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
顾思齐霍然起身,带翻了椅子,他来到宋衍前面,握紧了拳头。
宋衍神色平静不为所动,给顾思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兰倚阁闹事,他撩起眼皮轻笑一声:“慢走。”
顾思齐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在宋衍身旁一字一顿:“你给我等着。”
然后便甩袖而去。
宋衍成功拿到了帖子,对四周看过来的人歉意一笑,今日的拍品不少都珍贵的多,愿意抢这个帖子的都是凡人,要不是顾思齐如此沉不住气,他本不必引人注目的。
二楼的一个包间。
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面容俊朗英气,看起来气度不凡。
一个穿着一身朴素的淡青色衣衫,面容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若是仔细看去,一双眼淡然深邃,像是无尽深夜中高悬的明月,又像是清晨洒落的浅浅余晖,他身后背着一柄灰布包裹着的长剑,只露出一个黯然无光的玄铁剑柄。
青衫男子抬手撩起纱帘,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着下方的人若有所思。
蓝衫男子有些不解,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垂首恭敬道:“少主,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无需在意。冬宴的帖子我已经拿到。”
宗曜不置可否,淡淡收回视线。
宋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守夜的丫鬟见宋衍回来了,要给他点灯,宋衍轻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这会儿顾惟应该已经睡了吧,可不要吵醒他了。
宋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他今晚心情很不错,至少开局顺利,成功拿到了邀请函。
朦胧的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宋衍端详了一番手中的帖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用锦盒收好。
冬宴就在十日后。
虽说自己如今有了门票,但他就是个普通人,此次前往鹤怀山庄危机重重,不能掉以轻心。
宋衍心不在焉的走到床边,正要上-床……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顾惟冷锐的双眸,吓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顾惟竟然还没睡!
夜色中宋衍表情凝固在脸上,虽然他们这便宜夫妻有名无实,但这种场景依然让人有些尴尬,就好像半夜不回家的老公,被老婆给抓了个正着一般……
等等,他心虚个什么?他又没做什么!
宋衍轻咳一声,状似无意的道:“你还没睡?”
顾惟素来浅眠。
在宋衍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宋衍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宋衍回来的时候心情明显不错,拿着一张帖子如获至宝,他为何要这么宝贝这张帖子,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亦或者是要去见什么人?
宋衍之前推了所有的应酬,似乎对外界的事毫不在意,如今却一反常态。
这件事,亦或者这个人……定然对他很重要吧。
顾惟原本是可以继续装睡的,反正,他也不在乎宋衍做了什么,更不在乎,宋衍回不回来。
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而已,哪怕安分了几天,迟早也会原形毕露。
他从未对宋衍有过任何期待。
自然也不会过问宋衍的行踪。
他只是因为之前,有过片刻想要相信这个人的念头,而觉得自己可笑。
宋衍看着顾惟迟疑了会儿。
他本能的觉得顾惟可能不太高兴,但顾惟向来这般冷淡模样,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再说了……顾惟有什么不高兴的
顾惟又不喜欢他。
说不定自己不回他还高兴些。
自己大可不必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也许只是自己刚好把他吵醒了。
看到自己回了他不高兴。
宋衍试图缓解一下尴尬,他露出一抹笑容,唇角微扬,故作轻松的开口:“这么晚还不睡,莫不是在等为夫?”
顾惟看着面前之人,男子一双桃花眼蕴含笑意,姿态随意又散漫,此刻笑盈盈望着他,眼神惑人,但却唯独……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也是,他根本无需向自己解释什么。
顾惟冷冷的闭上眼睛:“你想多了。”
宋衍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分房睡势在必行了。
反正都已经成婚这么久了,应该也不会过于突兀了吧?
………………
第二天宋衍一觉醒来,就开始琢磨分房睡的事情。
他之前已经想过这件事。
云雪苑的空屋子多的很,里面甚至还有些院落,是给妾室准备的,只不过现在都空着。
倒不是原主不想纳妾,而是家里管的严,不允许他还未娶正妻就纳妾,这样子太不像话,不然怕原主更加娶不上媳妇。
宋衍自然是没有纳妾的心思,但顾惟是正妻,也不能让他去住妾室的院子,那样就是羞-辱人了。
主院也有多余的房间,宋衍打算将隔壁屋收拾出来,这样一人一间正好合适。
想到就做,宋衍亲自指挥仆从布置,摆设装饰都是顶好的,保证不会怠慢了顾惟。
顾惟这些天经过不断地复健,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他冷冰冰视线掠过忙碌的宋衍,面无表情。
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屋子?
这人喜新厌旧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短。
不过这样也好……
只要不来打扰他,他不会在意宋衍做了什么,反正他迟早会离开这里。
至于心底那隐约的不快情绪……大约,只是因为他讨厌这个人罢了。
宋衍忙活了一天,总算将屋子布置的差不多了,心情愉悦,正打算去告诉顾惟这个好消息,就看到彩裳慌张的跑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夫人过来了!”彩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是带着棍子过来的!”
宋衍:“……!”
宋衍来不及去想自己哪里做错了,转身就要出去避避风头,但钟慧兰雷厉风行的过来,直接将宋衍堵在了院门口。
躲不了就只能面对了。
宋衍定定神,露出一个微笑,道:“娘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钟慧兰冷笑一声:“我要不过来,你还不反了天了!”
说着抡起棍子就打!
宋衍一个后退敏捷的躲开,他毕竟是个大男人,真的想要躲的话,钟慧兰也不容易打到他,宋衍一边跑一边道:“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就算要打我,也得告诉我理由吧!”
钟慧兰看宋衍还敢跑,怒道:“你这个混账,你给我站住!”
站住挨打吗?
宋衍没有这样的爱好。
院门口被钟慧兰带来的人围住了,宋衍无处可逃,只能不停地围着院子绕圈儿。
钟慧兰一看这个逆子如此混账,更加生气了!
这段时间宋衍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不但不出去鬼混,还开始关心家里的生意,一副浪子回头改邪归正的模样,她不知道多开心呢,结果还没高兴两日……昨天就传来宋衍在兰倚阁一掷千金,和顾思齐大庭广众之下闹翻的事儿,差点没给钟慧兰气死。
这才安分了几天就出去闹事,真是让人不省心!
顾家如今可是他们的亲家啊!顾思齐是他的小舅子,宋衍竟然为了一个冬宴的帖子,和顾思齐闹的这么不愉快,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啊!
他们宋家才娶了顾家的大少爷,转头就不给顾家脸面,还当众和小舅子交恶,现在外面都说宋家不把顾惟当回事,怠慢了这个儿媳妇,还说宋衍喜新厌旧又好色,顾惟嫁过来肯定要吃了苦头了。
宋衍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二十多都说不上亲,好不容易成亲了吧,还这样慢待妻子和亲家,他们宋家还要不要脸了?!
以后还怎么在宿明城混?
钟慧兰当即就拎着棍子过来了,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逆子,结果刚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原来是宋衍要和顾惟分房睡,
钟慧兰差点气的晕厥过去,她今天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宋衍如此荒唐!成婚才几日就和妻子分房睡,不更加坐实了外面的传言吗?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之前相信了宋衍是她的错!
她今天定要打死这个孽障!
钟慧兰冷哼一声,吩咐身旁的仆从,道:“给我按住他!”
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对宋衍一拱手,歉意道:“少爷得罪了。”
说着一左一右往那里一拦,宋衍无处可逃,被人把两个胳膊一架,小鸡仔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钟慧兰拿着棍子走过来。
宋衍:“……”
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宋衍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轻咳一声,眼神真诚的道:“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改,娘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错,你还知道错了?”钟慧兰一棍子打在宋衍的背上,怒道:“让你胡闹!让你胡闹!你说,昨天为什么要和顾思齐做对?一个冬宴邀请函而已,你让给他怎么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迟早家都要让你给败光!”
“顾思齐可是你的小舅子,你这样做,让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
宋衍疼的脸色一白,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钟慧兰不了解其中详情,至少表面看来,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对。
原主以前就没少因为惹事挨打,自己竟忽略了这点实是不应该……
宋衍连忙道:“您听我解释……”
顾惟原本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罢了……直到听到钟慧兰的话,不由得看着宋衍怔住。
所以,宋衍昨日又和顾思齐对上了。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吗?
如果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惟身侧的手攥紧。
钟慧兰怒火攻心,哪里还愿意听宋衍的解释,而且这混账的鬼话,她要是信了才有鬼了!
她高高的举起了棍子,今天非打到这混账知道疼不可!可这一棍子眼看要落下去,却倏的被人一把握-住,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钟慧兰一愣,抬头对上顾惟
的面容。
这是一张虽美却凌厉的面容,此刻神色冷淡,幽暗双眸似是深沉海面,顾惟一只手修长而苍白,牢牢握着棍子的一端,薄唇轻启,嗓音微凉:“够了。”
钟慧兰下意识动作一僵,虽然这个人是她的儿媳妇,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莫名有点不安。
被顾惟这双眼一看,似凛冬寒意扑面而来,气焰顿时就消散了。
面对儿媳妇自然不能像对混账儿子,钟慧兰小心翼翼觑着顾惟的脸色。
但什么都不看出来……
不过顾惟既然愿意维护宋衍,说明对宋衍其实没那么生气?
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但儿媳妇面子不能不给。
钟慧兰放下棍子,瞥了宋衍一眼道:“既然顾惟都给你求情了,那今天就饶了你吧,你到底要解释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宋衍本以为自己一顿打在劫难逃,谁曾想顾惟竟会出来阻止,着实有些意外,他感觉顾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不过总而言之能避免挨打是好事。
宋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顾惟神色迟疑,转头对钟慧兰道:“我们去书房说。”
钟慧兰心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顾惟的面讲,但想起自己这儿子不靠谱的程度,万一真胡说什么也是很有可能的,算了算了还是去书房说罢。
宋衍走进去把书房门一关。
钟慧兰没好气的道:“你说吧。”
宋衍深吸一口气,他要开始狡辩了,而且事关顾惟,要是当事人在场,可就不方便发挥了……
宋衍露出一副沉痛愤慨之色,道:“娘,你可知道,当初顾惟为何是被人搀扶着和我拜堂的?”
钟慧兰疑惑道:“不是因为体弱多病吗?”
宋衍怒道:“什么体弱多病,他是被打断了腿送过来的!”
钟慧兰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大惊失色,霍然站起道:“这,这怎么可能?”
顾惟的事情,宋衍当初特意叮嘱彩裳和席大夫不要声张,一是为了顾忌顾惟的心情,二是他初来乍到不清楚状况,若贸然行事弄的人人皆知,恐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对顾家情况已经有所了解,钟慧兰又打上了门,事情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
宋衍将新婚之夜自己发现顾惟受伤,回门之时发现嫁妆箱子里的猫腻,以及顾思齐上门欺辱顾惟之事,和自己听说的顾家隐秘传言,一一告知。
这部分宋衍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只是如实描述,但钟慧兰已经听的满脸怒容:“顾家真是欺人太甚!”
宋衍颔首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看那顾思齐不顺眼,如何还能忍让他?”
钟慧兰这会儿气已经彻底消了,如果事实真如宋衍所说,那确实是顾家做的不地道,只是虽然这些事他们知道,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宋家这次是吃了个哑巴亏啊。
宋衍如此行事恐怕会得罪顾家……
但只是得罪顾家也就罢了,顾思齐的亲舅舅秦璋,如今可是空玄境的仙人,是宋家招惹不起的存在。
为了顾惟和两家撕破脸……钟慧兰有些犹豫。
宋衍稍一思忖便明白了钟慧兰的担忧,秦璋确实值得宋家顾忌,但空玄境仙规戒律森严,若是他能认识男主宗曜,不怕秦璋敢如何。
秦璋在一般人眼中高高在上,但宋衍自有应对之法。
宋衍看着钟慧兰,缓缓道:“娘你现在也知道了,顾惟根本不喜欢我,但顾思齐那厮之前却骗我说顾惟也喜欢我,我信以为真才闹着上门提亲的,顾家这分明是戏耍于我们呢!儿子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何曾做过强取豪夺之事,如今这糊涂事已成,委屈了顾惟,儿子心中委实难安啊!他们顾家既然不要脸,我又何须给他脸面?”
钟慧兰迟疑道:“你打算如何?”
宋衍沉声道:“虽然顾惟不喜欢我,但我对顾惟一见钟情不假,如今他既已嫁于了我,我自然不能看着他受委屈,顾思齐只要不招惹到我的面前,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若是再让我碰到了他,我可不会客气!”
“兰倚阁的事情……”宋衍冷哼一声:“我没有上去揍他一顿,已经算是忍耐克制了!”
钟慧兰无言以对。
宋衍说的有理有据,而且顾惟这孩子也确实可怜,钟慧兰心生怜悯。
这会儿再看宋衍,倒是比以往沉得住气多了,这件事宋衍没有做错什么,是自己错怪宋衍了。
只是当初儿子是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
娶顾惟,钟慧兰记忆犹新,宋衍对顾惟情根深种,只怕宋衍做出什么冲动事。
钟慧兰左思右想,不安的嘱咐道:“你的心情娘能理解,但顾家……还有秦家,不是你能招惹的存在,你还是稍微注意点儿。”
她这儿子就是个没啥用的纨绔,既不是修士,也没什么心机,着实让她忧心。
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怕他惹出什么事来,要是自己和老宋也兜不住,那可怎么办那……
宋衍表情诚恳:“娘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钟慧兰深深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去吧,顾惟这孩子也是苦命人,既然来了我们宋家,你可要好好的待人家,以前那般做派收敛着点,知道吗?”
宋衍立刻道:“儿子如今心里只有顾惟一人,再看不下去那些莺莺燕燕,连以前那些朋友都不来往了,就是唯恐冷落了他,我的这份心意天地可鉴!您不说我也会好好待他的!”
钟慧兰:“……”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既然弄清楚了这些事情,钟慧兰就准备走了,她今天接受了太多信息,回去得和老宋商量一下……等等,钟慧兰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狐疑的看着宋衍:“那你为什么要给顾惟准备房间?”
要真是如宋衍所说这般情深意切,才一个多月就分房睡这合理吗?
宋衍表情微微一凝。
他差点就把钟慧兰给忽悠走了,却百密一疏,没想到这里被抓住了把柄,早知道就不操之过急了。
宋衍眼神微动,道:“我这不是怕顾惟不喜欢我,和我一起不自在吗……”
钟慧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那也不能这样啊!不论有何隐情,你们已成夫妻是事实,你这样做,让人家心里怎么想?万一以为你不喜欢他,是在冷落他呢?既然喜欢就要主动点,以前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让你回都不回,现在遇到真的喜欢的了,怎么这般胆怯呢?不行,现在就把屋子撤了,你们给我住一个屋里!”
宋衍还欲垂死挣扎:“我……”
钟慧兰横眉竖目:“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衍:“……”
罢了罢了,也就再坚持三个多月而已。
钟慧兰见宋衍不再反驳,这才满意,转身推开门,她一转头,就见顾惟站在不远处屋檐下,低垂眼帘。
安安静静的如同一幅画。
钟慧兰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了,之前还觉得这孩子过于冷漠,现在只觉得他可怜,她上前柔声安慰道:“以后你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宋衍要是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娘一定给你做主!”
顾惟缓缓抬起眼眸,淡淡看着她。
钟慧兰自然不会计较顾惟,而且顾惟被迫嫁过来,宋衍也是脱不了干系,能高兴热情才怪了。
钟慧兰心有愧疚,安慰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宋衍默默看着这一幕,抿唇不语。
其实刚才出门,发现顾惟就在附近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不安的,担心顾惟听到了他们谈话,但是转念一想,顾惟要是真的听到了,应该不至于是这个样子吧?
罢了,不该深究的事不要深究。
宋衍转身去吩咐院里的仆从,让人把屋子撤了,把顾惟的东西又重新搬回去,忙着忙着忧伤的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今早就不忙活了。
顾惟依旧站在屋檐下,没多久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他看到宋衍抬手掩面跑回了屋檐下,但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屋檐之下。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安宁静谧,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的声音。
宋衍看向远处。
顾惟看向宋衍。
微风细雨声中,耳边浮现宋衍在书房说的那些话,以及钟慧兰对他的殷殷关切,这母子俩倒是如出一辙,都是软心肠的滥好人。
为什么,要在他本不抱希冀的时候,又让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呢?!
这一场雨没有下多久。
宋衍也总算想明白了,他其实无需介意的,顾惟到底有没有听到那番话,于他而言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原主喜欢顾惟宿明城人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扮演自己的角色,讲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而已……之所以会觉得有些尴尬,大约是那番表演有些夸张,不太适合舞到正主面前。
但只要他脸皮够厚,这些都不是问题。
毕竟原主比他还‘夸张’不是吗?
而顾惟又不会这样就喜欢上他。
说起来,顾惟都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出过门吧?
之前受了伤不方便也就罢了,现在伤好了,总不能再拘着人家,那样他们和顾家又有什么分别?
想起顾惟被迫‘养病’的那些年,宋衍心生不忍,孩子还是要多出去走走,这样才利于身心健康嘛。
他转头看向顾惟的方向,顾惟不知何时走开了,屋檐下已经没了人影。
宋衍唤来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顾惟垂眸翻着手中的书,有些心不在焉,他如今的腿伤已经好了,只是关于出门的事,不知宋衍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宋衍目前看起来似乎还好,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恶劣,但到底可以容忍他到什么地步,还需要再试探一番……
耳边倏的传来陌生的脚步声,顾惟霍然抬眸。
正走过来的仆从对上顾惟幽暗的双眸,下意识一个激灵,这眼神……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下一刻,那令人心悸的寒意又消散了,他听到顾惟开口:“你有何事?”
仆从蓦地松了一口气,刚才许是他的错觉吧,他谄媚笑道:“是少爷让我过来的,他说您的伤好了,没事可以出去转转,要用银子的话,就从他的账上支取。”
顾惟一怔:“他让我出门。”
仆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您可是我们宋府的少夫人,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对了少爷还说了……”
仆从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模仿道:“让他可千万不要替本少爷省钱,本少爷有的是钱,出门切不可堕了本少
爷的面子,让人以为我们宋家抠门呢。”
仆从模仿完又点头哈腰的询问:“少夫人您现在要出门吗?”
顾惟沉默片刻,放下手中书本,淡淡开口:“嗯。”
仆从立刻揣着银票跟上,一路上对顾惟毕恭毕敬,原本还以为少夫人失了宠,少爷才要分房睡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少爷分明极为看重少夫人。
如今少夫人刚刚嫁入宋家,身边也没什么心腹,自己若能讨得少夫人欢心,地位自然也可水涨船高。
马车从宋府驶出,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皮毛,暖炉散发融融暖意,冬日出门也很温暖舒适,顾惟撩开车帘,看向人来人往的嘈杂街道,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在顾家的时候,他只能趁门房不备偷偷出去,没被发现也就罢了,若是被发现了,便少不了一顿毒打。
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那个荒凉的院落,用体温捱过一个个寒冬。
他还记得,上一次悄悄出门,意外遇到了宋衍。
再后来,他就被打断腿送到了宋府。
顾惟捏着暖炉的指尖微微泛白,意外?不,他不觉得那是一个意外,这是秦氏和顾思齐的精心算计,他们就是要折辱他,令他生不如死。
是自己疏忽了。
在出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没能一击毙命,就该承受失败的代价。
只是顾惟唯独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顾思齐是宋衍的朋友,怎会认定将自己嫁给宋衍,就是对他的折磨报复呢?
到底是顾思齐看错了宋衍,还是……
顾惟闭上眼睛,唇角浮现一抹凉意,无论如何,既然自己还活着,就不会放过他们。
谁让,他是个该死的孽种呢。
如果宋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模样,大概,也不会这样喜欢他了吧。
“少夫人,胭脂铺到了。”仆从恭声道。
顾惟弯腰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仆从立刻上前给他披上狐裘。
胭脂铺老板一看是宋府的马车,还以为是宋衍又带相好的来了,谁知一看马车上下来的男人,顿时失神的站在原地。
这,这也未免太好看了。
这是宋少爷新的相
顾惟身后仆从上前一步,呵斥道:“发什么呆呢!这是我们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