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星澈挑挑眉,一动不动地盯着姆德利,
“这种想法,为什么会从你们口中说出来?难道大家不是都想让人鱼一族打破灭绝诅咒,活下来吗?”
“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人鱼,还是王位,难道不明显吗?”
星澈的这番言论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周围许多人鱼脸上的表情骤变,很多人鱼甚至暗不作声地移动,开始拉开了和姆德利的距离,向周围撤了撤。
“二皇子殿下还真是会煽情戏码,都到了这一步,还是能稳住情绪来尝试混淆别人的视听,”
姆德利面色虽然难看,但仍然挺直上半身,一副并不惧怕的样子,
“但是殿下是不是忘了,就算小人鱼幼崽的父母可以作证,他们是自愿将幼崽送于你,让你放入育婴区观察是否能让幼崽继续存活,那液体墙的破裂你又怎么能解释呢?监控画面拍到的确实是自爆,即使后续你即使修补好了,那以后呢!你怎么能保证你的育婴区会一直牢固,而不是表面工作?毕竟,这可是关乎于人鱼后代的重要任务。”
星澈银眸竖起,他能观察到姆德利其实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些,他的表情紧张,还有强装镇定,他大概能猜到是谁教了他这么说,也是谁告诉他要一直拿育婴区液体墙破裂的事压迫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液体墙就是他们的手脚,而他们认定了,自己和其他人绝对查不出破裂的真实原因。
星澈的后槽牙上下互磨,他只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太放心这群家伙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手。
姆德利见星澈并没有及时反驳,只以为自己是抓到了制胜的关键,他转身看向台上的星赫:
“王,现在虽然能证明小人鱼幼崽不是被二皇子殿下强行放入的,但育婴区液体墙自己爆破仍然无法证明,所以我认为应该.........”
“应该怎么样?!”
大殿的裂隙之门突然被迅疾地冲开,一金一灰两道身影径直向前移动来——
是柏银和星愿。
柏银的声音打断姆德利的下文,他们出现在殿内的瞬间,其他人鱼也愣住:
“柏银将军为什么会和星愿公主在一起?”
“他们估计都是来为二皇子说话吧........”
“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柏银和星愿游到星澈身侧,先向高台上的星赫行了个礼。
星赫眉头皱的愈发的紧:“柏将军,星愿,我好像并没有让你们过来。”
“是我冒昧,王,”
柏银抬起头,举起手中握着的一小片棕色鳞片,
“很抱歉如此仓促地打乱议事的秩序,但是作为帝国的将军,同时也是二皇子殿下的伴侣,育婴区出事的第一时间,我便前往破损之处查看,液体墙使用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在其中通电,从未出现过自爆的情况,我也并不相信是星澈动了手脚——”
说着他将棕色鳞片举高了些,
“我和星愿共同调取查看了所有的生物监控画面,确实没有看到液体墙附近有什么人靠近——不过可惜的是,再小心的人,也总会有疏漏,我们在液体墙顶部的外围,找到了这个。”
柏银手中的棕色鳞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台上的星焕在看到它时骤然满脸失色。
“这........?”
“棕色鳞片?!对啊!我们怎么忘了!棕尾人鱼有可以伪装变色的本尾之力!”
“棕尾人鱼.........难道是有棕尾人鱼利用本尾之力,伪装自己,与海水混在一起,然后破坏了液体墙?”
.........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而为首的姆德利和高台上的星焕脸色愈来愈差。
星澈同样有些惊讶,他微微偏头,看向柏银——
自己倒是完全忘了本尾之力这回事。
棕尾人鱼在帝国数量不多,但也不少,只能说少见,他们的本尾之力是伪装与变色,通常用在军事方面,这次柏银带去深渊海沟附近查看情况的就全是棕尾人鱼,他们是很出色的侦察兵。
他在看生物监控的时候发现了海水的波动,也只是想到有可能是有其他生物隐身靠近液体墙,没想到会是........
星澈倏然想起来,那位带自己来到皇宫的,眼熟的侍卫!
那条棕尾人鱼。
不就是星焕的侍卫!
在星澈思考的时间,星愿同样脸上带着笑,双手抱胸,向前一步:
“父亲,液体墙中的新型储电装置是二哥哥教我制作的,但是他只提供了原理,其他一切的手工都是我和其他工匠一起完成的,原材料都是海鳗的鳞片,还有一些绝缘防电的海底植物,在正式投入育婴区的液体墙中之前,我们提前试验了无数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短时间就自我损坏的,但是——”
星愿拉长声调,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全新的储电立方体,然后手指利用从星斓的粉尾那里学到得到本尾之力重重敲击,下一秒,无数电花爆出,与在生物监控中的非常类似,
“它只有在受到外部的大力冲击时,才会爆炸,产生电花,可是众所周知,海鳗的电光是荧光蓝色的,不过在我们育婴区的生物监控中,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不止有荧光蓝色,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完,星愿故意扬高声调,微微歪头,一副很不解的样子,把问题扔给在场的所有人。
星愿的陈述和柏银的证据连接在一起,很快让所有人在短暂议论后陷入寂静——
棕尾人鱼,伪装与变形的能力。
除了荧光蓝电光之外的其他电光。
巨大的外部冲击.......
一片沉默中,星澈突然轻笑出声,他扬起下巴,银眸微微眯起,看着高处的星焕:
“啊,小妹不提醒我都要忘了,大哥,你蓝色鱼尾的本尾之力,好像就是控制电吧!我还没有见识过呢,你的电光........是什么颜色的呢?”
即使星澈不说出这句话,之前提供的信息也足够所有人联想到星焕——
他的贴身侍卫是棕尾人鱼,他的本尾之力施展时会发出深蓝色电光........
“去,把门外星焕的侍卫叫进来。”
星赫向前方的近卫吩咐。
于是很快有另外两名人鱼带上来那条看押星澈来到这里的棕尾人鱼——
他的鱼尾微微颤抖,尽管紧紧抿着唇,强装自然。
“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名棕尾人鱼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硬撑着解释。
星赫握着三叉戟的手愈发用力,他向右偏头:
“星焕,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星焕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蓝色鱼尾绷得很紧,两侧的侧鳍张开:
“父亲,就像刚才星澈自己说,其他人在强加逻辑给他,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回答,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星赫沉默须臾,上下打量星焕,继而厉声开口:
“来人,去请王后过来,王后可以查看活体生物更早期的记忆画面,不如就请王后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如果他的记忆画面中并不存在破坏液体墙的经历,那我会撤去星澈建造育婴区的资格,如果确实有.........”
星赫没有将剩下得到话说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星焕,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星赫最厌恶人鱼内部不重视生命。
不论是星澈还是星焕,攻击育婴区,威胁到人鱼幼崽,这都是不可饶恕之罪。
两位大殿侍卫收到命令,其中一位压着棕尾人鱼,另一位转身就要出殿去请西加尔。
就是这一瞬间,空气中突然闪过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迅速——
星澈对空气的高度敏感让他只觉得鼻尖短暂的酥麻。
他来不及多思考,迅速抬手,一道凌厉的空气闪过,横亘在那棕尾人鱼的身前——
“滋——”
深蓝色的电光,重重打在空气墙上,随着环绕的几道电丝,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电流惊的大殿内所有人全身一颤。
星澈的空气墙由于电流的击打而显得更加明显, 被攻击的那条棕尾人鱼瞳孔剧烈颤抖,甚至能感受到鼻尖酥麻的触感——
电流尽管击打在空气墙上,但因为剧烈撞击向四周四散开的细小电花攀附到了他的皮肤上。
人鱼们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然后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台上的星焕:
“这,这.........”
“刚才那道电流!好像是大皇子殿下的本尾之力!”
“天哪,还好有二皇子的空气盾........这算是什么?”
“大皇子这是想杀了这位人鱼侍卫毁灭证据吗?”
........
那条棕尾人鱼明显也没有想到星焕会对自己动手, 在短暂的惊恐之后,他愕然抬起头,怒视高处的星焕:
“殿下!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是您让我趁着夜晚交班的时候去育婴区的!还让我假意和门口的值班侍卫攀谈!”
“也是您用您的本尾之力制成可以外部施加的电棒!让我伪装靠近液体墙去损坏墙体的!”
“我不是故意留下那片鳞片的!您知道的!我事先就和您说了!您的电力荷载很高!会反伤到我!”
“现在您居然想杀我灭口!”
棕尾人鱼的控诉愤怒大声地充斥在整个大殿内,他全身激动, 都在剧烈颤抖,棕色鱼尾一下又一下的在地面上拍打。
这些话一说出口,无疑是已经为蓝恩*星焕彻底定了罪。
就在棕尾人鱼大声宣泄的这个时候, 台下的人鱼纷纷议论,所有人都满脸惊异,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震惊之时,姆德利突然冲出来,他迅速移动到这位侍卫身边,拽起他的双手就要拼命向裂隙之门外跑——
星澈挑了挑眉:好么,还想跑?这是一次性全落网了?
姆德利的突然动作使得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柏银眉角一凝,迅速向前一跃,冲过去很轻松地就将姆德利和他手中的棕尾人鱼按倒在地,浅金色鱼尾重重地向下一拍, 姆德利便整个人脸朝地趴到在地,后脑勺还被鱼尾重重地又拍了一下。
四周不少人鱼臣子乱了阵脚, 星愿因为身边窜来窜去很多人,甚至有些站不稳, 星澈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面前第一次站着自己的哥哥,星愿有些恍惚。
“肃静!”
高台上,星赫的三叉戟再次重重敲下,同时他银色的鱼尾上每一片鳞片怒然张开,充满威压的精神冲击迅速席卷殿内每一位人鱼的大脑。
下一瞬,整个殿内便重新恢复了秩序。
姆德利和棕尾人鱼仍然被柏银的鱼尾压在地上,四周混乱的人鱼全停下了动作,伏低身子保持行礼的恭敬姿势。
“这都是在干什么!”
“什么时候,议事可以变得这样随心所欲了!”
星赫的脸上全是愠怒,银尾人鱼的本尾之力对每一位人鱼的精神压制都非常了得,殿内一些体质较弱的人鱼甚至鱼尾发软,必须要身边的人帮忙搀扶才能站稳。
星赫震住了殿内的所有人,侧脸看向星焕:
“星焕,这位棕尾人鱼侍卫,说的是真的吗?!”
星焕上身僵直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死命握着砗磲座椅的两侧,青筋外露,整个人脸上的愤怒比星赫还要更甚。
他目眦欲裂,盯着台下的星澈。
听到星赫的询问后,非常缓慢地转头,此时的蓝眸中不再有之前对父亲的尊敬、还有隐隐约约的讨好,里面全是愤怒与不甘,还有一些复杂的不信任:
“父亲,您问我为什么,那我也想问问您,上次风加大人提问您,做了这么多年的王,还是没有找到人鱼灭绝诅咒的破解契机,您是什么看法?”
星焕的这句话说出口,殿内原本瑟瑟发抖、生怕星赫怪罪到他们身上的人鱼纷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台上地星焕——
大皇子这是在说什么?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风加?
柏银将姆德利与棕尾人鱼交予身边的其他侍卫后走到星澈身边,听到星焕的这句话,他眉头蹙起,仰头与星澈四目相对——
上次风加说了什么?
灭绝才是真正的新生。
高台上,星赫没想到星焕会反过来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握着三叉戟的大手愈发用力,盯着星焕: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也要再次给我重复一遍风加所谓的那些言论?你真的觉得那些言论是正确的?”
星赫眉头皱的很紧很紧,他的银眸中此刻同样充斥着一些作为父亲的不可思议与悲痛。
星焕索性整个人从座位上站起,他转过身,与星赫面对面:
“父亲,您在问我这些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先问您自己吗!人鱼族群的历史有上百万年!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打破的诅咒!您就想凭借我们的这万年来解决它!海神不止降下了诅咒,同样也有祝福!为什么您一定觉得诅咒中说的理解生命和繁衍的真正意义就是要存活下去呢!为什么您不愿意换个角度想想,生命不就是轮回吗!不就是生死往复!就没有可能我们的灭绝就是人鱼种族未来的新生吗!”
星焕的言论回荡在大殿内,这一刻,殿内的人鱼脸色神情各异,他们中的很多一部分都是星焕的支持者,从一开始,同样也对如此的想法,是抱着认同的看法的:
“大皇子殿下说的有道理........”
“这和上次风加大人说的不是一模一样!所以风加大人早就和大皇子殿下是一起的了?”
“这怎么能说一切!我,我们不是都支持大皇子吗!”
“我们都是为了人鱼的后代!我们这样一直浪费资源挣扎存活,还不如享受当下,等待灭绝,也许还有轮回!”
“你还好意思说我!看样子你也和大皇子是一伙的吧!”
..........
周遭的人鱼派系分别越来越明显,台上星焕与星赫对峙,台下人鱼臣子只见怒目相对。
星赫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他从未想过,星焕会同样抱着和风加一样的想法:
“小焕,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是吗?”
星赫薄唇微颤,尽管面上还保持着人鱼之王的威严,声音却不自觉的低沉。
星焕突然笑出声:
“父亲,其实不是一直,最开始我也很认同您说的,我也很愿意和您一起挣扎,为打破诅咒努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做了这么久,这么多,但是星澈说要娶柏银,您就同意了,美其名曰说为了保护柏银,可是最开始是我先和您提议的,但是您告诉我说不可以,而后来呢,星澈只不过是被砸了,失忆了,他说要重新开始,他说要打海妖,您就让他打,还帮着为他们澄清,然后他又说要重建生命之树,您也放任他去做——”
“那我呢?我从小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时刻按照您说的,努力再努力,可是为什么我每次提出的想法都会被您否定!”
星焕越说越激动,蓝色瞳孔收缩至极致,语调因为过于情绪波动忽高忽低。
而他身前的星赫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的怨言,眉头松开,脸上此刻更多的是怔然:
“小焕,你.........”
“大哥,所以你心里真正不平衡的,是你觉得父亲偏心我,对吗?”
台下,星澈突然高声喊向星焕。
听到星澈的声音,星焕更加被激怒,他转过身,伸出手狠狠指着星澈:
“你有什么资格开口,你不过是仗着.........”
“仗着什么?”
“仗着父亲的偏爱,还是母亲的关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在我失忆之前,哥哥也是仗着有父亲的默许,其他人鱼的支持呢?”
星澈收敛脸上所有的表情,他雪白鱼尾两侧的侧鳍张开,整个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在我没失忆之前,帝国内的大大小小所有好处全都是归你的,一切政务、军事、民事全都是要过你的手下的,这么多机会,你提出那么多想法,父亲从来没有阻拦过你,这么多的机会,你也收揽了足够的民心,那请问,为什么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偏偏被我短短的这么些时间就打破了呢!”
“难道真正应该反思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倒控诉起父亲偏心了,”
星澈耳鳍竖起,银眸中闪烁奇异的光,
“还有什么‘灭绝才是新生’这样的话,如果你现在突然又支持风加的这种想法,那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大哥你做的全都是表面工程,为了王位不惜搭上这么多年的努力?”
星澈的反驳有理有据,他太清楚星焕的软肋,比起所谓的父亲偏心,其实星焕更在意的,只是那个王位谁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星澈!”
星焕愤怒地咆哮。
“大皇子殿下,”
一直保持安静的柏银突然开口,他黑色的凤眸轻轻抬起,
“纠正您一下,王之所以拒绝您提出要娶我的提议,是因为您说,要收我为情人,既然您提到这里了,我也想问问您,您凭什么觉得,可以让我屈尊当你的情人?”
柏银的话音落下,星焕因为气闷而浑身颤抖,他盯着台下的两人,全身发抖的不成样子。
下一秒,他转身重新面对星赫: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偏心的后果!如果你没有放任星澈去做这些,我怎么会.........”
“王!”
“不好了!西加尔.........王后!性命垂危!”
突然冲进宫殿的侍卫一声惊惧,打断了星焕的控诉,也惊愕了整个殿内的喧嚣。
星澈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在育婴区正式开始建设前, 他还在询问西加尔,是否已经生命力透支过多,还在担心她。
但是当时这位母亲神态慈祥, 给予自己的拥抱温暖而有力,告诉自己,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然后是如此混乱的:星焕突然派人损坏液体墙, 而他来到大殿为自己平反澄清。
这其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西加尔的参与。
或许就是父亲蓝恩*星赫担心母亲的身体,才没有让她来到这里。
那为什么.........
侍卫的消息通报完后,殿内其他人鱼全部慌了神。
星赫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让所有人在殿内等候, 便迅速带着星澈、星焕和星愿前往西加尔休息的卧室。
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
“去请医生了么!”
星赫在门口厉声询问。
看守的侍卫战战兢兢:“王,医生早就来了.........”
卧室新安装的鳞纹门被星赫推开,带着身后的三人进入——
西加尔安静地躺在砗磲大床上, 双手交叠在小腹,头部穿戴者圆形的水凝气泡,两侧手臂扎着输液管,鱼尾被整齐的摆放在床尾,末端还悬挂着一段金属检测仪。
星赫双手颤抖,甚至连三叉戟都握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三叉戟,带着三人靠近西加尔的床。
西加尔原本闭着眼睛,或许是听到了身侧有人靠近的声音,她缓慢地睁开眼,然后看到四位亲人——
她翠绿色的眸子此刻黯然失色, 但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笑,似乎是在告诉他们, 别担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赫眉头凝起,压抑着声音询问身后的医生。
“王.........您知道的, 王后本来生命力透支就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傍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发晕摔倒在地,等我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时,就已经.........”
医生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不敢将那些刺耳的字眼直接说出。
星赫坐在床边,轻柔地握住西加尔的手。
此刻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妻子,满面温柔与悲哀。
此时他不是人鱼威严赫赫的王,只是祈祷死神不要带走他挚爱的丈夫。
西加尔面色苍白,还是尽力翻转过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星赫。
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薄唇张合,笑着看星赫:
“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都不往心里去........”
星赫嘴角微颤,忍者眼眶的红,同样向她笑:“我记得,我全都记得,你不要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不行了,上个月做的梦,其实已经预言到今天了.........”
西加尔说一句话,就要胸口剧烈起伏好几下。
星赫有些压抑不住悲痛,忍不住低头强行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只是,我还是不那么想接受——怪我,我还是没有将人鱼诅咒的破解方法找到。”
西加尔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星赫的手背,摇了摇头:
“我们找到了,不是吗?就像你的母亲那样,生命来来往往,直到我们找到最后的生命真谛,不能放弃的,星赫。”
说着,西加尔抬眸,看向星焕、星澈和星愿。
星赫垂着头闭目须臾,似乎是终于压抑住了那份汹涌将出的悲伤,重新抬起头,满目通红,轻轻松开握着西加尔的手,站起身,看着星焕和星澈:
“星焕先留下,你们两个跟我出去。”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星焕,然后带着星澈与星愿出去了。
鳞纹门关闭的瞬间,星澈看到星焕有些脱力的跪倒在西加尔床边,蓝色鱼尾在地上重重拍打,似乎在宣泄什么。
或许是母亲临终前想对孩子最后的忠告。
“去请星斓公主过来。”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星赫吩咐身边的侍卫去叫星斓。
星澈本以为西加尔会和星焕说很久的话,只是没想到,不过是等了几分钟,鳞纹门便又打开了——
星焕双目赤红,蓝色鱼尾的侧鳍还张开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还有很多的.........
他盯着星澈,缓缓开口:
“小愿,母亲叫你进去。”
星愿和星澈对视一眼,星愿移动灰尾,走进卧室。
随着鳞纹门的关闭,星澈与星焕仍然面对面站着。
“你知道母亲和我说了什么吗?”
星焕突兀地开口。
星澈挑挑眉:“大哥,这种时候,聊这些,不太合适吧。”
“你不怕母亲教给我什么关于王位的秘密?”星焕鱼尾上的鳞片片片张开。
星澈只觉得可笑:“母亲临终,你还在担心那王位?看来怪不得母亲和你说话的时间这么短。”
忍不住冷笑出声。
星澈还是白鳍豚的时候,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温暖,成为人鱼后,西加尔给予自己的,除了母亲的温柔关心,还有一些难得的心底的依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星焕到了这一步,还在惦记那劳什子王位!
星焕听到星澈的回复,似乎瞬间卸了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星澈,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