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谈宴再次从机房中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CBD商圈许多写字间仍旧灯火通明,这里的996已然是常态,谈宴推开休息室的门,便看到坐在床头处理工作的钱仲贺。
听到推门声,钱仲贺抬眸看向这边,开口道:“我没有带换洗衣服,就从你的衣柜里找了一套。”
钱仲贺穿着谈宴预留的睡衣,他的身形要比谈宴高一些,肩也略宽,穿在身上袖口显短,所以衣袖被他半折至手肘,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泛着青色血管。
谈宴当然不介意,只是钱仲贺大概率没有睡过这么小的床,高大的身形坐在单人床上,怎么看都显得憋屈。
谈宴垂眸思忖:“太委屈他了。”
天之骄子钱仲贺,为爱人放下身段,不惜挤在这小小一间休息室,可谈宴却舍不得了。
他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来休息室过夜了。
谈宴去浴室洗漱,褪下工装背带裤,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快速地冲了热水澡,湿着头发走出来,却被钱仲贺叫停:“头发怎么还湿着?”
谈宴本想就着脑袋清醒找灵感,再画几张草稿图,他手里拿着铅笔和速描纸,坐在办公椅上简单画上几个线条,进入创作状态的他对外界声音都不太敏感,随意应道:“……没事,会干的。”
钱仲贺眉头轻蹙,走进浴室拿出毛巾和吹风机,站在谈宴身后,道:“不吹头发要着凉了。”
谈宴又快速划了几笔,一件设计品的雏形跃跃纸上:“不会的。”
钱仲贺像个操心孩子的大家长,不认同谈宴这种不珍惜身体的行为,双手抻着毛巾擦干发尾上的水珠,“等到感冒再说就迟了。”
钱仲贺的力道不大,可以说是温柔,谈宴没有反抗,而是选择温顺,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小事上顺从才是最好的选择答案。
黑发擦干水珠后稍显蓬松,水汽将谈宴的耳朵蒸地泛粉,耳垂上的饰品已经被取下,留下小小的耳洞,钱仲贺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根,谈宴瑟缩躲开:“好痒。”
钱仲贺唇角微勾,移开手:“怎么这么敏感。”
谈宴笔尖一停,耳根顿红,每次做的时候钱仲贺也最喜欢说这句话,无论是碰到锁骨,还是胸膛,腰窝,他总是招架不住钱仲贺的抚摸,求饶的声音越大,钱仲贺的动作却越变本加厉。
思及此,谈宴不甘受人掣肘,起身单膝跪在凳面上,手臂揽住钱仲贺宽阔的肩颈,与那两片薄唇贴近,唇齿缠绵,退出之时,还不忘轻咬钱仲贺的唇瓣。
谈宴破冰般地打破了钱仲贺一贯沉稳的姿态,气息微乱,大手撑着谈宴的后脑勺,如是纵容,亦是宠溺。
谈宴眸光潋滟,唇瓣湿润,稳了稳呼吸:“彼此彼此,钱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重。”
钱仲贺勾了勾唇,应下了这场宣战,大方承认道:“对于主动送来的吻,我想没人能够做到坐怀不乱。”
谈宴:“柳下惠可以。”
钱仲贺笑道:“那是大家,我是俗人。”
谈宴眸光动了动:“你不是俗人。”
钱仲贺凑近索了个吻,轻声道:“我是,我有欲念,有贪恋,我没有圣贤们兼济天下、和光同尘的使命责任,有的只是安于一隅,独善其身的个人主义。”
“这样就足够了。”谈宴额头轻蹭钱仲贺,湿漉漉的发梢冰凉地贴着皮肤,但他的瞳眸却是温良,“你现在做的,已经够好了。”
钱仲贺轻笑:“你认为好,那就是好。”
谈宴顺着椅背滑落坐下,又拾起笔,勾勒几笔,思绪转了几道弯,才想起没吃上的飞醋,闷声道:“别人的也可以吗?”
“嗯?”
“其他人的吻,也可以激起你吗?”
钱仲贺思路飞速旋转了一下,才勉强从前面的谈话中抽丝剥茧,跟上谈宴的思绪,不由觉得好笑又可爱。
这算吃醋吗?
他用指尖勾起谈宴湿润的发丝,道:“我从来没有说过。”
谈宴也觉得自己这道醋吃的不合时宜,耳根又红了红,呐呐道:“奥。”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起,钱仲贺温柔地给他吹头发,指腹穿过发丝,留下淡淡的触感,舒服得谈宴停下笔,半眯起眼睛享受。
短发吹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干了。
钱仲贺拿开吹风机,替谈宴压了压飞翘的发丝,道:“已经很晚了,上床休息吧。”
谈宴应了一声,将纸笔放到桌面,钻进床里。
被窝里还弥留着钱仲贺的体温,谈宴轻轻喟叹了一声,将身体抻直,缩到墙边,给钱仲贺留出位置。
谈宴身形偏瘦,但到底是个男人,即便再怎么空出位置,也只能留出一半的床位。
钱仲贺从浴室中出来,拉开被子躺下,一米五的床睡上两个成年人便显得拥挤,两人手臂贴着手臂,睡衣衣摆相互交错,距离近到呼吸同一片空气。
通过手臂传来的体温熨烫着谈宴的皮肤,谈宴尽量将自己缩到靠墙,却被钱仲贺伸手拦住,那双大手放在他的背部,仿佛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头顶响起那道磁性的声音:“别往里挤,再挤你都要成饼贴在墙上了。”
谈宴的脸颊贴着钱仲贺的锁骨,钱仲贺的体温要比他高两度,贴着十分舒服,谈宴蜷缩在钱仲贺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钱仲贺的手仍旧未收回,有规律地拍打着谈宴的脊背,低声道:“晚安。”
谈宴像是被一只恶兽捍卫在柔软的腹部中,周遭尽是温暖惬意,让他甘愿卸下防备,毫无保留地蜷缩于此。
谈宴握着钱仲贺身前睡衣的纽扣,极轻地回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
腻歪的一对小情侣~
自那天钱仲贺在休息室留宿一晚后,谈宴果然听话了许多,乖乖回家休息。
钱仲贺给谈宴配的司机尽职尽责地护送,一连忙完这一阵,慈苓项目终于临近首尾期,双方对于此次达成的协作都十分满意,那方特意再次宴请谈宴,以示友好。
包厢里慈苓合伙人孟郊举起酒杯,对谈宴说:“谈设计师,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那些设计品都如期完工,让我们也都大吃一惊,真是不可小觑你的实力,我相信这次合作一定能够取得圆满成功,来,我敬你一杯!”
这次宴会Andree跟着谈宴一起来,看到孟郊举杯,她也举起酒杯挡在自家老板前面,但被谈宴拦下。
灯光明耀,光线交错,打在那道清淡冷艳的眉眼上,像是铺了层溶溶雪霜,透着矜贵优雅,如清竹般风高亮节、怀瑾握瑜。
在这种酒会上,谈宴自然不会让女士替他挡酒,他自存一套绅士礼节,此时拦下Andree的酒杯,兀自抬杯,和合伙人轻轻碰杯:“由衷希望合作顺利。”
孟郊为人向来爽快,也同样喜欢和坦诚直率地和人打交道,这次谈宴给他面子,脸上自然流露红光,兴奋地与谈宴聊上未来行业发展前景,市场风向变化,聊地如同自家亲兄弟,一见如故。
期间谈宴借口去洗手间,拿出手机向钱仲贺报备行程,看到钱仲贺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晚上有酒宴,回去比较晚。
谈宴回复:好的,少喝点酒,我也在应酬,晚点回去。
消息发过去没有得到回复,钱仲贺那边大概是正在忙,谈宴掬了捧清水洗了把脸,稍稍缓解喝酒后脸上的热意,重新回到包厢。
这边钱仲贺刚结束工作,之前在港岛碰面的谭闻绪回到内陆,第一时间找他约了个局,话里还藏着些东西,应该是又得到哪家的牵线,给钱仲贺分享有效信息,这些年走南闯北,积累的人脉早就不计其数,各界人士,高官政要,商业巨擘,因此掌握的信息也足够灵通。
约见去的是一家别具一格的酒楼,唐宋风格,小桥流水,雕梁画栋,云母屏风挡上一众美景,克尔曼地毯从走廊延绵至包间,门廊两侧立着明青花瓷瓶,优雅贵重,灯光繁复,美轮美奂。
钱仲贺抬步走进去,谭闻绪早已等候多时,屏风后面坐着一位身着古装、亭亭玉立的美人,素手弹琵琶,铮铮入耳,如落玉盘。
谭闻绪怀里还躺着一个美人,看到钱仲贺走进来后,他才收起那副风流浪荡的做派,让怀里人坐到旁边,整理衣襟,换上笑颜:“钱生,来啦。”
钱仲贺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坐下,笔挺修身的西装衬得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双手随意交叠于腿上,不咸不淡道:“谭总,好雅致。”
“这不都是在等你嘛。”
谭闻绪拿起托盘上的沉色雪茄,倾斜着夹在指间,一旁的侍应生非常识趣地用剪刀剪去茄头,又拿可利福打火机点燃另一端,他放到嘴边吸一口,吐出一股烟圈,对站在一旁的少年道:“有点眼力见,给钱总也点一根送过去。”
那少年生着一副好容貌,唇红齿白,眉眼温顺,闻言立马点上一只雪茄,送到钱仲贺面前,嫩生生地道:“钱总,您请。”
钱仲贺面色岿然不动,神色冷淡,只是垂眸淡淡地扫视少年一眼,便挪开目光,朝谭闻绪看过去:“谭总,这是什么意思?”
谭闻绪闻言笑道:“外界都说你不近女色,那男色不知道你近不近?放心吧,我找的都是干净的,这个还是个雏,没被别人开过苞,你想不想试一试?”
少年听到两人的话题转意到他身上,眸光一转,见钱仲贺面上没有明显地拒绝之意,胆子便渐渐放开,捏着雪茄要朝钱仲贺身上靠:“钱总,您尝尝这味儿……”
钱仲贺狭眸微抬,冷冷地看他一眼,少年身形一顿,后背窜上一层冷汗,竟然连说什么都忘了,只一眼,便让他不敢再有所动作。
室内琵琶声欲绝,几声高昂激荡音过,恍如破阵之曲,余音袅袅,钱仲贺冷淡开口:“自己留着,找个位置坐下。”
少年望着钱仲贺的冷脸,心藏胆怯,不敢再贸然上前讨嫌,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只好闷闷地在与钱仲贺相隔半米的位置坐下,伺机而动。
钱仲贺从始至终便再没看他一眼。
谭闻绪自知今晚越界,只能用笑打散冷场:“好好,今晚咱们不谈风月,只谈生意。这段时间内陆政策好像有所放缓,听说过不久会放开游戏限制,一些个别小工作室看清了风向,利用勋合的外包服务器做了些小游戏,目前还算稳定成功,其中有一家是承做竞技对抗游戏,势头不错,如果能现在收购下来,未来收益流量可观。”
钱仲贺信手捏起一根焦综色雪茄,茄身光滑油润,捏起微微回弹,是一只优品雪茄,双刃雪茄剪剪去茄头,用Dunhill打火机打出火苗,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茄身,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凑近火苗有规律旋转,让雪茄头燃烧均匀。
雪茄点燃,钱仲贺姿态随意地甩灭火苗,食中二指夹着茄身递到唇边,薄唇裹吸,随后缓慢吐出一道烟圈,白烟薄雾笼罩了那张俊脸,如同雾里看花,雪中赏梅。
钱仲贺指尖轻点,烟灰跌入烟缸,声音也一并响起:“目前勋合可以提供服务器租赁,市场估值在亿级以上,股票市价也稳定增长,倒是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我是一步步看着勋合发展壮大起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谭闻绪道,“这些消息目前还没有太多人知道,我只透露给你。”
钱仲贺勾笑道:“多谢谭总。”
“唔使多谢,”谭闻绪摆摆手,“毕竟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同担风险,共享利益,你给我的股利分红可观,同理,我谭闻绪不是块点不醒的木头,礼尚往来。”
谭闻绪又朝那少年看了一眼,略显遗憾道:“只可惜你不好这一口,连口香的都吃不了,不然今晚就让他跟着你,让你享受一下怎么样?”
钱仲贺眉心冷意重聚,沉声道:“谭总,我不需要。”
“并且,下不为例。”
孟郊和谈宴相谈甚欢,只觉得倾盖如故,他拉着谈宴喝了不少酒,谈宴刚开始还能招架几杯葡萄酒,但孟郊身为北方爷们,觉得洋酒不得劲,又招呼着拿了几瓶白酒,跟谈宴畅聊叙谈。
谈宴喝得脸颊发红,最后迫不得已偷偷把白酒换成气泡水,反正大家都喝的八九不离十,也没人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孟郊把杯中最后一口白酒灌下去,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他举起手机接了电话,手机还拿反了,还是旁边人给他放正,他嗯嗯啊啊地说了几句,“……行,我知道了,等会儿就给你带过去。”
挂断电话,孟郊用手抹了把脸,对大家说:“今天喝的尽兴,咱们这场就算结束了吧,小宴,你跟我去下一场。”
Andree蹙眉小声道:“Yan,你今晚喝的够多了,不能再去别的地方喝了。”
谈宴递给她一个安抚性眼神,随后对孟郊说:“孟老板,下一场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孟郊晃悠着身子来到他身边,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运气实在太好了,年轻人,还有别人看上你的风格,正在那边等着呢。现在我来当中间人,给你们牵桥搭线,告诉你,如果这一单生意谈成了,可比慈苓给的都还多。”
谈宴怔愣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孟郊推着他的肩膀朝外走,“我还能骗你不成,咱们现在就去。”
孟郊的司机将车停在门口,谈宴让自家司机先送Andree回家,他坐上孟郊的车赶往下一场。
路上他发信息给钱仲贺,说了自己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家,让他早点休息,别等他。
消息刚发出去,孟郊的声音响起:“我先跟你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谈宴立马收起手机,将眸光对焦到孟郊身上,洗耳恭听:“您请说。”
车子在一家装潢古典的酒楼前停下,谈宴跟随着孟郊的步伐走进去,虽然孟郊喝了不少酒,但他毕竟是千杯不醉,刚刚出饭店的脚步还有些虚浮,新陈代谢完后,此时的步伐又稳当了不少。
但反观谈宴,明明喝的最少,却醉的最厉害。
晚间冷风吹拂,吹散了他大半酒意,强撑着精神稳住步调,跟孟郊走进一间包厢。
那位合作商是中英混血,从小生长于艺术世家,在家族的熏陶下,酷爱个性十足的艺术品,年底前他打算在英国举办一场艺术展,目前正在筹集展品,洽闻孟郊最近结识了一位设计师,便有兴趣与这位设计师邀约??相见。
他们俩人年龄相仿,话聊投机,对许多艺术鉴赏和风格爱好也大多相同,中英混血当即表示想要跟谈宴合作,甚至还未出稿,他就已经付下定金。
谈宴由衷道:“感谢您的支持,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顺利谈完,推开门走出包厢,孟郊和中英混血是朋友,三言两语又聊到一块,谈宴跟在后面慢慢走,将两人送上车后,眉宇间才流露出激动之余的疲倦。
谈宴刚想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才发现手机落在包厢,他只好原路返回拿手机,解锁看消息,钱仲贺在十分钟前回复他:还在忙?地址,我去接你。
谈宴垂眸打字,正想告诉钱仲贺不用来接,他打算回去了,余光蓦然瞥见一道黑色身影,还有淡淡的沉木香。
谈宴停下打字的手指,慢慢抬眸,眉眼蕴藏着惊喜雀跃。
他看到钱仲贺站在人群中央,漆眸琢曜,眉眼含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谈宴心跳加速,呼吸渐重,微微张口,只见口型,不闻声音:“仲贺。”
谈宴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居然不期而遇。
但当谈宴视线微移,看到钱仲贺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抓着钱仲贺的外套,像是在说些什么。
少年感受到钱仲贺脚步的停顿,也跟着停下,一脸不解地顺着钱仲贺的目光看过来。
看到这一幕,谈宴扬起的唇角瞬间绷直,眉眼间的欣喜瞬间化为冰晶。
【??作者有话说】
哈哈!钱总,选择跪榴莲还是跪搓衣板
第48章 唇齿厮磨
钱仲贺回复完谈宴后,抬腕看了眼表,眸间隐现几分不耐,起身道:“既然没别的事情,谭总,我就先不奉陪了。”
谭闻绪也跟着起身:“我送送你。”
钱仲贺没有在意,径直朝外走,谭闻绪在后面朝那个少年勾了勾手,少年心领神会地跟上去,一路小跑跟上钱仲贺。
钱仲贺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身高腿长,走路生风,少年快跑了几步才跟上,眼看着又要落后于钱仲贺了,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拽住了钱仲贺的西装外套。
也就在这时,钱仲贺停下了步伐。
少年气喘吁吁,以为是钱仲贺对他心软,忍不住念叨:“钱总,你走的太快了,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钱仲贺却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那道身影上。
谈宴今天出来应酬,穿着正式妥帖的藏青色西装,裁剪得当,修身挺括,驳领上佩饰着一字镂空胸针,简约时尚,整洁的黑袜包裹着细瘦白皙的脚踝,长身玉立,宛若皎皎明月,隽雅公子。
看到谈宴抬眸望向他,钱仲贺立马朝他走过来,但西装外套却仍旧被少年抓住,他眉头一蹙,回眸冷道:“松手。”
少年心一惊,还未等大脑做出反应,手指反倒率先松开了。
钱仲贺快步走到谈宴身边,垂眸低声问道:“谈完了?”
等到钱仲贺靠近,那股沉香味道更加浓郁,但除了沉香之外还参杂着另外一种香水味,谈宴抬眸望向少年,猜想道:“是这个人身上的香水味。”
钱仲贺衣襟上没有酒味,应该是没喝酒,有些许烟味,但不浓重。
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别人的香水味,还在走廊里拉拉扯扯……
谈宴本不愿怀疑钱仲贺,他一向信任钱仲贺的品行,坐得正行得端,拿得起放得下,但刚刚那一幕却是他亲眼所见。
谈宴感觉刚压下去的酒精因子好像又从骨缝里冒出来,嚣张跋扈地占据着他的神经,挥舞着明晃晃的恶魔权杖,一声一声地喊:“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算了!”
钱仲贺看着谈宴的脸颊慢慢发红,有些担心,想要抬手抚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是否正常,却被谈宴躲开。
谈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躲开钱仲贺伸来的手,别扭且疏离道:“原来是钱总啊,别来无恙。”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还知道在外人面前保持两人的距离,保留陌生的称呼,不让别人猜疑。
钱仲贺喉结上下滑动,深眸中涌动着鲜为人知的情绪,不知道是气愤多一些,还是无奈更多一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宴跟他假客气。
钱仲贺唇角微扯,心道:“好,很好。”
钱仲贺半眯眼眸,掩盖住危险的眸光,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谈、先、生。”
昨晚刚在‘床上’见过面,如果按照分秒当作计算单位的话,那确实是‘好久不见’。
谭闻绪迟迟跟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眼转了一圈,便了然于心,乐呵呵道:“这位是钱总朋友?”
谈宴不认识谭闻绪,但看穿着装扮,谈吐说话,钱仲贺今晚的应酬应该是和他一起,既然是钱仲贺的合作伙伴,他便留了一份礼节:“你好。”
钱仲贺挑眉,明言道:“不只是朋友。”
谭闻绪是何等人精,钱仲贺只道出三分,他便猜出七分,随即道:“原来如此,难怪钱总刚刚一直坐怀不乱,不动凡心,原来是身边早就有出尘美人的相伴,那自然是看不上我手里这些凡尘俗子。”
“钱总,真是抱歉,是我的失误。”谭闻绪笑着解释,但好像只是把水越搅越浑,“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谭闻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率先离开。
谈宴淡然地看了少年一眼,眸光清冷疏离,像是冬日里暖不着的一把湿柴,钱仲贺更是从始至终都将眸光落在谈宴身上,眉目不动。
谭闻绪走了,少年的靠山没了,但他却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仍旧想要攀上钱仲贺这枚高枝:“钱总,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谈宴眸光一凝,眉眼冷艳,声音清冷且沉缓,不急不循道:“不麻烦你,钱总身体矜贵,坐不惯别人的车。”
少年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张口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钱仲贺胸中的郁闷被这句话冲散了大半,面容如逢春化露,解冻冰霜,眸眼重新凝聚笑意,纵容地望着谈宴。
谈宴用手肘顶了顶钱仲贺,抬眸问道:“你说呢?”
“是。”钱仲贺唇边笑意更甚。
少年看他们俩情浓意合,眉目传情,仿佛四目之中再容不下其他,愤愤地咬紧下唇,泄气败走。
等到少年的背影消失于回廊,谈宴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漂亮的脸上写满冷淡疏离,不再看钱仲贺一眼,大步朝外走。
钱仲贺眸光一顿,而后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跟上去:“我冤枉。”
谈宴快步向前,走出酒楼大厅,门童递来两人的大衣,钱仲贺接过给谈宴披好,又紧了紧衣襟,不让冷风灌进来。
习习凉风吹拂面颊,才带走一丝闷热,他回眸望向钱仲贺,口吻不带一丝情绪:“冤枉你什么?”
“那个人是谭闻绪安排的,我并不知道他会这么做。”钱仲贺压着眉眼,柔目缱绻,“这次来主要也是谈生意,并没有寻欢作乐的意思。”
“那就是钱总魅力无边,人见人爱了。”谈宴压着嗓音的涩意,故作不在乎道,“没关系,你我本就是逢场作戏,你也不用同我解释。”
钱仲贺眉眼顿凝,眸底像是染上一团浓墨,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绪,沉沉道:“小宴。”
谈宴心尖一颤,转眸望向黑夜,深知自己慌不择话,说了违心话,但他却不知道如何收回,只能沉默。
黑色宾利从地下车库开上来,停在酒楼门前,打了双闪示意他们,钱仲贺牵起他的手走向车,低声道:“回去再说。”
车厢内低气压旋绕,孙齐只觉得后面载着的是两尊大佛,两人上车后一路静默无言,仿佛空气都跟着凝固,他好想升齐隔板隔开前后座位,可偏偏这辆车没有。
孙齐从口袋里掏出丝帕,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心里念叨:“总裁助理又难当了。”
回到别墅,帮佣们早已睡下,安静无灯,谈宴将大衣皮鞋脱下,转身接过钱仲贺脱下的衣服,将衣服挂到一起。
谈宴凑近,钱仲贺明显地闻到他身上的酒精味,回想到酒楼里谈宴脸颊发红,他抬手摸了摸谈宴的脸颊,问道:“今晚喝了多少?”
“一点点。”谈宴微微垂眸,没有躲开。
钱仲贺深喑酒桌文化,知道谈成一个项目付出的代价是多大,但他身居高位,没有人敢随便灌他酒,谈宴刚回国,正是需要打拼的时候,喝酒简直如同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