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源面如死灰,惨无人色,他的心思全都被宣成帝说中了。
“唔……”又是一口腥甜涌上,傅成猜到自己的时间恐怕无几,勉力又紧了紧握住沈柏庭手腕的手,抬眼去看沈柏庭,“沈、沈相……”
“臣在。”沈柏庭眉眼淡淡,俯身颔首,将耳朵凑到傅成唇边。
“以前,是孤对、对不起你。”傅成气若游丝,眼神开始涣散,唇边勾起个比哭难看的笑,“这三个儿子,孤,孤不要了!孤……还有另外三个!他们……”
沈柏庭听着,时不时应两下。
傅成:“……皇位……你看看……老四和……老五,再做、再做……”
“嗯,臣知道了,皇位传给四皇子殿下。”在傅成瞪大了双眼中,沈柏庭徐徐吐出一句话:“圣上您安心的走吧,娘娘她和安蒲,在等着你呢。”
痛苦、不甘、愤怒在傅成眸底聚集,独独没有后悔,就这么躺在沈柏庭怀里,渐渐没了动静。
片刻以后,沈柏庭将傅成的身体放在龙床上,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与释然,“圣上薨了。”
话音刚落,殿内呼啦啦跪了一片,鬼哭狼嚎着,“圣上啊!!——”
众人伤心欲绝,活像死了爹妈,反观真没了爹的二皇子,却是惊喜交加,喜形于色,以至于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他走了!他终于走了!玉玺在本皇子手中,本皇子看还有谁敢抓我!!”
此言一出,先前抓着他的侍卫都犹豫起来。
沈柏庭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圣上归天之前,留下遗旨要将皇位传给四皇子殿下。”
“沈相,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假造遗旨不好吧?”傅容煜不信,冷哼一声,还拉上众大臣一起装腔作势。
“微臣当然不敢假造遗旨,除了微臣,相信总管公公也是听到了圣上所言。”沈柏庭说。
从头到尾都跟个隐形人似得总管公公此时走出来,站在了沈柏庭这边,“回诸位大人,正如沈相所言,圣上的确将皇位传给了四皇子。”
总管公公可是圣上身前的红人,心腹,一直跪在床头边候着圣上,不可能撒谎。
众人摇摆不定的心逐渐偏向了信任沈柏庭的一方。
“哼。”傅容煜当然不会将皇位拱手相让,眼神阴冷,直言道:“来人啊,沈相勾结宫人,试图假造遗旨,掩人耳目,给本皇子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呼啦啦——
不知藏在哪里的银甲士兵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们显然是听从傅容煜的指挥,行动有序,一队人马将众大臣拦住,另一队人就要按照傅容煜的吩咐,把沈柏庭和总管公公给绑了。
这时,玄衣墨发,眉目含霜的傅临烨披着日出朝阳金光,迎面朝着众人赶来。
朝霞鎏金似火,映衬着傅临烨犹如神降,披荆斩棘,不可阻挡。他下巴微扬,带着碾压众生的威压,一声厉喝,“我看谁敢!”
作者有话说:
小傅:主角都是最后闪亮登场~
小沈:下章该轮到我了!(叉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桃子爱吃肉 4瓶;汀枫卍、葱姜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两人没有耽搁,一下马车就直奔目的地。
来时路上魏嘉池把他知晓的情况,尽数说给沈桐听, 虽然某些地方沈桐心中还有些疑惑, 但他清楚眼下时间紧迫,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干脆闷头赶路, 等到尘埃落定再询问也不迟。
偌大安静的禁宫跟迷宫似得,好在熟知计划的魏嘉池对路线了然于心,才没让两人失去方向。
天色既明,沈桐抬头看了一眼划过天际的雏燕,心想也不知养心殿那边情况如何了。
“往这边走!”
远远传来一声沉闷严肃的男声,伴随着整齐有序, 步伐迅速地脚步声。
沈桐眼角余光只来得及看见一抹亮银色, 就被魏嘉池一把扯住手腕, 闪身躲避,利用假山树木遮挡住两人的身形。
那行人很快就走远了。
魏嘉池秀气的小脸难得严峻, 拧起的眉毛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低沉地说:“是煜新卫。”
闻言,沈桐眸色轻闪。
关于煜新卫, 沈桐有所耳闻, 似乎是一支刚组建起来的队伍, 每一个人都由二皇子傅容煜亲自挑选, 人数不多, 重在人精。
出于对二皇子的宠爱, 加上宣成帝认为就这么点人是翻不出风浪的, 于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没有过问。
现在看来,估计宣成帝也没料到,二皇子组建的这支“煜新卫”,会因为二皇子的野心,而将刀刃指向了他。
“煜新卫此时出现在禁宫中,是不是说明二皇子已经动手了?”沈桐偏头看向魏嘉池,声音压得很小。
魏嘉池想了想,“唔……看他们着急的样子,恐怕是的。”
煜新卫的人数再怎么不多,也是傅容煜精挑细选出来,经历过层层严苛的训练,身手必然不凡。
这么些高手同时从不同方向,将养心殿包围,看起来阳信店那边的情况不太妙啊?
“你说我们现在去和魏家军会和,那魏家军现在在哪?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沈桐眉梢微挑,眼神狐疑,“莫不是你……”
“咳咳。”魏嘉池不自在地干咳两声,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和沈桐对上视线,“那什么,咱们可是秘密武器,当然是最后才登场亮相了……”他声音越说越低。
沈桐:“……”
霎时间,沈桐的表情可谓是相当精彩。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
什么魏家军协助四皇子镇压反贼……怕不是这厮无意间在他小叔那里偷听到了,又对自家小叔实力盲目自信,自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才敢偷偷摸摸赶来宫里头看戏的吧!
他就说怎么方才要走那么偏僻的小门进宫,路上更是专挑小道走,半点不像是要和队伍回合的样子。
这可真是……沈桐抬头默默看天。
大抵是沈桐无语的模样太过明显,魏嘉池伸手抠了抠脸,嘀咕道:“反正有我小叔在,谁也翻不了天,我们同不同他们汇合用处也不大嘛。”
沈桐看着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赶紧走吧,路上仔细点别被人发现了。”
禁宫大乱的消息迅速在宫中蔓延。
不少胆小怕事的公公与宫女趁乱收拾好细软,个别心眼多的随手摸走财宝,想要在正乱的时候逃跑出宫。
甚至机灵点的宫仆,还顺势放了一把火,想要掩人耳目,掩盖他们盗窃偷跑的痕迹。
沈桐两人小心翼翼地一路前行,偶尔会在路上看见一两具,躺在地上不动弹的尸体——这是倒霉碰见了煜新卫,被对方顺手杀害的。
他们皆是咽喉处被刀刃划破,一招致命。
沈桐的心不由沉了下来,他没想到煜新卫会如此心狠手辣,连无辜的宫仆都不放过,那爹爹他们,还有傅临烨……如今都还安全吗?
“快点!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沈桐顾不得太多,面色凝重,两三步就走到了魏嘉池前头,几乎是用跑的。
魏嘉池一愣,连忙也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两人尽全力赶路,不过半刻时间,就赶到了养心殿附近的宫墙旁。
借助宫墙隐藏身形,沈桐忍不住朝养心殿里张望,试图看清养心殿里的情况。
此时此刻,二皇子傅容煜携同煜新卫堵在养心殿大门处,透过煜新卫堆起的人墙,隐约能看见养心殿内有沈柏庭,和某些大臣的身影。
而傅临烨以及魏嘉池所说的一众魏家军,则背对着沈桐所在的方向立于养心殿外,虎视眈眈凝视着傅容煜一众人等。
两方对峙,一触即发。
鲜血染红了一地。
显然在此之前双方人马已然进行了一场激烈地比拼。
而在这场争斗中,太子傅文源不幸受伤,唇角带血,胸前衣裳被鲜血浸湿,正躺在面色发白的傅兴瑞怀中昏迷不醒。
所谓由精英组成的煜新卫,最终还是在身经百战,历经无数残酷战场的魏家军手中逐渐落入下风。
傅临烨的人马徐徐将养心殿包围,堵在门前藏于煜新卫身后的傅容煜,脸色肉眼可见的由青转黑。
不久之前他还在为自己即将称帝而沾沾自喜,哪知转眼间形势倒转,变成他被傅临烨围堵起来。
“傅临烨!”养心殿前,高大的男人又惊又怒,那张与宣成帝肖似的脸,渐渐与之重合,好似真如宣成帝站在那里,瞪大双眼去瞧台阶下从容不迫地青年。
到了这个关头,傅容煜还不忘虚张声势:“傅临烨!你带兵擅闯禁宫是犯上作乱,藐视王法,破坏秩序,威胁皇权!本皇命令你立刻退兵,放下武器求饶,否则本皇——”
“呵……”傅临烨很轻地笑了一声,眯了眯眼,“二哥身为皇子,且不说弑父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连自称都能搞错,也不怕说出去让人贻笑大方。”
初晨的朝阳宛若金光,倾泻在傅临烨身上,为他加冕戴袍,一身凌厉气势夺人眼球,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不小心侵犯了他的威严。
相比形容猥琐的傅容煜,谁更有王者风范是显而易见的事。
傅容煜狠狠咬下牙槽,“傅临烨!本皇有父皇亲传玉玺在身,父皇临终前也将皇位传于本皇,你休要胡言!”
话音方落,沈柏庭登时走了出来,从养心殿内露出身形,“在胡说八道的到底是谁!”
“玉玺早在多日前失窃,微臣竟不知原来是二皇子所为!何况圣上临终前分明留下遗诏给微臣,要将皇位传于四皇子殿下,在场的诸位可都听着呢,二皇子这招偷天换日可真是想把诸位当猴耍啊!”
被人当成猴子戏耍可不是能忍耐的事,周围立马有大臣附和沈柏庭,“沈相说得错,臣可以证明!”
“微臣也可以证明,那玉玺都丢了多少天了,可从没听说圣上将玉玺传给二皇子的事!”
“老臣亦是不知……”
此起彼伏的证词犹如巴掌打在傅容煜脸上,再对上傅临烨似笑非笑杀意不减的眼神,傅容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偏偏他还说不出话反驳。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诬陷栽赃、窃取玉玺、宣成帝驾崩……分明他的布置,全都进行的无分毫差错,就剩这最后一步……
就只差这一步!!!
“哈哈哈哈哈——”藏身于煜新卫身后的傅容煜突然仰天大笑,声音听着竟让人只觉惊悚。
傅容煜于混乱中散开的长发凌乱,脸上瞧不见半点喜色,只有狰狞,双眼如恶鬼似得通红。
他费尽心思想要夺得皇位,到头来还是败给他从未拿正眼瞧过的傅临烨?
荒谬至极!
不甘、愤恨、怒火、惧怕……诸多情绪同时涌上傅容煜心头。
事到如今,傅容煜不得不承认,他于心计,于谋划,终归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从冷宫走出来的兄弟。
“煜新卫听令……”傅容煜止住癫笑,眼底只余无尽冰冷无情,“将沈相以及各位大人全都给本皇绑起来!”
“是!”
傅容煜嘴角慢慢凝成冰冷地笑,心中恨意也在这一刻愈发的汹涌。
与其束手就擒,不如鱼死网破。
他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给他陪葬,让傅临烨难堪。
傅临烨不是与沈相联盟了吗?不是与沈桐情同手足么?不是想要拉拢这些大臣们的人心吗?呵呵,他倒要瞧瞧,他抓这些人做肉盾,傅临烨会怎么做。
傅容煜唇边笑意渐浓,整个人半边身子又隐于屋内阴暗处,令他显得格外阴冷可怖。
“二皇子殿下……”耳畔响起煜新卫紧张惶恐的声音,“沈相他们有人护着,属下无能,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
“你说什么?!”傅容煜不可置信,倏然回头。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批人,将沈相及诸位大臣们团团围住,严防死守,其中就有夜阑与三皇子傅宏凯的身影。
“傅宏凯……”傅容煜捂住胸口,失神的踉跄后退两步,“竟然是你……你居然也站在了那个野种那边……”
“大家都是兄弟,什么野种不野种的。”傅宏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本身就对皇位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跑去边关一呆就是多年。
要不是傅临烨对他做出的许诺令他心动,这次的兄弟阋墙,他本意也不想蹚浑水的。
傅宏凯露齿一笑,“二哥,劝你还是放弃挣扎了吧,指不定四弟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能让你走得好看一些。”
“你、你……”傅容煜双手抖如糠筛,他右手紧紧压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处越来越清晰的痛楚,艰难呼吸。
曾经光鲜亮丽的皇子,此时狼狈得连野狗也不如。
这时,一队穿着重甲的士兵匆匆自侧廊赶过来,领头的那位手里还捧着一物,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温润夺目的光辉。
先前傅容煜窃取偷藏的玉玺被这支队伍搜出来了。
首领军行至傅临烨身前,单膝跪下,一声高呼:“吾皇万岁!”
身后的士兵跟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阵阵声响直冲云霄,破开天际,如雷轰鸣,以养心殿为中心久久回响不散。
亦是传到了沈桐耳朵里,直达他心底。
……傅临烨胜利了。
沈桐心底松了一块,继而被某种又酸又涨的情绪填满,他眼角开始湿润,余光中忽然瞥到不远处高楼上似乎有几道人影闪过。
那几道人影穿着与煜新卫同样的衣着,身背箭筒,拉弓如满月,箭尖笔直的瞄准,正受众人跪拜高呼的傅临烨。
沈桐眼瞳猛地大睁。
“傅临烨!——”
然而数百人同时高呼“万岁”的声音太过巨大,盖过了沈桐呼喊的声音,傅临烨没有听见。
此时此刻,傅临烨了却心中大事,对沈柏庭的承诺亦是尽数做到了,周围人再如何高呼“万岁”,还有这声声“万岁”背后藏着的滔天权势,都没能在傅临烨心中引起一丝波澜。
傅临烨想的是:他要立刻去见沈桐。
思念从未像这刻般浓烈,想得他心口发痛。
兴许是想念过重,傅临烨觉得他好像出现了错觉,刚刚似乎听见了沈桐在喊他的名字。
想到这里,傅临烨心口莫名漏了一拍。
他随着直觉徐徐转身,耳朵宛如套上一层水膜,将周围人的高呼声隔绝在外,眼前的画面亦是被拉长放慢。
傅容煜一蹶不振地跌坐在地,煜新卫丢盔弃甲,放弃抵抗,被他们随手扔在地上的刀剑,顺势在地面上翻滚两圈。
大臣们一脸如释重负,彼此庆幸逃过一劫,或是感叹朝代的更迭。
狂风乍起,阴云遮住了天幕。
就在傅临烨彻底转过身后,打算去实现心中所想时,异变陡生。
“傅临烨!”
这一次,傅临烨彻底听清了声音,是沈桐像是天上明月落入人间,朝他直奔而来,拼命呼唤。
傅临烨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住这一揽明月。
下一瞬,利刃破空之音响起,无尽流星般的箭矢自远处射向这边,竟像是追在沈桐背后,下起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箭雨。
那雨有的被抵挡开,有的却百折不挠直逼命门……
噗嗤!——
“唔……”沈桐背后某处骤然剧痛,惯性之下直接扑在了傅临烨怀中。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看见傅临烨脸上的从容于顷刻间破碎,表情目眦欲裂,旋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虽然可能有点子老套,但小沈得“危险”一次,小傅才能发疯(bushi)
沈爹他们才能明白一味地溺爱,以及过渡的保护,并不能让小沈真正安全,小沈也是会成长滴,有自己想法滴~~
(*/\*)
另:完结倒计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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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在耳边炸开, 沈桐难耐的□□一声,皱眉翻身往被子里滚了滚,试图拿枕头把耳朵堵上, 隔绝吵闹的声响。
“咚咚咚!”
“沈桐你在里面吗?有人找你!”
敲门声不知疲惫地再度响起, 实在吵得沈桐难以入睡,他眉心微动,勉力睁开双眼, 露出茫然略带困倦的眼眸。
入目便是白色天花板,简单朴素的淡蓝色顶灯因长久未打扫,而蒙上了一层灰。
沈桐有片刻懵懂,他这是在哪?
视线渐渐聚焦,白色天花板之下是一米多高的原木书架,上面除了有几层放着书本, 还有几层放着水杯、伸缩式雨伞、几盒没吃完的药……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书架旁边是一面落地式窗台,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 可以看见外面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高楼大厦。
熟悉的画面令沈桐慢慢回想起来,这里是他自己租的出租房, 而他昨晚熬夜追小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似乎还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至于昨晚梦见了什么, 沈桐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胸腔里充满一股温暖但酸疼的情绪, 像可乐杯里的气泡, 鼓鼓囊囊看起来随时都会破碎, 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沈桐尝试去回忆, 然而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带着再不打开, 门外的人就会进来的架势。
“咚咚咚!”
“沈桐!门外有个阿姨说是你妈妈,你醒了的话,还是赶紧起来去见一见人家吧!”
沈桐微愣,他没想过会是妈妈来找他,自从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了。
只能暂时把回忆放在一边,沈桐两三下穿好衣服,随手把睡乱的头发理了理,旋即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舍友愣了一下,回过神小声嘟囔,“原来你在屋里啊,怎么我喊你半天都没理我,还以为你不在,差点去门口让那位女士回去了……”
沈桐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昨晚睡太晚了,刚刚才醒。”
“哦,没事没事,”舍友不在意地摆摆手,“既然你醒了,就去见你妈妈吧,她在们门口等你挺久的了。”
沈桐点点头,正准备往大门走,又听见舍友说,“对了,你的毕业证我给你放客厅了,你记得收好哦!”
“好,谢了。”沈桐回应道。
走出大门,就见电梯口前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身穿深蓝色小西装,脸上画了精致的淡妆,一头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的样子。
这是生他的女人,葛静。
沈桐几步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妈。”
划过屏幕的手指微顿,葛静抬起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现在已经快到一点了,你吃过饭了吗?”
沈桐连忙应道:“我现在还不饿。”
葛静理所应当地以为沈桐已经吃过了,所以不饿,于是道:“那行,我们去楼下的茶楼坐一下吧,我有事和你说。”
沈桐:“好。”
沈桐租房的这家小区比较偏僻,离市区远,但因为较低的房租和方便的交通,让沈桐决定租在了这。
小区楼下的茶楼大多是小区里的中老年人的聚会场所。
不怎么高档,但还算干净。
葛静走进去的时候眼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只是一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便将心底那几分嫌弃给压下来,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包间,又点了两杯清淡的茶水。
这个时间点,茶楼里的聚会有些已经开始了,麻将碰撞的脆响与人们闲谈的说笑,时不时穿过不怎么隔音的墙壁传过来。
硬生生将葛静准备叙旧的想法打散。
葛静长话短说,“我准备结婚了。”
似是被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惊讶到了,沈桐很快反应过来,淡笑着说,“……这样啊,恭喜你。”
可能觉得这样的恭贺显生硬,沈桐紧接着问,“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律师,我们是因为一次合作认识的。”葛静抿了口茶,茉莉花淡淡地清香在口腔中绽放开,舒展了她的眉头。
葛静说,“他人还不错,成熟,稳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说到这,葛静停顿片刻,看了沈桐一眼,又说,“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和我的关系很好。”
沈桐笑容不变,“听起来不错。”
“嗯,我和他已经决定下个月结婚,之后会搬到澳大利亚去居住。”葛静说完后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措辞。
可沈桐已经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长而密的睫毛轻颤,沈桐垂下眼帘,唇边的笑莫名多了股自嘲的味道,“妈,我的毕业证书今天已经收到了,再过不久就要出去公司报到,恐怕没时间长途旅行。”
葛静紧绷的面容瞬间放松,“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内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桐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会的,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直白坦诚的言语直扣心扉,葛静侧过脸掩饰她不受控制地尴尬,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对应着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逼仄却明亮的小包厢忽然沉默,血缘最亲密的两人,却像是在面对陌生人一样无言以对。
“总而言之。”葛静打破了这份窘状,她嗓音变得温和,“这些年我没有扮演好你生命中重要的角色,是妈妈的不对,妈妈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但你毕竟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未来的生活能好好过。”
“妈妈已经找到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对他而言重要的人。
耳边的声音渐行渐远,沈桐神情恍惚之中,脑海中有个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被他遗忘的种种,一一回想起来。
他似乎又看到了初见的时候,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中,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
葛静:“……到那时,你一定要紧紧的抓住他。”
沈桐眼瞳微微睁大。
旋即,他轻声一笑,“嗯,我会的。”
申时正。
已经到用膳的时辰了,可守在床边的两人却没有半点要去吃饭的意思。
管家犹豫着上前,“老爷,大少爷,你们已经在小少爷这里守了一天了,不吃也不喝的这怎么行?身体要紧,不如先去吃点东西,让小的在这里守着小少爷吧?”
“不必了,我还不饿。”沈柏庭拇指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多日来未曾好好休息,使得他此刻看起来十分疲倦,两鬓忽生的白发格外惹眼。
靠在床沿上的沈梧同样拒绝,“你先下去吧,我和爹在小弟这守着就行,有什么事再叫你。”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记得叫膳房备好参汤。”
小弟随时都可能会醒,提前备着,也好等他醒了养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