小太监一迭声的催促下出了隔间。
等回到围场外,其他人早已出发,唯有崔士崇的小厮守在那儿,见了沈淮臣,趾高气昂地将主子的话转告于他,“我家爷说了,您要是害怕,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输人不输阵,做戏做全套。
沈淮臣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告诉你家主子,待本世子活捉白鹿拿了赏赐,若他肯跪下来诚心恳求,或许本世子会大发善心,赏他两件沾沾贵气。”
“你!”那小厮怒目而视,半晌没说出话来。
叮!系统提示:【恭喜!您的作死值增加十点!】
沈淮臣不屑勾唇,轻夹马腹进入密林中。
建光帝仅有一子,还是个生母不详、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嫔妃们无需攀比谁家儿子射杀的猎物最多最得宠,聚在一处喝喝茶吃吃点心,气氛倒也和睦。
一位身穿粉紫色宫裙的妃子摇摇团扇,笑盈盈问,“皇后娘娘,咱们在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还不见永淳公主?”
另一人附和说,“是啊,沈家世子还在场上呢。”
魏皇后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却未表现出来,含笑道,“永淳那孩子素来任性,嚷嚷着身子不舒服,本宫便叫人送她回房休息了,等结果出来再告知便是。”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魏皇后朝冬葵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一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许久才回来,“娘娘,流云仙阁的下人们说,殿下只回去换了身衣裳,然后便急匆匆走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这种节骨眼上还能去哪,八成是找沈家那个小祸害去了。
“冥顽不灵。”魏皇后冷笑一声,神情淡然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仿佛并不把这点小打小闹放进眼里。
“还有……”
魏皇后掀起眼帘,看着冬葵凝重的神情,忽然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不耐烦地皱眉,“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就是,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冬葵道,“兰心说,殿下托她转告您一句话,若您执意如此,他便只好以身入局了。”
“不知到那时,您是否会在意他这枚棋子的死活?”
冬葵说完担忧地看向魏皇后,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明显的难过。
这个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