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顶端的红瓦片被木屐轻踩,观慈音提起袍摆,古典秀丽的姿态,手中却握有一把笔直长刀,他身后是冷瘦的月,细雨生寒吹起他的长发,他松下提起袍摆的手指,勾住面颊的碎发将其拨弄到耳后,他的耳后皮肤有一道伤疤,像是一片花瓣鲜红。
楼遗月进了卧室,静坐桌前,窗外枝繁叶茂随风晃,夜色如死如深渊,良久后他才提笔沾墨,边写着,边轻喃,“我想你,三餐茶色无滋味。”
“我想你,夜对孤灯不成眠。”
“我想你,提起笔来把字忘。”
观慈音的木屐落地,他在楼遗月一人居住的楼层外的走廊间有些轻晃地走了过来,走廊间摆了许多油画花枝,光影缱绻艳丽,他足踝停下,抬起头,站在楼遗月的门前舌尖探唇,优雅含欲地舔了一下。
他的指尖触碰门的瞬间便化为水流穿梭进去,他从房间的角落走来,眼珠盯着楼遗月的背影,唐刀雪亮抬起,横抵他的眉眼,而后无情落在楼遗月的后颈。
楼遗月偏过头,刀刃割着他的脖子划出血痕淋漓,他没有疼痛或是惊讶,君子总处处一丝不苟,又昂贵又细致,他垂眼把玩腕骨上的佛珠,乌漆如墨的发有些乱了,发丝垂落在额前,伴随他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点额头,长睫在期间若隐若现,有种不经意的吸引力。
琥珀眼珠随温笑瞥向观慈音,唇微扯动,如扯烂了君子皮,疯魔又叹息,如同诅咒:“我想你,没你今生枉来世。”
观慈音眼瞳骤缩,他居高临下一刀砍了楼遗月的头,刀太薄太快,头落地时连一丝血都来不及溅落。
砍了头还不够,观慈音的刀没有收回去,他微微喘息,刀尖指向那具背对他的无头尸体,把他碎尸了,尸块崩落在地,观慈音无力跪下,刀还被他攥住,刀刃割破他的掌心血流不止,他捂住脸,陷入了一种死寂。
室内无光无月,满地是血,谪仙般的衣袍都被濡湿肮脏,观慈音跪地的姿态像忏悔,又像是崩溃,肩膀都在发抖。
别人的妻子。
别人的爱欲。
别人的孩子。
您总是这样。
您把我当什么呢?
“菩萨。”
观慈音听见身后有人回答。
猩红血水再度幻化成人,楼遗月的皮囊还没长好,有一半还没人皮覆盖,除了骨头就是咯吱作响还在生长愈合的内脏。
“救我于水火的,菩萨。”楼遗月虔诚道。
观慈音冷漠抬脸。
阎玫和他的部下还在后花园偷偷挖莲花池,为什么没被巡逻队的人发现呢?因为周斯年。
周斯年是阎玫高薪从狂欢城一家高科技公司聘请来的技术专家,他擅长全息篡改,可完美掩盖在现实真实发生的事。
比如他们在挖莲花池,但莲花池周围都被全息技术覆盖,于是莲花池外的人看来这里就空无一人,风平浪静,莲花池也安然无恙。
但实际上莲花池快被挖没了。
乌南尔累得要死,她把铁锹不耐烦地攥紧,又点了一根香烟,“老大,你干嘛对那omega那么好……还挖莲花池,他简直是无理取闹嘛,你该不是喜欢他……”
“别开玩笑了。”阎玫立在深渊般的黑里,他倚着墙面,五指焚烧着红光,他的异能如今失控无法大规模使用,这点火光已然极限可也足够强大。
他的金瞳微眯,周身颀长高大,如杀神降世,在今夜增加一个名为丈夫的身份后,阎玫似乎没那么年轻了,变得更为凶狠且傲慢,这仿佛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乌南尔,周斯年,三一朝他看了过来。
他翻了白眼,对正在挖莲花池的苦力三人组说:“我不会对那种omega动心的。”
阎玫离开墙面,朝莲花池走来,“你们忘了吗?我把他带回基地那一夜我说过的话,我说我要和他的结婚,只是我需要他而已。”
“各位,我在此发誓,我阎玫,如果有朝一日对观慈音动心,我就心甘情愿被你们每个人扇一巴掌。”
“算了吧老大。”三一纠结道,他觉得观慈音被老大欺骗太可怜了。
“换一个,扇巴掌不行。”乌南尔把烟踩灭,铁锹挖进莲花池把池子铲起来了,“我们怕你爽。”
周斯年点点头,“我们很关心老大的,到时候,你把你那红毛染成绿的就行。”
阎玫嗤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会动心,他不会有动心的那一天。
他娶观慈音是因为观慈音身上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击毙权。
在狂欢城与观音城一并可行使的最高权力,阎玫需要得到它,从而得到观音城。
狂欢城不足以满足他,他要一城一城收入囊中,三所浮空城要尽归他的名下,他要当国王。
天上地上,唯我独尊。
乌南尔看着阎玫。
阎玫身后那废墟高墙太高了,直通云天与天棚四角的四尊神像齐肩,在观音菩萨的神像后绵延青山数万里后是灯火阑珊的春夜城。
春夜城身穿帝政华裙的绿发女孩坐于王座,被万千子民跪拜万岁。
观音城白衣剑客手持唐刀立于竹子尖端巍然不动,他撑伞淋着红雨瓢泼,鹤发仙骨俯瞰浮空三城。
狂欢城粉发红瞳的漂亮少年舔去唇上血后残忍一笑,身后是贫民窟深巷子里的数十位暴徒尸体,可爱的机械球盘旋在他四周,随他前去银行盗取十亿元后猖狂离去。
狂欢城边境处尸横遍野,哀嚎不断,军火升天爆破,灰尘狂飞万米,军队驾驶坦克威严肃峻逼近斗兽场废墟。
诛凰的红裙在废墟的灰色巨石里摇曳,提着个男人脑袋不耐烦地啃,她擦了把嘴上的血,把哥哥的手从眼球里塞回去后嗜血起身,脖子上青筋暴起,畸形扭转后化成黑火惊声尖笑冲进军队厮杀。
阎玫远在观音城都听到这声尖笑。
他与正在下楼梯,抬袖擦拭脸上鲜血的观慈音几乎同一时间仰望夜空。
一月后。
观音城与狂欢城的那场联姻带来的舆论还在发酵, 毕竟楼遗月提供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观音城则提供了他们掌握生死大权的监察官。
所有人无不翘首以待想看看这两位结婚会发生什么,结果, 一个经常去训练场替观音城练兵, 一个早出晚归去政府大楼监察处工作,当真相敬如冰,哪里像夫妻?合租的都没这么陌生吧?你们性冷淡吗?年纪轻轻的顶尖alpha和omega共处屋檐下为毛连一点火花都没有???你们信息素匹配度到底多少啊?五, 百分之五都算多了吧?!!
他们无功而返不够,还被阎大少爷手底下的兵打了个鼻青脸肿, 凶神恶煞的一群特种兵直接把他们吓尿了, 连滚带爬回了家一顿抓狂, 得, 这一个月白费, 还没得到点刺激东西就被打扁了, 亏本买卖!
但要说联姻的得益者还是有的,除了两城城主, 便是观音城的地产商, 阎大少爷新婚阔绰,直接以包围圈的形式从观音城边境地带买别墅买到了富人区中央处可与政府大楼媲美的黄金地带, 别墅七七八八算起来, 上亿的就有六十八栋, 更别提上十亿的了。
当真有钱,有钱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地产商们实现金钱自由泡在钱海里把阎玫供奉起来叫爸爸。
观音城, 境外。
玫瑰花圃缠绕数里平原直上青山, 昨夜山里下了点雪, 一栋通体琉璃瓦蓝色的别墅的屋顶被风雪掩埋了,清晨日光洒下来时, 化了点雪落进后花园的一个莲花池的一片莲叶上。
莲花池常春不枯,雪化的水珠在莲叶的临界点如滚珠旋转,险些要落池时一只蛇头探出水面顶住了莲叶。
是蓝长腺珊瑚蛇,此蛇据说惯善以无害模样迷惑猎物,可这只不太一样,它长得不够无害,反而非常危险,眼珠里的冷简直刺骨,身体细而长,是捕猎的能手,身上的鳞片是一种比宝石还要明艳的赤蓝双色,赤色整体在头部、背部和腹部,蓝色则成莲花纹状,勾勒在侧面一直染到尾巴,尾巴有些蜷曲,像是以前受过伤。
它吐出蛇信子,头颅一抬稳稳顶住莲叶后爬了上去,体重很轻,莲叶都可以承住它,它把水珠吃掉后才下了莲叶,慢悠悠又回了水底。
再度从水中探头是早晨七点,观慈音从莲花池里睡醒过来,他以蛇身游过莲叶丛化成人身,乌黑的长发在湖蓝色的水里飘散开来,他十指扣住银砖边缘,膝盖俯地上了岸。
披上蓝袍后将湿发从后颈拨开,后颈细长微垂,端的是委婉姿态,红绳被他小心系在发尾,还挂了个铜铃,很小,晃起来时连声音都几不可闻,他拨开眼前层叠的环状叶片只身行走在卵石小道。
木屐蓝袍,乌发雪肤,他的背影被艳丽花枝簇拥起来,美得像个幻觉,身边没有人或是动物,有的只是落了雪的玫瑰花圃,显得过于死寂,可他喜欢死寂。
一个月来他与阎玫的私生活总被人偷窥,阎玫倒是乐得自在,觉得自己那张帅脸天生适合被偷拍,可观慈音不愿意,说什么都不要跟阎玫一起住了,阎玫没办法才设下安保措施让外来者无法侵入半步,更别提采集到任何一点私生活。
观慈音沿着小道进了别墅,大厅的落地钟表已经指到七点九分,他把即将苏醒的家政机器人关掉,然后亲自扫地拖地,还把茶几上昨晚阎玫睡觉前喝剩的牛奶杯收拾进厨房,做完早餐、准备好洗漱品后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阎玫睡觉不关门,四仰八叉躺床上把脸埋进枕头睡得香甜,像在做好梦。
观慈音起初和阎玫并不住在一起,阎玫住在观音城只是为了养病,他还是观音城特邀的战场训练官,住在城区更好,而观慈音喜欢郊区,是阎玫主动跟来的,说没有观慈音在身边,他睡不着。
他还说增进夫妻感情要一起睡觉,观慈音不喜欢睡床上,他喜欢睡莲花池里,阎玫跟他睡过一次莲花池,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阎玫就冷到血液麻痹进医院了。
自那以后阎玫就乖乖睡床了。
观慈音脱了木屐朝阎玫走来,进屋后没有拉开窗帘,今天虚拟天棚的光污染太强,很容易损害眼睛,他坐在床边,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他不喜欢用高科技产品,用起来很头疼,家里洗漱也一样,他将洗漱用具准备好后才打开落地灯。
阎玫啪嗒翻了个身皱了眉,翻身翻得怪巧,脸颊直接脱离枕头枕到了观慈音的大腿上。
观慈音拿湿帕子给阎玫擦脸,挤好牙膏给阎玫刷牙,到最后还给阎玫梳头发,阎玫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发量太多,又蓬松,非常不好打理,观慈音给他梳头发怕打结,于是梳得很慢,他被梳头发时似乎很舒服,咕噜咕噜像狼崽一样哼唧起来。
“再摸一下……”阎玫说梦话了。
观慈音手一顿,指腹悄无声息摸了一下阎玫的头发,阎玫长睫微眯,鼻尖触碰观慈音的大腿开始磨蹭起来。
观慈音盯住阎玫的脖子。
杀了……阎玫吗?但在那之前,要被阎玫标记,要怀上阎玫的孩子,可阎玫对他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舒服……你好香……让我舔一舔。”阎玫喃喃自语,在他要伸出舌头舔观慈音的大腿时,观慈音把帕子捂在他嘴巴上了。
阎玫醒过来第一眼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身上的睡衣已经换掉了,但没换完全,只有上半身是正儿八经的高定西装,还打了西装领带,下半身却还是短款卡通睡裤。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床上小桌子上的六个煎蛋和二十片面包还有两杯牛奶,他迷糊吃完后端着空盘子下楼进了厨房,厨房通体银亮,是冰冷的高科技感却高科技产品寸草不生,落后如百年前的时代。
阎玫看到观慈音正背对他跪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纤细的一截腰还系了围裙,长发还侧扎垂落肩膀。
是个贤惠极了的妻子。
如果是一个月前初见时候,阎玫打死不会想到观慈音会有这个模样,这个模样只有父亲见过……妻子,是观慈音做妻子的模样,会伺候丈夫洗漱起床,还会洗手作羹汤并对丈夫毫无怨言全然听命的妻子。
阎玫愣了一下子便回过神。
“你在干嘛啊!”阎玫睁大眼喊观慈音。
观慈音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观慈音还是弯着腰探出窗外的姿势。
虽说这里是一楼,可也把阎玫刺激得一激灵,直接一个箭步上去握住观慈音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你在干嘛啊?”阎玫松开他,喘了一下,金瞳盯住观慈音这张无辜极了,不知道自己犯错了的脸,他咬了咬牙,“大早上你要吓死我吗?”
“打扫卫生。”观慈音面无表情把手抬起来,给阎玫展示那块价值千万的帕子。
观慈音刚才拿它在擦窗户玻璃。
“……不用你做这些,你又不是佣人,还有,你也太勤快了,那个……我这衣服,也还是你换的,对吗?”阎玫把餐盘放进清洗池,拍了拍人工智能,水流开始自动冲洗起来,这是观慈音大发慈悲给阎玫留的唯一一个人工智能,因为观慈音嫌脏,不愿意刷碗。
“不好看吗?”观慈音看着阎玫上身西装,下身睡裤的滑稽样子却很满意,因为西装是他自己给阎玫穿上的。
“好看。”阎玫一时语塞,他扯了扯西装领带,发现扯不开。
操……观慈音又给他系太紧……要窒息了……
观慈音哦了一声,他转身要离开厨房,可阎玫叫住了他。
“老婆。”阎玫说。
观慈音瞥了他一眼。
“……慈音,明天能换一份早餐吗?煎蛋面包我已经吃腻了。”阎玫挠了挠头。
“阎先生,不好意思。”观慈音停下脚步,他微微侧身,垂下脖子,带着东南亚美人特有的一种内敛与温婉,歉意道:“我只会那个。”
“那我能不能把家政请回来啊……”阎玫双手合十,鞠躬道。
美色当前他也没被迷惑,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无他,因为观慈音的家政能力,实在是……实在是……
太烂了!!!
观慈音的家务能力实在太烂了,被他收拾过的家简直像是叙利亚战场,每每清晨打扫一次卫生,阎玫精心买回来的宝贝儿盘子花瓶都必将粉身碎骨,害得家里饰品都成了一次性的用具,阎玫每天回家都得买新的。
更别提饭了,阎玫第一天吃观慈音做的饭时满心欢喜,他本着炫耀自己老婆贤惠能干的虚荣心咋呼着自己部下一起来家里吃饭,观慈音不愿意出来见人,只让阎玫把饭菜带出去,阎玫他们吃了两口饭就全体青紫着脸口冒白眼儿住院了。
观慈音跟他住了一个月了,厨艺终于有了精进,比如煎鸡蛋用的油终于不再是酱油,但进喉咙时还是跟火烧一样,幸好阎玫的异能是火,早就习惯火烧了,吃了几天煎蛋后发现还挺上瘾,可每天都吃,实在腻了。
“就让家政来一天,行不行?”阎玫服了软,这位铁骨铮铮的alpha在战场被异种卸掉两只胳膊被蚕食时都没服过软。
“阎先生,您让我住在您家,我很感激。”观慈音轻声道。
“不要叫我阎先生,我只有二十岁。”阎玫不开心了,“还有,我们是什么陌生关系吗?为什么总您您您的?”
观慈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的不会照顾小孩子,“阎玫,我可以做好家务,而且……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以前跟你父亲住在一起时,都没有外人的,我不习惯,还有……我真的可以做好家务的。”
“你看。”观慈音目光示意阎玫过来,他微抬下巴,侧脸望着厨房外面,阎玫走过来,跟着观慈音看大厅。
大厅被观慈音打扫过后,如往日依旧是一片风卷云涌仿佛土匪入侵过的凄惨模样,但有一点和平常完全不一样,那就是茶几上、阎玫的一个牛奶杯、它经过观慈音的擦拭后依旧完好无损屹立在茶几上,宛如战场上赢到最后的骄傲的士兵。
阎玫站在观慈音身后,他倚靠厨房的门,吊儿郎当歪了歪头,看着观慈音抬头,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阎玫,我没有把它擦坏。”
好可爱。
阎玫捂住鼻子,拼命忍住没让鼻血biu出来。
三秒后,阎玫败下阵来,他上楼穿裤子前对坐在大厅抱着茶杯喝茶的观慈音说:“随你好了,你要是喜欢做家务,那就做吧……那咱就:不要家政了。”
观慈音抬头,茶的热气熏在他的脸上,浓稠的白雾飘渺极了,在昏暗的室内像是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观慈音的脸上,观慈音脸上没有表情,却显得很礼貌得望着阎玫,耐心等阎玫说下一句话。
“别这么看我,慈音,我要去训练场了,要很晚才能回家。”阎玫说。
观慈音看着他。
观慈音知道阎玫这个月除了在疗养基地、观音城脑科医院,便一直在军方训练场当训练官替观音城训兵,以此来体现狂欢城结盟的决心和举措,他毕竟在观音城养病,要是不做点什么,就跟狂欢城不要脸白嫖观音城的医疗技术一样。
阎玫不在乎观慈音的冷淡,他继续找话说:“你今天还要去监察处吗?”
观慈音点了点头。
“那晚上见,额,晚上我做饭,好不好?”阎玫说。
观慈音又点了点头,他话太少了,有点无趣。
可阎玫还是闷声笑了笑,他眼下有点乌青,是黑眼圈,衬得他笑起来时有点病态的阴郁感,西装革履站在复古楼梯上时,有点傲慢的华丽与疏远,如果不看他下半身的卡通睡裤,他算得上是个压迫极强的英俊坏人。
阎玫上楼换完西装裤走了之后,别墅又恢复了安静,观慈音十指小心捧着还有余温的茶杯,低头慢慢喝了一口茶水,他非常喜欢做家务,但他唯一擅长的家务事就只有泡茶,因为他喜欢喝茶,以前跟楼遗月生活时,楼遗月也只让他泡茶,不让他干别的,阎玫这一点比楼遗月好太多了。
阎玫喜欢他做家务。
想到这里,观慈音仰了仰下巴,很细微的一点弧度,也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几乎同一时间,茶几上那个他以引为傲没有被打破的牛奶杯咔嚓一声碎成碎片有自我意识似的咕噜噜滚进了垃圾桶。
观慈音苦恼得蹙了一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跟阎玫生活久了,他觉得自己的异能跟阎玫的一样,也有点失控了,总是无法控制轻重,怎么办……要是一不小心把阎玫弄死了怎么办……他还没有得到阎玫的孩子。
想到此处,他抬头,看了一下被窗帘遮蔽的落地窗,窗帘随风轻晃,隐约露出窗外的雪色与葱茏。
和阎玫生活在一起,他好像可以自主决定自己的一切,这个就是……自由吗?如果和阎玫生活在一起,就是自由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杀了阎玫?
杀了他。
怜悯不是你该有的。
砰砰砰。
观慈音骤然睁大眼,一股烧穿心脏的剧痛从喉咙涌出,他捂住嘴一瞬无力跪在地上,躯体内部开始剧烈蔓延的高压电流让他痛不欲生,粘腻的血恍若失控,无休无止从嘴里漫出来,染湿他的脸颊,袍子都沾满血,他像是从血里死而复生的鬼一样。
“不要……”观慈音的喉咙嘶哑,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整个身体几乎要炸开一样,耳边喋喋不休是个男人的声音,每个字符都扎在他的体内让他痛不欲生。
良久后剧痛才消失,他双眼失神漆黑,这抹黑到了可怖的地步,是一种如同异种的纯粹的黑,毫无人的感觉,他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一滴一滴泪流满面,如麻木空洞的玩偶。
这时他的耳边环扣的通讯器传来警报声,他费力撑着胳膊站起来,摇摇晃晃,面色苍白,他把长发散下来遮住脖子上浮现出来的蛇状纹身后跳出窗走了。
一辆军方越野停在别墅外,阎玫上车前还极为装逼地带着墨镜单手插兜走路,上车后墨镜一摘,腰一垮,双腿毫无规矩,匪气十足地大叉开。
“操!”阎玫先是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礼貌问候,而后他一边十指颤抖一边张牙舞爪扭曲一张年轻的脸,脖子上青筋暴起,都是领带系太紧给勒出来的。
他对三一和乌南尔说:“要死了……要死了!帮我解开……”
三一早早在车后座等着阎玫,像是早知道阎玫会整这一死出,狂欢城一代战神竟然每天都险些被新婚妻子的系领带技术杀死,奶奶的笑死谁啊要。
三一呲牙咧嘴拽住领带的一边企图把领带拽散,“爸爸,咱妈这系领带的技术是跟蛇学的吧?!!!系这么严实!!!还有,为啥子都一个月了,你还敢让他给你系领带!!!你哪天要是死了怎么办!!!我不想当孤寡儿童!!!”
阎玫气音微弱,他扣住三一的头,一边疯狂摇晃一边嘶吼道:“混小子不盼老子点好?再说、老子、就是死了、也是被老婆杀死的……不像你们这群……单身、单身——”
阎玫那个“狗”字死活说不出来,差点一命呜呼。
“老大,省点力气吧,你要真死了,我这宝贝车就成凶车了。”乌南尔坐在驾驶座上,转头要把一个开了膛的瑞士军刀丢给阎玫。
“刀……”阎玫青紫着脸,窒息道:“不行……领带……会坏……他……晚上还要……检查!要是……坏了……他会生气……”
乌南尔顿时收刀在指尖转了起来,她翻了个白眼,“哟,妻管严。”
啪嗒——
领带终于解开了。
阎玫重获新生般瘫在椅子里,掌心拍着自己健硕的胸肌,感知久违的心跳,“老子,可算活过来了。”
三一擦了把汗,手里攥着刚帮阎玫解开的领带,“爸爸,你怎么每天早上都这么痛苦,新婚不幸福吗?”
自从阎玫跟观慈音住在一起后,三一每天早上都得为阎玫解领带,累死他了,阎玫还不给他加奖金。
阎玫从三一手里夺过领带,自己慢悠悠系了一个温莎结,他的脸重新恢复了血,眉眼深邃,悠闲自得,鲨鱼齿炫耀般从唇间露出来,他嘿嘿一笑,“幸福,你妈妈可贤惠了。”
个屁啊。
现在嘴里还一股子牙膏味。
父亲到底是怎么教观慈音的?
还是父亲一直觉得观慈音这样就已经是完美妻子了?那父亲以前早起也是满嘴被塞满牙膏然后一杯水直接冲下去吗?那叫刷牙吗?简直就是冲马桶!!!
一个月了,阎玫都不敢合眼睡觉了,生怕一睁眼,脖子上又是一条系得死紧能把他勒死的领带。
阎玫在考虑今晚到底要不要回家。
“奈何家眷貌美,观脸难思蜀。”乌南尔在前排,一双丹凤眼望着后视镜,深沉扶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
“我说了我不会对他动心。”阎玫蹭一下坐起来,他学着乌南尔翻了个白眼,“跟他住在一起,只是为了窃取观音城情报和得到他的击毙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