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叶知秋其实算不上是一个“人”。
他只不过是他和齐鑫父子两个向上爬的一道梯而已。
也是齐鑫爬到高位后,再去攀姜楠的一块垫脚板而已。
只是,他从没想过,那道普普通通的短梯,那块原本应该被人踩在脚下的垫脚板,竟然也有长成让人仰望,可以带他们飞入云霄的通天长梯的这一天。
所以他才低声下气,放低态度。
不是对叶知秋,而是对这一道可以带他们一步登天的通天梯。
可是现在,他跪在这道通天长梯前时,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叶知秋并不仅仅是一道梯。
他也好像并不是只配被人利用被人踩在脚下面的垫脚石。
因为,他能看到,有更高处的,让他仰望又畏惧的强大存在,那样温柔又珍惜地将他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
后悔与不甘,不受控制地在齐瑞昌心底翻腾起来。
他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但更不甘于,齐鑫明明那么早就认识叶知秋,却没有真正将他拿捏到手。
心底变得空荡,让齐瑞昌觉得难受。
但很快,那点空荡又被这一刻的屈辱与愤怒填满,外溢。
齐瑞昌强压着情绪,只可惜,捏着桃子的手却忍不住地用力。
猝不及防地,一枚熟透的软桃在他手里爆汁,桃子的汁水溅到了叶知秋脚上。
他穿着拖鞋,脚上笼着一双雪白干净的短袜,桃汁溅在脚面,在白袜上染上一片深色的水痕。
叶知秋极淡地笑了下,有点恶劣地翘了翘自己包裹在棉袜中的脚趾。
上一世,认为他挡了齐鑫和姜楠路的齐瑞昌可不是这样子的。
叶知秋还记得,他无数次对他的冷言讥讽,记得他数次暗示他拖累他儿子,记得他因为茶水太热泼了他一身,也记得因为自己没买到他喜欢的微酸桑葚,而被他劈头盖脸将桑葚砸到了脸上……
叶知秋永远记得那天,桑葚如狂风暴雨般密集砸在脸上的那种感觉。
也永远记得,桑葚的汁水顺着薄薄的眼皮滑落下来留下的那道印痕,就好像,他的眼睛流出了血泪一般。
看着此刻的齐瑞昌,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无论是叶洪宪,陶若晴,叶知夏,还是齐瑞昌……
所有这些人,才只承受了他们对待别人不到万分之一程度的恶劣,就已经破防至此了?
他可只是礼礼貌貌地把桃子放在他脚下,没有骂他,更没有砸到他脸上去,他怎么就受不了了?
就这么容易破防了呢?
明明知道这样做对别人的伤害有多大,明明知道,这样做有多恶劣,明明自己连一次都承受不住……
可他们却那么恶劣地一次一次那样对待他。
叶知秋垂眼,冷冷地看了齐瑞昌片刻,随后他弯腰抽了两张纸巾。
刚要递过去时,齐瑞昌忽然抬起脸来。
桃子甜蜜的汁水溅在他眼睑之下,湿漉漉的,也有点像泪痕。
“我想问问。”齐瑞昌缓缓开口。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礼后兵。
如果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把该放低的姿态都放低了,叶知秋还是拿乔摆架子的话,他才会考虑抛出这个问题,杀杀他的锐气。
叶知秋毕竟年轻,一松一紧下,他必定招架不住。
他本就打算着,只要他对齐鑫还有感情,那么无论他在什么位置上,他都一定要借机把他拿捏住。
只有这样,齐家才能飞速发展起来。
甚至以后,把云开握在手里,都可能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虽然同样被他倾吐了出来,也同样是放在了最后一问。
只是,他的语气,却远不如计划中那样带着威压。
甚至于,因为秦见鶴的视线,他的嘴唇和嗓音都在隐隐发抖。
“你说。”叶知秋说。
直到此刻,齐瑞昌才意识到,从见面开始,叶知秋没有称呼他过“您”,也没有叫过他哪怕一声“叔叔。”
他一直称呼他为“你”和“老人家。”
“我想问问,”齐瑞昌说,问题出口的瞬间心里却格外忐忑,也因此,他显得格外中气不足,“小鑫说,姜楠那张房卡,是你给他的?”
“是。”叶知秋淡淡地应,语气中没有丝毫推诿逃避或者心虚的意思。
在齐瑞昌极度不解的视线中,他微微笑了下,“那张房卡,是服务生递给秦见鶴的。”
脑海中嗡地一声,齐瑞昌直觉事情的真相就要彻底在他眼前摊开了。
可偏偏他心里太乱。
所以,即便线索已经那么明显,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我厌恶齐鑫的纠缠,所以想在会议结束后和他说清楚,”叶知秋微笑,继续道,“因为当时考虑一起去秦见鶴房间,所以约了他到668,但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和姜楠已经在里面了。”
话说到这里,齐瑞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愣怔好久,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缕苦笑来。
原来自己准备当做“兵”来用的问题,叶知秋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得干干净净。
他起身,因为心里的落差太大,竟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叶知秋说话。
而说多说错了,他更怕会得罪秦见鶴。
索性,他再没发一言,拎着那袋桃子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发出极轻的一声咔哒声,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秦见鶴捏了捏叶知秋的手心,低声问,“早餐想吃什么?”
叶知秋没回答,他偏过头来,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不要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他吗?”
“不需要,”秦见鶴看他,黑眸专注认真,“我比谁都清楚你是谁,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有人需要你用这种态度来对待……”
他抿了抿唇,抬手抚上叶知秋的眼尾,极温柔,“那你肯定承受过更深重的苦难。”
叶知秋没说话,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来压住鼻尖泛起的酸楚。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秦见鶴会绝对信任他,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可是叶知秋还是会忍不住感动。
他抿唇笑,微微垂眼:“我想喝豆腐脑,想吃油条。”
酒店早餐规格比较高,采取自助式用餐方式,倒还真没有油条豆腐脑。
闻言,秦见鶴极轻地笑了下,掏出手机来,“我让魏杰送过来。”
而同一时间,电梯门叮地一声,齐瑞昌失魂落魄地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来时他满心期待,万种准备,各种敲打手段,走时却满面失意,万种落魄,心神不宁……
连前台服务生和门口安保人员都颇觉好奇。
直到走出酒店大门,盛夏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时,齐瑞昌才终于慢慢回过神来,缓缓顿住了脚步。
安静片刻,他掏出手机来,将电话拨给了姜百川。
这一天,姜楠父子和齐鑫均没有再出现。
而当晚,双方便联手发布了正式声明。
就“小情侣”前一晚在九州的闹剧向大会方以及大众致歉。
顺便,姜齐两家还官宣了齐鑫与姜楠二人的订婚日期。
就在半个多月后的七月中旬。
这份声明中,虽然双方都已经在竭力注意措辞,但结合那晚的闹剧,还是有份不伦不类的尴尬。
声明一出,网络上早已把这件事情讨论出花儿来,预设出了各种答案的网友们再次炸开了锅。
【不是吧?不是吧?相对于最初的扑朔迷离,这个解释是不是有点太过牵强了?】
【记者们接到的那条,牵扯到秦总的信息,不会就当不存在了吧?】
【对啊,当初信息是谁发的?总不能是他们两个发了故意让人来拍自己吧?】
【奇奇怪怪,而且,这个齐鑫不是当初和叶知秋一起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和姜楠爬床默认恋情了?】
【楼上说话注意点,叶知秋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恋情,叶知秋一直独美哈。】
【日,吃了个糊涂瓜,抓心挠肺。】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把秦总给择出去了,有没有可能,是秦总根本不愿意和这些腌臜事儿扯上关系?】
【愿意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才怪,但是警方不是已经介入这件事情了吗?】
【双方已经承认恋情,也统一表示,当晚只是为了玩情趣,至于用秦总恋情向记者透露消息的那位,据说是位服务生,因为之前和姜楠发生过口角,所以怀恨在心,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是那样的走向,据说,今天已经被酒店处理,正式离职了,事情到这里,已经没有受害者了,他们彼此和解,警察叔叔就算想办案也没办法继续办下去啊,只能先批评教育。】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服务生是被人出来顶缸的感觉?】
【+1】
【+10086】
【谁爱信谁信,反正我是不信,这中间很多说辞不觉得太牵强了吗?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服务生的问题,那么酒店不用公开道歉?服务生不用公开道歉?】
【归根结底,还是秦总不好惹,这两家怂了呗。】
【结合昨天上午会场内的事情,如果说姓姜的不喜欢秦总,我他妈直播吃屎。】
【楼上的哥们儿,是不是太拼了?】
【反正是破锅配烂盖,赶紧离我秦总和小秋远一点就好。】
【不曾想的倒是成了,怎么嗑的那一对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唉……】
【唉……】
【……】
没有证据,即便网友们再猜出花儿来,再坚持己见,也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情,由最初的刑事走向案件最终变成了一则茶余饭后的桃色新闻。
桃色新闻像是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无论最初多热闹,但嚼到最后,都一样乏善可陈。
虽然网络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同样还是很多,但不可否认,对姜楠和齐鑫二人的嘲讽占比也开始越来越大。
直到此刻,姜百川才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而和他一样悄悄松了口气的还有齐瑞昌。
公告已发,事情可以说是尘埃落定。
虽然没能搭上叶知秋,但至少,他们也没有落到空里。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此刻病房里,直到声明出来才知道真相的齐鑫,正歇斯底里地与他大闹。
从小到大,齐鑫在他面前,一直都算是比较听话的孩子。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不顾大局,与他闹到这种程度。
齐鑫的身体还未曾完全恢复,此刻激动起来就更是满面潮红,冷汗涔涔。
以至于他看着他,几近目眦欲裂。
这让齐瑞昌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秦见鹤来。
看到秦见鶴的那一刻,齐瑞昌就已经知道,齐鑫绝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希望。
即便作为父亲,他看齐鑫一向都带着滤镜。
可看到秦见鹤的那一刻,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和秦见鶴相比,齐鑫差得太远太远了。
几乎像是走地鸡和天上高贵凤凰之间的差距一样大。
他无法开口对齐鑫说出真相,因为就算说出来,也只会对他造成更大的打击。
既然这样,他只能先抓住姜楠这边,待以后再慢慢和他解释。
“叶知秋说自己已经有了别的男朋友,”齐瑞昌斟酌着对齐鑫说,“如果我们再不抓住姜家这根救命稻草,我们父子两个以后连流落街头都不够格。”
“小秋他只是生气,只是因为吃醋才故意气我,她绝不可能有别的男朋友,”齐鑫面红耳赤,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质问齐瑞昌,“我这么信任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闻言,齐瑞昌冷笑了一声。
“所以我才先和姜家约了订婚时间,”他说,“还有大半个月,你不信的话,等回头自己去求叶知秋,如果他肯回头的话,回头我负荆请罪,亲自登门上姜家去给你退婚,你说怎么样?”
“我明天就去。”齐鑫死死地看着他父亲,分毫不让,“明天我亲自去酒店找小秋。”
“你!”闻言,齐瑞昌气得举起手来,“你这是觉得自己在那间酒店里丢人还没丢够是吧?”
只是,他的手高高举着,可看着齐鑫瘦骨嶙峋的肩胛,却又始终没舍得落下去。
已经从齐瑞昌那里得到了叶知秋的正确房号,第二天一早,齐鑫便强撑着身体直接去了酒店。
之前的事情确实太大了,所以,看到他再次出现在酒店里,安保人员和前台小姐都不由地有些惊讶。
他们的目光其实很克制,可还是让齐鑫忍不住地心底发毛。
只是,叶知秋已经将他拉黑,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台去。
“方便帮我往663叶知秋的房间打个电话吗?”他问。
“好。”前台小姐回神,忙操作电脑确认叶知秋的房号。
不过很快,她便重新抬起眼来,微笑道,“不好意思,叶先生已经退房了。”
交流会的重要环节已于会议前两日走完,第三日,秦见鶴和叶知秋均没再过来参会。
秦见鶴回公司处理积压的工作,叶知秋则驾车去了剧组。
八号楼就要正式杀青,今天不仅仅是他,就连李老也会过去。
叶知秋一早出发,抵达剧组时,正值组里在用早餐。
远远看到小楼前,剧组工作人员正边吃饭边聊天,叶知秋停住脚步。
片刻的沉思后,他转身换了方向,直接往孟青言的保姆车走去。
车子的私密性极好,站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叶子秋一路来到车门前,刚要抬手,那两扇紧闭的车门像是心有灵犀般,忽然自动往两侧分开。
这一次,孟青言没再像在人前时那样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嫂子。”他说。
“叫我叶知秋吧。”叶知秋微笑。
“好。”孟青言也不扭捏,他手里捏着泡面桶,问叶知秋,“吃早饭了吗?”
“嗯。”叶知秋点头,又笑,“怎么大早晨就吃泡面?”
闻言,孟青言的助理小楚笑了一声,“他馋很久了,之前怕发胖一直没敢吃,这不是快杀青了,才敢偷偷吃上一碗。”
作为孟氏珠宝的太子爷,孟青言竟然会馋泡面?
反差有点太大,叶知秋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找你,”笑完之后他开口,“其实是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闻言,孟青言抬眼,小楚立刻识趣儿地下了车。
“晚上就要聚餐了,”孟青言问,“什么事情还劳你单独过来找我?不方便我哥知道?”
“嗯,”叶知秋微笑,“是这样,我想自己设计一对戒指,不知道你们那边方不方便定做?”
孟青言:“……”
孟青言嗦面的动作顿了顿。
“你不会是要向我哥求婚吧?”他问,挑了挑眉,“如果是的话,别说一对了,十对也能立刻给你赶出来。”
闻言,叶知秋垂眸,可却怎么都遮不住眼底那份浓郁的笑意。
清晨的阳光下,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变得更浅也更暖,像蕴了蜜一样。
“是。”他说,“我想向秦见鶴求婚。”
又微笑,“但在此之前,还请你代为保密。”
并没有在孟青言车上待太久,谈完正事儿,两人又略略说了几句,叶知秋便告辞下车。
此刻,小楼前用餐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而停车场前,一辆路虎刚刚停下。
认出是李老的车,叶知秋忙上前两步,亲自拉开车门将李老扶了下来。
八号楼开机时,李勋还只能在医院卧床治疗。
上个月出院时来剧组,据说也还只能坐轮椅。
可现在,他却已经能够握着拐杖行走。
就连司机去后备箱取了简易轮椅下来,他也摆摆手拒绝了。
“小叶扶我走两步。”李勋说。
“您身体最近怎么样?”叶知秋关切地问。
“还能怎么样?”李勋倒是挺乐观,“只能这样先养着。”
边说,他边侧眸看了叶知秋一眼,“这次要不是你,我这院都难说能出。”
“干咱们这行啊,”他感慨,“劳神又费心。”
这倒是真的,但叶知秋没答,只微笑,“您吉人自有天相。”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小楼门外。
李勋顿下脚步来,含笑看向叶知秋。
“快的话,这部电影年底就能上了,”他说,“虽然这是你入行的第一部 戏,但是表现比很多入行多年的造型师还要优秀,我是考虑,之后片尾署名时,把你的名字署在最前面。”
说完,他问,“你敢不敢接?”
叶知秋知道他这样问的意思。
之前赵克棋和他说过,他父亲和导演两人对李勋这个决定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
毕竟,叶知秋在这方面还是新人,而李勋在圈内的地位,却几乎不可撼动。
如果第一部 作品就压李勋的话,确实很容易像赵云庄和周廉担心的那样,锋芒太盛,反而会惹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传言来。
但李勋要让他的名字在前,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目前为止,叶知秋还未有任何一部作品与观众见面。
而他日后要入的组,同样是大制作大导演,组内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位造型师。
如果真的一点锋芒不露的话,到时候,其他造型师未必会真的服他,工作上反而会增加难度。
他压李勋,之所以会引起流言,不过是因为李勋太强,地位太高。
但同样,这流言也必然不会太长久。
因为聪明人很快就会想明白,以李勋的地位,如果不是他同意,叶知秋一个新人不可能压在他前面。
既然叶知秋能压,那就从侧面说明,他已经得到了李勋的认可与欣赏。
这其中的道理,就算圈外人不懂,圈内人也肯定是一看即明的。
叶知秋笑了笑,目光坚韧地看向李勋。
“我敢。”他说。
“好,好孩子,”李勋看着他,他本就极欣赏叶知秋,闻言更觉高兴,“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你之后入组‘乾坤’必须要具备的。”
乾坤就是之前李勋介绍给叶知秋的那部古装权谋大戏。
导演定了国内最会营造悬念的知名大导管庆斌。
是李勋亲自递了将叶知秋在八号楼的作品给了管庆斌看。
这才有了叶知秋的这次机会。
而署名这件事,也是李勋在为他入组乾坤添加筹码。
“八号楼上映之后,你应该就能正式得到圈内人的认可了,”李勋说,“如果乾坤再能稳住,那你将来在圈内的地位也就彻底稳了。”
事实上,叶知秋和李勋连正式的师徒都还算不上。
也因此,这一刻他是真的特别感动。
“谢谢老师。”叶知秋微笑,格外真诚。
话音未落,导演休息室的大门忽然大开,大约周廉在室内看到了李勋,忙急冲冲地迎了出来。
“哎哟,李老,”电影快要杀青,周廉心情极好,“辛苦您老人家亲自来为咱们撑场子了。”
他替代了叶知秋的位置,扶着李勋往里面走。
“八月底,金橄榄电影节,咱们组已经接到邀请了,”周廉先问李勋,“李老,您这边能过来参加吗?”
“到时候看看身体情况再说。”李勋摆了摆手。
“那小叶……”周廉问,忽然又记起,叶知秋八月份已经在乾坤剧组了。
“小叶到时候能抽出一晚上时间过来吧?”周廉说,“不行的话,我亲自给老管打电话。”
“我尽量。”叶知秋微笑。
“还有,”周廉又说,“咱们组三大投资方,赵老肯定是要过去的,青言本身就是演员,现在就剩了秦总那边,今天组里打电话过去,是他秘书接的,你回头再问问。”
“让他来,让他来。”周廉说。
叶知秋微笑,“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去问问秦总。”
“什么叫如果有机会?”周廉不满意了,“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知道吧,小叶?”
“是。”叶知秋笑了声,应了下来。
李勋的身体终归没有恢复太好,不过在组里呆了大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叶知秋虽然待到了中午,但也并未留在组里用餐。
剧组所在的位置离蓝月的墓园不远,他去看他母亲。
夏日的山脚下一片葱茏,野花将山路染成了一道五颜六色的缎带。
叶知秋边走边弯腰采摘,抵达蓝月墓碑前时,恰恰采了不大不小的一束。
他用绿色的草茎束起来,弯腰放在了蓝月墓前。
“妈妈。”他微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轻松一些的感觉,“原先计划中的那些事情,不知不觉,我好像就快要做完了。”
虽然有些还在收尾,但大局已定,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改变。
其中,包括齐鑫和姜楠。
虽然明面上,甚至姜家和齐家也认为,这次的事情虽险,但好在成功避开了秦见鹤。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秦见鹤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秦见鹤是不会容忍别人对他使用这种卑劣手段的。
那是他早已从他母亲身上学会了的道理。
一次纵容,只会招来更多的放肆。
这一次尚且是针对他,那么下一次呢,或许针对的就是他的身边人。
他必然会对他们敲山震虎。
姜家那点资产,顶多相当于秦氏旗下众多子品牌中的其中之一。
是经不起他敲的。
姜家势必会和上一世一样彻底没落下去,而齐家的算盘也必然不能如意。
“好像忽然就没有事情干了。”叶知秋用手绢仔细地擦拭蓝月的墓碑,微笑着自言自语。
最初重生的时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复仇。
要将那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痛苦,全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他重活一次的全部意义都在于此,所以,他本以为,一切结束时,他自己也会随之枯萎。
可是并没有。
他的生命中出现了很多“意外”,也因为那些意外,他的生命才重新变得色彩斑斓了起来。
“等一切完成后,”他微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秦见鹤,也有更多的时间来精进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重新将那束花握在手里,往墓碑更近的方向放了放。
“妈妈,”他说,“这一次,我会幸福。”
从墓园离开,叶知秋去了云开。
云开正往原先叶鼎的旧址搬迁,此刻已经搬得七七八八。
而叶鼎原先空着的那块地也已经在施工,正在建设新的厂房。
最近这段时间,章冕又招了不少人,有意再培养一部分人,之后输送到管理层上来。
各种事情叠加,公司未处理的公务堆得小山一般高。
将一切处理妥当,天色已经蒙蒙黑。
俞任之和汪岐棠已经到了酒店,正在群里不停艾特其他还未曾到达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