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怎么没听说出来活动了?”
不知道是谁多嘴问了一句,郁皊拧了拧眉头,睫毛颤了颤。
他表情的失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继而眉头舒展,语气很淡地回答:“去世了,很早之前就走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气氛沉闷下来,刚刚说话的人知道触到了雷区,慌忙道歉。
郁皊摇摇头:“没事。”
这时候,王阚导演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司总的联姻对象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这个眼睛,这个眉毛……五官再柔和一点,笑一笑,不是活脱脱一个郁茉的翻版吗?
王阚顿了一下,郁茉曾经是他的同学,很有天赋,写过让人称赞的剧本。只可惜很早就结婚生子,搬了家,没有消息了。
她的儿子,原来已经长大,还和司总结婚了吗?
郁皊任由王阚导演打量他。
他知道自己长得像母亲,因为留长发被宣闻天骂过,就是一直不改。
郁茉在郁皊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没来得及给他留下怀念的东西。
也就是在小时候开玩笑要给他留长发当小女孩养的玩笑,郁皊一个人记住了,一直没剪。
“你妈妈她是怎么……”
金主兼顶头上司的联姻对象变成故人之子,王阚导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郁皊抿了抿唇。
“心脏病去世的。”
他的语气很淡,垂着眼睑,睫毛低成一线:“身体一直不太好,受了点刺激,抢救不及时就去世了。”
王阚导演一怔。
他当时和郁茉并没有什么交流,只知道对方结婚很早,嫁给了一个圈外人,连剧本都很少写了。
去世的消息也只是小范围传播了一下,但王阚当时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人和他说来龙去脉。
“你选了这个专业也挺好的……”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王阚导演不无遗憾地说出这句话。
郁皊微微颔首。
王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了一下:“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面善,留个联系方式吧。”
郁皊留了个号码给他。
饭局也差不多了,郁皊又听王阚导演和司行昭聊了几句投资的事情。
他听不懂这些,只知道司行昭大概很大方,《无极》接下来的拍摄会顺利进行。
到最后,王阚导演还特地拉着郁皊说了几句话。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他看上去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笑了笑:“我当年很喜欢你妈妈的作品……”
郁皊点了点头。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别人,作为一个编导专业的新生,要到了王导的私人电话,大概会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走路,但郁皊没有。
他只是很礼貌地和王阚导演说了再见,表示自己会联系他的。
司机早就在外面等候了。
郁皊跟着司行昭一起上车,是回k大的方向。
他还拎着来时候的帆布包,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上车之后就依着车门,微微侧过脸去。
长发披下来,像蜿蜒的河流,愈发显得脸颊瓷白,如同枝头的新雪,素净又洁白。
他眉睫深黑,唇瓣微红,对比尤为明显。
是漂亮的,只是表情有点蔫,好像还在发呆。
不高兴?
司行昭的心底浮现这个想法。
郁皊的确蔫蔫的。
他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没什么心情吃饭,加上又碰见和自己母亲有关的人,不免想到了一些往事。
车窗外景色迅速交替,郁皊不甚高兴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好看的。
“心情不好?”
坐在郁皊旁边,保持着社交距离的司行昭忽然发问。
郁皊这才发现这人既没有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务,也没有开短会。
他摇摇头。
“没有。”
否认的回答像欲盖弥彰似的,郁皊的表情还蔫着呢。
他只好更用力地摇头。
顿了几下,郁皊又听见司行昭开口。
“他是电影圈的……”司行昭似乎话里有话:“今天也有不少业内人员参加。”
郁皊眨了眨眼睛。
司行昭的意思是……带他来刷刷脸,认认人?
真奇怪。
郁皊回想了一下,他和司行昭的合约里好像没有“提携事业”这一行。
他心底的疑惑更甚。
是他记错了吗?
司行昭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眉眼低垂,侧着身看过来,眉骨处的阴影愈发深刻。
薄唇抿着,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郁皊思忖了一下。
自己和司行昭签的的恋爱合约里倒是有一条“提供物质补偿”。
司行昭带着他来参加饭局,认识行业大拿……面前也能扯上关系?
郁皊睫毛错了错。
那司总还挺细心的,记得他读的是什么专业。
比他亲爸还好点,别说介绍人脉,宣闻天不指着他的鼻子骂就不错了。
郁皊怔住的时候,司行昭又开口了。
“如果你将来要从事这个行业,”他的声音低沉:“最好早点认识他们,了解一下,对你将来的发展也好。”
听起来像是什么就业指导。
不过寻常人想听见司总的指导可不容易。
郁皊眨眨眼睛,露出在王导面前认真听讲的表情。
让他奇怪的是,司行昭竟然真的顺着这句话说下来了。
车子行驶平稳,驾驶位后升起挡板隔开隐私空间。坐在郁皊右边的男人语速不急不缓,说着目前国内发展的比较好的几家传媒公司,又提到司家注资的企业。
郁皊的长发垂下来,发梢打着小卷,被主人无意识地勾了勾。
他发现违和处在哪了。
这种行为倒能算得上长辈引荐小辈,为其保驾护航。
可他只是司行昭的联姻对象,签过合约的,时效期只有三年。要不是合约,现在他们还是陌生人。
司家的业务已经发展到总裁给别人提供人生指导了吗?
郁皊转头看司行昭,竟然从男人冷峻深邃的线条里看出几分长辈的关爱。
不对,他拧了拧眉头,司总还是那个样貌出众,气质凛冽的司总,表情并没有因此软化几分。
郁皊忽然想象了一下司行昭顶着这张脸去给司家的小辈做就业指导的样子。
他们大概会很……胆战心惊?
郁皊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在想什么?”
司行昭抬了抬眉,眼底有些惊诧。
刚刚还蔫蔫的,怎么现在心情又好了?
郁皊摇了摇头。
他只问:“您也会给司家的小辈这样做就业指导么?”
郁皊观察着司行昭的反应,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否认。
“不,”被郁皊暗戳戳升为长辈的司行昭语气微冷:“他们不需要我指导,就算来了,也是想让我给他们直接安排职位。”
“而且,”男人声音沉沉:“我在司家的小辈只有刚出生的侄子侄女……他们还谈不上就业指导。”
郁皊眨眨眼睛。
也是,他经常被司行昭的气势吓到,都忘了对方也才二十六岁。
不过郁皊自己才十八呢,喊司行昭一句长辈没问题。
这么一打岔,郁皊的心情也好多了。
他侧过脸,看着车窗上映出的模糊剪影,唇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到了学校门口。
临走前,司行昭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我让方特助给你安排了司机,电话在这,有事给他打电话就行。”
郁皊是想拒绝的,他一个人上下学完全没有问题,但司行昭的态度不容拒绝。
他只好点点头,记下了那串号码。
司行昭说完话还没有升上车窗。
郁皊还捏着手机,刚把司行昭给的号码加入联系人,微微抬起头,翘着睫毛有些疑惑地看向车里的男人。
“联系方式。”
司行昭只说了这么一句。
郁皊没头没脑的,站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司行昭的联系方式。
之前都是方特助联系他的。
方特助做事高效,又是被资本家压榨的贴身秘书,有什么事情他通知郁皊也很及时。
所以司总还要他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他们也就是有联姻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郁皊抿住下唇。
不属于“协助治疗”范围内的……还是少接触吧。
“方特助有我的号码。”
初春还未过去,还有些料峭的寒意。郁皊把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尖细的下巴:“您有什么事告诉方秘书就好了。”
说完,没等司行昭反应,郁皊就挥了挥手说再见,转身走入人流中。
过了好一会,前面的司机心里直打鼓,才听见后座的男人低低地说了一句:“走吧。”
司机如释重负地启动引擎。
下午的课是是选修的水课,郁皊连课本都没带就到教室去了。
祁阳又给他打了电话。
“你这个,不行。”祁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响起,带着呼呼的风声:“我要回A市了,你晚上记得来接我。”
郁皊“嗯”了一声:“今天?”
祁阳和他同岁,但大学是在香江,不跟郁皊在一起。
“对啊,我都上安检了。”祁阳喘了喘:“我可好久没回去了……”
郁皊算了算:“你不用上课吗?”
祁阳满不在乎:“请假呗,我不去他又能拿我怎样?”
“我现在飞回A市盯着你比老老实实上课重要多了。”
“小郁同学,你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情吗?”祁阳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郁皊不得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你才十八欸,干嘛答应啊……”
郁皊知道祁阳在说什么。
祁阳转头又骂他爸去了:“肯定是你爸捣鬼,二婚有孩子了前面生的就不要了是吧。”
祁阳骂骂咧咧的,郁皊在电话里听见了机场广播的声音,只好打断他。
“他强迫不了我,”郁皊盯着花坛里参差不齐的杂草看:“是我自己答应的。”
“那更可怕了好吗?!”
祁阳语气古怪:“奔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男大学生呢……”
郁皊对此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垂着眼睑,语气很淡地和发小坦白自己的想法。
“就算我不答应司家,他也会去找其他人。”他把头发束上去,松松垮垮地缠了几道:“而且我们签了合约的。”
祁阳更生气了!
“合约合约,那就是一张纸好吗?”祁阳恨铁不成钢:“先不说这玩意没有法律效力,就算有了,跟你结婚的人是司总欸!”
“他想毁约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郁皊打断了祁阳的控诉。
“我们的合约期只有三年,”他状似轻松:“而且司总为什么要毁约,想把给宣家的钱拿回来么?”
祁阳一时间没办法反驳郁皊的话。
郁皊没告诉他合约的细节,他自然不知道郁皊还答应了协助司行昭治疗心理疾病的事。
还好没告诉祁阳。
郁皊听着祁阳的吱哇乱叫里混合着机场里乱糟糟的广播声,揉了揉眉心。
要让他知道了,就不是飞回A市的事情,是得跑到宣家大闹一场了。
“你先上飞机吧。”郁皊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要上课了。”
祁阳:“啊*&%”
郁皊果断地把电话挂掉。
他查了一下飞机航班,预计祁阳大概是晚上六点多到A市。
还能和他一起吃个晚饭。
郁皊这样想着,预订了他和祁阳常去的餐厅,又给司机和管家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今晚有事。
做完这一切的郁皊走进教室里。
上课的老师也知道是水课,就干脆给他们放起了电影,郁皊提前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
他正带着耳机听《无极》的电影,桌子却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你好,这里可以坐吗?”
一个甜甜的声线响起,礼貌地问。
郁皊抬头,看见染着亚麻棕色卷发的女生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笑了一下。
“可以。”
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包往里面拿了一点。
郁皊记得这个女生,很外向,好像是什么社团的社长。
江柠赶紧坐下,规规矩矩地把包塞进课桌里。
她戴上平光镜,老老实实地端坐着,盯着屏幕看,余光却一直往旁边瞄。
和大美人做同桌了。
大美人扎头发了,脑袋上的揪揪好可爱。
大美人听课好认真……不对,他在看电影欸。
江柠小小哇了一声。
她一直觉得郁皊有些冷淡,做事也很认真,没想到对方上课也会溜号聊天。
他还会给自己扎小揪揪!
是小揪揪欸!
“那个……”
江柠终于开口了。
早上上课的时候她一直在心里纠结该怎么和郁皊道歉,和闺蜜预演了不知道多少遍,见到郁皊本人的时候还是有点磕磕绊绊。
郁皊侧过脸看她,睫毛垂下一个令人心颤的弧度。
“对不起,”江柠顿了顿,语速有点快,一股脑地把话都抖出来:“早上我不是故意的……听见他们说那种话也很生气……”
样貌清秀的女生脸上带着懊恼,小心翼翼地和郁皊道歉。
“要是你不高兴,我可以把那个帖子删掉……”
过了一会,江柠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才看见面前的大美人拧了拧眉头,有些疑惑地问:“什么帖子?”
这就要提到她控制不住自己拍照片的坏习惯了。
江柠有些尴尬,只好如实道来。
“就是我们学校里的帖子,里面会有点帅哥美女的照片。”江柠脸红:“我拍了几张你的照片上去,顶成hot了……”
郁皊思忖了一下。
他的沉默被江柠当成了生气,她立刻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删掉!”
郁皊摇摇头。
“我不是生气,”他顿了一下:“有正脸照片吗?”
江柠疯狂摇头,把帖子点开给郁皊看:“没有没有……”
划到那些喊“老婆”“老公”的回复时,江柠眼疾手快地跳过。
郁皊:“嗯,没事。”
江柠瞪大眼睛。
大美人脾气这么好吗?
不过惊讶之后,江柠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摄影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是k大那个时光摄影社,你愿意来当模特么……”
江柠一股脑地说出摄影社的福利和待遇,怕郁皊不动心,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有空,我们社团周六日还有活动,可以到附近旅游,”她笑了笑:“也是取景,都很近的,来回不费时间。”
郁皊抓住关键词:“要住宿?”
江柠点点头:“一般是要的,当天来回也来得及,就是很晚了。”
她说着,揣度着大美人的想法,又说:“我们社团有包车的,来回很方便。”
“好。”
郁皊想了想:“但我没做过模特,也不会拍摄。”
江柠:!
“没关系!我们都是刚入门!”她有点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刻道:“你愿意加入就好!”
大美人答应了!
江柠有些讶然。
她看着郁皊,大美人还是往常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皮肤白如薄胎瓷,睫毛鸦羽一样翘起来。
眼神倒是很认真,不似作伪。
真答应了!
江柠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道歉,顺带着问出来心里一直在想的问题,哪想到没等她绞尽脑汁说完托辞就答应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江柠晕晕乎乎的,还记得给郁皊留下联系方式,拉他进了摄影社群里。
“@全体成员,新成员,欢迎一下。”
作为群主的江柠迅速通知全体成员。
发欢迎表情包的人很多,群里的成员都很热情,郁皊礼貌地回了个“谢谢欢迎”,在群里备注上自己的名字。
“正好这周末我们就有活动,去东山看流星。”江柠高高兴兴:“我再去问问隔壁天文社的人要不要去,他们有专业设备,人多可热闹了!”
郁森*晚*整*理皊点头。
他这样想的。
工作日有课,他能借着上课的理由不回司家,周六日就不行了。
司总工作忙,但那处别墅也是他的地方,郁皊想减少碰见他的次数,当然要自己离远一点。
虽然有一份恋爱合约在身,郁皊还是有点抗拒和司行昭靠近。
第一晚见面的时候,司总可是告诉过他联姻对象需要保持距离。
他还记得当时司总的表情,神色淡漠、倨傲,居高临下地对他提出要求。
郁皊十分清楚这一桩联姻是怎么来的,当然不会违背司总的话。
少见面也有利于身心健康。
江柠又叽叽喳喳地和他小声介绍摄影社的安排,热情推荐郊外露营需要携带的东西。
郁皊挑了些东西,打算回去之后继续看看。
正聊着,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司行昭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郁皊眼皮跳了一下。
“怎么了?”
大美人忽然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江柠思忖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好奇发问。
发生什么事了?
郁皊摇了摇头。
指尖在“接受”和“拒绝”上停留了一下,他还是通过了申请。
所以他下午真的没理解错司行昭的话。
就是不知道司行昭为什么真来加他。
江柠还在说话,郁皊只好把好友申请先放到脑后。
“没事,你继续说吧。”他笑了一下,唇角小小的弧度很快让江柠把这个小插曲忘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分享自己露营的经验。
“天气还有点冷,你一定要选充绒量高的睡袋,唔,这个牌子就挺不错的。”江柠打开自己的购物软件:“速食可以带一点,我们有煮锅……对了,他们有面包车,你想带朋友过去吗?”
郁皊思考了一下。
祁阳肯定是愿意去的。
他玩心重,又喜欢冒险,高中的时候就常常旅游。
参加社团露营带上他也很不错?
郁皊想到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祁阳,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放空一下。
顶着冷风在野外看星星也许能洗涤一下他的灵魂。
最好让祁阳把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强取豪夺”“带球跑”都忘掉。
郁皊转头问江柠:“带外校的朋友可以吗?我的朋友刚回A市,他也挺喜欢这种活动的。”
“可以可以!”江柠怎么可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立刻道:“到时候你把群里的通知转给他就行。”
郁皊联系祁阳去了,完全把刚刚的小插曲忽略了。
另一边。
A市市中心坐落着一片高楼群,夸张的占地面积和高度,极具设计感的外观,玻璃墙体折射出的强光,来来往往西装革履的精英,无一不让这里充斥着“现代”“高效”的气息。
其中楼层最高,俯瞰效果最好,也是地标性建筑的那一栋三角大厦,就是司氏集团办公的场所。
17层,属于总裁的办公楼层里安安静静,推拉门的声音都被隔音材料挡住,只有脚步声偶尔响起。
“司总,请您过目。”
方特助恭敬地把文件交给坐在宽敞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办公室里宽敞又空荡,刚刚走了几个被训斥失职的主管,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战战兢兢的气氛。
“嗯。”
主座上的男人应了一声。
司行昭的轮廓深刻,甚至可以说很有攻击性,面无表情的时候体现得更明显。
他是混血儿,巧妙地糅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骨相与皮相。线条流畅清晰,眉骨隆起眼窝深陷,加上常年居于上位的气势,很容易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瞳色是在西方也少见的祖母绿,更近乎于灰绿,像深绿的海,望不见底。
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入职集团三年的方特助也要下意识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而现在……
“司总,”方特助清清嗓子,提起了与工作无关的事:“管家说,郁少爷今晚不回别墅吃饭。”
主座上的男人果然顿了一下,问:“他要出去?”
方特助点头:“郁少爷说他的朋友回来了,要给朋友接风洗尘。”
司行昭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桌面:“今晚回来么?”
方特助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回来的。”
司行昭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很平静地说:“让他注意安全,派司机接他回来。”
方特助立刻应下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汇报完毕,他却没有离开,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
司行昭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司总,时间好像要到了……”
方特助站在约莫一米远的地方,谨慎又含糊不清地请示:“您要回别墅,还是去医院么?”
司行昭没说话。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方特助也不敢插话,只是沉默地等着司总的吩咐。
“过几天再说。”
过了好一会,方特助才得到了司总的回答。
他不敢置喙顶头上司的决定,只好委婉又含蓄地提醒了一下司总:“那需要我提前联系一下郁少爷吗?”
“不用。”
这次的答案来得很快,司行昭冷冷淡淡地甩下一句:“你先下去吧。”
方特助当然说好。
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收拾地上扔得乱糟糟的方案,带上了门,给司总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
只是方特助不由得打开手机,点开和新鲜出炉的总裁夫人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又退出。
他是司总的特别助理,业务熟练,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比方说方特助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总会答应联姻,还要注资宣家。
就为了现在在别墅里住着的郁少爷么?
方特助不懂上司的想法,就像乙方拿不出完全让甲方满意的设计,但他懂得听从吩咐。
既然司总不让他联系,肯定有司总自己的考量。
他一个小小的秘书,拿着司氏集团开出的工资,不可能因为自己的错漏给司总带来不快。
何况他又不是职业拉皮条的。
方特助这样想着,心情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又等了好一会,司行昭还是没有收到通过通知。
有空通知管家,没空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转移到今天交上来的方案上。
冷峻的眉眼被电脑屏幕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司行昭面无表情。
做得这么烂的企划案也敢交上来?
“我在这——”
尾音荡漾得厉害,郁皊有些不妙地抬头,瞥见一个头发染成粉色,穿着露肩毛衣和破洞牛仔裤,带着夸张墨镜的杀马特炮弹一样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