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礼跟保洁阿姨小声聊了几句, 然后把其中一个纸箱子展示给她看, 阿姨连连道谢,搬起箱子走了。
对上霍老爷子好奇的目光, 江礼解释道:“本来想退租搬家,一些穿不上的衣服不打算带走,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霍老爷子:“本来打算?”
没等江礼解释,刚才搬走一箱子衣服的保洁阿姨又折回来, 站在门口敲门,对江礼笑道:“忘了把这个给你, 申城挺远的,带着火车上吃。”
“阿姨, 不用的。”
可保洁阿姨把塑料袋放下,人就跑了,行动非常矫健,端着大纸箱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江礼只好把吃的拎回来,霍老爷子震惊地问:“你要搬去其他城市?”
“嗯。票都买好了,我本来打算上了火车再告诉霍总,可是现在,”他顿了顿说,“我改变主意了。”
“………………”
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真是弄巧成拙,霍老爷子感觉自己血压又高了,“就算慕东对你有情义,可霍家永远不可能接纳你。一个家族需要子嗣继承家业,两个人的婚姻也需要孩子来维系,江礼,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些。”
江礼下意识摸了摸藏在宽松旧衣服里的小腹,不卑不亢地说:“靠孩子才能维系的婚姻,未免太可悲了。我也不需要霍家接纳,你的家族延续我管不了,就算我们有孩子,她也要姓江。”
霍老爷子:“?”
好小众的话,他怎么没听懂,什么叫就算你们有孩子,你们俩男的怎么有孩子?
霍老爷子努力把话题往自己熟悉的领域掰:“我来这儿是为了跟你谈条件,孩子,你不要做意气之争,听听我给出的条件,会让你满意的。”
江礼懂了,这是变相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先威胁,再给颗甜枣,很实用的谈判方法。
假如不知道那个消息,江礼很可能会答应,可是现在,他果断拒绝:“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霍老爷子叹气,起身,“好吧。”
“给你时间考虑。”他向秘书招招手,做出两人要一起告辞的姿态,最后说,“你知道青铜科技对霍慕东来说有多重要吗?他为着这个公司,多次拒绝回集团掌权,青铜科技是他的心血。你知道他忙得焦头烂额,融到多少资金吗?知道他为什么要急着提前上市那个游戏项目吗?”
江礼摇头。这些事他以前的确不知道,也没关心过。
霍老爷子:“因为他撑不住了,只要出一点纰漏,公司的实控权就会落入他人之手。青铜科技不但是他的执念,更是他回霍氏集团的跳板。集团虽然姓霍,但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多次引入外部资金扩大商业版图、或者渡过难关,如今企业架构已经非常复杂,派系林立。”
“诚然,有我在,集团里没人敢造次,我可以把他空降到某个职位上去,但那不能服众,管一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股权有办法被稀释,权利有可能被架空,所以,我才不惜成本地为儿女们铺路。”
“我当初给几个儿女资金,鼓励他们去创业,真的只是为了锻炼他们吗?”
江礼缓缓摇头,他懂了,老董事长做这么多,更多是为了给霍慕东镀金,让他名正言顺地接管集团。青铜科技不但是霍慕东练手的平台,更是他登上霍氏集团权利高峰的踏板,而霍慕东这么拼,或许不仅仅为了所谓的“初心”,也是想把这份答卷做得更漂亮一些。
他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人。
霍老爷子说:“可现在,他快失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即将付之东流,我没想到他这么倔强。”
“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天真,等激情过去,你们就会发现感情二字不过如此,它是最脆弱的东西,就像摇摇欲坠的青铜科技,我停了它的养分,很快就会枯萎、破败。”
“天长日久,他会把失败的怨气归结于谁?你也永远不会得到霍家的认可,贫贱夫妻百事哀,到头来你们两个还是要分开,只不过分得更难看,两败俱伤。”
“……”
空气也变得沉默。
耳边只留下窗外轰隆隆割草坪的声音。
霍老爷子很满意此刻的沉默,因为他确信,他的话被江礼听进去了。
然而,江礼竟然说:“青铜科技不会倒下,《深空》项目会取得成功。”
霍老爷子露出失望的神色:“一个小小的手机游戏,要取得怎样的空前成功才能力挽狂澜?而且你拿什么保证,就空口说这种大话?”
“……”
江礼心道:因为我深度参与了这个游戏,还差点任职主美。
霍老爷子:“算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是那句话,想通了,随时联系我。”秘书把一张名片塞进江礼手里,两人告辞。
江礼留在大扫除一半的房间里,却扔了扫帚,独自发呆。下午,房东所说的两位新房客如约来看房子,江礼也心不在焉,他原本打算卖力帮房东把房子推销出去,这样拿回押金也能痛快一些,可现在他改了主意,不确定还要不要去申城。
他摸着肚子无声地问:“朵朵啊,爸爸的心肝肝,你说,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你那个生物学父亲,好像没从前那么混蛋了。”
“最近的所作所为,有点顺眼。”
“你想要更完整的家吗?”
他一个人能把朵朵养大,但假如她的另一个父亲其实愿意接受她呢?
可一旦留下来,肚子里揣着宝宝的事,就不能再瞒多久,万一他想错了,霍慕东没那么在乎他,也接受不了孩子,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去还是留,是个大问题。
千万不能草率。
江礼天人交战许久,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送走两位看房的客人,江朵朵小朋友的另一位生物学父亲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这回砸门声震耳欲聋,房东的押金还没退呢,江礼怕他把门给拆了,连忙去开门,就撞见气势汹汹的霍慕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江礼:“?”
霍慕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气场极具侵略性,江礼受不了那种掠食者盯小动物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你有事?”
霍慕东:“听说我家老爷子来找你了。”
江礼没从他的语气、神态里辨出喜怒,谨慎地只说一个字:“是。”
霍慕东哼笑,说:“你把他骂走了?”
“……”江礼的心沉了下去,可笑他还纠结一下午,要不要留下来,再给霍慕东一个机会,结果人家来替父亲兴师问罪了。
莫非真是他自作多情?
江礼:“嗯。”随便说说而已,我明天就走。
然后就听霍慕东很愉悦地笑起来,激动地一把抱住江礼:“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敢跟他唱反调。江礼,你知道吗?我家老爷子从没吃过这么大的瘪,回去就给我臭骂一顿。”
……哪有人挨了骂这么高兴的?
江礼一手护着肚子,一手使劲推他,“放开,放开。”他把自己从霍慕东怀里挣扎出去,抽身退步,拉开距离,“我跟你们霍家又没关系,当然不怕他这个大家长。”
“不,我是说——”霍慕东抬步想追,江礼瞪着眼睛指他踩在地板上的脚。
“……”霍大总裁于是乖乖停了动作,脱掉皮鞋,关上门,才说,“我是说,你为了我跟他对抗,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江礼,我真的很高兴。”
江礼:“……谁为了你。”
“你刚才亲口承认的。”霍慕东的眼神太热切,江礼别开视线,看着门口堆放的行李箱和本来打算一并送给保洁阿姨,却临时反悔的另一个装着锅碗瓢盆的纸壳箱子,轻飘飘地问:“那你呢?你真的在跟霍家作对?”是为了我吗?
霍慕东郑重地说:“本来不想用这种事情跟你邀功,因为它是我带来的麻烦,去解决它,本就是我的责任,但既然你这么问,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江礼,我喜欢你,你之前提的那几个要求我一直记得,光明正大在一起、公开身份、一生一世,我可以做到,但口说无凭,所以我先做,再说。”
“你本打算去申城,又改变主意了。你是为了我留下来的?”霍慕东情绪有点激动,人越靠越近,气氛烘托到这里,仿佛拥抱是顺水推舟的事,可江礼还是推开他。
“是打算留下来。但不意味着我答应跟你交往,你能解吗?”
“……”
霍慕东:“应该的,我从前做过很多混账事,是该经过考验才能上岗。”
“所以,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一个考验我的机会?”
江礼佩服地看着他,霍总可真会好风凭借力,一秒钟不到就从拒绝里找到“商机”,但江礼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对。”
所谓考验,即考察、验证,通过考察一个人的行动、反应来验证他是否坚定、忠贞,能不能做到知行合一,但如今江礼想要的不仅于此。
经历这么多波折,他见识过霍慕东最刻薄无情的一面,也有幸看到他的奋不顾身和勇敢。有打动江礼吗?有的。
但那一点感动不够,他仍旧顾虑重重。谈恋爱无所谓,可只是一个回头的浪子还不配做江朵朵的爸爸,他得拿出更多诚意。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不怪江礼草木皆兵,只要霍慕东再表现出哪怕一点不尽人意的举动,他就会收回试探的触角,立即卷铺盖走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江礼说。
声音不高,可分量很足,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重重拓在霍慕东脑海里,霍慕东郑重道:“我会珍惜这次机会,江礼,我会抓住你给我的机会。”
江礼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地“嗯”一声。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此时无声,窗外的春风吹绿了嫩叶,车水马龙的钢铁森林里悄悄生出柔软的、茸茸的绿意,帝都的春天向来匆忙又短暂,度过了,便可见繁花似锦的炎夏。
江礼想:可以安全度过吗?他能信任这个人吗?
就听霍总紧接着顺杆爬,“为了方便你考验我,搬回别墅住吧?”
江礼:“……”
江礼:“不用,谢谢。我在这儿住得挺好。”
霍慕东倒是能屈能伸:“也是,你选房子很有眼光,交通方便,离公司又近,住在这里,都能省去通勤的时间,我陪着你。”
“嗯,好。”
江礼本以为霍总所说的“我陪你住”是指对面那栋房子——霍慕东在几个月前把那家买了下来,顺成章地成了他的邻居。
没想到,他答应之后,霍慕东直接赖在他家不走了。
一个大总裁,挽起袖子帮江礼继续收拾房间,一点都不嫌脏、嫌累。看得出霍三少爷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活儿,做家务很不熟练,但胜在有耐力,有体力——要不是江礼拦着,地板差点没被他擦掉漆。
干完这些活儿,霍慕东出了一身汗,问江礼:“我可以借你的浴室吗?”
江礼:“……不行。”
但想到人家刚帮他干完活,江礼把拒绝润色了一下:“这里都没你的衣服。”
“对,你说得对。”霍慕东起身就走,痛快得出乎江礼的意料。
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房间,又少了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显得有几分空荡。“但挺好的,”江礼想,“我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在一天之内做出了跟从前完全相反的选择。
按来讲,他此时此刻应该在跟房东交接退房事宜,顺利的话,明天退押金,后天傍晚他人就该到申城了。
“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努力一次。”江礼如是安慰自己。
他分别给房东和华医生打电话说明情况,暂时续租了房子,才想起自己身上也脏脏的,便也去浴室洗澡。
水声很大,江礼完全没听到门开了又关上的动静,也浑然不知道霍慕东把他自己的衣服搬过森*晚*整*来,挂进了他的衣柜里。
江礼一边洗澡一边想着霍老爷子今天说的话,原来青铜科技面临这么多难题,除了融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深空》项目一炮而红,而现在正是游戏第一轮宣传的节点,宣传海报如果能出彩,或许会有帮助。
他决定把之前的海报给改一改,拿出真正的本事来,给游戏锦上添花。何况,白天刚经历过“你们一定会失败、然后互相怨怼”的说教,他也憋着口气,想拿出成绩让霍老爷子对他们刮目相看。
欧阳修说三上之功,在“马上枕上厕上”更容易集中精力,产生灵感,但江礼觉得,还得加一个“洗澡”,冲着微烫的热水,没有手机的干扰,更容易思如泉涌,他还真想出了个新方向。
江礼一边在心里润色,推敲,一边擦干净身体,推开门就看到了霍慕东。
江礼:“!!!”
霍慕东:“!!”
四目相对一秒钟,江礼啪一下子关上门,再出来时,腰间系着浴巾,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霍慕东无辜地说:“我拿了钥匙啊,就放在门口。……对了,你有备用钥匙吗,还是我再去配一副?”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黏在江礼身上,把江礼看得有点炸毛。
“我家的钥匙给你配什么?”他夺过霍慕东手里的钥匙,快步进了卧室。
——他刚才是不是在看我的肚子?他看出什么了,还是单纯在嫌弃我胖?
江礼想。
——三四个月没看到他的身体了,这谁受得了啊?
霍慕东叹气,犹豫要不要再冲个冷水澡。
然后就见江礼换了身宽大的睡衣出来,白皮肤洗得有点发红,整个人水灵灵的,散发着干净的肉香,霍慕东真心觉得,他还不如不穿呢。
就在霍总的思想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驰的时候,江礼不怎么客气地跟他招招手,“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进、进去?
虽然江礼说给他个机会,但不是还要经过考验才行吗?
虽然他是打算厚着脸皮跟他同居,但江礼居然这么主动吗?
“你先坐下,等我一会儿。”江礼从床头柜里翻翻找找,霍慕东矜持而期待地在床边坐下,悄悄拎起自己的睡衣边角闻了闻,还可以,不臭,但肯定没有江礼的香。
就见江礼翻出几张空白的A4纸,“电脑装在箱子里,拿出来有点麻烦,我怕一会儿忘记了,所以先用纸笔。”
他挨着霍总坐下,提笔刷刷刷画了几张草图,“有件事我准备跟你坦白,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对游戏海报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56章
霍慕东:“游戏……海报?”不会是青铜科技现在主攻的那个项目吧?《深空》正筹备做第一轮宣传, 同时也是试探市场的反馈。
而江礼很快用行动解答了他的疑问,他用铅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线条简单的草图逐渐明晰、立体, 虽然没上色, 也没补细节,但惟妙惟肖, 俨然就是……游戏人物阿瑞斯跃然纸上。
目前为止项目的所有细节都还没公布,江礼是怎么知道的?
江礼:“你觉得构图怎么样?”
霍慕东狐疑地看着他, 然后灵光一现, 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瞬间醋海生波,莫非是那个姓林的,把画稿透露给江礼了?他们俩竟然还在联系!等项目结束,他就让法务以“泄露商业秘密”的由起诉他。
对上霍总目光复杂的视线, 江礼轻笑出声, 揶揄:“说不定我是商业间谍呢, □□你, 然后偷你公司的画稿。”
霍慕东:“……!!”当初那场乌龙,让他对江礼初印象很差, 所以连第一次也非常粗暴。但江礼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霍慕东着急地解释:“我没那么想,当初是我错——”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江礼打断他,垂着长睫毛小声说,“我也目的不纯。”
霍慕东:“不会, 你别说气话。”
“没有说气话。”现在还解释不清楚,江礼干脆直奔主题, 说:“知道阿瑞斯的形象很正常,因为我就是画手毛毛。”
“什么?画手毛毛不是那个姓林的S……那个林涧同学吗?”
“事情是这样的……”江礼详略得当地把自己如何得到面试机会, 如何纠结,如何借别人的名字签约,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又补充:“这件事跟林涧没关系,是我求他帮忙,你不要为难他,我只是想披个马甲,从来没占过公司一点便宜,你不能因此起诉我。”
还处于震惊中的霍慕东,受伤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江礼渐渐发现,霍慕东在他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比如他在公司就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江礼叹息,说:“我知道,只是怕你为难林涧。”
霍慕东更难受了:“你就那么在乎他?”
江礼:“……”
江礼:“你去把我电脑拿过来。”
发布命令竟然比解释和安慰还有用,霍慕东依言去客厅,翻出了箱子里的笔记本电脑,江礼一边讲他披马甲的心路历程和对游戏人物的设计念,一边开电脑给霍慕东看他就是画手毛毛的证据。
霍慕东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灯下黑。
这么多明显的证据,他愣是没往江礼身上联想!难怪当初他看人资给他的那张范画那么眼熟,分明就跟江礼从前给他看的封面是一个画风!难怪那个画手的ID是毛毛,江礼的微信昵称不就是向天再借500根毛吗?
这么多巧合,他却没往江礼身上想,霍慕东不由得反省:这是因为他先入为主,觉得江礼是个普通的程序员,怎么可能跟原画大佬扯上关系?
但事实就是,江礼如此耀眼,方方面面都优秀。
谁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由?霍慕东现在可以列出一长串。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礼觉得霍总眼神有点太黏,警惕地瞪他,“我只是跟你谈公事,今晚你不能在我家住。”
霍慕东感到晴天霹雳:“不是说好同居的吗?”
江礼更震惊:“什么时候说的?!”
霍慕东:“你要反悔?”
“……”江礼懒得跟他掰扯这件事,强行把话题拉回工作上,他把想出的新方案一边用线稿画出来,一边给霍慕东讲解想要加进的元素,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画完最后一笔,江礼问:“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在动画方面,霍慕东不是科班出身,给不出专业的建议,但他有商业嗅觉,通过这么久的市场调研,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会火。
霍慕东说:“你正式入职青铜科技吧,做这个项目的主美。”
“这评价给得也太高了,”江礼也挺高兴,谦虚地说,“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霍慕东:“我认真的,你用自己的身份正式入职吧,别顶着那个姓林的名字。”想起林涧和江礼关系好到这种程度,霍慕东就感觉危机感爆棚,心里又酸又涩的。
江礼却说:“再说吧,先看看反响怎么样,我也需要市场的反馈。”上一次给游戏做原画设计还是上辈子的事,一朝回到五年前,他其实不太有底,需要实时的反馈,不断调整细节。
关掉电脑,公事谈完,霍慕东意意思思地想聊私情,可江礼坚决地把他赶出去,“不行,你要是睡这张床,我就去睡青年旅社。”
见他一点也不愿意通融,霍慕东退而求其次:“不睡床也行。那你来选,让我睡沙发还是在卧室打地铺?”
销售二选一法则,问客户“要哪个”,而不是“要不要”,会大大提高成功率。
果然,江礼说:“……睡沙发吧。”
假如在卧室打地铺,他害怕霍慕东半夜兽性大发爬上来,他可还怀着宝宝呢,擦枪走火万一出了事,他一定会把霍慕东杀人灭口。
霍总于是抱着被子滚去沙发窝着,但他并不感到失望,在这里,还能多和江礼相处一会儿。——自爆画手马甲之后,江礼就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在他前面开电脑画画。
出租屋面积不大,之所以显得宽敞是因为它房间少,客厅集合了吃饭、休息、工作三种属性,无论办公还是用餐,都用一张矮桌,江礼坐在一组沙发的单人款里边照着线稿打底,霍总就窝在临近的长沙发里,一抬眼就能看到江礼。
纵使霍总一搭讪,江礼就勒令他闭嘴,不准打断他的思路,霍慕东仍旧觉得现在幸福得不真实。
他很想给老父亲打一通电话,感谢他无心的帮助,又怕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于是只能独自消化这份幸福。
一夜无话。
由于昨晚思路如泉涌,以至于熬夜赶画稿,第二天江礼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没有强迫人去打卡的工作,就很容易生物钟紊乱,江礼逐渐变成了夜猫子,但睡眠时间反而比上班时更充足,所以气色比较红润,精神也好。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客厅空空如也。
霍慕东估计早就去上班了。
江礼把窗帘拉开,推开窗户,把春天暖融融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统统放进来,然后慢悠悠地点了份早餐,准备吃了再开始今日份工作。
等待的工夫,他又去客厅的穿衣镜前,掀开睡衣下摆,看自己的肚子。这是江礼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闲下来,就忍不住看看宝贝女儿有没有长大。
小腹隆起的弧度不算大,侧面稍微明显一些,正面看还真有点像长胖了,医生说最早16周左右会有胎动,可江礼是男生,没有生期,没办法像女孩子那样算出准确的孕周,但华老按着b超推算,告诉他很快会出现胎动现象,不要紧张。
江礼非常期待。
吃过早午饭之后,江礼把昨晚的画稿又润色了一遍,用邮件发给美术部。因为这一版跟之前的海报设计改动非常大,那边似乎也在犹豫,问毛毛老师方不方便开一次视频电话会,江礼欣然同意,但关掉摄像头,只打开画面共享和变声器,跟青铜科技的同事们开了一场讨论会。
大家集思广益,将这版海报的整体风格确定下来,江礼虽然没有去任职主美,但由于技术过硬,不但精通原画,还涉猎动作、特效,对角色、场景、界面都有成熟的想法,很自然地逐渐主导了这次会议。
像这种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专业能力比管能力更重要,技术人员也对大佬有着迷之崇拜,江礼不但画稿风格成熟洗练,还有做程序员的经验,就连现在《深空》项目部用的引擎平台都是他参与开发的,导致江礼对很多问题都能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设性意见,把美术部那群技术宅迷得五体投地。
傍晚时分,霍慕东发了消息提前报备不回来吃饭了,让江礼不用等他。
已经点好外卖,且喝了一半鱼片粥的江礼:“……?”他没打算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