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by烈冶

作者:烈冶  录入:03-29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裴森会因为我的这个决定而开心。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想要看见阿森的笑容。
你看啊,裴森。
我这样的人,也学会了“宽容”。
这世间有一个人因你获救,而那个人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吗?其实很久之前我曾经想过,就算没有你,就算只单凭自己的力量,我是否也能让所有欺侮过我的人获得应有的惩罚呢?
答案或许是肯定的。
但是裴森,与此同时我却也明白,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的余生大概率也只是在自厌与仇恨的漩涡中挣扎着过活罢了。
你拯救了那么多人。
所以裴森,忘却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无需自责。

我想这大概就是仇郁清口中“过电”的感受。
从前我只以为他用眼睛观察着我,却没想到那样自我甚至略微有些封闭的他,会如此敏锐地觉察到我内心的迷茫与困惑。
视频在这一刻陷入了一段时间的黑屏,手扶着座椅,手指能够挪动的幅度,都是细微的。
我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以面对仇郁清,甚至就连转动自己的眼球看向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抚摸他,都似乎是无比困难的。
我感觉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次。
他的侧面,也是我的侧面。
直到在一片静默中,他缓慢地用他修长的手指将我紧紧握住。
这回我不再试图挣开,扭过头我看向他,我发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悲戚却温柔。
这是我不熟悉的他。
这是他不愿让我知道的,另一个侧面。
原来他并没有弃置顾鑫不管,原来他也未曾成为那个间接的加害者。
那又是为什么,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不愿解释,哪怕一句呢?
不顾我的挽回,拒绝与我的交流,甚至连分手的宣言,都是自顾自的。
甚至还……意图毁掉我眼中的他自己。
仇郁清,令人不解,真是个复杂的家伙。
张张嘴,内心的千万条疑问仿佛在下一刻便会自我口中倾泻而出。
然而仇郁清却轻轻地竖起手指,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问。”晦暗的光线中,他面部的轮廓宛若古典的雕塑,重新亮起的电脑屏幕也为他打光,高挺的鼻梁将他的脸分为了光暗两色。
于是我又听见了他的声音,来自荧幕的另一头,并不解释,亦或为自己的行为找补,眼前仍是我所熟悉的仇郁清,他向来是从容不迫且娓娓道来的——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裴森究竟喜欢着我怎样的特质呢?
我觉得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值得别人为我倾其所有。
相貌?权力?智商?亦或者掌握的财富?如若裴森喜欢这些……那么我很庆幸我将它们拥有。
可仅仅只是这些,却又无法真正说服我。
可我也不能总向他求证,因为他八成会回答“你就是你,没有别的理由”,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答案,我希望我能找到某些东西,既定的。
后来我想,裴森喜欢我大抵是因为我一直不算热络的态度,不近人情的决策力?不考虑他人感受的行事作风?或许吧,毕竟那也是“我”的一部分,是当我面对庸人时最常拿出来的面具罢了。
裴森喜欢我的这一面,他总对这样的我言听计从,或许在他面前我是应当维持的,但很难,毕竟看着那样的他,我更为“狡猾”的另一面便会曝露出来,我会变得像一只普通的哺乳动物那般朝他露出肚皮,我知道这样会拉低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很遗憾,这是无法控制的。
甚至到了后来,在裴森的面前,我变得越来越向一个普通的“人类”靠拢,他的存在令我学会了犹豫,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考量揣测,有时候面对一个弱者,我居然也会代入到对方的处境了。
这真是十分稀奇,或许你们无法理解这于我而言是有多珍贵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或许这才是我该变成的样子,那个“冷漠”的仇郁清,只不过是我的大脑为了让我适应社会而生造出的另一个人格罢了。
当然,这世界上无关紧要的家伙实在太多,露出笑容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所以当我离开裴森,我还是会习惯性地表现出“冷漠”。
跟裴森在一起,我开始为自己“变得像人”而感到高兴。
十分遗憾的是,顾鑫就是在这时候找到我这里来的。
时过境迁,我对他的厌恶并没有因为裴森的存在而减少分毫,甚至或许出于其他更为隐秘的原因——我觉得他更加讨厌了。
他是来找我借钱的,张口就是几百万,我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觉得我会愿意为他支付那个价格,就算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此后他能挣回来,我也是没有立场去投资我的仇敌的。
顾鑫于我,是真正意义上的仇敌。
不像我与裴森,是夹杂着情趣于宿命的羁绊。
我甚至耻于自己曾用同样的词汇形容过他们二人与我之间的关系。
当然,我也并没有忘记裴森对这家伙的看重。
于是我翘起一条腿,让他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就算是考验他此行的诚意了。
我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做的,但十分意外,他的答应干脆而果断……虽然真正屈膝俯首之时,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迷茫与脆弱。
对于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他进行了堪称诚恳的道歉。
其实事到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我早已不介意了,毕竟我并没有因他而改变人生轨迹,不是么?
我也知道他的道歉其实只为铺垫他后续的请求,他声音颤抖语气急切,我已懒得计较他是否真心的。
他说,他的家人其实并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生意。
他说他因为一时意气,跟自己的合伙人产生了嫌隙,那合伙人“道上有人”,以他昔日的欠债为把柄,不多的本金,债务却有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无视法律、没有道义,那些人以家人性命为要挟,怎么都与他过不去。
所幸事发前,他已隐隐觉察到了危机的临近,举家搬迁,也是意识到自己或许做错事的原因。
“这辈子,我遇到过很多‘机会’,但多数时候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滥交友的亏,裴森是事发后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朋友,我不能让他帮我补这么大的窟窿,我……一直被他叫‘哥’,要是让他知道我现在混成了这个样子……”
“抱歉,我只是想要维护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尊而已,事到如今也只有他,会像小时候一样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了,做人最基本的底线不能丢掉,所以仇总……我来找你。”
顾鑫的目光分明畏缩,但自他的眉宇之间,我却又莫名看出了几分坚定。
诚然,他是一个无比庸俗的普通人,但好在他还没有因为利益而完全抛却自我。
我提出要求,我告诉他,我并不会按他说的那样,将那笔钱直接转到他的卡中,对此他欣然同意,说其实最好给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像他,总是被人追捕、总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仇总,等还完了钱,剩余的我就拿来做生意,我跟你说,我看的这个项目很有前景!你就当是给我投资了,我日后……一定会成倍地回馈给你的!”得到肯定回复的顾鑫容光焕发,他开始向我描述他的商业图景。
从前我只觉得他不过是一个三教九流的混混,没曾想他这回看重的项目的确有一定的投资价值。
“不过,就算还了钱……那些人也不一定会放过我的家人……”当顾鑫面露犹豫地道出这句话,我便立即知晓了他此行的第二个来意。
我这又不是安保公司,想要保证家人的安全,找我是什么道理?顾鑫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了我想要道出的话语,他“嘿嘿”笑了两声,挠头,脸上竟无半分对自己无知的窘迫,“你知道的,仇总,我这不是初中毕业就没读了吗?没文化没常识啊!但我知道你是我认识的最有权势的人,我不找你找谁啊?”
于是我们签好了合同,约定好了汇款的日期,明面上说是“投资”但我却明白这笔钱大概率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回不到我的手上来的。
我仍旧记得在离开时,顾鑫回过头,顶着那额头上乌青,冲我说的那句话:
“仇总啊,我总觉得,要是没有发生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你,我,还有我们的裴森,我们三个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我为他的大言不惭感到生气。
也为自己真的想像了一下那样的图景感到可耻。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或许已经不再是裴森向往的那个冷漠且为复仇不择手段的仇郁清。
或许得知我的这一决定后,裴森会支持甚至原谅我,但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
隔天,我收到了顾鑫发来的短信。
他叫我别忘了照顾他的妻儿,还说我很幸运,这笔有去无回的投资,终究不必再违心地打到他的手里了。
那之后,我便被警察联系。
顾鑫死了,因为在回程的火车上遇上了那帮“道上的人”,他们发生了械斗,顾鑫宁死不屈,也完全不提自己已经借到钱的事情,最终选择跳车而亡。
得知这一消息的我,只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残忍的命运吸食殆尽。
我开始思索顾鑫最后的这个选择。
我开始幻想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没有卖关子,直接将那笔钱打进顾鑫的账户里。
如果那样,他是不是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那样,他是不是还能再最后一刻选择自己的命运?
最终我得出了结论。
无论如何他都是会赴死的。
因为如果那样,他会直接把那笔钱留给家里,因为他已经不必再担心,毕竟他已经获得了“仇总”的保障,说会庇护他的家人,保证他们的安全。
或许在他看来,事已至此,自己于家人,不过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带来威胁的定时炸弹罢了。
于是他选择当着仇敌的面,奔赴一种名为“英雄”的命运。
所以我才说,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竟会为顾鑫的离去而感到悲痛,坐在警察局内,我甚至已经觉得我不再是我自己了。
如若知晓了前因后果,裴森他……大概率会向我致以谢意,可我明白如果我不答应顾鑫,他一定会选择为了家人而继续在这个世界活存活。
昔日的作为算是复仇,可此刻,就算是我无心,我也还是在无意间,改变了顾鑫的命运。
裴森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解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就宛如一簇火星,引线的尽头,有无数的隐雷埋在那里。
我是复仇者、我是跟踪狂、我是Y先生、我是促成这一切的元凶。
从没有哪一刻,我开始惧怕他人的恨意。
又或者说,裴森的恨意。
用以“以防万一”的笔记本,在那之后被我攥在手里。
我等在裴森的家中,心说我不要勉强的爱意。
如果我们的感情终将走向尽头。
那么请让我在最后一刻向你剖开我的心。

或许我的癔症又发作了。
我只怔愣地望着逐渐黯淡的荧幕,缓慢侧过头,直到自己的视线与仇郁清再度相遇。
他漆黑的眼眸,凝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还是那样危险,还是那样深重但却近乎虔诚的爱意。
我分明应该感到恐惧,但不知为什么,当他缓缓倾身朝我所在的方向靠近,我却犹如被美杜莎蛊惑的石像那般,除了接受这个亲吻,再无其他喧嚣的杂念了。
我能闻到他身体上的味道。
专属于仇郁清的幽香。
伴随着唇齿间若即若离的舞蹈,于些微清甜的呜咽声中,我们不约而同地得出答案了。
相扣的十指意味着我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在短暂的分离中,仇郁清那样认真地凝望着我。
我抬臂环绕住他的脖颈,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不算客气的神情:“你这次来,还挺胸有成竹,你明明知道我会原谅你的。”
但却偏偏还要摆出那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刻意引人怜惜,实在是可恶至极。
状似苦恼地蹙眉,仇郁清的眼睛缓慢地眨动着。
“可哪怕只是0.01%的可能,我都觉得自己无法承受。”握住我的手腕,缓缓地,他让我放到他的胸前,“我很紧张,因为只要你拒绝,我就可能会做错事了。”
哇,那还真是可怕呢。
本欲站起身来,却再度被他按着,又坐回到了座椅中,他用蛮力转动椅子,强迫我面对他。
然后他想要抱我。
我偏过头抵住他的肩膀,拒绝了。
仇郁清是个顺杆爬的高手,摆出苦恼的姿态,他执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哑声说:“你打得我好痛。”
哈,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居然还会觉得痛?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凝望着他深邃精致的脸庞,我还是迟迟为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了——并不是出于对仇郁清的,而是艺术品,我差点把艺术品打坏了。
“仇郁清,你实话告诉我。”捧着他的脸,在他故作可怜的神态下,我忍无可忍地闭上双眸,“从我失忆开始,让我渐渐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之中?”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就像我与他的上一次分手,这些事情如若一次性让我全部知道,我势必很难接受。
但如若一件一件缓慢抖出,循序渐进,随着我底线的不断降低……我终究还是接住了那个完整的仇郁清。
这回仇郁清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凑巧,原谅我实在是被他设计了太多次,有些心眼儿也不得不长出来了。
仇郁清垂眸,略略思索了片刻,“如果我说是会让你更崇拜我一点,那么你就当做是吧。”
这该死的家伙!
咬牙切齿地死死盯住他,直到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笑,“裴森,就算是我,遇到实在重要的事情,也会失控……一般而言我不会允许有特别大的变量出现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最多算是顺水推舟,所以我说,我很幸运。”
这样吗?好吧,算我高估他了。
起身离开房间,仇郁清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告诉他明天我打算去往S市为顾鑫扫墓,“这么长时间也没回去看过一次,明明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真是太失职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并不指望仇郁清会跟我一起回去看顾鑫,又或者说,当初他愿意代替我去参加顾鑫的葬礼,已经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了。
仇郁清凝望着我,沉默片刻,他说:“最多把你送到他的墓园外面,我的身份并不适合。”
他这话的意思……
抬眸看向仇郁清,此刻他的脸上,是无奈的笑容,“难道你认为葛女士会不欢迎我么?”
哦,也对,葛女士并不知晓仇郁清和顾鑫曾经的恩怨,更何况在顾鑫离去之后,仇郁清的人或许还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他们一家的安全。
“对了,那些高利贷的人,后面怎么处理的?”抬眸看向仇郁清,或许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已经有答案了。
“派了律师,还联系了一下他们那个地方的高层,以后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仇郁清的神情略微有些黯然,片刻后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讽的笑容:“如果他早点找对方式,也不至于在那个年纪就……”
没再继续说下去,仇郁清的脸上出现了我所熟悉的、自厌的神色。
大约明白他心中的失落,坐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我将他的手缓缓握入掌心中:“没关系的仇郁清,你不必强迫自己恨他,就好像你也不必强迫自己原谅他一样。”
身躯迎来了片刻的僵硬,仇郁清扭头无言地看向我。
时至今日已有很多话再不必多说,或许只有吻、只有唇舌间最直接的接触,才能更好地表达我们之间的感受。
就算第二天即将远行,但好不容易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复合”,身体怎么可能会有充分的时间去休息呢?
自是抓紧了每一个机会,不止呼吸,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如同仇郁清纠结时的拇指那般,像是要打一个死结似的。
到了后来,我的身体实在是疲惫极了,仇郁清叹了口气,伏在我耳边说暂且放过我,“我们……等回来之后。”
狭小的房间内,听着身旁沉睡之人清浅的呼吸,此刻仇郁清的体温也是炙热的。
我凝望着天花板,略微蹙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这仅存的困惑。
——为什么顾鑫会找到仇郁清呢?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仇郁清是他说认识的人之中混得最好的那一个?
仅仅因此,他就要冒着被那些人追捕的风险跨越千里来到这个地方么?
虽然的确,集团总部所在的位置向来不是什么秘密,但仇郁清本人也并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到的,更别提仇郁清还有很大的概率或许不会跟顾鑫见面,更别说……
感受着身后仇郁清于睡梦中悄然无声贴近的温度,我不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或许是最近跟仇郁清斗智斗勇导致总喜欢疑神疑鬼的缘故。
要是顾鑫知道的话,说不定会笑话我的。
仇郁清买了第二天一早前往那座城市的机票,非但如此,他还无比固执地想让我也跟他一起改坐头等舱。
自是拒绝了他这毫无道理的要求,仅仅只是几个小时的分别罢了,又不是小孩子,一直坐在一起做什么?
我忽略了好像是我第一次跟仇郁清一起出远门,也是我们第一次世俗意义上的“返乡”。
虽然并不是那个家乡。
仇郁清这家伙旁人看着或许是高冷、不近人情、甚至跟他站在一起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仿佛下一秒就要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态势。
但只要当他完全卸下伪装,你就会发现他的秉性其实与孩童无异,简单的行事风格往往意味着他只看见这世界最单纯的一面。
波澜不惊的眼眸四下认真地扫视,实际上是恰恰意味着他正好奇着这陌生地界的每一个角落。
“感觉比平时有意思很多。”拉住我的手腕,要我牢牢贴在他的身侧,我听见仇郁清这样说。
好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形容,我只是不愿意被人看做模特身边的经纪人罢了。
虽然已经事先告知了葛女士,但当她意识到我是同仇郁清一同来访,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今天学校放假,顾鑫的两个孩子都在家,我没想到他们看到仇郁清,就一齐面露惊喜地跑过来了。
原来是旧相识。
我竟不知道仇郁清在什么时候,做了这样许多。
“哦,因为受到二位的照顾,想让孩子记着以后好心怀感激,所以……”葛女士的脸上是略显不好意思的笑容,仇郁清倒也不拘束,径直走进屋内,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一张照片,指着里面的一个人,回头对我说:“这个是你。”
是我和顾鑫小时候一起玩泥巴时拍摄的照片,顽劣但却充满童趣,没想到居然会被放在这个家的正中。
鼻子略微有些酸涩,因为我意识到自己非但并不熟悉顾鑫家的两个小朋友,甚至就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是不清晰的。
葛女士自是做了最为丰盛的好饭好菜招待我们,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令我意识到,对于顾鑫生意上的情况,葛女士原来真的是一无所知的。
毕竟她与孩子的吃穿顾鑫从不吝啬,两个小孩儿的教育,顾鑫向来也是尽力给到最好的。
“他爸爸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就很希望两个小孩儿能好好读书。”
对于丈夫的死亡,葛女士只知道顾鑫被人莫名其妙地寻仇,她之所以向我们表达谢意,是因为仇郁清伸出援手,将那些卑鄙的家伙绳之以法,还了顾鑫一个公道。
对此,我与仇郁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论顾鑫的最终的选择是否正确,起码在他离开之后,我们仍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令他在自己妻儿眼中的形象是一如既往地高大伟岸,且光辉灿烂的。
“哦,对了,那个相机!”吃完饭后,葛女士自房间杂物间内走出,一个被擦拭干净的小小相机,就那样被放在我的手中。
来之前我还稍微有些困惑,如今我却已然能够确定,这个相机并不是属于我。
这一般是博主用以拍摄vlog类视频时会使用的设备,而我常使用的设备一般专业性质会更多。
“不是我的……”还没等我说完,葛女士便又递来一张相机内置储存卡,“这个也是我在他的抽屉里找到的,藏得可严实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弄,于是就寻思着,送给你好了。”
“我?不不不……这不是……”
“因为你是摄影师嘛,”葛女士说着,垂下眼眸,脸上露出一个苦涩但却怀念的笑容,“昨晚上才忽然想起,老公在世的时候,说过也想拍摄的,现在不是那什么?当博主很流行吗?我以为他又想一出是一出,还反对来着,他却说买回来要是用不上,送你也是可以的……”
“只提过一嘴,我以为他很快放弃了。”
“可实际他却是瞒着我,将它买下来了。”
“……”
“我老公他,也曾努力地想要过上不一样的人生呢。”

心脏传来一阵阵,仿佛被细细密密的针尖扎过的疼痛。
我双手握紧,觉得自己似乎想要留住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却似乎悄无声地,自我的指间溜走了。
最终我接过了葛女士递给我的那台小设备,昔日顾鑫赠予我的那台相机已然碎裂,而我的身边,似乎也没再留下任何关于顾鑫的事物。
留下它吧,就当做顾鑫存在于我身边的印记。
这次我的来意,终究还是去看看他的。
顾鑫,这个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我这个不称职的兄弟,还欠他一场迟来的祭奠呢。
仇郁清陪着我。
走在我身边,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
我告诉他不必勉强的,但他却说他可以将我送到墓园的外面,并且似乎下定决心一定要这么做。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这份认真,但同他对视着,我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知为什么,望着这样的仇郁清,我忽然觉得他不再像以前那般高不可攀了。
相反,变成了一种可触摸的,近乎于怜爱的心绪了。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全然知悉了他秉性的缘故。
诚然,我明白,他还是那个执拗、深沉、一不小心会做错事的家伙。
我甚至明白,或许在日后,我仍会一直生活在被他掌控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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