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绝境的江野异常冷酷地一手提起一只小猫咪的后脖颈,提到猫猫屋,丢入、关门、落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重新走回客厅的江野面无表情,像是个刚执行完刺杀任务的杀手。
君若锦全程看着,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对了若锦,”临走前,江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你喜欢甜的东西吗?”
“呃……咳,挺喜欢的?”
人都要走了,君若锦也不计较他的称呼了,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十分糖,七分,五分,三分,你选哪一种?”
“七分吧。”
“好的,等我回来……可能不行,我得在实验室待几天。”江野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抬高声音道:“这样吧,你把这里的具体地址发给我,等做好了我给你寄过来。”
“要给我什么?”
“一些助眠的东西,希望能帮到你。”
“……”
君若锦一时无言。
虽然他并没有在睡眠不好的事上欺骗江野,但他并没有想到江野居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重视他说的话。
只是,在失眠的问题上,君若锦该试的几乎都已经试过了,西药、中成药、中药、中医、西医、偏方……国际知名的睡眠专家都无法带给他希望,更何况江野这样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呢?
他是被流放的罪人,穷尽一切方法都无法打开神明赐予人类的、名为“睡眠”的礼物。
但是,缘分这样东西就是这么蛮不讲理,不需要更多的尝试,江野已经在不经意间解决了他的入眠障碍——
一天之内睡着两次这种事,放在一般人身上不算什么,放在君若锦身上,那可绝对称不上正常。
真理揭开面纱,求道者骤然醒悟,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能让他入眠的,并不是强
效有力的催眠药,而是淋漓尽致的床事。
他并不需要江野为他做点什么助眠的药物,只需要江野陪他做一些助眠的事就够了。
但是,小男友那么心高气傲,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准备把他当人型按……哦不对,人型催眠药用,不知道会不会气哭。
思索了一番后,君若锦婉转地说道:“听说药物疗法配合有氧运动,效果能更好。”
江野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现,现在不行,我要走了……下次吧,咳咳,那种事不能沉迷,要有节制。”
其实,就算江野现在不走,他也不敢再尝试一次昨晚的事。
又是“没什么感觉”,又是接吻到一半睡着……江野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里,都已经算得上是心理素质超凡脱俗了。
临阵磨枪还是太勉强,他得多看几篇高影响因子的文献再来和君若锦深入交流才行。
“好吧,所以你说的助眠的东西……是你们实验室出产的药物吗?”
虽然明知道不是,但君若锦还是这么问了。
轻描淡写的玩笑,正适合用来抵消一些沉重的情愫。
江野也如他所料的那样,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实验室出产的东西,就算我敢给你,你敢吃吗?”
君若锦笑了:“男朋友给的,为什么不敢?”
江野闷闷地说道:“我可舍不得拿你做小白鼠,我也拿不出两百万来让你原谅我。”
君若锦顿时喉头发紧:“好吧,谢谢,呃……我很抱歉。”
江野看到君若锦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半晌,他突然凑上去,在君若锦唇边落下一枚轻吻。
太轻,太快。
像是一阵捉不着的风。
君若锦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江野低着头,红着脸,嗫嚅着说道:“要是你实在想要……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会尽快回来的。”
君若锦:“……”
他倒也没有那么饥渴。
道别吻随着主人一起离去,大门一开一关,偌大的屋子像是被抽走了动力源一样归于沉寂。
君若锦靠着沙发站了许久,直到身上最后一丝热度褪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出好远,他才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若水苑,安排司机来接,二十分钟后回主宅。”!
一道道沉重的铁门打开,一声声三爷在耳畔回荡。
君若锦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手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白家主宅坐落于临江港,并非一栋楼或是一处宅邸,而是一座占地面积超过二十亩的深山庭院。
踏进这里,他就是白家的主人。
佣人们站了两排,整整齐齐地迎接着君若锦的审阅。
君若锦大步流星地走向二楼最深处的房间,老管家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见到君若锦现身,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白繁房间紧锁的大门。
“滚出去,都滚,滚啊——”
白繁看见管家,毫不留情地一个枕头丢了过去。
下一秒,出现在老管家身后的人,让他像是蔫了的小草一样安静了下来:“父……父亲。”
君若锦皱着眉头走进房间,在一片台风过境似的狼藉中,管家总算是找了一张完整的椅子供他坐下。
“他没死。”
君若锦并没有太多耐心和白繁演一番父子情深的戏码,开口时的语气满是疏离。
“……没死?”
害怕了一整天的白繁停止了颤抖:“真,真的吗,他没死?”
君若锦:“是。”
白家养子为情杀人,这种事要是做实了,就算白繁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他对白家造成的损失。
幸好白繁还不算太傻,逃回家以后,知道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什么呢?
君若锦清楚自己此刻应该设想一些和家族利益有关的后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就像突然当机了一样,不断闪现一些不算贴切的想法——
要不然的话,昨天晚上躺在江野床上的,又会是谁呢?
君若锦摩擦着手中的杖柄,目光晦涩不明。
短暂的失神让他没能听清白繁说的话,等到他回过神来,只听见了一句震耳欲聋的“退婚”。
“不管他死没死,我都不会和他结婚的,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要和他退婚!”
绝境逢生的白繁像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小繁!我是不会同意你退婚的!他的命格对白家有用,小繁,你不能只考虑自己,做人要有良心!”
一个女性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是张姨,白家的保姆,也是白繁真正的母亲。
白繁原本并不是白家的义子,他只是白家资助的好几个贫困学生之一,但在因缘巧合下,白繁被白家原本的家主认为义子,带到了本家培养,而白繁的母亲为了报答白家的恩情,自愿来到白家干保姆的活。
张姨急得不行,但当着君若锦的面,她不敢像私底下那样责备白繁,只能唯君若锦马首是瞻似的,期期艾艾地说
“三爷,您劝劝小繁吧,他被那个老男人蛊惑了,放着那么好的未婚夫不要,非要去和崔家老幺搞到一起,那老男人都快四十了!”
“他才三十五,他不是老男人!我们是真爱!你们这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懂什么是真爱吗!”
“崔家老幺?”
君若锦脑海中闪过一张满是疙瘩的脸和大腹便便的啤酒肚。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崔家老幺已经结过两次婚了,第一任是女人,第二任也是女人。
第一任离了,圈里人都有数,第二任怎么样,目前还没人知道。
在崔家正式对外官宣老幺的第三任妻子之前,即使是君若锦也无从得知崔家内部的情感纠纷。
所以……这也叫真爱吗?
平时的君若锦绝不会允许白繁一边说着追求真爱的话,一边却做着嫌贫爱富的事。
但是昨晚刚从江野床上爬下来的君若锦在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件事……”
君若锦的话头起得很慢,他声音低沉,语调严肃,手杖伴随着他的吸气高高抬起。
“当着三爷的面,你竟然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张姨先发制人,狠狠地给了白繁一巴掌。
白繁无辜又委屈地捧着脸,他在疼痛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被杀人的事吓昏了头,一不小心忘记了自己承担的角色——处处隐忍、为了家族的未来牺牲幸福的“养子”。
他不该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他应该像以前一样,等到夜深人静、无人打搅的时候再来谈维持婚约的条件才对!
手杖落下,像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白繁浑身一抖,急切地挽回道:“对不起,父亲,我,我昏头了,我不该说退婚的话,为了白家,我愿意……”
君若锦面无表情地说:“退婚,我同意了。”
白繁:“?”
他是不是幻听了?
君若锦居然赞成他退婚?这怎么可能呢!
他也不是第一次拿退婚的事当作要挟了,每一次君若锦或是白琬都会给他一些好处来换取他为白家牺牲,这一次也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怎么,怎么就同意了呢……
“先生,您,您在说什么,小繁,小繁的婚约可是那位‘玄师’算出来的结果,怎么能就这么退了呢?”
张姨比白繁还急,率先跳出来质疑君若锦的决定。
她没什么文化也没读过多少书,在某些事上还不如她年轻的儿子沉得住气。
“上一代人的事,在上一代就该结束,没必要让下一代继续背负,退婚吧,我同意。”
君若锦这话说得大义凌然的同时又意义不明,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上一代下一代的,白繁压根就不是白家的后代,他只是为了让白家能再繁荣百年才特地被收养的养子而已。
如果白繁和江野退了婚,那他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张姨的脸色难看极了:“这,这怎么能叫勉强呢,小繁是自己愿意的!”
白繁咬着嘴唇,隐忍地说道:“我,我习惯了,只要能为白家出力,这一次我也……”
君若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再重复第三遍,退婚,我同意了。”
“……”
白繁就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一样,哑巴了。
君若锦不怒而威的气场震撼着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张姨顿时也不敢说话了。
权杖再次抬起,重重地敲向地面。
“情感上的事,我不过问,想要退婚,也随你的心意,但是……”
君若锦上前几步走到白繁面前,目光如冰:“偷药的事,没有下一次,否则,白家不介意少一个养子。”
“我,我错了,父亲……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白繁吓得浑身发抖。
他不知道君若锦已经猜到了多少,他倾向于对方已经全都知道了。
在君若锦面前,他永远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无处遁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什么都瞒不过白家的君三爷。
当天晚上,白家唯一的大小姐白琬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主宅。
她是君若锦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君若锦随父姓,而白琬随母姓。
和君若锦不同,白琬早就从家里分了出去,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不会往主宅跑。
而这次的事,在白琬看来,就是大事。
天大的事。
大小姐穿着一身素白的旗袍,手腕上带着雕工精美的帝王绿翡翠珠链,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今年已过四十的她看上去依然像二十多岁时那样美丽明艳。
君若锦没有把白繁的事告诉白琬的打算,但偌大的宅子,总有通风报信的人。
“你同意小繁退婚,那白家怎么办?”
大小姐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一点都不绕弯。
雷厉风行的样子,与白家曾经的当家人、她的母亲白玲珑如出一辙。
每次,当君若锦想念母亲的时候,和母亲相似的长姐都会陪伴在他身边。
这一次也一样。
“别急,先喝口茶,你最爱的龙井。”
君若锦坐在茶桌前,泰然自若。
一旁小巧精致的玻璃壶里翻滚着他刚烧好的水,热气腾腾。
“天塌了你都不急是吧?”
白琬语气神色焦急,语速都快了不少:“你别忘了,玄师说过,七杀帝王格,天命尊贵,不可强迫,不可诱骗,唯有让他心甘情愿地娶了白家的人,才能庇佑白家百年!你不让小繁嫁,那谁嫁?难道我嫁?难道你嫁?”
君若锦目光垂落,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年最后一批明前龙井,在沸水中晕开清香。
白雾袅袅,香气纷扬。
为这座牢笼平添了几分人气。
君若锦看着水杯上浮着的茶叶,幽幽道:
“谁说不行呢?我嫁就我嫁。”
白琬:“???”!
白琬满脸震惊,抬起手去摸君若锦的额头。
君若锦面容沉静,语气郑重:“七杀帝王,不好糊弄,嫁个养子显得不重视,把家主嫁了,才算心诚。”
白琬的手僵在半空,神色也变得无比异样: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脑子烧坏了,在说胡话,我去叫小繁……”
“晚了,已经用不上他了。”
君若锦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稀松平常地说道:“七杀帝王已经被我拿下了。”
白琬大怒:“你?你靠什么拿下他?靠张嘴胡扯吗?”
“靠上床,我在床上把他伺候好了,他就同意娶我了,嘴倒是没用上,下次试试。”
君若锦放下茶盏,一本正经道。
白琬:“……?”
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很少被人当着面说这种秽乱的话,恍惚间有一种耳朵正在受刑的感觉。
“你,你在说什么,你发什么神经?我知道你喜欢男人,但你也不能乱来!你和他……你们,你们还隔着辈份,你……”
“我都说了,晚了,我们床都上完了。”君若锦目光迷离,陷入回忆:“他体力很好,但是活儿一般,还喜欢啃我脖子,害得我都不敢把领口敞开,唉,年轻人就是……”
“够了!别再说了!你,你,你真是……”
白琬怒极失语,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谴责来。
君若锦依言住了口,偏过头来看她。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江野,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一如江野的名字,念起来总会以微笑结尾。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单单是想到他,就会让平静无波的情绪出现欢欣的豁口。
如果他不是江家的七杀帝王,他也不是白家的君三爷,那他们……或许会有更好的结局吧。
白琬看着自己的弟弟,明明是熟悉的面容,却越看越陌生。
疯了,真是疯了。
白家的君三爷,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
这是要遭报应的啊!
她下意识地开始盘弄手腕上的翡翠珠子,口中止不住地喃喃:“我得去拜拜玄师,我得去,拜一拜……”
“封建迷信。”
君若锦低声咕哝了一句,本以为已经足够轻了,不料还是被白琬听了个正着。
“封建迷信?没有玄师,我现在已经躺在土里了!”
白琬怒目圆瞪,胸前不断起伏着汹涌的怒意。
君若锦苦笑着讨饶道:“是,你说得对。”
白琬瞪了他一眼,又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吧,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去上香了,就替你跑一趟吧,如果玄师这关能过,那就……就这样吧。”
说到最后,白琬简直是泄了气。
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实在是难以接受君若锦和白繁的男朋友搞到一起
,但从家族的角度来看,只要能把七杀帝王安安稳稳地迎进家门,就算过程确实难看了一点,也,也并不是不行……
君若锦轻哼了声,算是默许。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往上看去。
半圆形镂空的穹顶,贪婪地聚拢着每一丝日光,白天的大宅连灯都不需要开,因为它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笼罩在阳光之下。
天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这座牢笼,他注定是飞不出去了。
但,江野和他不同。
他不该来到这里,他应该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江野……江野!”
江野回过神来,看见王谷放大的脸:“什么事,学长?”
王谷神情怪异地说道:“我都叫你半天了……”
“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你想啥呢,这么认真?叫你都听不见?”
江野回忆了一会儿自己刚才思考的内容,迷迷糊糊道:
“我在想……呃,去做个纹身……”
“啊?你你,你这可不行啊。”
王谷顿时急了,拉了张椅子坐到江野旁边,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你这才华,这能力,那么多教授都给你抛橄榄枝呢,等你毕业了那八成是要给国家效力的,有编制的科研人员怎么能纹身呢,自绝后路的事可不能做啊!”
“对,我知道的,我没打算纹身。”
江野清醒了,赶紧改口。
“啧啧,我们的大学霸怎么突然想到要纹身了?”王谷凑近了点,压低声,不怀好意地说道:“难道是……恋爱了?”
江野的目光飘忽了一下:“这么明显吗?”
“我靠,我就是随便一说!”
王谷震惊了,拉了把椅子坐到江野旁边:“不是,我没懂你意思,你不是和那个谁……叫什么,白繁的,一直在秀恩爱吗,你这是……重新找回了恋爱初期的感觉?”
“我和白繁分手了。”
“啊?分手了?”
王谷还是没反应过来,一整个纳闷住了。
这怎么还分手了?
分手不该是痛苦万分的吗,怎么江野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学霸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的差别就那么大吗?
江野继续说道:“然后我又谈了一个。”
“……我靠!牛逼!牛逼!牛逼!”
王谷一连说了三遍牛逼,可见是真觉得江野很牛逼。
江野腼腆地笑了笑。
王谷兴致勃勃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不合适,就分了。”
当着熟人的面,江野并没有败坏白繁的名声,反而是把分手的原因归结在客观原因上。
这是他答应白繁的事,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他不会大肆宣传白繁的出轨以及白繁出轨后对他做的事,不
管白繁是怎么想的,他依然会看在他们多年的情分上,尽量保全白繁的名声。
“我早就说你们不合适了,你看看,我说得对吧!”
江野这分手分得,可把王谷高兴坏了。
王谷不是一般的高兴,他比自己分手了、不对、是比自己迷途知返都高兴。
有一点江野想错了,那就是白繁的那名声根本用不着他败坏,早就差到地底里去了。
凡是熟悉白繁的人,提到白繁的名字,都是一脸相似的难以言喻。
王谷高兴之余不断地强调自己的先见之明:“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白繁人不行,是不是?”
其实他根本没说过。
白繁做人向来高调,江野又总是对白繁惟命是从,谁要敢当着江野的面说白繁的坏话,那情商恐怕得跌穿地心。
“是,你说得对。”
“嗐,好多事我都没敢和你说,你黄师兄在食堂看见白繁……算了算了,分都分了还提他干什么,晦气晦气,呸呸呸。”
王谷的脸色和情绪就和过山车似的,上一秒还满是厌恶,下一秒就晴空万里,荡漾着八卦的讪笑:
“嘿嘿嘿,所以你现在这是……遇上真爱了?”
“真爱?”
江野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像是那些已知的方程式,给予适当的条件,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爱这个词语,在江野看来,像是蒙着一层无序面纱的随机产物,没有规律,无法预测。
是他搞不懂的东西。
对于他搞不懂的东西,他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你这还不叫真爱啊?”
江野还没急呢,王谷先替他急了。
他指着江野面前的仪器,啼笑皆非道:
“你自己看看你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啧啧啧,可怜的柱子,就这么倒在了学霸的恋爱之路上。”
江野顺着王谷的提示,看向自己的手。
装得满满当当的一支试管,让江野的眼皮狠狠一跳。
规定的收集量大概到八分之一的试管就够了,而他手里的试管都快装满了……
一晚上的努力,做成这样,还不如不努力来得好。
江野做了那么多年实验,第一次犯这么低级的错。
低级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江野尝试回忆他刚才做实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但不管他怎么想,都只能想起君若锦渐渐染上绯色的脸庞、君若锦低沉沙哑的闷哼、君若锦肩上颤抖的猫猫头……
总之,半点和实验有关的记忆都没有。
江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恋爱吗?
神游天外的时候,他的心跳平稳到难以察觉,像是无风无浪的冰川水。
清醒过来以后,他又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每一次心跳都像要迸发出铺天盖地的岩浆。
原来如此。
江野突然悟了。
像是沙漠里愚笨的旅人,走过无数海市蜃楼,终于抵达真正的绿洲。
原来,这就是恋爱啊。!
第12章 成年人做事要负责
王谷搓搓手,脸上荡漾着八卦的憨笑:“你这新交的对象是个啥人啊,说出来让师兄我给你掌掌眼!”
“嗯……”
江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君若锦,沉吟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他很好,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他,但我会努力的。”
王谷惊了:“我靠,还有你配不上的人?有照片没有啊,让我看看呗。”
“有,但是……我不想给别人看。”
“我靠,”王谷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宝贝成这样,遇上天仙了啊?”
江野被天仙的形容逗笑了,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王谷摸着下巴,用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你要这么喜欢,那可得好好看着,别不小心被人给勾走了。”
“……你说得对。”
江野突然想通了什么,把手里的试管丢到试管架上,手套一脱,转身收拾包去了。
王谷傻眼了:“哎,你去哪,实验不做了啊?”
江野头也不回地收拾东西:“不做了,本来就是研究生的项目,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我靠,我说你这组里怎么都没人呢,原来全都回家过暑假了,你也太好了,博士生反过来帮研究生做项目,头一回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