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里水面剧烈晃动,迸溅出水珠顺着杯外壁流到捏着玻璃杯的细长手指上。
那双眼睛看着他,眼眶微微收拢,眼睛眯了起来,像是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又像是被他漆黑到透亮的眼珠子注视得往后退却了一步。
捏在下颚上的手指很用力,铁钳一般固定住了他的脑袋,秦段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干什么,他被捏得口舌发酸,眉头因为疼痛皱了起来。
萧越却没有因此放过他,手上力道没松下一点,他注视着那张眉头紧皱的脸,心底冒出个念头,恍惚间觉得秦段并没有醉,清醒得很。
要不然他眼里的倒影为什么能这么清晰?
坐着的人手指还勾在腰带上,猛然被捏住脸颊,他痛地皱眉,勾住腰带的手指也在收紧,像是想把腰带扒下来。
温度隔着裤子布料透了过来,曲起的指节也在布料上压出了凹陷的形状,似有若无的力道抵着他,萧越呼吸有些错乱,水珠流过他的五根手指,犬牙微微发痒,痒得难耐,甚至有些痛。
在这一刻,他回到了幼儿期,无比希望找根磨牙棒咬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按捺住几乎要倾泄而出的侵略.欲.望,神色却没变得缓和,而是因这股忍耐变得更加黑沉。
那张漂亮的脸拧在了一起,眼底的情绪也拧在了一起,黑沉沉的让人找不到出路。
秦段被空气中隐隐浮动的Alpha欲望压迫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很烦,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被捏得很痛,抽出勾在腰带上的手,用力地攥住那只捏着他脸的手腕。
“放开。”
手腕被平整的指甲挠出几道血痕,萧越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所有情绪全部沉了下来,放松手里的力道。
那两条眉头松开了些,他再次将秦段的脸掰上来,又和那双黑眼珠相撞,他凝视着黑眼珠里自己的倒影,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
秦段不痛了,但痛的余韵仍在,见眼前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也拧着眉瞪回去。
谁也没说话。
萧越手腕突然震了震,突如其来的通讯打破两方对峙的紧张气氛,他低头看了眼,松开掐在某人下颚上的手。
秦段揉了揉下颚,瞪眼看着他径自走出房间。
高空阳台的风似乎更加喧嚣,萧越听不见种植在地上的树木被吹动的窸窣声,他只能看到坠满星星的无边幕布。
幕布被星星的光亮照得貌似不那么黑了,黑里发蓝。
他轻触手腕,一道温和缓慢又带点疲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越还没睡啊?”
“睡了你还给我打通讯?”边说边窝进角落的藤椅里,长腿弯曲着挤在狭小的圆桌下。
萧起言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鸡都醒了你还没睡。”
萧越笑了两声。
“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萧起言靠在车边,两人处在不同星球,时间流逝的指标不一样,他这边是白天,寒风卷起他大衣衣摆,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灭了。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很好啊,”萧越听着对面的动静,听到咔嚓一声,“哥你在抽烟?”
萧起言鼻腔喷出股烟气,嗯了声。
他哥烟瘾可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萧越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丢桌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让他稍微有点恍惚。
“你小心点啊,”他说,“小心得肺癌。”
萧起言愣了下,随即好笑:“你小子反而威胁起我来了?”
萧越这回认真了:“说真的,哥你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以前怎么不见你有那么多大道理.....”萧起言嘀咕了两句,“现在废话这么多了?”
萧越这性子可不像会说戒烟这种废话的。
萧起言突然想起他小时候,萧越的童年是被家里阿姨照顾着过来的,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
萧父和萧女士是一对奇葩夫妻,夫妻俩感情谈不上多好,非要形容就只能说比相敬如宾好点,勾连两人将婚姻维持下去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与尊重。
萧女士是个生性爱自由的成年人,在萧越只有一岁多的时候她就能直接抛下一大家子人出去旅游大半年,期间打来的通讯寥寥无几;萧父则是个大忙人,萧家集团的业务宽广到遍布整个联盟,他忙公司的事就已经够呛了自然没可能兼顾家庭,有时候萧起言都怀疑他是怎么抽出时间和萧女士生出孩子来的。
萧越的童年,只有隔着层血缘关系的阿姨,早晨睡醒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家里阿姨做出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晚上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姨给他铺好的干净床单。
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一个生性不羁爱自由一个肝脑涂地事业批,萧起言严重怀疑萧越这个漫不经心、懒散随意的性子就是沿袭了萧女士的作风,不过他比完全不着调的萧女士靠谱许多。
萧起言兀自感慨了一会儿,又想到此次通讯的真实目的,他心里一直揣着件事,那件事压在他心口使他惴惴不安。
小越自小独立,所有事情都自己解决,遇到什么麻烦事从来不和家里说,那一个个烂桃花惹出来的灾祸他也都是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解决,然后再让这些事闷不吭声地烂掉,对于小越来说,大事不计较,小事不在乎,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曾经横踞的巨大石块都变成沙子随风飘走了。
菩提珠落地的场面历历在目,他捏了捏眉心,将最后一口烟呼出去。
“小越你实话跟我说.....”
他话头一顿,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两人隔着浩瀚星河,萧越那边是深夜,他这边是明晃晃的白天,日头高悬,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透出些灰白,一如净体寺的祈愿树下,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盖。
两双眼睛错愕地盯着落在地面的菩提珠。
这颗珠子,这串红绳,是萧越十二岁那年萧女士替他向寺中大师求来,为的是替他挡劫挡灾、保佑平安。
那年大师端详着年轻的Alpha,几息过后,眼皮闭合,为他批命:命里无穷无尽桃花煞。
大师将红绳递给萧女士,告诉她:这条绳子能保佑你的孩子渡过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萧女士问大师:一辈子身上都背着这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大师摇摇头:等待正缘,方能解煞。
等待正缘,方能解煞——
前仆后继的桃花并不都是劫难,萧越会遇到他情感上的正缘,正缘一来,所有的桃花煞都被驱挡,劫难自然解了。
萧起言还记得那天他带着红绳断掉的萧越折返回去找大师,大师将绳子和珠子都收了回去,合掌道:正缘已至,劫难已解,外物无用。
当时萧起言先惊后喜,接着隐隐不安,正缘已至?
是谁?萧越不声不响地遇上了可以解他桃花劫的人?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也是了,连被注射信息素转化剂这种大事都毫不在意,还能指望他说什么?
寺庙待客的房间里,萧越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神色没怎么变化,隐隐透出些果然如此。
“你告诉我,”萧起言严肃起来,“你遇上的正缘是不是,就是.....”
他猛然顿住,像是把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突然咽进了嘴里,呼吸停了下,有点不敢说了,怕一旦说出来所有窗户纸都将捅破,一切都将以势不可挡的态势尘埃落定。
先出声询问的人戛然而止,萧越却给了这残缺不全的问题一个回答。
“哥,如果你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他顿了下,接着说,“是的,就是他。”
第51章 标记
当萧越说完那句“是的,就是他”之后,屏幕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萧起言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这次并不令人愉快的通讯。
在挂断之前,萧越怀疑对方那句即将出口又很快憋回去转成气音的话是——立刻给老子滚回来!
然而萧起言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问,或许他此刻思绪正乱,寒风把他的大衣吹得飞卷,也把他用发胶固定好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他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萧家不是什么以封建大家长为尊的家庭,家里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两位大家长压根没空管这俩小孩,无论是萧起言还是萧越,他们自小就是被父母忽视的孩子,父母的身影很少在他们成长过程中出现,因而他们缘何长成现在这副模样,身上的美好品质和不良陋习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萧父和萧女士不知道,他们自己也懵懵懂懂、茫然不知。
萧起言是萧越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小家长”,可当他直面自己弟弟喜欢同性的Alpha这件事时,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太了解萧越了,他们萧家人都是一个性子,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萧越那只盯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性格,根子上就是血缘传承过来的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在意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或事,其他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这种性格你不能说是倔,只能说在某些事情上萧越会披着那层懒懒散散的皮,然后展现出异于平常的固执。
固执,实际上就是不听劝。
只要萧越不想听,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给他说的任何意见。比如秦段让他别抽烟,他一次也没听进耳朵里去过。
那么对于他承认自己的正缘就是一个同性Alpha这件事,萧起言又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强硬地把萧越关在家里,给他装上控制器,威胁他不能变成一个同性恋吧?
萧越已经二十岁了,他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他已经是个成年Alpha了。很多事情不能再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对待他了,你管住了他的人却不能管住他的心,捂住了他的嘴却不能使他闭上眼睛,捆住了他的手脚却不能要求他永远坐在原地。
萧起言能感受到自己弟弟上了军校以后,体格越来越健壮,身体素质越来越强悍,他猜测他现在要是和萧越硬碰硬,说不定根本打不过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因此萧起言忍住了脏话,果断利落地切断通讯,他生怕再听下去,他会从萧越那里得知什么更恐怖的消息。
不表态就说明他哥对他也无可奈何,萧越看着切出聊天界面的终端,嘴角向上弯起,轻轻笑了声。
回到房间,站在房门口看了眼,秦段已经仰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视线下移,桌面上摆放着的杯外壁沾染了水珠的玻璃杯已经空了,里面的水显然被人喝完了。
某人喝了酒比清醒的时候老实许多,虽然和他瞪眼又对峙,但彻底失去意识前还不忘乖乖地把那杯水喝了。
萧越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目光越过遮挡的家具,静静地望向睡着后悄无声息的人影,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手指粗暴的力道还是在秦段两侧下颚留下了痕迹,红彤彤的三条线两左一右印在他脸颊上,明显能看出遭遇了不好的蹂躏。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叹出一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越感觉自己被麻烦事缠身了,他被麻烦事生长出的粗壮藤蔓裹着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快刀斩乱麻,而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念头。
他头一回想要看清一个人,也是头一回想要研究一个人,想把他过往的所作所为都研究透彻。
想要学会读心术,直截了当地获取他的心声。
......
一群年轻人喝了酒全瘫死在床上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最没品的事就是叫年轻人早起,管家显然也明白这条约定俗成的铁律,因此整个上午都安静如鸡,没去打扰希望睡到海枯石烂、宇宙爆炸那一日的年轻人们。
指挥系机甲系不愧是军校最有纪律性的两个专业,几乎是清晨的同一时间,三个Alpha齐齐睁眼,接着宿醉的头痛排山倒海似的侵袭而来,三个Alpha都受不住了,眼睛一翻,又晕倒过去。
秦段最早醒,醒来也是快吃午饭的点了,洗漱过后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耳边静到听不见丝毫声音,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脊背没有昨晚喝醉后挺得那么直了,那条骨头微微弓起来,手肘撑着大腿,手指抵着太阳穴按了按。
没多久其他两个房间也传出了声响,他兀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到萧越从一扇虚掩的门里走了出来。
“这么早?”萧越问。
“早什么,”指指嵌在墙上的电子钟,“十二点了。”
萧越哼的笑了一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和他隔着老远的距离,低头给酒店的人发了条信息,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
边发边问:“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问问他们。”
他自小军区长大,好养活得很,有一口饭吃就行从不追求什么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喜欢吃的,吃不到食物的时候打一针没滋没味的营养剂也能活。
酒店菜单在悬浮屏上弹了出来,萧越把显屏幕扔正巧走出来的许锐面前,许锐很上道,扯着嗓子就报起菜名。
女Omega和女Beta各自从两间屋出来,听到他欠兮兮的声音,很顺嘴地点了两个菜。
李砚岩头还有点痛,和萧越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闭着眼听许锐报菜名,看到黄秀出来,和她对视了一眼。
魏芸冬听到自己男朋友欠了吧唧的声音,路过时脚步顿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把隐隐作痛的脑门往他肩头一砸。
许锐目不斜视,继续报着,伸手摸到她的腰,又拍了拍她的背。
点完菜后,许锐那贱兮兮的声音也不复存在了。
六个年轻人就这样坐的坐、趴的趴,安静如鸡地沉默了好久,四周弥漫着疲惫又宁静的氛围,他们貌似把日头高悬的正午当成寂静的清晨在享受,一时间谁也没有逃脱刚睡醒的困顿,谁都懒得开口说话。
可惜这宁静只维持了几分钟,几分钟过后,许锐率先满血复活,他那嗓门一亮出来,所有人接二连三地跟着他一块儿复活,一扫脸上的疲惫,都变得充满期待。
草草解决午饭,考虑到他们力不从心,管家没给他们安排外出游玩的活动,只是让他们待在酒店里,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按摩,让他们放松放松。
六人里一对情侣,一对私下暧昧的异性恋,一对窗户纸糊得比墙厚的同性恋,这种微妙的搭配就意味着无论李砚岩再怎么努力,他都避免不了自己兄弟最后分到和秦段一块儿活动。
心心念念的女Beta就在眼前,他再怎么警惕,也不能在顾上自己的时候还时时刻刻顾着萧越,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所有的戒备心在黄秀面前都被卸得干干净净,他能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记得那个在他想象里如同羊入狼口的兄弟?
于是萧越和秦段被分到一间按摩室。
两人扒了上衣背对着按摩师平趴在两张床上。
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等到了后面,两人的面色都开始扭曲起来,一前一后将手掌捏在了床沿,肌肉被按动的疼痛雷电般蹿上脑海,青筋从手臂一路鼓胀到手背,萧越那双细长漂亮的手被鼓起的青筋充满,一瞬间变得有些恐怖。
秦段这会儿还没感觉到痛,脸色扭曲都是后话,听到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哼声,他耳朵一麻,下意识偏头。
然后就看到那双手扒在床边,五根手指扣紧了冰冷的金属架,静脉血在鼓起的脉搏下流动,血管鲜明突出,护士看了都喜欢的手。
按摩室内光线昏暗,秦段却能清楚地看清黑暗里伸出的那只手,漂亮细长,上面没了红绳,现在在按摩师毫不留情的手劲下逐渐变得样子粗暴。
“这么痛?”他有点惊讶。
“你来试试?”萧越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憋出这句话的。
思考了会儿:“是因为你虚吧。”
“......”萧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憋住气恰好又被按住穴位,他呼吸加重,没忍住喘了一声。
秦段耳朵又一麻,身旁人的呼吸逐渐错乱,按着按着时不时憋出声喘。
“你才虚,”萧越对秦段身后的按摩师说,“给他加点力。”
那按摩师早就跃跃欲试了,听见手底下的客人说不痛,他问了句:“不痛是吧?”
接着手上用劲,非常大力地按了起来。
“......”秦段这回真感觉到顶级按摩师的手劲了,他的脸色逐渐扭曲,额角爆出一根筋,床架哐当一声响,手指几乎要把上面的一块金属抠下来。
偏偏还要咬着牙说:“不、痛,一点都不、痛......”
“?”按摩师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因此,他更加卖力了。
“!”秦段捏在床沿的手更用力了。
萧越憋不住想笑,但笑意很快被酸痛打断,他脸色扭曲地继续享受起按摩来。
其实这痛还能忍,后来慢慢习惯了之后两人没有那么紧绷了,秦段身体好,这回能被刺激成这样多少有昨晚喝酒的原因。
按了半小时,按摩师们功成身退,留下两个浑身酸痛、找不着北的Alpha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秦段满脸空虚地望着天花板,脑袋后边有一大面悬浮屏,悬浮屏照出来的光漏了一部分到天花板上。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萧越的嗓子如同被军校老师狠狠.操.练了一天那样千疮百孔,带着沙哑。
秦段含着空气往下一咽,喉咙干燥,听到萧越的声音后他突然很想喝水了,摸过一旁的杯子,坐起来,将里边的凉水喝见底。
对面那人还躺着,身躯舒展地放在窄床上,目光瞥过去,往他腹部上放,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不过这比高领内搭笼罩下看得清楚多了,能清晰地看出萧越在呼吸,胸腔和腹部随着平缓的呼吸伏动。
秦段看了一会儿,撇开视线,脑海仍旧无可救药地出现了当初po在论坛上的那张图。
结实平坦的腹部,微微隆起的肌肉群,他记得往下一点,萧越左胯那里有颗小黑痣.....
喉咙忽然更加干渴起来,他捏着空水杯再次将里边剩余的水珠倒进嘴里,牙齿咬了咬湿润的杯沿,舔掉上边零星的水迹。
耳朵有点热,比按摩时的血气上涌还要热上几分,那会儿是痛热的,这会儿是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空气中散开木头苦味,萧越等半天没等到回应,偏头看坐在床边的人影。
人影直起身,披上浴袍:“我去吃点东西。”
说着就走了。
萧越眨眨眼,不知道他走那么急干什么。
从昏暗封闭的空间逃脱,秦段终于喘过气来了。
叉了几块水果到盘子里,往嘴里塞进块苹果,没滋味地咀嚼着。
萧越跟在他屁股后边来了,也拿了几块水果。
坐到他旁边的时候突然问了句。
“你还记得你昨晚喝醉之后干了什么吗?”
秦段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莫名觉得这问题耳熟。
上次喝醉后萧越第二天也是这么问他的,现在又问一次。
被耍过一次,他这回不上当了:“不记得。”
出乎意料的,萧越这回没胡诌诓骗他,静了会儿,然后哦了声。
秦段反而被他搞忐忑了,转过去问:“难不成我这次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萧越扯出那种捉弄人的笑,秦段一看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反应迅速地伸手指他:“我不信,我不听。”
对方收回笑容,若无其事地说:“也没什么,你就是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还说要和我一起睡,日日夜夜睡在一起。”
秦段:“.......”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萧越噗嗤一声:“行了,逗你的。”
秦段不想理他了,吃完果盘,撂下碟子大步离开。
“诶,生气了?”萧越追上去。
路过一间按摩室,他脚步蓦然一顿,后来的人差点撞他背上。
“怎么了?”后者疑惑地看向他,怎么突然停了?
秦段本来想说点什么,可门内突然传来几句琐碎的声响,硬生生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明朗,隐隐约约透出晦暗,等真正听清了,他差点没止住骂出声。
一门之隔的背面正是许锐和魏芸冬,这俩可能是情侣做久了,一点也不害臊,公共场所就开始宝宝来宝宝去的,接着就有些更晦暗更暧昧的细碎声响透了出来.....
秦段喉间的软骨狠狠一压,完全忘了刚刚打算说什么了,重新迈开步子,逃命般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越当然也听到了,他看起来比小情侣还不害臊,脸上挂着笑,悠哉悠哉地凑到他跟前:“害羞啊。”
“我害羞你个头。”秦段真的想把他拍到地上,砸进地里。
萧越跟着他一块出了电梯,两人刷卡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秦段远离笑眯眯的某只狐狸,想找个地儿坐会儿,正对的一扇门后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
房门开了一半,里面的景象能看得挺清楚,贴近门口的低矮的酒水柜前有两个紧贴的身影。
李砚岩托着身前人的屁股,将人提到酒水柜上,低头吻了下去。
手指还探进了浴袍,摸到了赤着的大腿.....
秦段:“......”
萧越:“......”
没人知道一路走来被两对异性恋重创的两人心情有多么复杂,这一刻,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一个是服了吧这也行,另一个是哟李砚岩这小崽子出息了,前一个主打尴尬,后一个主打尴尬加自豪。
秦段转身要走,结果太过尴尬没注意到不知不觉站到身旁和他一起看戏的萧越,差点撞进他怀里,两块硬梆梆的身板撞了下,秦段被一挡,往前走不是往后走不是,失了夺门而出给这对异性恋留空间的想法,硬生生刹住脚步,绕过某块木板大步回了房间。
他没敢甩门,怕打扰到那对激.情四溅的异性恋。
萧越及时抵住门板,侧身闪了进去,随后轻轻闭合房门,房门发出轻而又轻、几近没有的咔哒声。
秦段想问一句“你跟进来干什么”,萧越预判了他的问题,指指门口:“给他们留空间。”
秦段沉默了。
房间内安静得像是没有活人,方才一切历历在目,秦段在这死寂中越想摒弃杂念,那杂念就越清晰,思绪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一路狂奔,奔到身旁同样寂静无声的人身上。
昏暗隐蔽的按摩室营造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卷土重来,秦段无可避免地回忆起那截呼吸平稳的腹部,捏在床沿爆出青筋的手背,似有若无的酸涩柑橘信息素,埋在枕头里时不时哼出的压抑.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