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离他们约定的时间没多久了。
郁皊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又戴上口罩。
以防万一,他还戴了一定鸭舌帽。
郁皊站在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
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认识他的人都得看好几眼才能确定是谁。
郁皊满意地点点头。
转而,他发现不对。
自己只是去和司总吃饭,为什么遮遮掩掩地像……地下情。
郁皊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在剧组呆久了,听小张他们说哪个哪个明星艺人的八卦,不由得想到了一些花边新闻。
《当红小生夜会地下女朋友,酒店门口激烈接吻》
他现在又戴帽子又戴口罩,真的有点像试图躲避狗仔。
打住——
郁皊把鸭舌帽摘下来,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都怪他在剧组呆久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也出来了。
郁皊把鸭舌帽放下。
“我出门了,”郁皊走进电梯,按下按键:“十分钟到。”
那边的消息很快:“好。”
郁皊专心赶路。
因为那些花边新闻,他心底有点古怪,淡淡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好在路上一个认识的人也没看见。
到了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郁皊正打算拿出手机发消息,就看见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车降下了车窗。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车窗后,半张脸隐在暗处,轮廓锋利又深邃。
“这里。”
郁皊怔了一下,几步走上前。
司行昭给郁皊开了车门。
“走过来的?”司行昭示意司机开车,问郁皊:“嗯?”
郁皊点点头。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气息有点不稳:“不远,走过来的。”
郁皊的发尾还有点潮湿,没干透,有些馥郁的香草兰味道在密闭的车厢里蔓延。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沾上的,气味里带着点水汽,像被挤压蹂躏的香草兰,流出浓郁馨香的汁液。
气味是有记忆的。
某些气味,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情境,下次再闻到的时候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闻到的场景。
香草兰。
司行昭记得郁皊身上的香味就是香草兰。
那种味道闻起来像奶油,掺杂了诱人的蜂蜜。不浓,但凑近了仔细闻,又馥郁又甜蜜。
他甚至还记得上次闻到这种气味的场景。
阳光明媚的书房里,安安静静的,电脑里传来枯燥的汇报声。
温热清瘦的身躯被他搂在怀里,呼吸平稳。他缠得很紧,又很不安分地在那一截白皙的后颈处蹭来蹭去。
那一小片肤肉柔软又温热,硬是被他的下颌蹭红了,还有可疑的水渍。
“老婆……”司行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你身上好香啊……”
香到他想到处舔。
还想咬一下,不用力气,只是齿尖触碰柔软的肌肤,缓解心底蔓延上来的痒意。
然后他就被恼怒的郁皊拍了两下脑袋瓜。
就地正法。
司行昭的表情一滞。
余光瞥见身边的男人冷脸,郁皊还以为是自己头发上的水甩到人家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司总……”
他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
“没事。”
司行昭接过来,语气冷静:“没什么。”
郁皊却把纸包递给他,拿纸垫在他鼻梁下面。
“您好像流鼻血了……”
郁皊斟酌着说辞,提醒司总:“天气热上火了?”
司行昭:……
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浸湿纸面。
面前人漂亮的眉头皱起来,雪白的脸颊凑近,呼吸都落在他脸颊:“司总……?”
声线清软,带着明显的关心。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映出他的剪影。
司行昭的鼻血流得更厉害了。
郁皊在包间落座。
他心有余悸,用余光观察了下对面的男人。
司总的轮廓英俊依旧,高鼻深目,线条深邃沉静,眼睛深不见底。
可惜不近人情的司总现在鼻子里还塞着用来止血的纱布,让这张冷峻无情的脸有了裂痕。
纱布是司机开到药店买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郁皊手忙脚乱想上去帮忙,才开口,司总的鼻血流得更多了。
那样子,他都怀疑自己不是帮忙擦,而是打了司总一拳。
司总看着身体这么好,难道是因为加班加太多,身体被掏空了?
“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郁皊等侍应生都下去,门关上了才开口:“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司行昭摇头。
他绷着脸,眉头拧着,声音却低沉:“没事。”
郁皊不信,依旧满面担忧。
也许是他眼底的揣测被发现了,郁皊又听见司总:“可能是水土不服。”
司行昭轻描淡写:“在飞机上没有休息。”
郁皊“哦”了一声。
真的是司总太努力工作了,身体都发出抗议。
“那您记得多休息,”郁皊依旧关切:“身体最重要。”
司行昭:“嗯。”
郁皊身体力行,给司总倒了一杯茶。
像司总这个年龄的男人,常常仗着年轻体力好胡来,等过几年身体不好了就后悔了。
“给。”
郁皊把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司总。
他觉得司总是个好人,不想让他陷入那样的境地,又不能太直白地开口,只好用这种方法提醒司总。
身体最重要!
司行昭看着上面飘着的红枣枸杞:……
倒也不必。
但郁皊的眼神关切无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催促。
他只好喝了一口对方递过来的茶。
“在剧组里怎么样?”
郁皊咽下一块甜滋滋的糖糕,喝了口茶:“还可以。”
他想了想剧组的人员,挑着有趣的事和司行昭说了。
“薇薇姐人挺好的,帮我签名,”郁皊:“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很喜欢苏薇。”
“耿前辈也不错,”郁皊顿了一下,想起来对方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很……随和。”
司行昭放下筷子,不甚碰了一下杯壁:“王导呢?”
郁皊眨眨眼:“王导也好,一直在教我。”
司行昭不说话,听着郁皊用“好”“不错”“可以”一一评价剧组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
“都这么好吗?”
郁皊正说着,忽地听见司总低低的声音。
“嗯。”他点头,他不说会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
司行昭抬头,神情冷静又深沉:“那我呢?”
郁皊卡壳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看面前的司总,疑心自己听错了话。
这是在比什么?
这个动作有点像听见古怪动静的小猫,扒着被划得破烂的纸箱探出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司行昭冷静无比。
他面上没有任何破绽,眼神沉静唇角平整,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个菜色如何的问题。
“您当然也好,”郁皊猜不出司总的心思,干脆道:“是最好的。”
如果司总不经常变得奇怪,就更好了。
司行昭很满意。
他颔首,下颌绷出锐利的弧度:“知道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郁皊上了车,还不忘和司机说:“到司总的酒店门口,我自己走回去。”
司行昭不太同意:“天黑了。”
“路不远,”郁皊据理力争:“只有十分钟。”
司行昭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去xx酒店。”
xx酒店是郁皊落脚的酒店。
司机:“好嘞。”
郁皊闷闷地坐下去。
“就到门口,”司行昭:“不开进去,现在天太黑了,这里人少。”
郁皊勉强接受了司总的提议。
“在前面停一下,”开到一半,司行昭忽然叫停司机:“我去买个东西。”
司机照做。
郁皊等了一会,司行昭拎着一个小盒子上车。
“给。”司行昭把精致的纸袋递给他。
郁皊不明所以。
“甜点,”司行昭言简意赅:“方特助说这家店评价很高。”
郁皊犹豫了一下:“我不饿。”
司行昭坐下:“很小一块,带回去尝尝。”
说到这份上,郁皊也不能拒绝了,只好点头:“谢谢司总。”
他旁边的男人开始闭目养神:“嗯。”
司机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
郁皊拎着甜点下车,在车门口顿住:“我回去了,司总早点休息。”
司行昭颔首:“你也是。”
郁皊转身。
等到他进了酒店门口,司行昭才开口,示意签名的司机:“走吧。”
郁皊走进电梯。
司总说了甜点很小,确实只有一点分量,只有大半个手掌心。
蛮奇怪的。
郁皊摇摇头,司总这是嫌弃他吃得太少了吗?
怀着这个疑问,郁皊走进走廊,低头掏房卡。
“才回来?”
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儒雅的声线响起来。
郁皊抬头。
“耿老师?”
郁皊抿唇,看着对方明显也是要出门的打扮。
耿向笑了笑。
他的目光在郁皊白皙的脸颊上停留片刻,落在光洁修长的脖颈上。
耿向忽然靠近。
他个子高,也注意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这样俯下身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压迫意味。
郁皊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舒服,拧着眉头后退:“您有事吗?”
耿向笑着指了指他露出来的脖颈:“这里——”
郁皊打起十二分警惕。
这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耿向噙着笑,慢悠悠地揭开答案:“晚上出去见男朋友吗?”
郁皊抿唇。
耿向的笑容更大,有点揶揄的意味:“下次小心点。”
“真留下点什么,还是会被发现的。”
语罢,他施施然离开。
他脸色古怪, 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了好久,确认脖颈处什么印子都没有。
镜子里的人脖颈修长, 肤肉柔软, 一望过去满眼雪白。
郁皊想起耿向有些调侃的表情。
这人真奇怪。
郁皊皱了皱鼻尖。
他不过是晚上从外面回来,这人就一脸揶揄地提醒他不要和人私会——
郁皊往门口瞥了一眼。
他想起来,耿向的房间在他对面, 那个位置,从窗户能看见方才司机停车的地方。
破案了。
司总是嘱咐司机开到没人的地方, 但若是有人正好在窗户边, 还是能注意到有车送了人下来的。
可耿向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郁皊不认为自己和他有什么过节。
他们一个是早已成名的影帝, 一个是剧组的小助理, 耿向有什么理由为难他?
郁皊细细想了一下和耿向见面的几次。
郁皊在心底给耿向下了定论。
既然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不待见他, 下次就避开吧。
左右耿向当主演忙得厉害, 他也在剧组里团团转,不见面就行。
郁皊这样想, 拆开了司总给的甜点袋子。
是一块卖相很好的香草巧克力夏洛特, 上面抹了香橙奶油,还撒了焦糖可可粉。
看起来很好吃。
郁皊拿勺子刮了一点,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司总说方特助告诉他这家甜点很有名, 所以就特意让司机路过去买么?
郁皊咬了一口脆脆的榛子。
是不是司总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吃, 才买给他的?
郁皊觉得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司总来出差,还记得去查当地的美食, 真是个会生活的人。
次日, 郁皊早早到了剧组。
道具师在调试威亚, 今天早上这场拍的是云枫的仇家找上来的打戏,很重要, 剧组里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郁皊暂时帮不上忙,闲下来,在旁边听苏薇和助理聊天。
“x市好像有一家甜点店做得不错,”助理:“听说很正宗,当地人都排队买。”
苏薇意兴阑珊:“买到了我也不能多吃。”
她对身材要求很严格,吃了几天酒店餐就自己定减脂餐了。郁皊看见助理端来的一盘子蔬菜,不知道苏薇是怎么咽得下去的。
助理思索片刻:“尝一尝总是可以的,我看看,是这家叫云澜的甜品店。”
她“呀”了一下:“还有情侣活动呢,真应该把我男朋友叫过来。”
郁皊拿着台词本的手顿住。
司总昨天给他递的袋子好像就印了这两个字。
苏薇看看郁皊,礼貌邀请:“小郁想吃吗?”
“不了,”郁皊摇摇头:“吃过了,味道还可以。”
“哦?”苏薇来了兴致:“什么时候的事,没看你出去过啊。”
郁皊言简意赅:“晚上和朋友去的,路过那家店。”
苏薇表情微妙起来。
朋友啊。
她微笑了一下,并不多言。
“开拍了开拍了!”王导走过来,拿这个大喇叭开始喊:“都过来啊!”
苏薇放下手里的小扇子:“我去了。”
郁皊点头。
他拿起台词本,也凑了过去。
晒了一早上太阳,郁皊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见司总的消息。
司总给他发了餐厅的地址,问他中午有没有空。
“好的。”
郁皊算了一下时间:“我现在去您的酒店?”
“不用。”
“我在拍摄基地入口。”
司行昭对司机说:“在路边停一下。”
司机照做。
郁皊看着回复,拧了拧眉头。
这就来了?
他顿了一下,找了个地方把台词本放下。
郁皊避开人,老老实实戴上鸭舌帽。
“上来。”司行昭开了车门。
郁皊摘下帽子,脸颊还有点粉。
司行昭看他:“很热?”
郁皊点头:“嗯,早上在拍外景。”
他是晒不黑的体质,在太阳底下奔波这么长时间也没黑一点。但皮肤很薄,一晒就很容易红。
原本雪白的底色沾染上了蔷薇花汁,粉融融的,愈发显得唇瓣更加嫣红。
司行昭把空调调低了一点。
“等会吃饭,”他递去一杯冰水:“先喝点,不要喝太多。”
郁皊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转过头看旁边的男人:“您工作不忙吗?”
他接过司总手里的水杯。
来谈生意,还有空找他吃饭?
司行昭可有可无地颔首:“还可以。”
他简单地和郁皊解释了一下这一趟的合作的意图。
“这样呀,”郁皊眨了眨眼睛,从司行昭的角度能看见他眼部圆润的弧度和长长的睫毛,看着很乖:“那您有空了可以在x市逛一逛,这里的景点很多的。”
司行昭应了一声。
“我一个星期后回去,”他一本正经:“预留的时间不多。”
郁皊想想也是。
司总那么忙一个人,到处出差,能抽出空和他一起吃饭就很好了。
“那就多休息,”郁皊还记得司总昨天流鼻血的事情:“您回去之后没有再流血了吧?”
“没有。”
司总的语调忽然变低。
郁皊没听出来对方声音里微妙的变化,依旧关切道:“那也要注意,流鼻血的源头很多,如果不放心您可以去医院做个系统检查。”
更多的他没有说出来,但中心思想就是司总应该注意身体。
郁皊觉得司总能体会来自自己的关心。
他听方特助说了,司总一直醉心事业,之前都不去严医生那里复查,肯定是仗着年轻不在意。
于是郁皊多说了两句。
“或者我陪您去一趟?”
郁皊觉得自己的诚意很足。
“好,”司行昭果然应了一声:“等你回A市。”
郁皊满意地点头。
司总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只要有人指出来,还是会听的。
郁皊立刻搜索了一下全身检查的内容。
他给司总看,得到了对方沉稳的应声。
就是没注意到司总的眼神越来越暗。
司机停下车。
今天来的是一家颇有当地特色的餐厅,门面不算太大,但人流量很高。
司行昭让方特助提前订了包间,直接带郁皊进去。
“这里的鱼羹味道不错,”司行昭一边走一边说:“你应该会喜欢。”
郁皊点头。
包间里布置得简单,但很干净,还有一种很清新的橘子香氛的味道。
菜上得很快,虽然不是名贵的菜色,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司行昭先给郁皊盛了一碗鱼羹。
鱼羹冒着热气,乳白的鱼肉切成薄片,上面撒着绿油油的葱段。
“等一会喝,”蒸腾热气里,司行昭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下周我的母亲会回国。”
他很随意似的提起,但这话却像是扔进湖面的沸石,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很不巧的,郁皊就是湖里无辜的小鱼。
“要回来吗……?”
郁皊刚拿起勺子,没来得及品尝鱼羹,就听见司总轻描淡写的话,差点呛到。
郁皊捏紧勺子。
“对,”司行昭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语气不变:“回来看看你。”
“下周司家有一场家宴,”他在郁皊有些迷茫的眼神里继续说:“人不多,我父母都在。”
郁皊顿时感觉手里的勺子重逾千斤。
“那挺好的,”他垂着眼睑,睫毛呈现一个乖巧的弧度:“我也要去吗?”
郁皊是有些忐忑的。
按照他和司总的关系,他肯定是要出席这一场家宴的,但他又深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样。
司总的父母都在,会不会质问他们的关系?质问宣闻天的事?
郁皊放下勺子,感觉舌尖有点疼。
鱼羹还是太烫了。
“去,”司行昭看他,越过朦胧的雾气,那双幽绿的眼睛竟然显得十分澈净:“他们是专门去见你的。”
“只有祖母在司家老宅常住,”他语气很淡:“剩下的是旁枝的司家人,有些小辈陪着祖母,他们不在那里。”
郁皊用了一些时间理解司行昭话里的“他们”是谁。
他想起来了,司总的父亲因为和他母亲的婚姻和老爷子闹得不太愉快,司总的母亲又是德国研究员,二人怎么会在老宅常呆。
“我母亲很少回国,”司行昭继续:“算起来,这还是她和我父亲今年第一次见面。”
郁皊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夫妻貌合神离,婚后分居是常事。放在司总家里,这种情况就更正常了。
不过司总似乎很不在意这些?
郁皊抬起头,用自以为隐蔽的视线观察旁边的男人。
司行昭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解释:“国内的实验室达不到她的要求,她的助理也都在德国。”
郁皊:“哦。”
他记得司总的母亲是个挺成功的研究员。
“这场家宴是祖母牵头办的,她想见见你。”司行昭看郁皊:“也想把你介绍给司家其他人。”
郁皊忽然意识到什么。
司总强调了是家宴,又说自己的父母和祖母都在,是想……把他介绍给司家人见面?
告诉其他人司总已经结束单身?
这个想法让郁皊心底有几分古怪。
“可是,”他想到那份合约,委婉地和司总提起:“我没有参加过类似的宴会,怕给您丢脸……”
这话是真的,郁皊人生的前十年一直有郁茉照顾,对方不喜欢宴会他也就没怎么去过。之后的八年他在宣家活得像个透明人,宣闻天和宣夫人更不可能带他去重要的场合。
郁皊觑着旁边肩背挺拔的男人。
哪料到司行昭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沉静,一下子就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郁皊挪开视线,盯着不再冒热气的鱼羹看。
“你只需要和他们说话,其他人看都不用看一眼。”司行昭开口,语气竟然有几分柔和:“没人有胆子给你找不痛快。”
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这场家宴无人能置喙他的决定。
但郁皊还是不太乐意。
他们的合约只有三年,在这期间,和家人见面是什么意思?
司总要告诉自己的父母和祖母,他们是合约的关系吗?
他忍不住:“可是……”
“可是什么?”司行昭语气放得更缓了,要是方特助在这里,估计能因为话里的安抚意味把眼睛瞪得老大:怕他们不欢迎你?”
郁皊犹豫着点头。
和司总呆在一起是一回事,去见司家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郁皊还记得司老夫人派过来看他们的莫阿姨。
“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司行昭:“祖母之前就问我你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她能给你添置的东西。”
“父亲母亲不管我的事,”他提起二人说话的语气有些淡:“他们早知道你的存在了,也知道是我的想法。”
听上去像是不太和睦的一家。
郁皊不能把话说出来,只好期期艾艾问:“真的吗?”
司行昭点头:“是的。”
“我也不会在那里呆太长时间,”他搅了搅勺子:“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能走。”
郁皊想说其实司总可以一直呆在那里,自己晃一下就离开。
但他还是安静下来,听话地点头。
去就去吧。
左右司总的家人质问也质问不到他头上。
联姻这件事,怎么说也都是司总全责。
自己最多,占了百分之一的责任,可以忽略不计。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
司总忙起来了,忙着和合作方见面,好像是未发售的产品出了点问题,连带着方特助也见不到人。
郁皊帮不上忙,偶尔被司总叫出去吃饭。
剧组里也忙,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的耿向因为拍戏受了点伤,脚腕扭了一下,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休息。
总而言之,郁皊的生活变得轻松了。
中午洗完澡,他半躺在床上看书。暖风从窗户口吹进来,带着点草木气味。
消息提示音响起来,郁皊拿起手机,随手点进了许久不打开的社交软件。
消息栏里竟然是99+。
这么多?
郁皊往下一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发了什么。
是小张发给他的几张图,录花絮的生活随手拍的,有他的照片也有和剧组里其他人的合照。
郁皊想着也没有别的照片,就随手发了几张。
郁皊抱着疑惑的心绪点进去看。
那条博文的评论是这样的。
@青春美少女:“太阳好大,宝宝脸都晒红了!”
@草吃羊:“合照的也是美女!薇薇姐和老婆都好白!”
@乱糟糟:“谁给我老婆递瓶水,立刻v你100!”
@梅花小蛋糕:“老婆的脸好红手好白,我prpr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