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像是有的。
在很遥远的那段记忆里,他报警那天,警察抓走的那个男人。
他对那个男人印象很模糊,印象里脸有点方,整个人很潦草,不修边幅,个子也不高,穿一身半旧的脏衣服。
他声音很响,很胡搅蛮缠的架势。
而且当街拖拽女人的时候,嘴里也说这女人是他“婆娘”。
云词只想到这些,严跃却没有再说了:“平时多互相关照关照总没错,你们同专业,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请教他。”
严跃没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没主动说,找不到时机。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通话结束。】
云词站在阳台,想着严跃说的那句话走了会儿神。
过了会儿,手机震了下。
yx:[/图片]
虞寻的报备照片里,流子也入了镜,他手里搬着东西,木着脸看镜头,眼神里汹涌的崩溃藏都藏不住。
yc:[流子怎么这个表情。]
店里。虞寻完全没有管流子死活,自拍的时候拉着他直接拍了一张。
半晌,他回:[不知道。可能单身,嫉妒。]
同时,手机响起来,是一通陌生电话。
云词一般没有接这种陌生电话的习惯,但挂了一次,对方又打了一次。
接起后,是刘家宇的声音,他在电话里大喊:“我操,老师,救命!”
云词:“?”
刘家宇那边声音很乱,并伴随着身边人的催促,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快点的,手机话费可不便宜。”
刘家宇喊着“别催,等我朋友过来给你交十倍的话费”,然后又凑近手机说:“我现在在网吧,西高附近那个黑网吧,你知道的吧,带点钱来救我。”
到底比这小屁孩多吃几年饭,云词一下就听出来这是犯事儿了:“没钱。”
刘家宇:“?”
刘家宇:“你一节课四百块,你没钱,你钱呢???”
云词随口扯:“谈恋爱,花了。”
刘家宇暴躁且绝望:“你恋爱脑啊!”
云词“嗯”了一声:“恭喜猜对。”
“……”
刘家宇在网吧大厅,以为云词这是拒绝来“救”他的意思,正要气馁,又听他这位校草榜榜一家教帅哥说:“等着。”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云词和他这位学生在网吧排排坐。
刘家宇身上还穿着那套熟悉的西高校服,耳朵上不羁的耳钉已经摘了,他开始痛骂此次让他不得不在网吧深陷困顿的罪魁祸首:“他有病。”
云词坐他边上,点开一局游戏,敷衍:“嗯。”
刘家宇:“傻逼!”
云词:“哦。”
刘家宇说到重点:“严跃管那么宽干什么,我打耳洞关他什么事,我上课玩手机也要没收,我现在手机都没了,只能跑来上网,还没带钱。”
“……”
云词听到自己老爸名字的瞬间,打起了点精神,没再继续敷衍回应。
刘家宇说着说着,还非要寻求认同,看向云词:“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嘴里的这种人的亲儿子:“……”
云词转移话题:“所以这就是你不回消息的理由?”
刘家宇:“昂。我手机被收了。”
云词清楚严跃的行事风格,一般情况下不会无缘无故收学生手机,于是随口问:“你上课拿手机干什么了。”
刘家宇言之凿凿:“我上课没玩手机。”
“我是课间拍英语老师丑照,做成表情包,发在班级群里。”
“……”
原来严跃以前就是这样看他们这群小屁孩的吗,云词有点头疼地想。
“这事确实处理的不好。”云词点着鼠标说。
刘家宇:“是吧,凭什么收我手机。”
云词紧接着说:“嗯,应该再罚几百字检讨。”
刘家宇:“……”
云词这次出来,还带了几张卷子,把草稿纸和笔一并扔给他,让他在网吧电脑前开始做题。
一开始刘家宇还很抗拒。
云词烦了,直接说:“不写就告诉你妈。”
写着写着,刘家宇问:“大学是不是很自由?我们老师一直说等高中毕业就好了。”
这个问题问得很宽泛。
自由吗,是自由的。
但好像也没那么自由,
云词看着刘家宇,他眼睛长得冷清,刘家宇以为这位家教哥要和他说什么人生道理,接过等来的是一句:“你不一定考得上大学。”
“……”
云词又补刀,“担心得有点多余了。”
“…………”
刘家宇盯着卷子,心说他通知这家教过来干嘛,他不如自己一个人死在网吧。
云词出来的时候没通知寝室长,而且这个点了,半夜回去也没必要。总不能留这小屁孩一个人在这。
从来的那刻,他就做好准备今晚大概率和刘家宇在网吧包夜的准备了。
刘家宇安静了一会儿,又想找云词说说话。
扭头看见这位帅哥家教在拍照,看镜头画面方向,还是自拍。
刘家宇张着嘴:“靠,看不出你这么自恋啊……”
他话刚说完,自拍画面定格。
他看见照片里云词轮廓冷淡的脸,角度挑得相当帅气,还有意外入镜的、傻逼一样张着嘴的他自己。
刘家宇:“……”
刘家宇:“你拍我干嘛。”
随即,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合照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不用……”
云词没理他,低头把照片发给虞寻。
yc:[/图片]。
他发完照片,又补充说明了一段话。
yc:[在网吧,晚上不回来了。]
yc:[边上这傻逼出来上网没带钱。]
发完,他才有空理刘家宇:“别多想。”
“给对象发的,”云词说,“报备。”
刘家宇又很想大喊“你恋爱脑”,转念一想,他这位家教之前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恋爱脑的事实。
他只能自己嘴里不满地嘀嘀咕咕:“做人不能太恋爱脑,男人要有自己的生活,工作才是第一位的,女人就该靠边。”
云词发完,等虞寻回复,这人多半不会吃醋,但肯定会说点什么。
果然,虞寻回的是一句:[回来还爱我吗。]
他勾了下嘴角,然后放下手机,对刘家宇冷酷地说:“你心里没人也没见你考试考第一名。”
“……”
这张照片除了拍到他和刘家宇以外,还拍到了网吧内的环境。
熟悉的黑网吧,光线不太明亮,充斥着一种偷鸡摸狗的颓废感。网吧里一半都是附近的无业游民,另一半是西高的学生。
高中有很多学生叛逆,不爱回家,偶尔会在网吧过夜。
最角落,有个穿校服的男生,正趴着睡觉。
男生个子很高,手腕搭在颈后。
环境太过熟悉,很像当初整天假期泡在网吧的虞寻。
云词乍一眼看觉得像,但再看一眼,又发现完全不一样。
虞寻比他个子高,手腕腕骨比他凸得更明显,头发颜色也比他深,穿校服穿得比他好看,总之哪儿都比他好。
刘家宇被他摁在边上写题。他闲着无聊,玩了几把扫雷,之后很快厌倦,到了后半夜,他刷起了某位教授讲刑法的网课。
突然有只手伸到他面前,带着一股烟味,来人叼着烟说:“一桶泡面。”
是网吧老板。
老熟人了,不过毕业大半年,云词不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没买,”云词说,“送错了。”
网吧老板:“没送错,就是给你的,拿着吃吧。”老板叼着烟在边上的空位置上坐下,“毕业了啊,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云词接过泡面,感到意外,他随口说:“记忆力挺好。”
网吧老板:“毕竟带着一个班的人过来,和另一个班的人打游戏比赛这种事,我开网吧那么多年,也就见你干过几次。”
被青春往事意外攻击的云词:“……”
写题写得昏昏欲睡的刘家宇倒是忽然清醒:“这么屌的吗?你才是校霸?”
云词也懒得解释了:“嗯,一个打你十个。”
刘家宇:“还好当时我认怂认得快。”
网吧老板又张望几眼,说:“另一个呢?怎么不一块儿回来看看。”
云词提醒:“老板,你这黑网吧。”
当返校呢。
这么光荣,还要常回来看看。
网吧老板叼着烟,烟头随着他说话时抖动:“黑网吧怎么了,来我这的学生出勤率可比在学校高,怎么不能算学生时代重要的回忆——”
他说着,又问:“所以你们没一块儿来啊?”
云词知道他说的是虞寻。
于是说:“没。”
网吧老板干一行爱一行,:“这都毕业了,你们还一个学校么,说起来,他家里的事情解决没有,就当初那个整天找他的,不至于到了大学还无家可归睡网吧吧。”
云词听到前半句,下意识反应到虞寻姑姑的事,但听到后半句,他懵了一下。
“整天找他,”云词重复了一遍,“无家可归?”
网吧老板:“昂。”
虽然有点遥远了,但由于记忆深刻,网吧老板还是能准确描绘出当年的情况:“那时候他整天睡网吧,还有个男人总在附近转悠,骂骂咧咧地要找他。不过每回都没找到,网吧边上有个储物隔间,能躲人。”
和网吧老板的说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当初虞寻随口说话的某句话。
——“其实那段时间无家可归,只能在网吧吃点泡面,没想到你特意出来陪我通宵。”
云词回过神说:“什么男人,多大年纪。”
网吧老板努力回想:“方脸……?衣服穿得挺脏的,人特别凶。”
“不过后来你就来了,你俩开始打游戏。”
网吧老板继续回忆:“等你走之后,假期结束,那小子还是隔三差五会过来,也不玩游戏,搞得我他妈也怪害怕,努力半天特地联系上你们那个教导主任,让他来附近赶紧把人带走。”
教。导。主。任。
云词突然不说话了。
倒是刘家宇在边上探头,爆了句粗口:“严跃?”
网吧老板:“好像是姓严吧,叫不叫这个名字我忘了。”
那一瞬间似乎有细微的电流从记忆里穿过,很多细节被串联起来。
网吧老板唠了这么一会儿,又忙去了。
刘家宇在边上喋喋不休“我靠我下次也要请一个班来,再把我们年级倒二叫上,我也要这样挑衅他”。
云词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莫名有点心神不宁地把刘家宇写完的卷子改了,整张卷子二十道题,他对了两道。
后半夜,刘家宇睡得东倒西歪。
中途他还半梦半醒嘟囔了一句:“原来睡网吧这么不舒服,早知道不和家里吵架了。”
“……”
云词抬手,用最后一丝耐心,把刘家宇盖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往上扯,没过了他整颗头,把人罩得严严实实。
大概上午七点,云词把人赶去西高。
看着刘家宇进校门,然后他才转身等车回学校。
云词站在车站,恍然惊觉冬天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也逐渐变得闷热起来,冬日呼啸而过的风也似乎开始渐渐止住。
云词衣服穿多了, 他拉开外套拉链,坐在公交车后排。
昨晚虞寻知道他在给刘家宇讲题之后,就没再打扰过他。
一早, 云词主动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吃早饭吗。”电话接通后, 他问。
虞寻刚起床, 正单手拿着手机,在铺床, 他声音听起来有点困倦,背景音里还有罗四方他们的声音:“约完会了,那小屁孩走了?”
云词:“……”
他没想到虞寻还记着这茬:“谁跟他约会, 就是补课。”
虞寻紧接着又甩过来一句:“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云词:“晚上你在睡觉。”
这人晚上在睡觉, 他不想打扰他。从逻辑上来说非常正常。
虞寻总能找到很多与众不同的角度, 他铺完床, 把手机拿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所以,不打扰是你最后的温柔?”
“……”
虞寻开完玩笑, 云词还没接话,下一句话被罗四方接上了,罗四方:“我操, 你跟谁打电话,聊这么暧昧, 你有情况啊。”
虞寻反问:“你说呢。”
罗四方:“……”
人家打电话,他也不便多插话。而且以虞寻这张脸, 就是一天换十个暧昧对象都正常。他只是在心底不断腹诽, 也不知道这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电话对面这人他认不认识。
罗四方压根想不到, 电话对面这人他不仅认识, 还很熟。
虞寻拉开阳台门,去阳台继续讲电话。
云词在电话那头,很不熟练地“哄”他:“不想你晚上睡不好。”
虞寻这回很好哄,接着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话。
虞寻说:“他去网吧干什么。”
云词:“傻逼,青春期。”
虞寻:“上网没钱,他朋友呢。”
云词:“手机被教导主任收了,联系不上。”
“?”虞寻重复,“教导主任。”
云词“嗯”了一声:“严跃。”
“……”
云词又说:“对了,网吧老板还问你了。”
他没具体说问什么,虞寻那边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语气:“问我也很正常。像我这么帅,还经常光顾他生意的男高中生,确实不多见。”
“……”
这要搁以前,云词就想挂电话了。
但昨晚听见网吧老板说的那段话,他透过那层遮掩住的、无所谓的语气,窥见了另一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食堂见,”挂电话前,云词说,“男朋友。”
南大食堂。
供应早餐的窗口并不多,有大半窗口关着,剩下一楼开着几家包子铺,豆浆店,还有杂粮煎饼之类的。
虞寻发现云词出去了一晚,早上回来对他的态度有微妙的转变。
不仅在电话里耐着性子哄他。
约他吃饭。
甚至见了面之后,此时此刻,还用毛巾擦了手,在给他剥鸡蛋。仿佛他是个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样。
云词剥完蛋壳,把水煮蛋放在虞寻餐盘里。
但虞寻没动筷子。
这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往后仰,半真半假地来了一句:“手腕有点不舒服,突然拿不动筷子了。”
云词没有一秒迟疑。
他从虞寻碗里勺了一口粥,递到他嘴边。
虞寻:“……”
云词淡淡地催促:“吃啊。”
虞寻极其迟缓地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虞寻:“比如说,昨晚那小屁孩跟你表白了?还是网吧太冷,他靠着你睡觉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云词放下勺子,看着他。
他想说“只是很心疼你”。
但是这种话,很难说出口。
虞寻也没有特意聊过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或许出于某种自尊心,也可能单纯不想提那些。
云词那句“心疼”在心底辗转几番,最后变成一句:“没什么。”
“就是觉得,”他继续说下去,“当初可以对你好一点。”
比如少说点针锋相对的话。
少做点针对这人的傻缺事。
虞寻倒是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太对,反驳说:“说什么傻话。”
食堂人多,嘈杂声里,这人散漫的声音响起:“当初也没有对我不好。”
从遇见第一秒开始,这人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别误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对手’的。”
这两个人面对面在食堂约着会。
另一边,流子和李言捧着刚打的饭盒,两拨人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三秒后,他俩不约而同往反方向走,当没看见自己大哥就坐前面,也没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意思,并且把身边的兄弟也一块儿薅走了:“走,去另那边吃。”
有兄弟微弱抗议:“可那边人多,没位置啊流哥。”
“人多吃饭才热闹,没位置就分开坐!”流子隔空想踹他一脚,于是踹空气意思意思,示意他赶紧走,“是不是男人?吃个饭还非要坐一块儿。”
“……”
李言这边,也有兄弟问他:“言哥,我们为什么不坐前面,流子他们也往后面去了,我们这不是跟他们撞上了吗。”
李言直接敲了一下对方的头:“就是因为流子他们过去了,我们才更要过去,难道要搞得我们怕他们一样?”
“好像有道理。”
“……”
吃饭间隙,虞寻手机响了两次。
他吃完放下筷子,瞥了一眼。
联系人备注是:【严老师】。
自从虞寻意外接了云词电话后,严跃可能是觉得自己对这位学生这阵子缺少关心,于是增加了联系的频率。
严老师:[最近还好吧?]
严老师:[还是那句老话。有什么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与此同时,西高办公室里。
高中和大学校园环境截然不同,课间,学生在走廊上串班聊天,还有男生运着篮球下楼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所有人都还穿着校服。
严跃在这个环境里待了快二十年,送走了太多届学生。也包括自己的儿子。
他戴上眼镜,埋头批改作业。
等他改完一个班的作业之后,摘下眼镜,去看手机。
虞寻:[谢谢老师。]
他和虞寻之间有段时间没联络了。
严跃顺着之前的电话内容,思绪闪回前几年。
虞寻还在西高的时候,起初让他头疼过很久。
缺课,缺考。
说好的升旗仪式,任命他当升旗手,第二天早上全校人对着迟迟升不起来的国旗发愣。
补考拿了年级第一,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说点什么,他迟到,赶在最后十秒钟从台下翻了上来,说了四个字“大家加油”。
办公室里。
严跃没忍住拍桌:“让你说点什么,你说的是什么?!”
虞寻不当回事地说:“鼓励啊。”
“……”
高一一整年,他都没抓到虞寻的破绽。
根本不知道这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样,直到高一期末要进行第一次家访。这名平时说话不着调,什么也不肯透露的学生难得主动找到他。
“老师,”当时的虞寻穿着一身校服,站在他办公桌前,神色难得认真,“家访别来我家,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拆迁,刚拆完,现在住桥洞。”
严跃收起跟他开玩笑的表情,认认真真地问:“你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虞寻那时候毕竟只有十五六岁,平时再怎么装,骨子里那种少年人的执拗和自尊心作祟,半点不肯示弱,也不肯让人知道自己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我家里没人,”他最后说,“你来了也没用。”
第二次破绽,是在网吧。
网吧老板自己压不住事了,主动联系到他:“你们学校有个学生,整天睡我们这,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别真出点什么事,我们这也担不起。”
“但我肯定也不能暴露我网吧的位置,你们学校容易针对我,大家都互相体谅下。”
“他傍晚六到七点,会去趟洗浴中心,不过也说不准,不是每天都去,有时候他也去同学家,那个叫流子的,反正你要抓就去那边抓人吧。”
严跃:“……”
严跃在网吧楼下等着,果然等到虞寻从流子家里出来,正准备回网吧睡觉。
同时在等他的,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巷弄角落里藏着,藏了很久,连严跃都没注意到他。这一片有很多加装在楼侧的简易楼梯,铁的那种,锈迹斑斑。
在虞寻出现的同时,他也从角落蹿了出来,嘴里骂着脏话:“操——躲着我是吧,搬走了以为我找不着你?学校我是进不去,校外我还逮不住你吗,你们现在住哪儿?啊?操你妈的说话,她人现在在哪。”
等他更往前走了一点,严跃才看清这不修边幅的男人手里甚至抓了一把刀。
严跃平时都在学校工作,鲜少接触这种社会人士。
但他还是挡在虞寻前面,尽量镇定地说:“这位先生,他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说。你冷静点,把刀放下说话。”
“你让开,”那男人情绪状态很极端,“什么学生不学生的,赶紧滚。”
站在他身后的虞寻语气很镇静,仿佛早已经习惯,他波澜不惊地说:“老师,我处理就行。”
严跃:“你处理什么,我们可以报警,来历不明的这种人……”
虞寻打断严跃的话:“我认识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虞寻说,“但他确实是我姑父。我能处理,交给我就好。”
这种时候,严跃当然不能让自己学生挡前面。
但是虞寻没有给他反应时间,他从边上的杂物堆里随手抽了根铁棍,声音很低地冲那男人说:“聊聊是吧?”
“最好换个地儿,”他又说,“在这打你,容易扰民。”
他眉眼里藏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阴抑,有点无所谓,可以随时和面前这个人同归于尽的样子:“提醒一下,你后面是条死路,等会儿要是想逃命,可能也不太方便。”
虞寻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当然我也可能打不过你。”
“但打不过,也够把你送进去了。”
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敢的话,可以往这扎。”
“……”
严跃回想到这些,心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快。
他心脏本来就有点不好,上年纪了,平时工作心思又重,顺手拉开抽屉倒了两粒护心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有气无力的两个字:“报告。”
门口站着昨晚在网吧上网一夜,眼下乌青的刘家宇。
刘佳宇敲完门,吊儿郎当晃进办公室:“严老师。”
“那个,我手机,”刘佳宇说,“马上周末了,能还我了吧。”
他又说:“我也不是想玩手机,主要是怕我家教找不到我,我这都是为了学习。”
“……”
严跃收他手机也只是警告一下,加上确实快周末了,他没理由继续扣着,于是说:“检讨写了没。”
刘家宇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昨晚在网吧光顾着睡觉了,忘了让他那位帅哥家教帮他写个检讨。
“……没有。”
但他说完,想到什么,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
那张纸拆开后,皱皱巴巴的,严跃多看了几眼才看出这是一张答题卷。
刘家宇腰杆不自觉挺直了一点:“虽然我没写检讨,但我写题了,你看看,都是额外给自己加的作业。我觉得这比起无用的检讨,它应该更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