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词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和他们说,三言两语似乎讲不清楚。
但虞寻很热衷于讨论这件事。
得到这个答案,虞寻往后靠了下,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想知道?”
其他人齐齐点头:“想。”
有人按捺不住,主动提问:“你们谁追的谁?”
虞寻毫不避讳:“我追的他。”
话音刚落,李言立即拍桌,冲流子喊:“你赌输了,一百,给钱。”
“……操,”流子从兜里掏出一百块,扔给他,并且强行挽尊,“谁追谁不代表什么,真男人就是要主动。”
那人的第二个问题:“可你们不是死对头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当年那么讨厌对方的两个人,怎么就在一起了。
“死对头?”
虞寻咀嚼了一番这个词,然后手指搭在带着凉意的玻璃杯上,轻点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敌人。”
满屋寂静。
所有人就这么屏气凝神地,听见了关于“死对头”这个词的另类解读。
“从高中开始,”虞寻轻描淡写,但眼神却无比认真地说,“他一直都是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让我不断关注的人。”
很重要。
不断关注。
被虞寻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逐渐反应过来:也是,谁上个学会那么关注对方。小到今天小卖部买了几个鸡腿,大到比赛拿了第几名。
“有一说一,”有人说,“我高中暗恋校花,但我也不知道她中午吃不吃鸡腿……”
坐他边上的人表示:“你这么说,荒谬之中居然有了一丝合理性,我居然开始接受现实了。”
“……”
“总之现在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流子端着杯子,站起来做总结发言,颇有种道上两个团伙合并的感觉,“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流子的事。”
“出门在外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报我名字。”
李言质疑:“报你名字有什么用?”
流子:“就是因为没什么用,所以可以随便让你们报一下。”
“……”
李言骂了一句:“傻逼。”
他骂完发现云词正在看他。
李言想起来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于是他憋了半天改口说:“开玩笑的。”
他又虚情假意地说:“……流子这个人真仗义,来,给流哥一点掌声。”
突然讲起了礼貌,刚开始其他人都有点不太习惯。
有人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把别人下的牛肉一块儿捞了。
边上的人想骂人:“你他……”但最后一个字没有骂出口,急转直下,变成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吃吧。”
云词察觉到一丝熟悉。
好像当初李言和流子精神出问题的那阵子,也是这反应。
于是李言吃饭吃着吃着,云词敲了一下他的碗边。
李言:“?”
云词平静地开口:“大外甥。”
李言:“……昂。”
云词问:“你早就知道了?”
李言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拿筷子的手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云词:“什么时候。”
李言:“大一,文艺汇演那天。”
云词不记得文艺汇演那天发生过什么了,印象里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李言满脸写着不愿回忆四个大字:“那天退场的时候,我和流子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打架,就进了消防通道,结果看到你们……算了,我实在不想提。”
那天他也和虞寻在消防通道。
云词没想到那天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居然是他们两个。
云词解释:“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李言当然知道这个机会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于是故意避开那段时间,转移话题重心:“现在就挺合适的,这么长的缓冲时间,你要是再早点,我都不一定承受得住。”
李言最后又说:“总之,你俩好好的就行。”
李言难得说这么肉麻的话:“你之前那个状态,搞得我也担心。”
说完,他自己也有点起鸡皮疙瘩:“算了,我这语文水平,也说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话了。”
李言默默地把手里的酒杯倒满,然后伸长手去碰了一下虞寻的水杯,最后才轻轻碰了一下云词的杯子。
这是兄弟之间,最真挚的祝福了。
饭后,一群人往回走。
校外那条街时不时会举办各种活动,这天他们吃完饭出来,发现路上多了不少摊位,其中有一家摊位上摆着熟悉的玩具枪和一堆气球。
这次的一等奖是大型娃娃。
一群大老爷们,没人对那个软绵绵的娃娃感兴趣,唯一有流子停下了脚步:“老板,来十块钱。”
云词扫了他一眼:“你喜欢这个?”
流子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但还是礼貌解释:“……送人的。”
李言在旁边插嘴:“送他那个打游戏的妹子,还在追呢,我还以为他脱单了,搞半天人压根也没答应。”
流子“操”了一声:“老子起码有脱单的希望,你有吗?”
李言:“……”
总之,因为流子要追人,其他人也齐齐停下脚步,一群人把整个摊位紧紧围住,齐心协力帮流子追女生。
“流哥,”有人掏出手机,“要帮你录个视频吗。”
流子骂了句傻逼,然后抬手整理发型:“把老子拍帅点。”
云词有过经验,跟他说了嘴从哪排开始比较好打:“……对了,这枪也不太准,瞄的时候往下压一点。”
流子第一次获得来自敌我两方的支持,不太适应,说:“谢了。”
他非常别扭地喊,“大……大……”
他大了半天,眼一闭心一横:“大嫂。”
“不客气,”云词说,“不过——”
他又淡淡地说,“没打中的话,就当我没教过。”
云词补刀了一句:“有点丢人。”
流子:“……”
最后一群人围着流子起哄,喊加油。场面挺热闹。
只是流子在握枪的前一秒,突然对李言勾了勾手:“你过来。”
李言:“?”
流子低声说:“当初,那个打枪的摊位,记得吗,你兄弟非要打,打完了还送……”
李言:“……”
他也想起来了。
他表舅当初做的事,和现在的流子有什么差别,当初愣是没人觉得不对。
“看见没有,”李言最后找到了可以用来攻击的角度说,“你这些都是我兄弟八百年前就玩剩下的招数了。”
流子:“……”
云词站在最后,远远地看了眼,忽然想到这群人曾经敌对过的样子,然后再往后面扫了眼,瞥见站得比他还要靠后的某个身影。
虞寻站在队伍末尾,没上去凑热闹。
少年站在阳光下,脖子里那条黑绳还是明晃晃地露在外面,过于精致的五官添了几分硬气。云词看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摸了一盒什么东西,然后从里面抽了什么出来。
虞寻低着头,手里的东西刚拆到一半,被人突然抽走。
云词以为虞寻在背着他抽烟,结果抽出来才发现是一盒口香糖。方形的,扁的盒子,远看很像烟盒。
虞寻挑眉问:“怎么。”
云词抿唇,又还给他了:“随便看看。”
虞寻“哦”了一声:“你以为我拿的是什么。”
云词心思太好猜,他接过后,承认:“买来戒烟用的。”
“是有点想抽,”他说,“但答应过你。”
云词还没说话,他又捏着那盒口香糖,俯身向他靠近,说话时眼尾微挑:“看在你男朋友这么听话的份上,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虞寻逼近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流子已经射完一排,还剩下最后一排气球。
他们所有弟兄正闹哄哄地齐声喊:
“牛逼啊流哥——”
“我要是妹子,我现在已经爱上你了。”
“……”
鼎沸的人声里,人群末尾。
在虞寻话音刚落下的后一秒,云词毫不犹豫地,炽热的唇贴上了他的。
两人就这么在人群后面,接了个吻。
虞寻之前已经嚼了好几片,唇齿交缠间,云词感受到很浓的薄荷味。
没由来地,他想起刚开学时,虞寻送过他的那箱薄荷汽水。
那时两人仍在针锋相对,他把虞寻的这种行为定义成故意找茬,并且连夜摇人喝水。
那箱水他当时一瓶也没碰,不知道喝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在分开的那一年多里,他每路过校外小卖部一次,就忍不住走进去一次。在炎热的盛夏,拎着从小卖部买的一瓶汽水出来。
他会把每一瓶都喝完,这才知道虞寻当时送的水是什么味儿的了。
很苦的薄荷味儿。
于是记忆里,薄荷一直和苦涩划着等号。
现在变甜了。像薄荷糖。
大三忙碌的生活还在继续。
和虞寻一起在校外的生活和云词当初想象过的差不多, 这件房子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宿舍”,每天一起约着去上课,去食堂。
每节课下课后, 虞寻都会在他们班教室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云词常常埋头记完上课的笔记, 再抬起头, 看见被围在走廊上的某个人。
他们这栋教学楼里大一大二的学生很多,同一层就有好几间大一新生的教室。学弟学妹们太热情, 他们作为大三的学长,经常被以各种理由接近。
虞寻这个人又太招摇,每次出现, 都能把周围班级的学生引过来。
云词收拾完东西, 刚走到后门。
就听见虞寻在说:“我有对象了。”
“嗯, 不会分的那种。”他拖着音调, 但这次明显有点不耐烦,“……还有事吗,没事的话, 麻烦让让,我得接我男朋友下课了。”
这人很受欢迎这件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等云词被他牵着走出包围圈后, 突然想问他分开的这一年多,有没有人像这样接近过他。
只是话还没问出口, 虞寻倒是先忍不住了:“你们这栋楼,学弟学妹挺多啊。”
虞寻别过头, 有点介意地说:“也这么围你么。”
“……”
明明被围的人是他自己, 怎么能绕到他身上。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正常, 这个人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如此。
云词淡淡地说:“有吧。”
虞寻:“什么叫有吧。”
云词胡扯:“人太多, 记不住了。”
“…………”
虞寻“啧”了一声, 说:“记住的有哪些,明天我一个一个找。”
云词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不在我们班级门口竖个牌子。”
虞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操作的可行性:“老高允许的话,也不是不行。”
“……”云词最后为了高平阳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说,“没人。那段时间脾气不太好,谁都没搭理过。”
虞寻:“巧了。我也是。”
两人从教室出来之后,又去食堂吃饭。
吃饭间隙,云词抽空回复刘家宇的消息。
刘家宇非常不适应地抱怨:[你现在不仅出题的速度变慢了,连回我消息给我讲题的速度也变慢了。]
刘家宇:[以前你半夜都在线的!!!!]
刘家宇说的是他失恋那会儿的状态。
那时候何止半夜。
他能通宵玩个破游戏,不分昼夜。
刘家宇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已经接受过震撼的洗礼,只能默默咆哮:[都说了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事业!为重!]
云词随手回复他:[我恋爱脑,你是第一天知道么。]
虞寻给他夹菜的时候问了一嘴:“在跟谁聊。”
云词说:“一个小屁孩。”
“正好跟他说一声,”他又说,“之后家教不做了。”
云词回复完,放下手机:“没空管他。”
云词大三后,就减少了给刘家宇的上课频率,原来的计划是做到这学期期末就辞。
虞寻又把自己碗里他爱吃的东西夹给他,然后撑着下巴追问:“怎么没空。”
云词:“跟你一起准备考试。”
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明年还要一起实习。”
他说完,发现虞寻撑着下巴看着他笑了。
“笑什么。”
虞寻没说因为这两个“一起”,是在谈论和彼此有关的未来。他曲起手指敲了下桌面,说:“吃饭,小词。”
转眼到了周末。
虞寻难得有一天空闲,不用去医院照看虞莹,也不用去店里上班。
于是两人睡醒后,又在床上躺了会儿。
鱼吃吃热衷于翻各种东西,尤其喜欢亮晶晶的包装袋,一早上像一只小狗一样到处叼东西。一会儿叼过来一根逗猫棒,一会儿又重重地跳上床,嘴里咬着另一样东西。
云词伸手,没睡醒,迷迷糊糊接过来。
他半撑着坐起身一看,发现是一张薄薄的,透明塑料膜。
“……”
是昨天晚上新拆的某盒东西的塑封膜。
虞寻也作势要起身,被他猛地一把按了回去:“……”
“没什么,”云词说,“垃圾桶里翻的。”
他把那张塑封膜攥紧,握进手心,然后不太自然地说:“我去扔了。”
云词下床后,扔完东西,顺手给鱼吃吃倒了点猫粮。
他蹲在猫碗边上,用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头:“下次别乱叼。”
鱼吃吃听见他声音,蹭了他一下。
云词揉了把它的脑袋,投降的速度很快:“算了,叼就叼吧。”
他和虞寻在生活上并没有明确的任务分工,有时候他先起来了,就把早饭做了。
云词简单热了几样东西,吃过之后,两人在客厅享受难得的假期。
云词拿起手机,冲他扬了扬下巴,有点宣战的意味:“上号。”
虞寻应了一声,然后在他边上找到一个舒适的、固定的位置——他绕到云词身后,从身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头顶。
不过这次并不是找他PK。
玩的还是之前那款游戏,黑衣角色不再是他身边详装路过的路人了。
两人在游戏里一起下副本,云词的号等级比他高,这人以前只在游戏里乱晃,不做任务的后果就是现在离了他什么本都打不过去。
虞寻跟在他边上,像个小弟。
这种画面诡异地满足了云词高中时候的幻想。
云词甚至打游戏的时候话都变多了,他时不时冷冷地来几句:“到我身后。”
“你别打,我上。”
“你打不过。”
“……”
虞寻老老实实待在一边,负责给他回血。
一局胜利过后,云词没忍住说出了心声:“厉害么。”
虞寻的声音从他头顶轻飘飘地传过来:“嗯,厉害。”
云词飘了。
他捏了下手指骨节:“厉害就给大哥磕个头。”
“……”
头顶沉默一瞬。
然后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大哥?”
虞寻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手机,转而落到他腰上,然后熟练地探了进去。
他低下头,又在云词耳边说了一句:“昨晚到底是谁喊谁哥?”
“……”云词抿着唇,不想动摇自己的大哥地位,“不记得了。”
两人之间经常还是会有这种暗暗较劲的时刻。
虞寻在家穿得很随意,入秋后,他身上就穿了件毛衣,从后面环抱住他的时候有种和身上坚硬骨骼不同的柔软触觉。
在这把火越烧越旺的同时,虞寻手机响了。
云词扫了一眼,还是之前那个响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响的次数过于频繁,以至于这个号他都快背出来了。
虞寻看都没看,直接摁了挂断。
然后他把云词衣服下摆整理好,在他发顶上亲了一口说:“大哥今天放你一马。”
蹲在边上的鱼吃吃疑惑地看着他们这种争做大哥的行为,并发出不理解的喵呜声。
国庆放假,云词回了一趟家。
他和严跃从之前那通电话后,联系就变少了。
他搬出去之后,没办法再和严跃汇报什么,也是从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觉察到自己的人生开始和严跃的生活轨迹渐渐分开。
应了当初大一刚入学,高平阳整天挂在嘴边的那句“离开父母,你们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严跃也在无声改变。
开始尽量不再去管控他,平时给他分享的东西从“游戏毁坏人生”变成了“吃这几样东西,身体会越来越健康”。
对他的提醒也止于一句注意休息。
云词已经不用严跃支付生活费很久了,偶尔逢年过节,还会反过来给他发红包。
这次国庆回家,他也给严跃带了点保健礼品。
严跃开门的时候,父子俩沉默一阵,然后严跃说了声:“谢谢。”
进屋后,云词发现家里有不少变动。
云词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屋内的陌生景象,问:“我房间怎么回事?”
“改杂物间了,”严跃说,“反正你不在家,刚好放点东西。”
云词:“……也行。”
云词绕回客厅,又问:“棋盘呢。”
严跃:“卖了。你早不下棋了。”
“……”
“但你新买的这个,”云词对着客厅里严跃新置办的电子琴,陷入某种沉默,过了会儿说,“你要练?”
他从来没听说过严跃有音乐爱好。
严跃透露:“年轻时候的爱好了,后来一直没时间。”
很意外,放手后,严跃居然也感受到一阵自由。
云词说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不是自己的,他过去多年又何尝不是在为了孩子而活。
云词以为回家会和严跃两个人相互沉默到傍晚吃饭,然后再相安无事地道一句晚安,没想到聊了不少,只不过两个人的话题里还是没出现姓虞的某个人。
只是在云词第二天要走的时候,严跃叫住了他。
“这个,”严跃板着脸,把一袋子吃的拎给他,说,“你带回去吃。”
云词正想说给个吃的为什么脸还故意板成这样,结果一低头,看见袋子里的东西被拆成了两份。
严跃作势要关门:“走吧,车快来了。”
云词想说很多话,最后只说了三个字:“谢谢爸。”
严跃看着他,关门之前还是没忍住:“那个……”他含糊其辞地问,“立案了没有。”
毕竟是以前的学生,倾力带了三年,也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见过那孩子高中时候困难的样子。
云词说:“估计快了。”
杨威还以为虞寻在折腾那没用的家暴,他每天喝得醉醺醺回出租屋。
浑浑噩噩的,生活极度混乱。
真实的世界和酒后不清醒的世界失衡交错。
出租屋里,屋内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垃圾,还有他从赌场带出来的赌场币。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前一年他还算老实,但老实不过多久,就想找以前认识的一圈人骗点钱,但曾经认识的人都疏远了他,他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他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要让曾经看不起他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还像以前做生意的时候那样威风。
杨威这天喝多,晚上睡觉梦见了虞莹。
他很少梦见她,这还是第一次。
虞莹那女人在梦里血淋淋的。
怎么打都打不死,他一拳一拳下去,打烦了,梦里瞥见厨房有把刀,刚要拿起来,不知为什么,发现刀尖冲向的是他自己。
一股寒意从头淋到脚。
杨威瞬间惊醒。
“怎么会梦到这个贱婊子。”他自言自语着,伸手想去拿一罐酒,结果发现已经全是空瓶,然后又骂骂咧咧地去看手机。
出租屋里窗帘紧闭,根本看不出白天黑夜。
只有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半。
然后,门突然被人敲响。
杨威以为是快递,扬声道:“放门口。”
敲门声没有停止。
杨威:“妈的,都说了,放门口。”
他踩着拖鞋,不太清醒地下床去开门,然而门刚打开,迎面撞见了一枚警徽。
公安执法人员站在门外说:“杨威,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诈骗他人钱财及聚众赌博,跟我们走一趟。”
“举报?”杨威傻眼了。
只有他举报别人的份,谁敢举报他。
“谁举报我,”杨威双手被扣到身后,不断反抗着喊,“谁?我没有做过,我是被冤枉的——是谁举报我。”
他突然安静了一下。
接着,他想起刚才那个梦。
他问:“他是不是姓虞?”
这个杨威被带走的早上,虞寻过得分外平静。
很奇怪,他想。
他以为等到这一天,多少会有很多情绪。
只是真到了这天,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睁开眼,云词在他怀里,平时连嘴都硬的一个人,早晨在他怀里的时候却软得很。
云词自己都无意识,半梦半醒间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脖颈。
所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起来,就在这细微的动作间消失了。
然后虞寻看了会儿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起床去做早饭,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唯一的变化是。
他的手机终于安静了。
没有杨威的骚扰电话,和杨威解除婚姻关系后的虞莹状态也在变好。
云词睡到快十点,起床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再多的话也无从说起,最后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早。”
虞寻正曲着蹲在猫碗边上,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
这段时间以来,他没再去理发店理过头发,当初在长廊上碰见的模样被逐渐覆盖,头发长长许多,碎发遮在额前,定定地看着他,勾唇说:“早。”
又过了一阵,气温骤降,逐渐入冬。
云词和虞寻两人搬一块儿住后,衣服围巾基本都混着穿,出门拿到哪条算哪条。
等他到了教室,才发现脖子里围的那条围巾是虞寻的。
这天专业课老师在讲一个案例。
“这个案子里,取保候审咱们以前学过,是指侦查机关责令犯罪嫌疑人提供担保人或交纳保证金并出具保证书……保证不逃避或妨碍侦查,并随传随到……”
云词一边在书桌底下给虞寻发消息,一边把书本上案例里的四个字圈起来。
yc:[拿错围巾了。]
虞寻回得很快。
黑色头像回过来三个字:[没拿错。]
yx:[我故意的。]
手机里未读消息还有很多,有个群聊一直在聊天,是之前李言和流子分别拉过、但现在已经合并了的打架群。
群名叫:【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群聊内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李言和流子两个人总是和谐不过三分钟,又开始带头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