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一眼,他就缩了回来:“我们在车上?你把我带上了?!”
语调是肉眼可见的惊喜。
魏游心想,当然是因为他身份特殊,现在不是法治社会,潜藏在深海下的危险太多,魏游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对江盛下手,思来想去还是把人放在身旁最安心。
不过他没说。
魏游把灯笼挂在他的身旁,果然江盛朝灯笼处靠近了几寸,还有意无意扫向他身后被光线拉长的影子,魏游把一切小动作收进眼底,小人鱼怕鬼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脑海里过了一圈,魏游嘴上却皮的很:“夫郎都□□了,为夫哪敢吃了不认账。”
江盛直直与他对视,谁知魏游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看不出半点不自在,江盛突然伸手按在他的脸颊上使劲搓扁。
魏游拉下捏在手心,刚想再调戏几句,江盛闷声道:“不许把我丢下。”
“不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拿了针在魏游的心口戳了一下,动作比他大脑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江盛已经被他抱到了腿上。
示弱的江盛很难见到。
魏游承认,他吃这套,虽然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无力的下巴搁在宽阔的肩膀上,双臂纠缠抱紧,江盛像是回到了温巢一样安心。
“我之前是不是说胡话了?”
江盛不灵光的脑袋闪过他向魏游哭诉的一幕,他记得好像说了尾巴?
魏游沉默一秒,说了句没有,也不知道江盛信没信。
半晌,江盛换了个姿势,闷在魏游的脖子里小声道:“要试试车.震吗?”
岩州中部,一处营地。
屋内正中央放了一个沙盘,沙盘模拟岩州南部和平州的地理布局,周围还围着一群人商量计策。
魏游走进帐篷,覃洐起身将主位让给他,魏游顺势坐下。
魏游问:“研究了半天吃饭都没顾上,商量出什么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覃洐上前一步指着某处:“平州腹里地势平坦,只要在任何一面找到突破口,并不难攻。”
至少在覃洐眼中,这次击溃叛军的难度并不大。
“我们商议出两个方案,但考虑到整个平州百姓的性命,还得多做些周密的计划。”他解释道。
自古,打仗都不只是侵占土地这么简单,还有掠夺人口补充劳动力,否则一座空城要来也没用。
魏游沉吟:“他们拿了一州的百姓做要挟?”
大荆领土最南端就是平州,这里人员复杂,秩序混乱,最多的人口组成是流犯或其后代,却不想多年放养之下竟养虎为患。
覃洐心情沉重:“已经派人混入城内了,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流犯流民组成了一支两千兵力左右的军队,在平州城内搜刮民用无恶不作。”
“人心不齐反而能为我们所用,原来平州的守军和官吏呢?”
覃洐心领神会。
“王爷打算里应外合?”他稍作思考,“平州的守军多半被策反,与流犯直接接触的官吏基本都……”
在场的人都明白。
造成这样的后果无非两种,一种是流犯把自己的不堪、痛苦、仇恨全部转接到这些人身上,牵连了无辜。另一种是官吏借此在流犯的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流犯得势后惨遭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都加速了流犯的起义。
“无妨,只要百姓和叛军不是一条心,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有了魏游的加入,商议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少。
当日,军营秘密走了几十人充当流民,混进流民队伍入了城。
入夜后,柴正峰的副官秦善生摸黑走出安置流民的破屋,对最早混入城中已经成为守夜人的郭怀孝说道:“我出去一趟探探情况。”
“万事小心,稍有不对立刻离开。”
“还用你说。”
秦善生按照同僚给的路线小心翼翼探过去,一路上回想送出去的消息,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平州已经完全由叛军把控了,新的流民入城被层层盯梢。
街道上房门紧闭基本没有百姓出门,巡逻的叛军时不时会敲开一扇门进去,混吃嫖抢不计,整个乌烟瘴气。
“大人您行行好,这是我们这几天最后一点口粮了。”
“你个老不死的给我滚开,要不是你家哥儿脸上长满脓疮吓到了我的兄弟,早把他拖到军营去了,我向你家拿粮是看得起你们,别不识好歹。”
“没了粮食,可怎么活啊……”
空旷的街道上昏暗无比,只有皎洁的月光越过屋檐照亮漆黑巷子里的一角,秦善生听着撕心裂肺的恸哭,手心掐出了一个个深深的指甲印才克制住自己上前去杀了这群人。
快了,允许他们再活两天。
叛军首领所在的院子大鱼大肉,歌舞升平。
秦善生借着敏捷的身手跃上屋檐,轻手轻脚听下方谈话。
“朝廷的兵在岩州停下了,大概有两千兵力,老大,他们全穿着威风凛凛的铁甲……”一人道。
首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粗犷的嗓音中伴着浓重的血腥味:“怕什么,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老大,小的也没办法啊,下面的兄弟现在知道朝廷来讨伐,一个个心里都不安的很。”
秦善生无声地取下一片青瓦,看清这位叛军首领的半张脸,轻轻皱眉。
这个人,眉眼之间像是在哪里见过。
碗被首领啪地一下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模样像极了底下的一众小头目忐忑的心情。
首领冷哼一声:“前几天那个东西都见识过了吧?”
一人惊喜道:“老大,您是说上头送来的‘那个’……?”
“收起你无用的担心,”首领扯过一个舞姬抱在怀里,不顾反抗,捏了捏她妖艳的脸,“平州护城河外埋了两圈,只要他们敢攻城……那就把命都留下!”
大堂内跪了一地:“嘿嘿嘿,老大威武!”
“杀了一群朝廷的走狗!”
“让他们血债血偿!”
暖色的烛光下,叛军首领身后的影子被拉长,像是一条暗藏在树冠上蓄势待发的毒蛇,看得秦善生通体生寒。
护城河外到底埋了什么东西让一众叛军有恃无恐?
竟没听探子提及过。
不行,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要去试探一下,不能留下隐患。王爷那边,得尽快和外面的人联系把消息传出去。
大堂内,叛军首领的视线从一众阴险的流民身上扫过,笑着让他们起身,气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欢愉,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
秦善生透着狭小的缝隙又观察了片刻,确定无法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他撑着瓦片起身,却不想,发麻的脚踢到了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
秦善生动作僵住,往下一看,正对上一双犀利的双眼。
被发现了……一瞬间,秦善生的脑子里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他知道森*晚*整*理是什么东西让叛军有恃无恐了!
是火药!
城门外埋的是火药!
草,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火药!
秦善生想不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逃出去,逃出去把这个消息传给王爷。
“有人在屋顶上偷听!抓住他,别让这个小老鼠给跑了!”首领咬牙切齿道。
秦善生心跳如雷。
发麻的腿在此时成了拖累,这种时候一分一秒都是生死时速,秦善生不敢在原地等待恢复,拿了匕首往腿上划了一刀,深色的布料染上了鲜血,在夜色下显得更为诡谲。
脚步声从四年八方传来,如嘈嘈切切地雨点敲打在秦善生的心里。
鲜血从大腿汩汩流出,秦善生咬着牙在黑暗中狂奔。
速度再快点。
不能别抓住!他得把消息传出去!
他知生了变故。
因为清晨来了一批人,把流民区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又把每个人拉去询问,最后人没找着, 反而不管不顾抢了流民不少东西。
搜寻完流民区他们又以追查反贼为由挨家挨户敲门, 不开的直接破门而入, 干着与土匪一般无二的勾当。
“呸, 真当自己是土皇帝,能为所欲为,我看比那些朝廷的走狗都不如。”
流民区敢怒不敢言,只能等人走了之后才敢小声编排几句,还怕留下的看守人听见。
郭惟孝就是这个时候混进搜寻队, 光明正大离开了流民区。
朝廷联络的暗桩是城东一家小粮行, 此时大门紧闭,门庭冷落, 看不见当初人山人海的场面。
流犯过境一地鸡毛,粮行首当其冲。
粮行的生意没有断,断断续续有在卖粮,养军避不开各种花销,杂牌军吃得多干的少, 抢来的名声总归不好听,于是流犯就打起了哄抬粮价赚取买命钱的主意。
“这五两一斗,爱要不要,吃不起滚蛋!”
“大人,家里的老人病了, 就差这点米救命了。”
“一两银子就想买,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值不值这个钱!”裹着头巾,尖嘴猴腮之人嫌弃地捂住脸退后一步, “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满脸的脓包是要传染给谁。”
郭惟孝没多看,低下头收敛情绪,这几日在平州城看惯了腌臜的事情,早就过了最愤怒的时候。
他现在能做的不是挺身而出逞一日英雄,而是等待时机,里应外合让这群畜生集体下地狱。
不知道秦善生到底……
左手臂被人猛地撞了一下,郭惟孝稳住身体,等对方抬头道歉时他看清了人脸。
撞他的哥儿眉心孕痣暗淡,小巧的脸上沟沟壑壑,一眼看上去吓人的很,确实如那个流犯所言,长得并不讨喜。
郭惟孝周围同行的人躲瘟疫一样跳开一步,郭惟孝当即沉下脸,呵斥:“没长眼啊,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上街,一两银子反正也买不到米,不如便宜了我。”
手里唯一的银子被拿走,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郭惟孝把他推到一旁,推搡间用余光扫过一张张脸,众人不再是嫌弃,脸上的可惜溢于言表。
可惜什么?
当然是……郭惟孝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得和其他人一般无二:“怎么,不走打算多给我点?”
众人哄堂大笑。
哥儿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最后看了一眼银子,捏着拳头离开了。
唯有郭惟孝捏着手里的纸条,用慑人的表情掩盖旁人难以理解的心颤。
表情扭曲是真的,但不是针对这个无辜的小哥儿,而是秦善生那个不靠谱的坑货。
他现在只想骂娘。
秦善生是真的不怕身份败露,找了个陌生的原住民传递重要信号,知道他手里多一张纸条有多震惊吗?吓得他二话不说差点把人打飞出去!
秦善生打定主意,回去就找王爷告状,定他吓人的罪。
等秦善生找机会脱离队伍,看到纸条写了什么的时候,更加坚定告状的决心。
「护城河外埋有火药,速递」
岩州中部营地。
魏游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底下是同样沉默的将领和幕僚。
“哪个王八羔子给他们供了火药?!让劳资抓到了就挂到城门上鞭尸去!”桌子扶手承受不住覃洐的怒火,被硬生生掰下来折断。
在场在京中有靠山的谁不知道火药的威力,北方传来的捷报让原本处于劣势的大荆得以喘了一口气,扭转乾坤的关键就是魏游递上去的火药方子。
结果,原本该是机密的东西被一群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跑出来的人拥有,不是出了内鬼是什么!
这要是一不小心过去了,多少军中兄弟会死于非命!
“到底是谁干的,苏侍郎那个混蛋?工部侍郎乔宁生?兵部郎中桑景复?还是哪位皇子……”
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将军慎言!”
东岭叛乱最容易让别人抓住魏游的把柄,针对谁显而易见,谁和原身这么大仇?
火药泄露问题大概率不在东岭,当初配置火药时魏游只用了柴正峰和秦善生,这两人他信得过,至于三皇子那一环出现纰漏的可能也极小,这等关乎国运的军械他需要呈递给皇帝立功,断不可能与他人多说。
那么,就是朝廷内部的问题了。
魏游说:“火药一事暂且不提,这事把叛军的头子抓来一问便知。”
覃洐的拳头揉的嘎嘣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流犯作乱了,王爷下令吧!让末将率军去把他们的城给推了。”
自打明州剿匪一事后,覃洐对魏游已经大为改观,真心认可这位主上。可惜脑子还是一根筋,容易被激怒。
柴正峰坐他旁边,冷哼:“城外埋了火药,覃将军要怎么攻,走独木桥与他们正面刚还是脚踏祥云从他们头上过?”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畏畏缩缩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柴正峰不予与他多说,说多了容易火大,他看向上位:“火药既然是王爷的法子,王爷您看?”
“两个办法,”魏游的耳朵被他们喊得生疼,“第一,神不知鬼不觉给护城河外埋火药的地方倒油,我军在山头备燃箭火攻,直接破了火药阵。”
这个法子好是好,可绕着城门倒油容易被城墙上守夜的人发现,失去先机。
众人沉默不语,安静等魏游说第二个办法。
“第二,本王有推车火炮的图纸,需要一段时间赶工。”
魏游犹豫之后才说了火炮的事情,首先,他拿出火药配方已经够惹人注目,若再制造出杀伤力极大的热武器,皇帝及朝廷重臣百分百会怀疑他有谋反之心,这是魏游不愿看到的。
但是,如今没有办法了,箭在弦上。
卧底并不容易,尽管魏游挑了精锐充当流民,可杂牌军也不是傻子,才过了没几天,入城的人已经死了三成,魏游不可能眼睁睁看他们死去,更何况还有城中上千百姓。
两个办法有利有弊,唯一的共识——时间拖得越久,死的人只会越多。
魏游轻巧桌面,慑人的视线转过全场:“几位将军,如果是你们会怎么选。”
有人问:“王爷,何为火炮?”
“本王只说一点,威力可炸城墙可毁城门。”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魏游,整个营地帐篷安静地滴水可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眼底的震惊和怀疑变成了对新式武器的兴趣和狂热。
“王爷,”覃洐喉间发紧,舌头打结,“您说的,这,这是真的吗?”
魏游望进他的眼底,没有说话。
覃洐把嗓子口的尖叫咽下,重新讨论攻城的策略,屋内双方分成两个阵营一方主张快攻火攻免得节外生枝,一方求稳加上对新武器的好奇选择炮轰,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
不过让魏游意外的是,覃洐选的是火攻。
一开始两方势均力敌,渐渐的,声音就小了,魏游猜他们有结果了:“有决定了?”
覃洐艰难开口:“王爷,若两者同时进行,是否可行?”
“你的意思是?”魏游问。
他与另一阵营的柴正峰对视一眼,正色道:“我俩的想法是两手抓,火炮备着以防万一,而火攻同时进行,如若火攻失败再行火炮攻城的办法。”
魏游沉默片刻:“本王会派人把王府的铁匠带来。”
覃洐松了一口气,知道瑞安王同意了。
正月廿六,覃洐率一千五步兵、三百弓箭手、两百骑兵,踏上了南征的道路。
柴正峰等五百人留守营地,一来保护魏游避免有人趁机作乱,二来组织人手赶火炮制作的进度。
第三日,叛军得知消息,汇聚一堂。
“老大,朝廷军队不比我们人数多,竟然小看我们。”
“一群乌合之众,平州和岩州的驻军看见我们还不是吓得屁股尿流,跪地求饶?”
“到时候就用他们自己做出来的火药炸死他们,哈哈哈哈,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吓得弃械而逃。”
“让那群百姓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他们期待的救命神。”
裹着头巾,两手擦着长.枪的首领手一甩,长.枪在木板上砸出一个凹洞,堂内霎时安静了。
“前几天的小贼找到没?”
没人吭声。
首领粗狂的声音淬了火,火星四溅:“一个小贼难道还能在平州插上翅膀飞了不成?那人定是敌方派来的,护城河外的火药或许已经被发现了,就你们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还沾沾自喜,以为光靠火药就觉得平州固若金汤了。都他娘的给劳资去好好守城门,放一只苍蝇进来都拿你们是问!”
天空乌云笼罩,黄豆大的雨顷刻倒下。
覃洐打了个喷嚏,副官忧心忡忡:“将军,下雨了。”
“我看的见,”覃洐抬了一下眼,“下的好。”
“下的好?”副官没看出来哪里好,这场雨打断了他们的计划,“那今晚还要去护城河外倒油吗?”
“倒,为什么不倒?”覃洐擦了擦手心,反问,“如果是你,大晚上下这么大雨外面乌漆嘛黑,你觉得会有人攻城吗?”
“不会。”
覃洐性子是急躁,但是谋略方面并不差,否则也当不上骠骑大将军:“所以,反其道而为之。”
雨拍打在树叶上劈啪作响,覃洐估算着时间:“这场雨下不了多久,晚上就会停歇,雨水正好作为油的遮掩物,只要不凑近去看,短时间内没人会认出来。”
覃洐召集各个将领,下令:“按原计划进行,夜里攻城。”
倾盆大雨下得城内的人格外烦躁,家门出不去,早早熄了灯休息。
而流犯流民组成的杂牌军同样哈欠连连,城墙上守夜的叛军一脸困倦,抱着枪昏昏欲睡,防卫松懈下来。
雨点渐渐小了。
朝廷驻军在黑暗中悄然潜入,他们穿了一身黑,与夜色融为一体,将领一声令下,他们训练有素地抱着油桶轻手轻脚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摸到护城河附近。
油桶的重量逐渐减轻,摸黑前行的人陆续归位。
叛军打了个盹,在头磕到城墙前站直身,他借着微弱的光看向城外,发现雨已经停了。
跳动的火苗在漆黑的山头一闪而过,叛军揉了揉眼,定睛看去,火光霎时变得明亮无比。
漫天的燃箭天女散花般迎面袭来,叛军单手挡在面前,成百上千的箭没有一束击中他,叛军不屑地嗤笑一声。
下一秒,地动山摇。
护城河外燃成了一个火圈,火药炸开的泥浆迸溅进护城河,好似又下了一场盛大的泥雨。
“冲啊!”
“军功我来了!!!”
黑暗中朝廷驻军从山头俯冲下来,一个个的如猛虎下山,叛军被吓了一跳,终于从震动中醒过神,手忙脚乱地鸣声、聚集、御敌、守城。
城中兵力集中在北城门,秦善生和郭惟孝带着城中愿意参战的百姓,里应外合打开了守卫最少的南门,五百由铁骑和步兵组成的绕后军一路朝北门支援。
踏踏的铁骑声砸在城门口的人心里,这时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临时组建的杂牌军一目了然,城内的叛军乱成一锅粥,守城的人放弃抵抗。
眼见着颓势具显,城门将破,叛军首领高呼一声:“再不停止攻城,我就炸了整座城!”
覃洐的副官爆了一句粗口。
转头一看,自家将军正拉弓瞄准城墙,他瞳孔一缩,一支飞箭嗖得一声窜了出去,远处人影倒下,副官劝说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将军杀疯了?!
所有战士都停下动作,等待指令。
覃洐冷漠高喊:“他在撒谎,继续攻城!”
这一次,朝廷驻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叛军首领没有死,覃洐让人将他绑起来防止自缢,他还等着审问火药的事。
至于城中零散的叛军,大部分被攻城的士兵捉拿,还有一部分被跟随秦善生和郭惟孝的百姓群起而攻之,发泄心中积蓄已久的仇恨和愤怒。
覃洐指挥人打扫战场,安抚百姓,而后来到首领的院子,让人把绑的俘虏带进来。
第一眼,确实如秦善生传来的消息一样,很眼熟。
覃洐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皱起眉看着跪在地上恶狠狠看他的叛军首领,上前踹了他一脚,开口第一句:“你不是流犯。”
叛军首领嘴里的布塞被取下,覃洐被啐了一口。
覃洐不怒反笑:“你是谁?火药是谁给你的?谁让你在这里搅动是非?”
还是不吱声。
下属拿了刑具上来,覃洐没有用,而是蹲下身掰过这张眉眼间分外熟悉的脸,淡淡地说了第三句话:“大荆大皇子亲舅舅,当今国舅爷是你什么人?”
叛军首领抬起与国舅相同的眉眼,勾起冷笑:“覃将军把兵力都带过来了吧?”
覃洐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在黑暗中笑得像是淬了毒的毒蛇,“覃将军不觉得攻城太简单了吗?覃将军真以为我悄无声息控制平州和岩州南部是靠这群无用的杂牌军?哈哈哈,真是可笑。”
下巴传来碎骨的剧痛,叛军首领却不当一回事,他艰难地开口:“不知王爷那,是否还安然无恙?”
岩州营地。
魏游没有等来建州的铁匠,而是等来了三千威风凛凛的铁甲精兵。
显然,这群人不是来支援的,而是——
来取他首级的。
“炸药就位, 至于主城门……王君挪了巨石堵住宁城被破坏的城门。”
岩州这方土地贫瘠,连城门都是破破烂烂的木制,扔一包炸药就毁了, 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被他们拿下作为修整地。
但修复城门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 要想大门有抵挡住外敌的效果, 不下一个月是完不成的, 于是江盛想了个办法,直接用石头堵住,最外面再找些木板拼接成一闪城门做幌子。
只是运输巨石的过程比较粗暴……
柴正峰停顿片刻,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场景,表情一时间变得一言难尽, 但很快收敛起来重新变成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其余三个门也都加派了人手, 此次攻城消耗了三成兵力,敌方战力却无损失, 我军尚处劣势,属下请命今晚出城夜袭!”
魏游摘下望远镜,视线从柴正峰脸上凝结成块的血迹掠过:“这事怪不得你,宁城本就位于我们后撤必经之地,若是此次暴.乱是歹人蓄谋已久, 为引本王入局而设,他们有后手也在情理之中。”
柴正峰的脸色不见好:“营里的奸细查出来了,关在宁城的地牢。”
魏游道:“招了没?”
“嘴巴牢得很,起初还想咬舌自尽,”柴正峰十分肯定, “和平州那些人不像是一派的。”
魏游略作思考:“既然对方的目标是本王, 总归会再露马脚。”
不知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原本的魏游来的。
为避开朝廷纷乱,他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谁还那么缺德逮着他这根毛非要拔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