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两步,柳长寄倏然叫住他:“陆续,你过来,本座有话给你说。”
陆续脚步顿在半空。
柳长寄要说的准没好话。可是众目睽睽,他难以置之不理,否则大家都会觉得他不懂礼数,目无尊长。
在强者为尊的炎天界,哪有一个筑基,敢对元婴尊者不敬不畏?
陆续看了一眼师尊。
绝尘道君手捧茶杯,优雅地小啜一口,凤目半垂意态闲适,宛如一尊夺天地造化的尊贵神像。他并未说话,态度显是默许。
陆续硬着头皮走到柳长寄旁边,对方俯下身,在他耳边附耳低言了几句。
他双眼倏然一缩,眉心紧皱,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向对方。
柳长寄嘴角荡着狂傲的笑,扬了扬下颌,表明自己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小曲儿,他给你说什么了?”柳长寄明明可以给陆续传音,却非要当着众人的面,在他耳边低语,故意做出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
方休看得心头火起。
而陆续摇头,不愿将二人的私语告知于他,更让他怒火中烧。
方休幽黯的双眼闪着锋锐寒光,阴沉狠戾地看向柳长寄。
柳长寄好整以暇,嘴角噙着讥诮,恣睢狂傲地回视对方。
眼见形势不妙,凤鸣峰主速即出言:“都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大家同时出发。”
比试即将开始,二人才各自收了灵压,将目光移到比试场上。
离了水榭兰亭周围的法阵,凝了一层水膜的湖面便恢复了原样。
一声令下,修士们脚尖轻点,轻盈踩踏着水面,朝荷花方向飞跃而去。
银亮如镜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水漾波移,惊跑了闲云倒映,碧红共影的游鱼。
虽说比试的目标是看谁先取得花间灵石,但过程并非简简单单直冲碧荷而去。
行径过程中,还可出手阻挠对手。
虽不舞刀弄剑,不运转灵力的拳脚相交却是默许的——这才是真正的“比拼身法”。
十几个弟子如利箭出弦,追风逐电,刹那间便跃出长亭,浮空于倒影澄明的水面。
最先出手的是刘漳。
他自诩修为高强,是炎天界新一辈年轻修士中的翘楚。
他一直将秦时奉为道标,对其余同辈都不怎么看得上眼,认为自己鹤立鸡群。
而他第一个出手的目标,便是方才就想挑战的陆续。
他对陆续并无怨恨,只是觉得这么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不配混在一群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中。
一个根骨甚至不如内门的入室弟子,说出去,简直有辱乾天宗所有的峰主亲传。
陆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位炼丹炼器的同门身边。
诚然如丹霞道人所说,这群同门少有锻体,身法武艺稀疏平常,也不擅长近身搏斗。
大家一团和气踏浪前行,并未打算出招阻扰他人。
——忽然一道劲烈掌风,从右前方朝陆续迅猛袭来。
长拳破风,卷起罡气呼啸扑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我穿入了一本师尊文学。
所谓师尊文学,就是人人都想当我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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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一刷手机,青海地震了。
我刚想着,这次地震上热搜的终于不是我省,结果一看热搜,哦豁,还是没逃掉…
昨晚三个地方地震,青海震级挺大,西北的姐妹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过也没必要过度担心,家里的东西放好,重物不要放在高处。只要不被地震摇倒的东西砸到,一般都不会有事。
外有疫情内有地震世道艰难。祝愿姐妹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万事顺意。
陆续早已习惯不讲武德的对手突然袭击。
他侧身,半璇,轻而易举闪过这一击,身法轻灵仿若飞霜流荧。
旁边的同门,只小心留意着身旁和身后的动静,从未想过跑在前方的人会陡然杀个回马枪,他被惊出一个踉跄,步伐不稳,踏出四溅的水花。
刘漳吃了一惊。在他的设想中,陆续躲不开这一拳,必然落水,搞得一身浇湿狼狈。
没想到疾风迅雷的一掌竟被对方轻易避过。
这小子应当只是运气好。
刘漳不觉得陆续这个漂亮草包能有多大能耐,他一击不中,在溅出的水花还未滴回湖面之时,又气势汹汹攻出第二拳。
第一拳,陆续拿不准刘漳到底是冲他,还是随意选了一个对手,要将同门都打落水。
第二拳袭来,他心中了然,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寰天道君迅如雷暴的剑法他都能避过,这种柔如轻风的拳脚,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只要不比拼真气灵力,拳脚功夫,他有自信不会落于人后。
他脚尖再次轻点,稍一借力,灵巧错开。
对方长拳同他擦肩而过,没碰到一丝衣角。
身后同门却是来不及闪躲,身体失衡,咚的一声落入湖中。
安宁祥和的场面瞬时混乱。
一旦有人率先出手,早有此打算的人纷纷跟上。
一时间,近十人同时出拳,衣袂翻飞,随风摆荡,在银波倒影中融成一片。
出拳时的掠风声,拳脚相交的碰撞声,水花四散的飞溅声,以及落水后火冒三丈,仪态大失的咒骂声,在烟波浩渺的湖上搅做一团,热闹非凡。
“绝尘,你徒弟的身法轻灵,煞是好看。”
原本坐在水榭中的凤鸣峰主,此刻走出长亭,和各峰峰主们一同坐在水面上观战。
陆续的身姿相貌,走在哪里都极为惹眼。
他此刻踏在水烟薄雾之中,脚戏清流,凌波微步,宛若游龙乘云,流波将澜。(*)
和猛烈出拳,或者慌忙闪避的修士们一比,眉眼含笑的悠闲洒脱,宛若和周围人群隔了一丈红尘人间。
绝尘道君安如闲云,静水流深,神色怡然地端坐着。
对于凤鸣峰主的赞赏不置一词,并未外露出丝毫愉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柳长寄却是一声哂笑:“他们这样打,有什么看头。”
好狠斗勇的寰天峰主,嫌这样的比试过于温和,没有刀光剑影的峥嵘气势。
凤鸣峰主佯怒嗔笑道:“寰天,你没收弟子,哪懂我们做师父的心。若是你哪天得了个宝贝徒弟,哪儿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你都心慌,根本不会舍得让他去和别人斗法。”
柳长寄不以为然,嗤道:“玉不琢不成器。他要是做了我徒弟,我只管带着他,战遍天下,披荆斩棘。”
谁做你徒弟?凤鸣峰主没太听明白,正想再问,旁边响起一声十分应景的“哎哟!”
妙运峰主的爱徒落了水,他顿时火冒三丈,朝秀林峰主大吼:“你徒弟怎么回事。一个习武锻体的,近身欺负我们主修咒法的?”
另有两位峰主也怒气冲冲:“要比刀剑拳脚,找烈地,问缘的人比拼。指着炼器修阵的人打,真是好本事。”
大家竞速,虽然默许出手阻扰对手,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秀林,烈地这些习武锻体的,找的对手一般是同样精于近身武道的陵源,寰天之流。
练武的打炼丹的,就会让人觉着这人不尊武德,不守天道。
本来该点到即止,秀林峰刘漳却对主修咒法阵法的同门咄咄相逼,还将人打入水中。
看着徒弟们在水里慌乱扑腾,形貌不整狼狈不堪,做师父的,难免气冲斗牛,怒火中烧。
秀林峰主心中不以为然,面上还是得客套几句:“我这徒儿功夫不到家,下手没轻没重,待会他回来,本座必定叱责于他。”
其实并非刘漳不守规矩。
他心高气傲,势在必得,根本没把那些武艺不精的炼丹炼器同门放在眼中。
他本打算三拳两脚,将陆续打下水,便全速飞跃去取那颗灵石。
谁知陆续左闪右躲,他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过。
那些身法不灵动的,闪避不及,一口真气没提上来,失衡落入水中。
路程行进到一半,原本参加比试的有十几人,现在还在湖面上的,只余下五,六个。
这个身材瘦弱的小白脸,怎么运气这么好?!
刘漳屡击不中,总觉得在他出手之际,就会冒出旁人阻扰,影响他出拳,才每每让对手勉强避过。
他沉肩缩肘,已完全做好下一击的攻势,正要挥出势如风雷的一拳,身后又一道劲烈掌风袭来。
攻势刚毅凶猛,他只得换攻为守,挥臂招架。
刘漳狠狠盯了一眼袭击他的烈地峰同门。对方也怒目而视,似是嫌他碍手碍脚。
四目相对,刹那之后,两人同时出招,双拳不约而同朝着陆续急袭而去。
陆续神色泰然,嘴角的弯度都未有轻微变化。
他身如青霜飞絮,踏水无痕,璇出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机敏地避开同时袭来的对手。
刘漳心中逐渐焦躁,出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
一拳挥出,又被对手避过,还没来的急回神,迎面一股凛冽风压急袭而至。
陆续侧身后,本该袭向他后背的一掌,就这么和刘漳狭路相逢。
原本陆续挡在中间,刘漳和对面的同门都未能见到对方。
而他侧身一避,袭击者来不及收拳,两拳相对,刚猛力道凌空相撞,激起的气流吹散氤氲水烟。
刘漳和另一峰同门身形不稳,各自后退,踩出水花飞溅。
还未重整姿态,方才和刘漳一同攻击陆续的烈地峰同门,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脚步一滑,直直朝他撞来。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刘漳胸口剧痛,灵力运转陡然停滞。脚底没了灵力支撑,唰的一声重重跌入水中。
湖中波澜涌动,碧水飞溅,游鱼四处奔逃。
陆续早就看穿了对手的攻势,故意引得二人打在一起。
又一转身,烈地峰同门只觉背后一股风压,心中赫然一惊,没稳住平衡就这么将另外两人撞到,三人抱团成了落水狗。
旁边有凤鸣峰和丹霞峰的女修,两人本在小打小闹,无意加入激烈的战局。谁料三个人影倏然朝自己脚边倒去。
女修们受到波及,眼看也要落水,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身形刚倾,后背却被人轻柔一扶。
陆续一左一右,扶稳两位女修后,速即收回手,行礼道:“多有得罪,还望师姐恕罪。”
他举止庄重,谦谦有礼,毫无轻浮姿态。
女修们瞬间红了脸。
水榭边,观战的峰主们将一切尽收眼底。
凤鸣峰主嫣然一笑:“绝尘,你这徒弟倒是比你更懂得怜香惜玉。”
丹霞峰主也称赞道:“绝尘教出来的二徒弟,也同他和秦时一样,是恪守礼节的谦谦君子。”
他喜眉目笑转向陵源峰的三人,本想再恭维几句,却见方休脸色阴沉。
秦时脸上也不见半点喜色。
绝尘道君神色未变,但全身都散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凉意。
丹霞道人顿时感觉有点冷,未说的话哽在喉间,再也出不来。
此时湖面上没有落水的,只剩了三人。
两位女修受了陆续帮助,又自知身法远不如他,无意再同他争抢。
三人和乐融融一同踏水而行,穿过水烟澹澹的湖面,飞跃至碧荷处。
陆续从花蕊中取下宛如明珠般的透净灵石,带回水榭处,结束了这场比拼。
此时落水的修士都上了岸,用灵力烘干了衣服头发,重新整理好仪容。
一些人想到方才自己在水里扑腾,衣冠不整的样子,面色仍是一片阴黑。
刘漳恨恨看了陆续一眼,心中的不服写了满脸。
他的师父秀林峰主面色也不太好,心里有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丹霞峰主惯例出来宽慰几句:“大家都辛苦了,这场比试……”
“这场比试你们打得不过瘾,本座也看得不尽兴。”寰天道君霸气狂傲的笑音打断了丹霞道人的话,“还是要比剑才有意思。”
“你们再比一场。”
众人皆是一愣。
“本座也是这个想法。”秀林峰主大声附和。他方才就想这么说,寰天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刘漳至始至终认为,自己是这群人中最强的一个,这场比试本该他独占鳌头,受长辈夸奖,同辈艳羡。
陆续能胜出,纯属侥幸。
皆因几个武力高强的同门互相争斗,不慎落水,才让陆续钻了空子。
这种无聊的比拼没有任何意义,他想再比一次,真刀真枪地决出胜负。
烈地峰主抚了抚下颌的短须:“本道也觉得,再比一场,也是无妨。”
他虽从未说过,但心中认定,自家爱徒的实力不会弱于秀林峰刘漳。
他最初提出各峰弟子斗法,便是想着看自己徒弟打败刘漳,省的秀林峰成日自命不凡地炫耀。
可惜做梦也没想到,自家徒弟还没显出任何本事,就这么无声无息落了水。他也觉得脸上无光。
许多亲传弟子也这么想。
陆续的修为和根骨,本不配和他们这群天之骄子站在一处。那个看上去比姑娘家还白净的小白脸,除了脸蛋一无是处。
他们想看的,是他灰头土脸,惊慌失措,沦为笑柄。
而不是左拥右抱,和女修说说笑笑,意气洋洋。
作者有话要说:
* 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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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小剧场
旁人:陆续风度翩翩,懂得怜香惜玉。
师尊: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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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班,我要去找编辑商量入V啦。
第一次顺V,没经验(笑着笑着就哭了~)还要准备入V的万字更新什么的。
所以明天不更新哈~周二见!
请姐妹们继续支持!谢谢大家~
比试的结果不能服众,多人都要求再比一场。
三占从二,即便心中不愿,也难以违逆多数人的意思。
流波过后,湖面又恢复了平滑如镜。水光潋滟,山色空濛。
宴会场上寂静无声,峰主们在心照不宣的风静中,达成了默契和默许。
霎时之间,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朝陆续望来。
他是上一场比试的赢家,大家都想找他挑战,让他败北。
“陆续,去。”寰天道君狂傲地扬了扬下颌,“同他们打。”
他这幅以师父自居的颐指气使,再次惹得方休大怒。
他狠狠一拍桌案:“柳长寄,你是不是想死。老子成全你。”
桌上茶杯倾覆,在光滑的桌面上泼洒出一摊缓缓流散的水迹。
柳长寄傲睨自若,鼻息带着冷笑,讥嘲着对方的口出不逊。
余光瞥到倾倒的茶杯,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悠懒吟出两句:“被酒莫惊春意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众人惊诧,寰天这又是何意?
陆续清艳眼眸却瞬间瞪大。
方才比试身法之前,寰天道君曾把他叫到身旁,附耳私语。
他记得清楚,对方原话:“若你夺得头筹,本座就告诉你一桩,有关你师尊的秘密。”
他如约获胜,一枝独秀。
本想着何时找柳长寄兑现承诺,没想到他就这么不遮不掩,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炎天界和陆续原本所在的世界,有大致相同的平行历史,诗词相通。
这首诗是千古传诵的名句,诗人为悼念亡妻所写。
师尊的秘密?
陆续蓦地想起修士们私下编排他的一段流言——他是绝尘道君和某个凡界女子所生。
陆续是身穿,并不存在什么占据原身这回事。
虽然他也偶尔自嘲,自己仿佛师尊的晚来子,但应该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莫非,他其实是魂穿,穿到了和原世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却并未继承原主的记忆?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他昨日才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师尊当成某个人的替身?
昨日师尊打马虎眼,模棱两可,暧昧不明。
柳长寄和师尊多年莫逆之交,定然知晓许多别人所不知的秘密。
若他所说属实,那么师尊曾经有过一个心爱之人。
——而自己,长得像她?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师尊会收他为徒,对他万般宠溺,以及那种似是而非的朦胧暧昧。
陆续顿感五味杂陈。
穿入师尊文学和替身文学,他自己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是心怀不轨的孽徒。
他对师尊满心崇敬,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自然不会相思成伤。
他只是为师尊感到难过。
师尊道行高深,地位超凡,荣华富贵滔天权势,皆是囊中之物。
可惜夕阳易逝,明月易缺,千古世事总难全。
师尊心有所爱,所爱相隔天涯。
陆续低头,悄悄看了眼师尊。
绝尘道君峰凤目半垂,神色淡雅高华,但他能察觉到师尊微不可查地眉心轻皱。
师尊的心情必然受到了这句话的影响。
他又悄然瞥了眼师叔和师兄。
秦时善于伪装,在他从容淡定的表情上,很难看出内心真实想法。
若是师尊年少时的往事,秦时或许并不知情。
方休眼里闪着狠戾的幽光,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柳长寄,像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陆续越发觉得,寰天道君所说,极有可能是真。
柳长寄和方休再一次剑拔弩张。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在水榭周围刮起一道寒凉的冷风。
过了片刻,众人从面面相觑中回神,才有人将话题转回比试斗法之上。
刘漳越众而出,走到陆续面前,伸手道:“陆师弟,请。”
连邀约的话都省了,直接就要和他对战。
秦时骤然站起身:“方才不是说过,你要领教森罗剑法,我来和你比?”
他嘴角微微下垂,极力掩饰着满心的不耐。若不是有这么多峰主在场,他都懒得废话,直接就要同刘漳动手。
山风带着水气,吹散薄暮寒烟。
湖面静静地闪着银光,水榭内又是一阵诡谲寂然。
刘漳一心想教训陆续,秦时一心要上演兄弟情深,袒护这个师弟,场面陷入僵局。
寰天道君再一次添柴拱火,嗤笑道:“陆续自己清楚怎么和他斗,用不着你帮。”
方休忍无可忍,毅然召出长剑,打算不再废话,直接同柳长寄动手。
“唉,唉……”丹霞道人扶着皱成波浪的额头,又要来做和事老。
一声清朗雅音霎时间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阿续,把剑拿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小啜清茶的绝尘道君此刻终于开口:“为师的那把剑。”
陆续低头,依言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白玉镶金,荧光萦绕的三尺长剑。
绝尘道君细长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长剑嗡地一颤,伴着一声清越剑鸣,自动出了鞘。
峰主们皆大惊失色。
绝尘道君道行超绝,除了精妙世无双的森罗剑法,还另有一套自己所创的剑阵。
剑阵由五把神器级别的利剑组成,每一击,都可断山分海,碎裂苍穹,威力势不可挡。
没人见过五剑齐出的威能。
至今他所遇的对手,在第三把长剑出鞘的时候,就已死于剑下。
而如今,他将威力最强的那把剑,借给了他的爱徒。
地阶以上的高等法宝,以血结契,方可认主使用。
本命神剑更是与其主心血相连,血脉相依,是修士的半个心魂。
除非关系极为深厚之人,器主愿意让对方成为法宝的第二个主人,一般不与人共用。
炎天界元婴修士不过半百之数,没听说哪个大能,把自己的本命神剑借给徒弟使用的。
刘漳才能卓绝,秀林峰主引以为傲,对这个徒弟极其爱重。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如同绝尘道君这样,将法剑借给爱徒。
陆续尚未结丹,拔剑出鞘的灵气都不足,这把剑他拿着,同他自己一样,只是个好看的摆设。
但绝尘道君在此,将剑拔出。
拿着这把灵气自生,威力惊人的神器,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都能劈山裂石。
越级斩杀修士自不在话下。
这一举动,更向众人表明他对陆续的宠爱:
陆续拿着他的剑,谁找陆续斗法,就是妄图向他挑战。
秀林峰师徒二人同时瞪大了眼。
在神剑的威能面前,刘漳并无胜算。
若他还一意孤行要同陆续比试,陆续拿着这把剑,光明正大地仗势欺人,毫无公平可言。
刘漳吞了吞唾沫,退缩了。
他要的结果是胜过陆续,赢回方才输掉的面子,而不是再败一次。
“绝尘,他们两个弟子的比试,没必要吧……”秀林峰主面色略沉,绝尘道君偏袒陆续至此,他们师徒二人面上都不好过。
“怎么,”绝尘道君嘴角挂着坦然的淡笑,举止优雅,气势凛然不可侵,“阿续用我的剑,有何问题?”
问题可大了。秀林峰主暗自心谤,两个弟子比试,你做师父的横插一脚,以势压人,好没道理。
可徒弟借用师父的法器,又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只不过少有师父这样溺爱一个不成器的平庸徒弟,连自己的本命神剑都愿意借出。
水榭边再次鸦雀无声。
众人脚下的水膜被风吹得微皱,银光点点,缈如繁星闪烁,无声衬映着气氛凝重的倒影。
“陆续,我徒儿刚刚承你相帮才免于落水,她正想朝你道谢。”凤鸣峰主适时插话,“绝尘,你让他们一旁去说几句。”
“对,对,”丹霞峰主会意,即刻附和,“我这徒儿也是。刚才他们三人相处得挺好,正该再多交流交流。”
烈地峰的亲传弟子也过来朝刘漳道:“刘师兄,咱们俩先打一场如何。”
他早有挑战刘漳的打算,此刻站出来,能遂自己的愿,能给刘漳一个台阶,还能给陵源峰的人一个顺水人情,一石三鸟。
刘漳借坡下驴,和烈地峰同门一道走了。
陆续也顺势跟着两个女修同往水榭角落,暂时远离是非之地。
他俩一走,几位峰主即刻找了些客套的谈笑话,水榭终于从沉闷凝重的空气中脱离,回复了和乐融融的热闹。
“闻风,你的举动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一些峰主举目远眺,看着徒弟之间的比试。一些峰主欢声笑语,闲谈论道。寰天道君却大刀金马地坐着,朝绝尘私下传音。
“你应当知道,若只论剑,陆续不会输给秀林峰的人,你为何不让他出战?”
绝尘道君雅致的唇角微微扬起:“阿续若是哪里受了点伤,我舍不得。”
“胡说八道。”寰天道君哼笑,“欧阳拟歌或许真心爱护她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弟子,你定然不是。”
“我琢磨了片刻,”他笑音顿了顿,带上几分阴冷的寒气,“你不敢让他同别人比剑?”
“你怕他在和秀林峰弟子的比试中,激发出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