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开始收拾餐具,把剩下的菜都重新打包好,正准备撤退时,忽而看见陆承彦神色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摘下金丝边眼镜,捏了捏眉心。
乔·按摩师傅·泽心领神会,当即很有职业精神地放下餐盒,凑上前去主动给老板按摩。
陆承彦早已习惯了乔泽的贴心照顾,闭眼放松地向后靠坐,任由青年温热的指腹按上自己酸胀的太阳穴。
乔泽动作熟稔,尽心尽力地按了一阵,见老板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屏住呼吸轻轻收回手,蹑手蹑脚地想去柜子里给他拿条毛毯。
刚迈出一步,却听见陆承彦忽然开口唤道:“乔泽。”
“嗯?”乔泽顿住脚步,偏了偏头,表示自己在听。
陆承彦睁开眼,略微侧过脸,直直地望着他,有些没头没尾地问:“如果我不是什么陆总,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如陆家这样的“豪门世家”,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
大约是陆老爷子年轻时风流荒唐的报应,老来子嗣凋零,纵使情人遍地,到头来也只得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虽然能力出挑、手腕强硬,却始终记着老子气死原配吃绝户的仇,面上装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暗中还不晓得在做什么盘算。
小儿子更是天生反骨,以和老头子作对为乐,放着偌大的家业不要,非要跑去搞艺术,学什么摄影。
弘业集团虽然已经上市,底子里却仍带着家族企业的弊端,陆氏内部盘根错节,旁支派系众多,陆承彦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有许多人不服。
一旦涉及到权势利益,血缘亲情便不再牢靠,自数月前老爷子又病了一遭,下面就更加暗流汹涌。
陆承允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陆承彦却要一个人扛下所有压力。
他有心整顿陆氏,老头子说是放权给他,实际上并不真心信他,那些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叔伯兄弟们更是恨他。
商场如战场,虎视眈眈的对手们亦时刻盼他行差踏错、登高跌重,好一拥而上分得一杯羹。
他陆承彦到哪里都是恶人,会对他笑脸相迎的,除了各怀鬼胎的商业伙伴和仰他鼻息、靠他发工资的下属,就是他包养的那些小情人。
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他早就清楚这一点,怎么还会有这种愚蠢的奢望呢。
所以陆承彦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问乔泽这个问题,又到底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不能像发消息一样撤回,陆承彦薄唇微抿,重新戴上那副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把眼底暗涌的情绪尽数藏在镜片之后,仍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神情。
乔泽被问得莫名其妙,但好在脑子转得够快,知道回答这种问题的标准答案,毫无犹豫地张口就来:“当然会。”
不管老板是不是什么“总”,只要还给他开工资,他就能继续干下去。
如果不开工资的话,陆承彦长得够帅,虽然有时候龟毛了点,但在床上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要换他来养对方,其实也不是不行。
“陆总对我这么好,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愿意跟着陆总。”
乔泽言之凿凿,黑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陆承彦,仿佛深情脉脉。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底气不太足,但还是颇为坚定地接着道:“假如陆总破产了,我也有一些存款,应该可以养得起你吧……”
说完觉得不对,又赶紧打补丁:“我是说假如!没有要诅咒陆总真的破产的意思。”
陆承彦和他对视半晌,看着他认真又惶恐的神色,忽而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既笑乔泽,也笑自己。
乔泽的这番话到底能信几分,陆承彦也懒得去想,总之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他也不例外。
花一点小钱就能买到开心,倒还是挺划算的。
陆承彦唇角微弯,朝乔泽勾勾手,哑声道:“过来,再陪我待一会儿。”
“哦。”乔泽听话地朝他走了一步,又想起自己刚才是想去做什么:“等等,我先去拿毛毯,盖着睡会舒服一点。”
乔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陪老板午休了半小时,陆承彦睡没睡着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没有睡着。
总感觉陆老板有点怪怪的,乔泽心里好奇,又不敢直接问,只在走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悄悄问了Alex几句,想知道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Alex一脸讳莫如深,说事关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但陆总确实很辛苦,建议乔泽可以多陪陪他。
乔泽深以为然,老板为大家赚钱发工资真的很辛苦,他一定会好好工作,多匀出时间照顾陆老板,绝不辜负税后三万的月薪。
第39章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一直“忙”得不见人影的秦煊忽然给乔泽发来消息,约他晚上到家里来一起吃饭。
吃饭当然只是借口,吃他才是主菜——乔泽心知肚明,想着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和姓秦的“联络感情”了,遂欣然应下,去之前还特意洗了个澡,做好了准备工作才出门打车。
别墅区的安保已经认识乔泽,确认访客记录后很快放行。
乔泽也有秦煊家大门的门禁密码,一路畅通无阻,熟门熟路地进到室内,偌大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没看见主人的身影。
“秦老师?”乔泽试探性唤了一声,没人回应,琢磨着莫不是这老男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一面狐疑,一面往楼上找人。
二楼主卧的房门半开着,里面似乎有动静。
乔泽轻轻推开门,还没往里走,便看见地上胡乱散落的衣物,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一个陌生年轻人的声音,还带着喘息道:“秦导……唔,我帮您……”
接着便又是一阵衣物剥落的窸窣声,不用看也知道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
乔泽尴尬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就想帮他们关上门。
但再转念一想,秦煊为人处世一向妥帖周到,既然事先约了别人,却还在同一时间约他,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撞见这种场面,这姓秦的到底有什么居心?又想看见他什么反应呢?
直接转身就走未免也太没意思,一点戏剧冲突和张力都没有。
乔泽平日最擅长写反转剧情,而所谓的反转,其实就是把所有“因为……所以……”变成“应该……但是……”,反其道而行之,矛盾冲突瞬间拉满。
乔泽转了转眼珠,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即收敛起笑容,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乔泽来的时机倒是“凑巧”,秦煊的裤子刚脱到一半,一个头发有些自然卷的青年半跪在他身前,光裸的后背白皙纤细,正暧昧地用脸去蹭秦煊。
“秦老师……”
乔泽装作讶然地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秦煊,张了张嘴,却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乔泽进来,秦煊似乎并不意外,只平静而饶有兴味地对上他的视线。
反倒是那自然卷青年有点尴尬,讪讪地站起身,往秦煊身后躲了躲,一双清秀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乔泽:“秦导,这位是?”
秦煊没有说话,乔泽也没看那年轻人,两人沉默地隔空对视,一个目光深沉中带着玩味,一个却逐渐红了眼眶。
乔泽眼底湿润,哽咽似的开口道:“秦老师,你说过……你喜欢我。”
“是,我是说过。”秦煊坦然点头承认,淡淡地笑起来,理所当然道:“可这不代表我不能再喜欢别人。”
男人成熟英俊的面上浮现出近似温柔的苦恼神色,说出口的话却愈发伤人:“小乔,只是玩玩而已,你居然当真了吗?”
乔泽当然没有认真,但演戏就要演足全套,秦煊看起来也兴致勃勃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断好事而不悦,反而兴奋得更加厉害,正说明他的戏路是对的。
仿佛被问得懵了,乔泽怔怔地站在原处,许久没有眨眼,随即上下眼皮一碰,眼泪便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秦煊,委屈又难过地说:“是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秦煊仍是笑着,审视般看着乔泽,语气有些轻佻,甚至带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可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你的,你还喜欢我么?”
“喜欢。”乔泽正演得上头,半真半假脱口而出道,“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他的长睫被泪水濡湿,凝成一簇一簇的,更显得漆黑浓密,泪珠断了线似的不住往下掉,很快沾湿了苍白的脸颊。
秦煊听见乔泽用哭腔问:“你既然要骗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呢?”
看着乔泽泣不成声的模样,那种陌生的酸软情绪再次卷土重来,让秦煊一向健康的心脏感到一阵幻觉般的抽痛。
他眉头微皱,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真这么喜欢?”
乔泽一边掉眼泪,一边心说当然是假的,面上还是演得情真意切,倔强地点头。
秦煊默然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对他抬了抬下巴,开口唤道:“过来。”
乔泽听话地走过去,秦煊抬手,用指腹摩挲他的脸颊,一点点揩去他眼角湿润的水痕。
像是怜惜的爱抚,又像是轻浮的亵玩。
“真傻……”
男人叹息般低声呢喃,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心疼的神色,但更多的则是愈发燃烧的蓬勃欲念。
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吻上乔泽颤抖湿漉的睫毛。
身后围观了全程的自然卷青年摸不清状况,犹豫着试探性地开口问:“秦导……是想玩双飞吗?”
秦煊闻言顿住动作,好像才想起还有这号人在。
他一停顿,乔泽不由怀疑他是在考虑这个提议,心里也飞快地思考起来。
脚踏几条船倒无所谓,反正乔泽自己也是,大家彼此彼此,只要注意安全卫生就好。
但真要玩三人行,那还是有点太野了,超出了他目前能接受的范围,得想个办法金蝉脱壳。
乔泽正在心里设计接下来的台词,却听秦煊对那年轻人道:“你走吧。”
那年轻人还有些不情愿,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撞了大运,从投资商的饭局上勾搭到秦煊,如今都已经顺利到了对方家里,裤子都脱了一半,要他就这么一无所获地离开,实在是太亏了点。
秦煊看出他的犹疑,接着随口允诺道:“老方说他的新戏还缺个男三,我看你不错,让你经纪人把简历发过去。”
“谢谢秦导!”
年轻人遗憾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喜,一点怨言都没有地转身就走,边捡衣服边回头说:“秦导再见。”
离开前顺手给秦煊带上了门,心里还在想,不知道这个“小乔”什么来路,也是新出道的演员?但他好像从没有见过……
乔泽虽然不是演员,演技却比许多所谓的演员都好,眼泪说来就来,哭得还很好看,五官没有皱成一团,通红的眼尾和鼻尖颇惹人怜爱。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秦煊更加肆无忌惮,捧起乔泽的脸颊重新吻上他的眼角,吻去还未干涸的泪痕,一路啄吻到唇边,覆上他微张的双唇,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唔……”
这一晚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乔泽完全没有印象,他再有意识的时候,秦煊又已经不在他身边。
身上倒还是清爽干净,算秦煊还有点良心,乔泽腰酸腿疼,嗓子也沙哑,睁着眼躺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到浴室去检查自己的状况。
可恶,姓秦的属狗吗!
居然又在他脖子后面咬了个牙印,咬得还不浅,估计得过两天才能完全消。
乔泽费力地拧着腰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发现腰和屁股上都有残留的青紫印记,咬牙切齿地愤然想,狗男人真是翻脸如翻书,这回不装了,居然下手这么狠!
他气咻咻地穿上衣服,心道也就是还没拍完毕创,等忽悠着秦煊帮自己把片子拍了,他一定要给姓秦的一个“惊喜”。
自负自恋如秦煊,要是知道自己被他骗了,估计得气个半死。
想想男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乔泽就心情愉悦起来,反正到时候他已经跑路到美国,隔着太平洋,秦煊的手再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其实秦煊也大概率不会报复他,毕竟这么丢人的事,姓秦的哪能让别人知道,而无缘无故为难一个年轻后辈,又未免太丢份。
好歹他们曾经这么亲密过,秦煊只要还有那么点良知,就只能吃这个闷亏。
乔泽盘算得清楚,哪怕对方真要针对他也无所谓,影视圈那么大,秦煊总有对家,乔泽自信有本事在哪都能混饭吃,不怕被人穿小鞋。
男人啊,果然都是一样的,不管年龄多大、学历和成就有多高,永远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自以为是的生物。
乔泽知道自己其实也不例外,不过他贵在还有自知之明,有底线知进退,知道该跑路时就跑路。
他在浴室折腾了许久,洗漱完又忍不住照镜子。
镜子里的青年眼睛还红着,看得出昨晚哭过,薄薄的眼皮没有水肿,只是眼底有明显的血丝,整个人神态也略显萎靡,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乔泽揉了揉鼻尖,把白皙的皮肤搓得微红,心思一转,忽然掏出手机,凑近镜头拍了一张大头照。
然后他点开分享,把图片同时发送给段景曜和陆承允。
对面竟然也都同一时间秒回,问乔泽:“怎么了?”
乔泽打了几句话又删掉,显示了好一阵“正在输入中”,末了按下发送键,回复两人道:“没什么,就是昨晚看了一部很感人的电影……[流泪狗狗头.jpg]”
“什么电影?”对面问。
乔泽想了想,打字道:“一条狗的使命。”
良久之后,消息提示再次弹出。
1段景曜:“[回复图片]……哭得这么难看,不许再哭了。”
2陆承允:“别胡思乱想。周末我朋友有个艺术展,我来学校接你?”
给乔泽发完回复,两人又看了那张照片许久,最后鬼使神差、不约而同地按下了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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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小陆:他一定是在暗示什么……他好爱我。
临近学期末,毕业论文开题答辩结束,乔泽的毕创剧本也已经完成了初稿。
他约了时间和剧作老师见面,又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些新的修改意见,准备回去再改第二稿。
聊完剧本,乔泽先是向魏老师道了谢,而后问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魏老师,我想申请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您能不能做我的推荐人,帮我写一封推荐信?”
魏筱希的Phd就是在NYU读的,闻言也不意外,欣然点头道:“当然可以呀。”
“其实我私心希望你能来读我的研究生……”
她轻叹了一声,略有些遗憾地笑了笑,“但搞创作嘛,多出去接触点不同的东西也好,新的环境也能带来新的灵感。”
乔泽刚想说抱歉,辜负了老师的好意,魏筱希又一挑眉:“我再跟陈院长打个招呼吧,让他也给你写一封。”
陈院长的推荐信!乔泽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连声说:“谢谢,谢谢老师!”
魏筱希说做就做,马上就打开了微信给陈院发消息,边打字边说:“我在那边还有认识的老朋友,到时候你过去可以联系她,熟悉环境和租房子之类的,报我的名字就行。”
老师对自己可真好,乔泽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还不一定能申请上呢……”
魏筱希发完信息,抬眼看他,淡淡笑道:“肯定没问题,你可是我的学生,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朝乔泽颔首:“好了,出于礼节,你还是要自己再去拜访一趟陈院。”
说着顿了顿,半是开玩笑道:“无论如何,我随时欢迎你回来,线上也可以继续做项目嘛,你可别想偷懒。”
乔泽和魏老师相视一笑,点点头道:“好,我会继续努力,不会偷懒的!谢谢魏老师。”
“行了,知道你最勤奋——去叫下一个同学进来吧。”
魏筱希向他摆摆手道别,乔泽应了一声,转身往办公室外走。
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倒回来,小心翼翼地拜托魏筱希道:“魏老师,如果以后有谁找您问我的去向,希望老师可以帮我保密……”
乔泽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一眨,魏筱希也跟着他眨眨眼,师徒二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神。
魏筱希挽了挽耳鬓落下的长发,勾唇微笑,温婉的眉眼间无端透出一丝狡黠:“当然没问题。”
刚才在老师办公室设置了静音,乔泽走出行政楼才拿出手机来看,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陆承彦的助理。
是陆老板那边有什么急事吗?乔泽赶紧回拨,对面也第一时间接了起来,开口便道:“乔先生,希望您尽快按照我说的去办,陆总正在酒店等您。”
乔泽一边挂着免提,一边点开看他之前发来的微信,是一串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的清单,后面还附了个酒店地址,让乔泽收拾好了一并送过去。
好端端的有家不回,住什么酒店啊,还是五星级总统套房,真是钱多烧得慌。
乔泽心下腹诽,语气还是很礼貌,问Alex道:“陆总这是要做什么呀?”
Alex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让他去就是了,末了还不忘又提醒道:“您可以洗个澡再去。”
对方说得隐晦,乔泽秒懂,心想这陆承彦难道又要玩什么奇怪的play?嘴上还是应道:“嗯嗯,我知道了。”
正好快到饭点,乔泽回公寓收拾东西、洗澡换衣服,顺便做了几个菜,打包好一起带到酒店。
到了地方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劲,领他上楼的那人十分眼生,不像是陆承彦的其他助理或者普通保镖,虽然穿着便装,却还是能从姿态气质看出和寻常人不同,更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或者警察。
这样人高马大的汉子还有两个,就守在陆承彦的套房门口,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看得乔泽心里发虚。
陆老板不会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吧?不应该啊,他平时看起来也挺遵纪守法的……
乔泽胡乱想着,眼神也不敢乱瞟,眼观鼻鼻观心,径直进到房间里,终于看见站在落地窗边的陆承彦。
“陆总。”他放下手提行李箱和饭盒,小声唤道。
陆承彦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身瞥了乔泽一眼。
男人仍是西装革履的打扮,适体的剪裁勾勒出宽肩长腿,只是领带扯得松开,衬衫的扣子也解到一半,敞开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
他没戴那副常戴的金丝边眼镜,总一丝不苟向后梳起的头发也散了些在前额,面容略显憔悴,眼下浅淡的青黑更衬得眼窝深邃,挺直的鼻梁与瘦削的下颌线条锐利,薄唇微抿,有种近乎刻薄而神经质的俊美。
乔泽看得愣了一瞬,再开口时舌头都有点打结:“陆总,你……您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我还做了晚饭,您现在要吃吗?”
陆承彦施施然走到沙发边坐下,点头向乔泽示意,乔泽立马狗腿地把餐盒拿出来依次摆好,碗筷也贴心地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开始用餐,乔泽就给他夹菜。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猪——啊不对,是男人,最近都累瘦了,让乔泽怎么能不心疼?
乔泽一边夹菜,一边专注而关切地看着陆承彦,目光灼灼,盯得陆承彦若有所感,间或与他对视了好几次。
等老板吃完饭,乔泽收好餐具,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陆总,您这是……”他指指门外,“什么情况呀?”
陆承彦用餐巾擦了擦并无任何不妥的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淡然反问乔泽道:“你没有看新闻吗?”
“啊?”乔泽今天忙着和老师聊剧本修改,紧接着就来给陆承彦跑腿,确实一直没来得及看网上的新闻。
听他这么一说,乔泽才想起打开浏览器,根本不用搜索,前几条热度最高的推荐就是“弘业集团董事陆承彦被带走调查”“欧陆影视股价跳水,市值蒸发上百亿”“起底陆氏家族:昔日豪门英雄末路?”……
乔泽心里咯噔一声,点开第一条新闻迅速浏览,眼睛惊讶得越睁越大,漆黑的眼珠睁圆了,难以置信似的又抬头看陆承彦。
陆承彦仍是笑着,朝他点头,坦然承认:“对,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可能。”乔泽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陆总绝对不是那种人。”
要说杀人放火都还有点可能,毕竟陆承彦有时候看着还挺变态的,但偷税漏税肯定不至于,他连给自己这个半吊子钟点工发工资都记得交税,可比某些明星有自觉多了。
其他罪名乔泽也不太懂,不过就目前来看,陆承彦还好端端地待在酒店里,也没真被抓进局子,说明其中肯定还有别的门道。
反正这种时候表忠心就对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和老板共患难才是好员工。
乔泽说得信誓旦旦,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陆承彦哧地一笑,问他:“那我是哪种人?”
“就是……”
乔泽脑子里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形容词,什么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之类的肯定不能说,思来想去,还是模模糊糊地发了张好人卡:“陆总……是个好人。”
陆承彦眼眸微眯,眉宇间透出一股阴郁的神情,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用审视般的目光打量着乔泽,忽然问:“如果我真的违法犯罪了,你打算怎么办?”
乔泽有些纠结,理论上他应该告诉老板,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不离不弃,但这涉及到了底线问题,乔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能含糊。
他沉默许久,仿佛做了极大的让步才艰难地作出决定,语气颇为沉痛道:“我可以等你出来,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要再犯就好。”
陆承彦要是真进去了,按照经济犯罪的量刑标准,应该也判不了几年吧?
到时候他已经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接济一下落魄的旧情人还是没问题的。
乔泽回答得越认真,陆承彦就越忍俊不禁,他难得开怀大笑,连胸腔都闷闷地震动起来,只觉得面前这人真是……有趣极了。
“过来。”
他笑着朝乔泽勾勾手,乔泽看他没生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闻言乖乖应声,放下手机,走到陆承彦身边。
陆承彦把乔泽抱到怀里,低头在他颈侧深深呼吸,嗅到青年身上熟悉的浅淡牛奶香味,心情又愉悦了不少,哑声问乔泽:“洗过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