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握这刀朝诛凰走了过来,这黑雾如火,烧着他的皮肤,有了血黑的焦痕。
“你的身体太弱,杀不了我。”诛凰嘲讽道。
“试试么?”观慈音优雅提刀。
黑雾被观慈音提刀斩杀的顷刻间,诛凰脖子扬高,她扣住腰肢,手掌张开又猛地收紧,她还被黑雾笼盖,身后被召唤出高达二十米的佝偻着腰的f级异种,异种的躯体像人非人,它更像人类在夜晚映在墙面的影子,畸形又恐怖,舌头从嘴里吐出落在了地上,舌头上满是黑亮的油,滴答落地的刹那,观慈音不见了。
——嘶拉!
异种的舌头被砍断,躯体被冰冻在原地不到三秒便随冰的破裂而成为一堆一堆的尸块。
“什么!”诛凰破开黑雾,她冲了出来,眼前什么也没有,那个男人不见了。
——咔嚓。
有极其细微的踏冰音。
还未来得及反应,悬于半空的男人一袭修长白袍,长发随极速下坠时的狂风掀起浓黑阴影,他足下是由冰铺成的路,在走到尽头的刹那他跳了下来,一道宝蓝水光在他刀尖刷啦骤现朝她的面门直劈下来!
诛凰的红瞳缩小成点,她颤抖着,在即将被劈烂躯体的刹那她却歪了歪头,黑火将她的躯体束缚,在火里她的脸由美艳变为平庸,变得肥胖而疲倦。
“这具躯体的主人是人类。”诛凰尖锐笑着,“杀了我,她也会死。”
观慈音却没有一丝犹豫,他手中唐刀挥向指向异种自头颅无情劈下!
异种发出凄厉尖叫,裹挟烂开的人类肉块化为黑影躲进浓密黑暗的梧桐树林,刷啦啦,凡是她躲藏的枝叶都被黑火点燃。
水蛇自观慈音袖中一跃而出,追随诛凰将她所行之处燃起的大火熄灭吞噬。
异种被击退,观慈音手中唐刀一瞬解体成为如珍珠细小的水光,他转过身,朝贫民窟走去。
——哐当!
将贫民窟封锁起来的铁栅栏被里边的人们愤怒晃着。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贫民对观慈音发出怒吼。
“为什么来这样晚!为什么只有你一个!”
“婊子!我们不稀罕婊子来救!”
浓夜如死,人造月弧在等离子激光层的庇护下永远尖锐锋利,像是小丑的笑容。
“观慈音!滚出贫民窟!你是贫民窟的耻辱!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承认你!”这个男人朝观慈音扔了垃圾,是猪都不吃的烂白菜叶子。
他扔了垃圾,随后有更多人对观慈音扔垃圾,他们不满,不满观慈音的拯救,不满监察处对他们的狠心。
观慈音抬指,指尖一点光亮化为屏障,如月色冰冷,他站在屏障后,隔着铁栅栏,看了一眼铁栈栏后的贫民。
老弱病残,满脸愤怒。
可有的老人小时候还抱过观慈音,他们夸观慈音是世界上最乖最漂亮的小孩。
“滚出去!我们不想看见你!”老人狰狞着脸,他的目光猩红,盯着观慈音,“为钱爬上财阀床的婊子……你爸爸,九泉之下也会以你为耻!”
“可他救了我们……”小男孩握住玉石小像,他大声地说,“没有他,我们现在早就死了!”
霎时间唾沫横飞的谩骂消停片刻,换来的却是更肮脏的羞辱和愤怒。
小男孩的爷爷捂住他的耳朵,沉默着佝偻着后退进人群。
观慈音脸色苍白,他朝贫民窟走近一步,换来的是铁栈栏后贫民的后退。
在骂他。
又怕他。
“一定是你不让监察处的人来救我们,你一个人来这里,是想出风头是吗!是想抢别人的功劳是吗!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对吗!”
观慈音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雪白的衣袍随风轻晃,他沉默着,用衣物盖住小臂上被异种抓伤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朝贫民窟的人类低了低头以作告别后,便用异能离开了。
酒香与烟吻在富人区的夜里飘荡,寸土寸金的舞厅下,地磁环形轨道骤然传来跑车失控的嘶鸣,急剧尖锐的摩擦音过后粉色灯管碎了满地,车门扭曲破开,流出机械驾驶员的电线与铁皮。
银色皮囊、杏眼下分别点缀两颗红痣的仿生女人站在交通指挥台上端庄浅笑,它身后的中式古典建筑屹立在巨型神像中,法相庄严,喃喃垂眼。
政府大楼外满是人群,观慈音不喜欢人群,异能在政府大楼被限制了,只能将他传送到政府大楼最顶端的天台,那里太高了,都快能触碰到虚拟天棚了,他要想去监察处。
只有跳楼这一个方法。
一跃而下极速下坠时狂风是最大威胁,会严重阻碍迫降者的视线与重力,观慈音未接受政府训练学会安全降落,他更喜欢用抓钩。
掌心银枪早已上膛,子弹迸出的刹那化作牢固抓钩狠狠勾住一百九十二层外的防弹玻璃窗的窗檐,抓钩的线太长,收回带有一定延迟性,观慈音没有穿鞋,他的袜子太滑,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摩擦力,他无法稳当落在窗户外的阳台,抓钩“嘶拉”一声勾破亮蓝墙面后观慈音唇间咬住线的尽头,胳膊肘微屈,借着快要下坠的猛烈惯性直接往前狠狠一撞,硬生生撞碎了这足以抵御狂欢城一级枪弹的玻璃。
玻璃碎了满地,惊醒室内躺在办公椅上打全息游戏的年轻人们,他们以为是异种入侵,纷纷从腰侧拔出长刀,他们是观音城上层阶级的子女,于是有资格在这温暖无忧的室内休憩。
落地窗被来者碎了个彻底,一块玻璃没留在上边,窗户直接成了宽度窄窄的方形门框。
观慈音落在阳台,提起白袍迈入这“门框”的瞬间便变了模样,他垂了脖颈,手指轻轻扣住“门框”边缘的刹那便被薄薄的黑皮手套覆盖住,长袜被高筒皮靴包裹,银链子在脚踝处叮铃作响,白袍化为监察处统一规定的制服后,观慈音将长发从细绳中扯落,手中枪被他扣住,上了八颗子弹,而后抬起枪,枪口有一圈冰冷色泽危险晃动。
“为什么拒绝贫民窟的求救。”他说。
监察处的成员认出了他是谁。
但没有回他。
只有个女孩子说了。
“长、长官。”女孩子是新来的,她朝他行了军礼,讲话时很紧张,“前辈们说……贫民窟的人……不需要救,所以、所以就没有去,那个异种,只杀了四个贫民,就离开了,没有大面积伤亡……”
贫民窟,异种,没有去,没有大面积伤亡。
救我,救我,救我,神啊,救救我们。
这些声音嘈杂地混在一起,观慈音沉默片刻,歪了歪头,声音很轻,“拒绝前去也该向我汇报,为什么瞒着我。”
“我才是长官,对吗?”他看上去没有生气,毫无威胁。
他的部下永远看不起他,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贫民窟出身的病秧子有什么资格当他们的长官?
“贫民不需要救,所以我们不想,也懒得通知你,怎么着?你想去救他们吗?”有人嗤笑一声,不惧畏观慈音的枪,他们笃定观慈音不敢开枪。
“长官,你专心伺候楼城主就行,管那么多干什——”
一切不服从命令者被观慈音拿枪击穿膝盖骨,他们疼得无法出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跪在地上。
观慈音的皮靴踩住其中一人的头往地面压去,那人的鼻骨传来断裂巨响,直接把瓷砖压断了!
“贫民的命,也是命。”
“他们是人类,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类。”
观慈音抬头,他的脸上病气太重,可双眼毫无弱意,他平静地看着每一个人,“不问过去,无关将来。”
观慈音不喜欢观音城,可他的爸爸却为守护观音城而死。
爸爸说异种在成为异种前只是无辜的鱼,鱼类生活在深海,人类在地面,各有各的领地,各为各的主宰,当鱼类离开深海侵占地面时人类不该畏惧,他们该反思,该抱歉,当爸爸和探索者们降落地面寻找物资时,爸爸每见到由鱼变异、被人击杀的异种骸骨时,他会悲伤地埋葬它们,还会一边鞠躬一边抹眼泪,说:“我很抱歉污染了你们的领地。”
爸爸回到观音城后会给他悄悄带好吃的糖,他讨厌吃药,但每每吃完药爸爸才给他糖,说是奖励。
但比起糖,药更珍贵奢侈。
他身体不好,贫民没有用药的资格,爸爸只能冒着被打的风险给他偷药,爸爸的脸和身体总有好多伤,青青紫紫,都是人打的,他们说爸爸偷药,真恶心。
“他们才恶心,没有爸爸,他们在地面早就死了。”他不高兴地说,“一群废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让爸爸做。”
爸爸是观音城最强的探索者,在地面爸爸永远走在最前面,保护着其他探索者和物资,人类被爸爸保护了一次又一次,却反过来说爸爸真恶心。
“爸爸,我想和你离开观音城,我们建一个小房子,养一只小狗,好不好?”他蹭着爸爸的脸,爸爸的脸有胡子,刺得他不舒服又痒得发笑。
“念念,对不起。”爸爸抱住他,力气很轻,像怕他疼。
他那时候太小了,只有十六岁,爸爸那样强壮,他像一只猫蜷缩在爸爸怀里。
他听见爸爸自豪地说:“爸爸想一辈子守护这里。”
“为什么呀?”他挣开爸爸的怀抱。
“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啊。”爸爸摸着他的头,揉啊揉,爸爸的虎牙笑出来了,连胡茬都显得年轻好多,“念念,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爸爸抬起头,看着破破烂烂的家,“能穷尽一生守护自己的家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他看着爸爸,歪了歪头。
爸爸站起来,抱住他在空中转了一圈。
爸爸还说他生对了地方,观音城是科技最发达的城市,生化医学最顶尖,他这样聪明,将来一定可以进实验室为异种研究出回归正常的药,为人类谋求一条生路。
于是后来,哪怕人类杀死了他的爸爸,用子弹、用蔑视、用冷漠。
哪怕他被人类不耻,被人类视为肮脏、自甘下贱、以色侍人的婊子。
观慈音也永远不会背叛人类。
他手中刀会永远圣洁如霜雪,永远指向异种。
“观慈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监察官的,观音城的人都知道啊。”
观慈音的部下在他身后如背叛者抽刀,刀刃横在他脖子上。
“婊子没有资格教训我们。”少年不屑地说,“等楼遗月玩腻了,你以为你监察官的身份保得住?”
“我不会杀你。”观慈音的脖颈被割破,流出浓红鲜血,他眉眼低敛,鞋还踩着个用尽力气也抬不起头起不了身的家伙。
——哗啦!
落地窗已经破碎,夜里有无数冷风如影随形,比利刃还要阴寒地刮进监察处,一道红光闪过,从外到里将监察处覆盖起来,瞬间损坏一切电子仪器。
有直升机的轰鸣在夜空镇压迫降。
落地窗外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个子太高,得微微俯腰才进来,穿得随性,黑衬衫,西装裤,高定皮鞋,臂弯还搭了件西装外套,外套骚包极了,还绣了大片大片的暗纹玫瑰花,像是风流混账的审美。
是阎玫。
身后直升机上有数十位狙击手抬枪严阵以待。
“观慈音,好歹是个监察官,杀个不听话的部下,很难吗?”阎玫抬手,屏退狙击手。
少年手中的刀还横在观慈音脖子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刚进来的这个年轻男人站在观慈音眼前,与自己面对面,衬衫袖子被卷起来,露出一块昂贵的表。
阎玫轻轻抬指,连一点劲儿都没用,就把他的钢刀压断了。
伴随钢刀一分为二落地的脆响,还有阎玫刻意泄露出的alpha信息素,猩红的血味如锁链沉重在空气中游走,在众人的窒息声中化为一匹巨狼站在阎玫身后。
少年一闻到这信息素就跪了。
“你……阎玫……”少年的脸唰地惨白,他也是alpha,同为alpha的阎玫的信息素压制让他肝胆俱裂。
这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天赋鸿沟。
alpha都是好战又野蛮的,他们生来就势必要博弈出赢家,从地位、样貌、智商,再到信息素级别,这种基因令他们在战场所向披靡。
阎玫因负伤暂退一线战场前曾是狂欢城城主钦定的唯一战场指挥官,狂欢城所有战士直接听命于他,他的血性更狠更贪婪,威名与天赋如阴影永远笼罩浮空三城,在观音城更盛,他们亲眼见过阎玫率领大军在观音城与异种厮杀的场面,血流七日不停,阎玫提刀站在废墟的最顶端,外骨骼作战服在最后一只异种迸发出死亡嚎叫的刹那解体剥落,他一半的躯体都被腐蚀性的毒液融化,成为森森白骨,他没有一丝疼痛,金瞳竖起覆盖兴奋笑意,身后是对月长吼的炽火巨狼。
他是战神,也是疯子。
当他踏入监察处,皮鞋吊儿郎当踩地的刹那,众人便被他周身的信息素压得心脏骤停,这信息素并非对omega的求偶示好,而是一种警告,一种不悦。
“认识我啊?”阎玫挑眉道。
“未经允许闯入观音城政府大楼,这就是你们狂欢城的礼数?真不愧是一群莽——”少年的手剧颤,他撑着膝盖要在阎玫面前站起来。
阎玫歪了歪头,“莽什么?”
“莽夫!空有力气的蠢货!”少年哈哈大笑,“我爸爸说了,狂欢城迟早会被观音城踩在脚下的!”
阎玫闷笑出声,躯体被一团烈火缠绕消失,在“哗”的火光滔天声里,他出现在少年身后掐住他的脖子直接笑嘻嘻把人扔出落地窗自一百九十二层的万米高空摔落在地!
“杀、杀人了……”
“他是楼城主的儿子,是吗?我操了……”
“疯子……”
监察处的人纷纷捂住嘴,他们拿几不可闻的气声在距离阎玫很远的安全区域窃窃私语。
他们这群富二代平常就够张狂了,但永远做不到和阎玫一样敢当众杀人,杀的还是上层阶级的后代,当阎玫拿不耐烦的目光瞥向他们时,他们吓软双腿,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观慈音方才抬枪拿子弹射穿他们膝盖的举动都显得温柔太多,观慈音至少不会杀人。
可是阎玫……
他们耳边似乎还余存那个被阎玫扔下楼的少年的惨叫和谩骂。
少年当然不会死,他背后有观音城排行前三的科技公司老总父亲做保护,但万米落地的滋味足够让他终生铭记,从每一块骨头在重力裹挟下急速撕裂的剧痛,再到皮肤被狂风如刀割出遍体伤痕无法止血只能眼睁睁感受每一根细管逐渐衰弱的绝望。
不捏碎脑袋,而只是扔下楼,这并非阎玫怜悯有善心,他只是觉得半死不活才叫折磨。
“除了你脚下这个,还有谁,方才欺负你了?”阎玫掌心高抬,咯吱收紧后,墨镜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阎玫为什么会来呢?
观慈音思考问题总慢慢的,还会随思考偏移一点眼珠,有点像,觉得没意思。
一直都在吗?
跟着他进到观音城,跟着他去了贫民窟,跟着他,来到这政府大楼监察处?
……没人会这样无聊。
观慈音想。
“阎先生,他们是我的部下,我会亲自管教的。”观慈音对阎玫微微垂颈,雪白的一抹后颈从监察处的军装制服里露出来,明晃晃的,却被阻隔贴挡住了,观慈音抬手,轻轻挡住阻隔贴,不让阎玫继续窥探。
阎玫收了信息素。
观慈音到底是omega,不管这alpha的信息素究竟浓或淡,调情或凶恶,都会对他造成影响。
观慈音垂眼看着脚下这个因为阎玫到来而颤抖不止的部下,他的脚踝轻抬无声落地,侧过身往私人医疗室走去,他隐在袖子下的小臂上有一道被诛凰抓出的伤,还没有愈合,被他拿异能冰封住才没滴落血味被他人察觉。
“你的胳膊……”阎玫拽住观慈音的手,不过短短一瞬,观慈音便骤然摆开阎玫。
观慈音的脸色这才有点变化,他的眉蹙起,眼睁大了。
像是被阎玫抓疼了。
阎玫歪了歪头。
“抱歉。”观慈音朝他低了低脖子,便收起银枪,走了。
方才被观慈音一脚踩进地面才到瓷砖咔嚓断裂的部下骤然抬头,鼻骨折了,哗啦啦流出难闻的血,又狼狈,又可笑。
“妈的……妈的……敢这么对我……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婊子,观慈音……你个骚婊子。”他喃喃低语,额头青筋暴起。
正当他要爬起来找城主告状时,一只皮鞋冰冷抵住他的下巴,阎玫居高临下,皮鞋尖以一种危险的弧度把他的下巴轻飘飘往上一挑,就让他眼冒金光脖子脱臼,脖子僵直连颤抖都做不出来。
他只能跪地上抬头看阎玫。
“想去找城主告状?觉得城主会看在你父母的面上,替你惩罚观慈音?还是惩罚我?”
阎玫的语气兴味十足,像小孩子在好奇。
“但很遗憾啊,拼关系这事儿,你拼不过我。”阎玫摘了墨镜,墨镜搭在长指间,转了一圈,像是深渊的环。
第十六章
观慈森*晚*整*理音进入私人医疗室后,等离子激光编织成蜘蛛网般的繁琐红线将门封锁,禁止任何人进入,室内的墙壁满是消毒水的气味,从地面攀升起的白雾模糊了观慈音的眉眼,他坐在沙发的边缘,背挺得笔直。
四周挂了许多悬浮半空的银线和培养皿,医疗机械人在听到门自动关闭的声音时睁开圆圆的大眼睛,它长相可爱,只有五十厘米高,整体圆柱形,小胳膊小腿的胶囊形状。
它是观慈音独属的医疗机械人,系统自动生成设定,与观慈音的气质大相径庭。
机械爪爪自动伸长后,它还贴心地从储物柜中拿出消毒干净的软乎乎手套戴上,而后才用机械爪爪掀起观慈音的袖子。
袖子与伤口黏在一起,爪爪无法将两者剥离,于是只能通过喷洒药物令袖子融化,可这药物具有腐蚀性,当袖子被腐蚀成扇形的凹状样子后,那个一直藏在袖子下的伤也露了出来。
伤也被腐蚀了,在一层早就破碎并挤进伤肉里的薄冰冗杂一起,血肉模糊,雪白细瘦的骨头隐约可见,医疗机械人将薄冰从骨头和肉的缝隙里一一挑除。
观慈音的肌肉绷紧,他不发出声音,喉结都覆盖一层汗珠往下滑落。
【您的伤很严重,那个异种也太坏了。】医疗机械人给他处理完伤口后,躯体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它担忧地眨动数码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后,表情由OvO变成了QAQ。
正太音叽里呱啦含了哭腔,特别软萌,【呜呜呜呜为什么要受伤,每回受伤都不告诉别人,还自己胡乱包扎让伤口变得更严重,你总是在伤害身体,这么漂亮的身体,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嘛。】
“我没有时间。”观慈音松开紧攥的手,掌心有点冰凉,全是指尖掐出来的红血,他本来想摸着医疗机械人的小脑袋,看到自己掌心有血后,他就把手藏在了后腰处。
要是被它知道他此刻在强忍着疼,一定又要撒泼打滚自责大哭,觉得是它治疗水平不高,才会让他这样疼。
那样很吵。
【药抹好了,接下来我要给你缠绷带啦,长官,你这几天不要用右胳膊哦,最好休养一下。】医疗机械人满意地叹了口气,像是累坏它啦。
“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一会儿,可以么?”观慈音抬指,点了点医疗机械人的眉心,给它重新设定了条行走路线。
【我想陪着你嘛。】机械人一脸哭唧唧朝观慈音拿机械爪爪捧着白绷带,它想朝观慈音贴贴,可胶囊般的小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拨动小短腿朝门走去。
【呜哇哇,你就是不想让我陪你!!!观慈音!你就是不要我哇哇哇!】它的小脑袋在门板跟前耷拉下去,爪爪背叛按照观慈音设置的程序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观慈音要赶它走哇哇哇哇。
悲伤TAT。
要出去时,门被外边的人不懂节制力道“砰”地一下子推进来,一米九的肩宽腰窄大高个直接把它这个五十厘米小萝卜头撞飞撞到短暂死机。
显示屏上的数码表情从TAT变成了=A=。
阎玫太高,他压根傲得不看地面,不晓得自己无意间用身高霸凌了一个可怜巴巴正处于悲伤孤寡状态的小萝卜头医疗机械人。
门关上后,他扯了扯衬衫领口,嗅到室内药味和血味后,皱了眉。
“观慈音,你不参加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我忍了,你说你有事要做,我忍了,可你没告诉我,你的事就是救那帮白眼狼,他们根本不感激你。”阎玫坐在沙发上,西装裤黑如夜色,一种张扬的奢华在表皮流转光晕。
“什么垃圾部下啊。”阎玫讲话很凶,带着不容他人质疑的命令和傲慢,“观慈音,你太溺爱了吧,你以为你是他们的妈妈吗?一帮靠父母进来混的废物罢了,观音城的未来交给他们,迟早得废。”
话太多了。
观慈音至始至终没有回答阎玫的话,他只是微微侧脸,一双上挑的眼有一种水光感,雾蒙蒙地对阎玫礼貌微笑。
阎玫鼻梁微皱。
“你不如跟我走?或者我带着我的部下进你这儿讨生活,但说句前提,我讨生活是有自尊的,所以不要给我钱,那样会显得我在被羞辱。”
他敲动桌面,皮鞋尖不耐烦,却更像兴奋地晃了晃。
“那样的话,您的父亲会责怪我的。”观慈音细声回答。
“父亲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是因为他,才活下来的。”
“是么。”阎玫额前红发落下来,遮住了桃花眼,语气比好奇更危险,“你们……有接过吻吗?”
“没有。”
观慈音从储物柜拿出绷带,绷带方才一直泡在药里,有点刺鼻,他背对阎玫将袖子挽起,露出被紧急治疗后仍很严重的伤,小臂上面有一大块已经腐烂了,肉是深红色的。
他把绷带在小臂上缠了四圈,而后将绷带的头部咬在嘴里,他下巴轻起,绷带被他扯得笔直,伤口上的四圈绷带也愈发收紧,腐肉因为被挤压而活生生流出新的血,咯吱咯吱的骨头在□□里摩挲撕痒。
他膝盖一软,直接喘息着跪了下去,五指扣住墙面,手背上都有青筋,胳膊一直发抖,他捂住后颈,后颈全是汗水,阻隔贴快要掉了。
阎玫先为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
“那,和他做过爱吗?”阎玫说。
绷带湿润了,从观慈音嘴里掉出来,他在包扎伤口时分明是很疼的,可他不愿意喊出来,他用牙咬舌头,舌头破了,他讲话时,阎玫把他的舌头盯得清清楚楚。
又薄又红,还落了血,在苍白的唇里太过可怜。
观慈音侧着身子跪地上,他的脖子偏过来,对阎玫勉强抬头,“大少爷,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