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你,”魏游说,“其他事再等等。”
时机未成熟,酒杯里倒映着魏游一闪而过的锐利,荡开涟漪。
阴凉的天雨说下就下,无端让人心绪不宁,苏府总管忙得焦头烂额。精壮的汉子们闷声背起一箱箱金银珠宝,在雨间糊了一脸水。
“动作利索点!”
总管催促着,明明午时未到,外透的天黑压压一片,不吉之事滚滚欲来,他只能焦急地扯着嗓子喊。
快点,再快点。
趁着瑞安王在船上无暇顾及苏府,转移赃物和账目。管家拍拍胸膛,衣物里发出一点点纸摩擦声,他赶快笼紧衣物。
哒哒哒哒——
烟雨朦胧中,一个个黑色的影子走在水幕中,打算关窗的妇人停下动作,直愣愣看身穿王府硬甲的兵往苏家去。
蒙蒙细雨无声,转而雨势加大,听不见交谈声,只有雨水砸落水坑的滴滴声,整个苏府压抑无比。
木质大门轰然倒地,惊得管家失手打碎苏大人最钟爱的玉杯,他哆嗦着起身相迎,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回的错愕。
为首护卫长冷厉道:“全部拿下!”
完了全完了!
管家脸色惨败,眼睁睁看这个人从他怀里掏出账本,面如死灰,还是晚了一步。
搜集的罪证快马加鞭送往西湖,而苏文祚还在畅想瑞安王走后的潇洒生活,毫无危机感。
“王爷明早离开钱塘救助东岭,下官敬王爷一杯,预祝王爷一路平安,百事顺遂。”同他一样的单眼皮里满是虚假,魏游冷脸嫌弃。
“苏文祚,”算算时间安插的人该动手了,他懒得再周旋,“陈家米行、大福粮行、肥皂一事是否你在背后从中作梗?”
苏文祚脸上的谄媚讨好瞬间僵住收起,眼睛死死盯着魏游,想要从他脸上窥出端倪,惊疑道:“王爷这是何意,我与王爷仅见过一回,为何针对王爷?”
“本王何意?本王倒想问问你何意,本王入住钱塘十日,依照惯例你地方税务司该备粮通知百姓,你倒好,假借流言说本王强战民用不予银两,导致百姓藏粮不给,前几日甚至收粮不足万石!”魏游冷声道。
其他人听闻倒吸一口气。
真的假的,苏文祚脑子坏了?
如今多少石了?赈灾粮米不够十石恐怕上头会怪罪,倒霉的可就不止瑞安王了,被查出来百姓藏粮,严重了可是能按叛国罪定的!
“粮米和肥皂一事,你敢对天发誓未发一言未下一令吗?”
一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上一跳,纷纷看向站立的苏文祚。
苏文祚没了先前的恭敬:“王爷若是凭空捏造一个罪名给下官,下官也是不认的。”
“谁说我没有证据?”魏游从刘和德手里接过账本,摔在他面前的矮桌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何物?”熟悉的封面苏文祚当然认识,他心惊肉跳彷徨难安,面上假装诧异。
魏游玩味似的在看戏的陆知运面上过了一圈:“你苏大人家的账本,苏大人问本王何物?”
“假的,账本在苏府内,不信王爷可亲自——”
这时一个身穿甲胄沾满水痕的护卫冲进内场:“报!苏府已被围封,这是我等在苏府收到的两本账目,请王爷过目!”
这位护卫压抑着愤怒,眼神直直扫过苏文祚,后者被其凶狠的眼神一惊,不禁害怕地后退半步。
阴阳账本被呈于魏游手中,他才反应过来:“王爷您没权查封我府!”
“没权?给我拿下!”侍卫三五下把挣扎的苏文祚制服,魏游冷笑道,“父皇不会怪罪本王,拔除朝廷毒瘤可是大功一件。”
苏文祚双手被钳住翻在后头,双腿跪地,嘴里高声呼喊“污蔑”,魏游一步步走下台阶,直接一脚上去踹翻苏文祚。
“贪污十二万,你也敢拿,不怕太沉砸断了手。”
“八万贪污军饷,你知道我北军镇守情况如何惨烈吗?十万大军冬日无法饱腹衣暖,覃老将军为八万粮饷宁愿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四处得罪。四万赈灾银两,你知道东岭百姓如何过活吗?啃树皮挖草根,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你拿着十二万的贪污银粮逍遥快活,为给一只云雀打造纯金笼,就贪图百姓的一个铜板一粒米!”
大殿内哗然一片,纷纷看向脸色铁青的苏文祚,不敢置信。
“苏大人?”
这是他们印象中那位温和待人,三年前灾荒掏钱购粮架粥盆的人吗?
一人慌慌张张拿起落尘的两本账目翻看,一页一页,一开始手指发抖,到后来整个人都在发颤,最后呜咽了一声,捂着心口跌落地面,死死盯着苏文祚说不出话来。
不乏平日对苏文祚死心塌地的文人商贾,此时一个个看过账目后,只剩下愤怒。
十二万,能救多少人啊!
账目就是苏文祚罪责的一项项记录,只要派人去一一调查就能知晓情况,魏游把人困在游船上,一个是背地里派人去苏府调查打个措手不及,一个就是为了防止苏文祚和同流合污的人闻讯跑了。
护卫捉拿殿内一部分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出现在苏文祚的账本里,被魏游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中就有针对米行的曹德兴。
本该尘埃落定,但魏游看着苏文祚大势已去的颓唐样,心下涌起强烈的不安。
太简单了。
无一丝波折。
下一秒,苏祚文狂笑起来:“呵呵呵,哈哈哈,我知道今天是场鸿门宴,如果平安回府就当无事发生,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本就是为上头办事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但王爷要彻查,事情败露……”
苏祚文眼底划过疯狂:“我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
“不好啦!游船着火了!”
“快快快,水水水。”
他们在湖腹里,除了从苏府来的护卫驾了一条十人小船外,周围无备船,而伙房的水被换成了油,无所防备泼上去后反而烧的更旺了。
船上上百号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殿内人人往外逃,不会水的人已经六神无主,看着火势蔓延吓得无法动弹。
尖叫声惊恐声此起彼伏,夹杂苏文祚癫狂的疯笑,魏游直接把他打晕免得再出意外。
“游船彻底烧完还有点时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别赖在地上不走,赶紧找周围轻便的大块木头扔湖里,不会水的让会水的带一程,跳水后捞一把趴浮木上等待救援,岸边有本王安排的守卫,这么大一团火他们准能看见,再坚持一会儿。”
冷静下来,越是紧张的时候越不能慌,魏游的话给了他们希望,有了目标不再等死而是加入搜寻能用木板上。
先前大雨滂沱砸的游船当当响,现在起火了又只剩下零星小雨,魏游咒骂了一声鬼天气。
船上火势凶猛,大伙像是下饺子一样跳入湖中远离火船,等再无落脚之处,他拉上江盛准备从左侧通道跳下去。
然而没等他问江盛害不害怕,转头就见装睡的苏文祚不知何时拖着他的大吨位张开双臂撞过来。
这一刻,魏游的脑子从未有的清晰过,他没顾上自己,第一反应是推离身旁瘦弱的江盛,然后被人禁锢住跌下游船。
坠入河中。
窒息的感觉包裹全身,魏游落水前轻吸一口气,能坚持几分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的恐惧系上心头,他想要挣脱苏文祚的禁锢,却发现这人用尽全身力气不放开,甚至连腿都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只想与他同归于尽。
挣脱不开,反而让他憋的气漏了几分,连吐出几个泡泡,鼻腔里也呛了几口水泛起酸楚。
大概真的要死了吧。
死的有点憋屈,自己大意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其实会游泳,会游泳溺水身亡,死了估计要被一群人耻笑。就是不知道死了是死了还是回现代,当作梦一场。
魏游迷迷糊糊想了半天,眼前划过江盛最后惊恐的脸,平日相处时可爱的气恼的言笑的……生动无比。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哭。
哭也很好哄,做一顿吃的就收买了。
魏游想要自嘲一声,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冰凉的唇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温温热热的,带着新鲜的空气。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吸取更多氧气,他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撬开空气来源,极力索取。
恍惚中,他品到一丝松花糕的甜味。
第25章
渡气有反应, 江盛的心才落到实处,一想到眼睁睁看着苏文祚大贪官把魏游拖下去的一幕,他就忍不住心慌。
又给魏游渡了两口气维持呼吸, 江盛脚下发狠蹬在苏文祚身上, 他脚的力量向来是最大的, 如果是陆地, 这一脚下去不死也残,海里反而顾及被缠的魏游,减轻了大部分力。
但足够了。
窒息即将失去意识的苏文祚下意识想抓住魏游,但被江盛又补上一脚踹离,拼命在水中挣扎。
这煞笔腰身上居然还绑了重物。
两脚发泄不完怒气, 江盛打算再去补一脚, 然而一只拽住肩膀的手将他拉回,江盛才想起来目前最紧要的事, 是把魏游拉上去。
目测与湖面的距离,江盛圈住魏游贴上他的唇,吹一口气,随后唇瓣微微撤离打算摆动两腿往上游,却被一双微凉的唇贴了过来。
“魏游……”
察觉到氧气体逃离, 魏游把江盛扣在怀里,柔软的舌尖撬.开牙关,熟悉的香气散开,即使香气被湖水冲淡,仍有丝丝残留紧密缠在周身。
他的眼睛紧闭, 江盛不知道他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 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好奇怪呀, 明明只是渡气,为什么他莫名觉得他们像缠绵的恋人在水中激烈拥吻。
江盛无法控制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明明隔着衣物,相贴的地方像是烫的要烧起来。
酥栗从脚低蹿升,江盛倏的背后一僵,修长白皙的双腿变成鱼尾,尾巴无疑是摆动浮开水纹,他被亲的忍不住想要逃离,却因腰后的大掌轻轻一按,软在魏游怀里。
身体好热,想交尾……
咕噜咕噜,冒出水泡。
深水除了氧气不足外还有平时感受不到的水压,魏游到底不是人鱼无法久留,即使有人渡气他还是靠在江盛肩头昏了过去。
被亲的江盛可没有昏睡的人游刃有余。
差点他就不管不顾,不知羞耻地把尾巴缠上去了。
忍住羞耻心,江盛带着魏游往上游,止不住想着刚才的事,脸上的温度连冰凉的湖水都不曾降下半分。
湖中寒风细雨,风吹打在湿透的衣裳上,冷的人心慌,最得皇上喜爱的瑞安王在钱塘游湖时溺水身亡,一众文人雅士均得以生还,如何向皇上交代?
刘和德被侍卫安放在小船上,望着原先火光滔天的水面,苍老憔悴,他先是亲眼见着苏文祚拉王爷下水,后目睹王君落水失踪,可谓双重打击。
水面寒风凛冽,人人瑟瑟心颤,两人落水已有一盏茶功夫,恐怕——
“看!那头有两个人!”
“好像是王爷。”
“是王爷!真的是王爷,王爷被王君救上来了!”
离小船的不远处的水面泛起泡泡,刘和德赶紧跪坐起身,等见到江盛拖着魏游朝小船靠近,大悲大喜下喊了一声“上天保佑”后忍不住昏了过去。
其他人则惊异不定。
舞娘居然是王君?
护卫长柴正峰搭把手把魏游扶到船上,江盛来不及多说,将魏游腹部抵在屈起的膝盖上,拍打后背吐水。
魏游吃水不多,吐了两回,等护卫们抵达时已经醒了。
他有条不紊安排完事,脸上好不容易积蓄的血气一扫而空,小船轻微晃动,他顺势前进几步跌坐在一直不吭声的江盛身旁,还没歇上一口气,他感觉与江盛紧贴的臂膀格外滚烫。
“你发烧了?”
探出的手触碰到烧红的侧脸,没等他细细感受,江盛把脸埋进臂弯躲开了他的手背。
“别碰我!”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似是不喜他人接触,魏游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半尴不尬,他抿着苍白的唇,反而掰开江盛的手臂把人从膝盖里挖出来。
生病了脾气更暴躁了。
双手托住殷红的脸,魏游在他微肿的唇瓣上停留一瞬,定定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明眸被烧的迷离恍惚,无法聚焦。
“你发烧了,忍一忍,等上了岸给你找大夫。”
“不要大夫……”
听到换衣服江盛没反应,听要看大夫吃药他开始奋力挣扎,不过清醒不过一瞬很快被热意覆盖,脸循着凉意贴了上去。
魏游的手掌心被喷出的热息灼烧,起身的动作因为江盛的举动微微一顿,错失了起身的时间,被江盛扑个正着。
“我们去大船,泡了这么久水,湿衣服不换容易加重病情。”魏游阻止他靠近,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许是太过温柔,以至于江盛话里带上哭腔:“魏游,我好难受啊……”
人多不能露尾巴……
小手在他身上摸索,似是小蛇一般躲过魏游的手覆上他冰冷的脸颊,滚烫的热意从相贴的皮肤腾起烧融着魏游的理智,他恍惚了一瞬,觉得或许自己也发烧了。
江盛身上的香气犹如看不见的丝线将他包裹,密不透风,魏游的呼吸逐渐沉重,像是陷在丝线织成的网里挣脱不开,他受到蛊惑般缓缓低下头。
下一秒,脚边传来一声轻响,理智从悬崖边扯了回来。
“王、王爷。”
刘和德刚醒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再看两人的姿势,得知王爷没事的喜悦霎时消失不见,只恨不得自己再晕一晕。
不知现在装死还行不行?
“醒了就去大船上吧。”魏游心里大舒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自觉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说完他定了定神,大掌覆在江盛后脖颈将人拽起,而后用船上的蓑衣替代湿透的外衫裹住江盛的身体,蓑衣质地差,江盛细嫩的脖颈刮出薄红,但小船上没有其他可遮风的衣物,仅当权宜之计,等上了大游船后便能换上干净舒服的新衣。
游船回程速度加快。
它不像海船可以在海上生火,他们只能简单换了干净的衣物无法冲个热水澡喝碗姜汤。江盛的病似乎越发严重,热的一个劲往他身上靠,魏游替他擦干后套上里衣用被褥紧紧裹住。
热出一身汗好得快。
光洁的额头很快蒙上细密的汗,魏游替他擦去,轻声安慰:“难受忍一忍,很快就到岸边了,到了岸边就找大夫,喝了药就会好。”
有病看医生的道理谁不懂。
可他不是风寒,他是情潮来了……
江盛不太灵光的的小脑袋听见魏游的话差点不管不顾哭出来,有什么比对做过记号的人求偶被拒更让人伤心的?
但偏偏魏游只觉得他发烧了……
江盛被情热折磨,裹着被子像是毛毛虫一样扭动,魏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双手支撑在江盛身体两侧固定被褥,防止被子两端被江盛滚来滚去散开而有冷风趁机而入,但两人靠的近只隔了一床被子,鼻尖萦绕的香气更浓郁,他不得不分出神来控制自己。
游船靠近岸边,被人用被子束缚成蚕宝宝的江盛没了力气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魏游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等了片刻见他没动静后松开力道想要下床去拿毛巾,刚背过身,疏于防备的他被江盛袭击成功。
他挣脱不开,江盛的手臂圈紧手臂挂在他后背上,阻止他离开:“不许走。”
空房静谧无声。
不得章法的吻落在他的耳根,柔软又急躁,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唇瓣的形状,听见后背上剧烈且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怦怦怦怦。
连带着他的,一起加快。
脖颈处的手指点住喉结,魏游低垂的眸色渐渐变深,绷紧的弦似是下一秒就会断裂而失去理智。
江盛见他不为所动有些心急,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本电视剧的情节,柔软的唇瓣贴附在魏游的耳边,用缠绵的语气道:“我忘了,你好像不行……”
魏游:“……”
很好,他醒了。
某人毫无所觉,继续嘟起嘴自信地朝他耳边吹热风,气没吹出反倒被魏游两只手指夹住捏成扁扁的鸭嘴,嘴里堵着的气把脸颊鼓成河豚样,看着更呆了。
激将法怎么没用啊。
船只靠岸,外头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他派人去城东请大夫,自己则重新把江盛塞进被褥抱去最近的酒楼换洗喝姜汤。
一通折腾下来,他自己也累个半死。
“可是得了风寒?”
魏游眉间紧蹙把号诊的大夫吓得直接跪地磕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是风寒?”
大夫小心觑了他一眼,不敢开口。
“说话。”魏游的耐心告罄。
老大夫擦了一把汗,见魏游脸色不愉,心里一横:“草民医术不佳……未号出异常之处,只是见了王君的模样,大胆猜测是中了某种催.情.药。”
说话间,把脉的玉手挣脱桎梏复又攀上魏游的衣袖,从袖口处顺着手背往上摸,却被宽大的布料遮挡住不知去向,老大夫赶紧垂下头不敢细看。
催.情.药?
魏游嘴里噙着这三个字反复回忆,莫非也是苏文祚搞的鬼?
“有无解药?”
“仅有一些降火的药汁可供缓解。”
“无根治之法?”
大夫抬头看了魏游一眼,魏游敲打桌面的手指微顿。
他略作思考,莫名想到了成婚那一晚,江盛也是如今的状况。于是他随手打法了大夫,坐在床边沉默地注视半晌,起身取一块毛巾用冷水打湿,贴在江盛后脖子强迫他清醒:“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江盛清醒了一段时间,他定定看着魏游似乎有点想不通目前的状况,魏游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嗫喏出声:“是哥儿的情潮期。”
魏游:“……”
哥儿还有情潮期,他怎么不知道。
心底满是疑问,更主要的是少年纠缠着被褥线头的手,揉搓不停,像是在撒谎,但状况又不像。
“要怎么做?”魏游问。
天不怕地不怕的江盛倏的红了脸,然后缓缓的,笨拙地凑过去亲在魏游的脸颊上:“就这样做。”
魏游:“只是这样?”
小女儿作态不过一瞬,江盛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人鱼啊。
是海王!求偶得强硬!
于是直接掰过魏游的头,对准嘴巴撞了上去:“反正你也不亏。”
随后又想起刚才魏游的反应,软绵绵哼了一声,原来人鱼情潮还真能救治啊,“就当给你治病了。”
魏游半眯起眼,眼神危险。
他有病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后颈的毛巾被体温焐热,江盛热的难受思绪再次不清朗,他胡乱的亲魏游的脸,像是在玩游戏一般亲个不停,还咯咯地笑。
魏游把他拉开,窗外雨过天晴的阳光似是要灼烧他的眸子,他说:“你真考虑清楚了?”
江盛拂开魏游的手,回答他的是密密绵绵的亲吻,魏游指尖从江盛的耳垂划过,酥酥麻麻的,江盛瞬间失了主动权。
窗外温暖如春。
床内炙热如夏。
清脆的鸟叫唤起沉睡的人,江盛想要把一根碍眼的头发拂开,抬手时却觉得手有千斤重,他一动,酸麻感瞬间从脚底蹿上脑门,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未厘清头绪,他转动唯一还算正常的脖子,却见床边坐着一个背对他的身影,一时间记忆蜂拥而来。
他记起来了。
昨日他顺利度过第二次情潮期了。
对象是魏游!
江盛心里默默吐槽怎么又是他,却无一丝反感恶心。
男人背后落有好几道红印子,诉说着战况有多激烈。江盛微微脸红,但思及某件事,顿时无暇欣赏男人精健的背部线条,转而圆眼微睁,朝着他背影凶巴巴唤:“魏游。”
“嗯。”魏游穿衣动作未停。
“你知道以前碰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不能让标记者得寸进尺,否则一直这般不知节制可怎么好,所以得恐吓一下。
江盛洋洋得意。
魏游闻言转过头来。
见他上半身支起,衣服松垮垮的露出半个香肩,自认为凶神恶煞道:“全都被我抽筋剥皮,扔进水池喂大鲨鱼……”
抽筋扒皮……水池里的大鲨鱼?
魏游视线划过他酸软发抖的手臂,垂眼沉默半晌。
见他低头,江盛隐隐有些得意,心想果然警告是有效果的。
稍带凉意的手覆上额头,江盛的所思所想戛然而止,没等他反应过来,魏游已经收回了手。
没发热了,那——
“别人碰你哪里?”
江盛晃了一下神,莫名想到自己纠缠上去的手和腿……气势瞬间被压了一头。
适时魏游挑了一下眉,江盛耳朵一凛,怂了:“……手。”
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接着说。”
江盛:“就就就,下回不能在我说停的时候继续了!”
魏游的表情有些许古怪,但还是点点头,然后伸手替他合上衣领:“我去唤人送水。”
得了承诺的江盛抱着尾巴缩在被子里,单露出两只圆眼注视魏游宽阔的后背,大眼睛眨了又眨,心里似是有小羽毛来来回回刷过,软软痒痒的。
魏游的背影真好看。
不过……
江盛脸部蹭了蹭被褥,耳尖微红。时隔两个多月,人还是那个人,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总觉得比起上回——
魏游,可能真的不太行了。
因人祸, 启程去东岭的事推迟一日。
饭桌上,两人筷子同时夹到一块酥饼,两人对视一眼, 魏游率先撤开筷子, 江盛一脸奇怪地盯着他, 像是见到了外星人:“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绅士。”
魏游道:“以前你也没这么乖。”
云哥儿见两人面前的汤圆吃完了, 再添了几颗进去。
魏游等江盛吃完酥饼,问:“哥儿情潮一般多久一次?两个月?”
江盛还森*晚*整*理没回答,盛汤圆的云哥儿手里咣当一声,调羹摔在碗里溅起一颗水珠,魏游看了震惊的云哥儿一眼, 自己用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滴在指尖的水, 在他磕头饶命前摆摆手:“你退下吧。”
云哥儿退到两人身后,捂着劫后余生的脖子, 看向自家公子。
他是知道昨晚两人同房了。
但哥儿情潮是什么?
江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从碗里抬起头,视线扫过魏游喉结处一块青紫才意识到魏游指的大概是人鱼热:“哦,你说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可能想来就来了吧,看心情。”
他一条孤儿鱼又没人教他常识,连鳞片求偶用也是不经意间在电视剧里学习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