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他,”俞任之说,“就爱倚老卖老。”
“对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件事儿来,“你们是不是有个朋友叫唐乐的,他怎么没来?”
“嗯。”叶知秋含笑点头,“怎么,你们认识?”
“上次赛车场他不是也在吗?”俞任之说。
提到赛车场,不止秦见鶴,连一向稳重的汪岐棠都忍不住笑着往叶知秋看了一眼。
叶知秋:“……”
他就不该问,没得让俞任之将自己的黑历史又拉出来鞭尸一遍。
看着少年人下意识抿唇的动作,秦见鶴唇角不觉勾起一缕浅淡笑意来。
“是这样,前几天他联系过我,托我问一下Q.L的设计师助理职位,可不可以给他一个面试机会。”俞任之说,“要不是今天见到你们,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闻言,叶知秋没说话,只微微笑了下。
但金宝宝和李少君的表情瞬间便有点微妙了起来。
见状,俞任之问:“这件事情,你们不知道啊?”
空间中安静了一瞬,答案显而易见。
“他是打着小秋的旗号来找你的吧?”金宝宝问。
确实算得上是,俞任之没有否认。
金宝宝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
作为朋友,金宝宝一向觉得,大家互相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有需要的时候,甚至两肋插刀他都可以毫不犹豫。
但是,这种关系需要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唐乐打着叶知秋的旗号去找俞任之要人情,却连知会叶知秋一声都做不到,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十分失礼。
更不用说,唐乐和他们一样,十分清楚俞任之和秦见鶴的关系。
他嘴里说着要个面试机会,但这么一个小小的职位,只要俞任之开了口,秦见鶴怎么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唐乐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好处他拿,人情叶知秋来背。
金宝宝为叶知秋觉得不值。
但叶知秋却好像并不在意,他含笑看向秦见鶴,问:“可以吗?”
“你是未来的老板娘,”秦见鶴不动声色地将问题又抛了回来,“你说了算。”
叶知秋:“……”
这人还真是演上瘾了是不是?
不过他也不吃亏就是了。
就算传出去,别人也只会羡慕他叶知秋睡到了秦见鶴。
万一让陶若晴知道,那眼睛铁定得恨出血来。
“那就算了吧,”叶知秋笑意浅淡清澈,“Q.L之前的招聘启事其实我都有看到过,对经验以及时间的要求都比较严苛,乐乐去的话,好处未必能有多少,但肯定会耽误他的学业,反而得不偿失。”
唐乐这是想做两手准备。
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先到Q.L镀一层金。
毕竟是Q.L,即便是一个小小的设计师助理,将来出来后,加上自身专业加持,在市场上也足够抢手了。
叶知秋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麻烦您,”叶知秋看向俞任之,“回头转告他一声吧。”
“就说是人事部的决定。”秦见鶴淡声抬眼。
“好嘞,明白了。”俞任之看着那两人坐在一起好看得油画一般,眨巴眨巴眼睛。
注意到他的动作,秦见鶴淡淡抬眼:“吃饭。”
有金宝宝和俞任之两个活宝在,一餐饭吃得十分愉快。
用餐结束,金宝宝和李少君对视一眼,十分识趣地起身:“小秋,你和秦总慢慢,我们先走了。”
叶知秋:“……”
两个小的都已经那么识趣儿,两个大的更不能拖后退。
闻言,汪岐棠和俞任之也齐齐起身:“春宵苦短,不宜浪费,我们也先撤了。“
叶知秋:“……”
等人都走了,叶知秋也站起身来。
“秦总,”他重新变得礼貌而疏离,微微含笑往后退了半步,“人都走了,不用演了吧?”
秦见鶴慢条斯理取了自己的大衣搭在肘间,垂眸看他:“我送你回去。”
“您日理万机……”
“走吧。”秦见鶴说。
叶知秋便没再坚持。
像秦见鶴这样的人,对周遭的环境和人际关系一向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在某些事情上,根本是不容人拒绝的。
两人并肩前行,叶知秋重又套上羽绒服,戴上了毛线帽,他垂眸绕着颈间的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口鼻被围巾虚虚地笼住一部分,更衬得那双眼睛如秋水般善睐,会说话一般。
注意到秦见鶴的视线,那双眼睛微微弯了弯。
“您的车子停在拳馆吗?”叶知秋问。
“Q.L。”秦见鶴简洁地说。
叶知秋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只红绿灯口,有外卖车贴着人行道飞驰而过时,秦见鶴抬手虚虚地在叶知秋身前护了一下。
或许这只是秦见鶴自身教养下的本能反应,又或者只是习惯使然,但叶知秋却忍不住微微怔了一下。
这样的回护动作,对大部分人来说或许并不陌生。
但对叶知秋来说,却是他生命中第一次。
绿灯亮起,秦见鶴抬脚前行,意识到叶知秋并未跟上,他停住步子转过身来。
“哦。”叶知秋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就来。”他说,小跑两步跟了过去。
莫名地,秦见鶴眼里现出一缕笑意来。
“没催你。”他说。
叶知秋也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但莫名地,从在西餐厅见到秦见鶴开始就紧绷尴尬的神经,在这一刻忽然就松弛了下来。
他抬眼看向对面。
Q.L的大楼很高,虽是周末但仍有零星的灯火。
而相应地,拳馆此刻则灯火通明。
“秦总,”叶知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您对综合格斗区的教练熟悉吗?”
“怎么?”秦见鶴问,“你要练习格斗?”
“嗯。”叶知秋点头。
闻言,秦见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哦,”叶知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声,“您不要误会,我来这边和您没有任何关系,这家店的店长是宝宝学长的哥哥,环境不错,还能拿到不错的折扣。”
他顿了下,解释,“今天遇到您,完全只是巧合。”
“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人上车,秦见鶴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我是看你完全没有格斗基础。”
叶知秋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你现在应该练习的是基础,等基础打好了,再考虑找哪个老师会比较好。”秦见鶴发动车子,“你家地址?”
叶知秋将地址报上。
“不过,如果你可以坚持下来的话,”秦见鶴又说,“周虹教练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是女生,但是她的技巧算是拳馆里最好的,覆盖面广,而且实用。”
“谢谢。”叶知秋点头记下。
车厢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叶知秋点开聊天软件,将金宝宝和李少君重新拉群。
【一叶知秋:今天的事情,记得保密。】
【招财进宝:为什么?如果是我的话,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炫瞎他们的狗眼。】
叶知秋:“……”
他思考片刻,慢慢在屏幕上敲字。
【一叶知秋:我和秦见鶴只能算是刚刚认识,互有好感,现在关系还不稳定,这个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招财进宝:我知道,我知道,有个词儿叫怀璧其罪,你抱着秦氏掌权人这么大个宝贝,确实容易让人盯上。】
【一叶知秋:……虽然但是,大体这么个意思吧。】
【招财进宝:okk,少君正在开车,等回头我交代他,放心。】
叶知秋笑了下,又点进相册,仔细看今晚刚拍的那些照片。
每一张都很好看,每一张的姿势也都十足亲密。
不自觉地,叶知秋再次抬眼,视线落在了秦见鶴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上。
那双手其实很白皙,在漆黑方向盘的衬托下,有一种类似金丝眼镜般的金属冷感,随着车外光线不停变幻,尾指的银戒偶尔会反出一点冰冷的银芒。
和秦见鶴本人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这样随意松弛地搭在方向盘上,就足够吸引人。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对着这双手拍了太多照片的缘故,叶知秋握着手机的手掌不自觉紧了紧。
本能地想打开摄像头直接对准咔咔咔。
他忍了忍,重新低头,在相册中选了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秦见鶴尾指上的银戒格外打眼。
叶知秋无声地上传到了朋友圈,编辑茶言茶语:永远都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哦。
随后他选择仅姜楠可见,点击发送。
不知道一天之内接连两发致命武器,姜楠的感受如何呢?
该恨死他了吧?
不过,这可是他自己的一贯伎俩,不用到自己身上,大约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究竟有多疼吧?
叶知秋唇角微翘,勾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冷意来。
手机在掌心震动,叶知秋回神垂眸,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刻,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一通电话。
“秦总。”叶知秋含笑抬眼,看向秦见鶴,“我接通电话。”
“接。”秦见鶴淡声。
“喂,学长,张文远教授那边怎么说?”电话一接通,叶知秋就迫不及待地问。
张文远是皮革艺术设计方面的知名教授,现就职于美术学院,之前收过的几位关门弟子,现在在时尚圈都颇有影响力。
叶知秋也是辗转让人介绍,才联系到这位学长。
学长目前在国外工作,他的其中一位同事,就是张文远教授的关门弟子之一。
同事也有关注到今年的时装设计大赛,得知叶知秋想要拜入自己的师门,亦是十分热情。
趁着今天周末,对方联系了自己的老师。
“很可惜,张教授现在年龄大了,精力不济,已经不考虑收徒了。”学长在对面有些遗憾地说,“不过,教授也看了你的作品,认为你在服装界已经可以大放异彩,实在没有必要再重新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叶知秋并不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设计的精髓在于创新,而规范的学习,是创新的基础。
如果可以熟练到游刃有余的时候,无论是皮革还是服装,都可以找到相通之处。
“毕竟,小秋,”学长那边还在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嗯,我明白。”叶知秋语气中难掩失落,但还是笑了笑,“让学长费心了,等回国我请您吃饭。”
挂了电话,叶知秋微微出神。
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除张文远教授外,其他在皮革艺术方面造诣较深的教授名单。
大都还是太遥远了。
就算别人肯接收,大概率也只能通过网络学习。
虽然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案,但总没有当面教学效果更好一些。
“你找张文远教授干什么?”忽然,男人沉沉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
叶知秋正想的出神,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你想转学皮革设计?”秦见鶴问。
“不算是转,”叶知秋说,“我是想兼顾。”
秦见鶴看他一眼。
叶知秋本以为他也会说同样的话。
确实,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他有些同学甚至连本专业的课程都完成的很困难。
但秦见鶴并没有说。
“我母亲和张教授还算熟识,”他说,“我可以帮你问问。”
“真的?”闻言,叶知秋大喜过望。
直到此刻他才记起,当年聂凤君在国外某高端时尚品牌做首席设计师时,曾和张文远教授共事过一段时间。
后来,聂凤君和秦旭昇相识相恋,回国帮助秦旭昇发展事业,再几年后,张文远辞职,入职美术学院。
两人确实是老熟人了。
“不过,”秦见鶴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也只能帮你搭个桥,至于成不成,到时候还要看你自己。”
“我明白的,”叶知秋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进去了一般,“您肯帮我,我已经很感谢很感谢了。”
车子到了叶家小区门外,叶知秋没让秦见鶴送自己进去。
他跳下车来,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和秦见鶴交换联系方式。
“秦总,”他扒着车门往里探了探头,漂亮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来,“方便交换下联系方式吗?”
此刻,外面天色早已黑透,附近虽有路灯,但他们停的位置却十分昏暗。
叶知秋半边身体隐在黑暗里,更衬得他一张脸格外小,眼睛格外亮。
和最开始在餐厅见面时的客气疏离是不一样的,带着热切。
秦见鶴看他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储物箱里有工作名片,但他并没有给叶知秋的意思。
而是伸出手去:“你手机给我。”
“嗯。”叶知秋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手机被握了一路,带着少年身上清浅的体温。
秦见鶴垂眸,在他手机上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
不多时,车厢里响起手机铃声,秦见鶴挂断,重新将手机递还给他。
“手机和微信相同。”他说,重新发动车子,“回头联系。”
“好。”叶知秋欢快挥手。
回头联系。
叶知秋本以为是之后张文远教授的事情有了消息再联系。
可第二天清晨,赵姨敲响他房门并告诉他,门外有辆车过来接他去探病时,叶知秋彻底傻了眼。
难道秦见鶴所谓的带他去探他父亲不是故意刺激他的随口一句,而是认真的?
还有,昨天的事情不是已经翻片儿了吗?
他们后来不是相处的还蛮愉快?
叶知秋将自己打理清楚,飞速下楼。
大门外停了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叶知秋一出现,司机就立刻下车为他拉开了后门。
秦见鶴正坐在后面低头看着PAD,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个点还没起床?”
“关你什么事儿?”叶知秋小声嘀咕,却并没有上车,“你不是真要带我去探病吧?”
“嗯。”秦见鶴终于偏头看向他,“昨天不是说好了的?”
叶知秋:“呵……呵呵……”
鬼才和你说好了。
“不是,”叶知秋讲道理,“你昨天说,你爸爸惦记着传宗接代这件事,对吧?”
“嗯。”秦见鶴淡淡应了一声。
“我不去,”叶知秋扒着车门,“还有,你觉得我能给你传宗接代吗?”
秦见鶴也不生气,深邃凤眸中甚至浮起一缕浅淡笑意来。
“张教授。”他薄唇开合,气定神闲地吐出三个字来。
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亏他昨天还觉得他可好心可善良了。
叶知秋抬腿上车。
“去去去,我去,”他皮笑肉不笑地在秦见鶴身侧落座,“你不就是想要我去分担你爹的无名怒火吗?”
“是见家长。”秦见鶴说,面不改色。
他可真是,信他个鬼。
看着秦见鶴双腿交叠的优雅姿态,叶知秋沉默片刻,随后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他一通咔咔咔咔咔。
“其实我有点奇怪,”秦见鶴倒没有生气,他垂眼看着屏幕上的文件,问得漫不经心,“你为什么要偷拍我?”
“我这是光明正大拍你。”叶知秋将手机收起来。
秦见鶴终于抬眼看过来:“我是说之前,任之发给我的那个截图,哥哥的腰那个。”
叶知秋:“……”
“昨天添加微信后,我没在你朋友圈看到这条。”秦见鶴又说。
他还特意去看了自己的朋友圈?
叶知秋有点震惊。
反正该丢的人都已经丢了,等会儿进了秦旭昇的病房估计还会丢更大的。
叶知秋将手机解锁,点开自己的朋友圈,递给秦见鶴。
“永远都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哦。”秦见鶴轻声念了一遍,似乎觉得好笑,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
“我是仅显示给姜楠看的。”叶知秋说,“因为他喜欢你,而这样会让他痛苦,嫉妒。”
秦见鶴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因为他先这样对待我。”叶知秋说,微微仰脸,鼻尖那颗浅绯色的小痣再一次映入秦见鹤的眼底。
“如果他先这样对你,这是他应得的。”秦见鶴将手机递还给他,语气平静。
叶知秋愣了下。
秦见鹤没有说他恶毒,甚至于,秦见鹤说那是姜楠应得的……
虽然语气冷淡,但秦见鹤好像总能说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话来。
叶知秋心底某处裹着的硬壳好像猝不及防般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微微发麻。
“所以,”他试着去探秦见鹤的底线,“今天过后,这事儿能翻篇,你能不再生气了吗?”
不得不说,秦见鹤折腾人确实很有一手。
手机里照片已经存了不少,叶知秋急需翻篇。
“不是生气,是介意。”秦见鹤说,“不过你可以在我知情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拍,只要不侵犯我的隐私权。”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PAD屏幕上,不相信有人会长久沉迷于这种无聊的游戏中,“拍到你不想拍为止。”
前世,姜楠这种行为持续了多久,叶知秋已经记不清楚。
但应该是他和齐鑫一起后不久的事情。
叶知秋掰着指头算了算,得寸进尺,立志要把等会儿在秦旭升那里挨的骂都捞回来。
“十年,”他看向秦见鶴,“我要拍十年。”
“喂,小孩儿。”闻言,秦见鶴被气得笑了一声。
他将平板熄屏放下,一向平静的漆黑眼眸染上了微不可察的嘲讽与戏谑。
“十年,”他问,嗓音沉沉,“你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吗?
“十年,”叶知秋与他对视,语气笃定,“我知道。”
最开始说出“十年”这两个字的时候,叶知秋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说实话,姜楠的事情,其实和秦见鶴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秦见鶴不过是太倒霉,被姜楠那种人喜欢上。
自然,秦见鶴的拒绝也在叶知秋的意料之中。
只是,叶知秋也没打算真的白嫖他的照片。
他不能肯定自己一定可以帮到秦见鶴,但作为报答,他愿意尽力帮他避开姜楠向他下药的那一夜。
上一世,因为牵扯到秦见鶴,这件事情被闹得轰轰烈烈。
外加后续各种事情的发展与处理,更是保持了极长时间的热度。
很长一段时间内,各个网站都被相关新闻霸屏。
而再之后,有媒体在孟青言的庆功宴上拍到,秦见鶴被自己刺穿的那只手,手背上留下了十分狰狞的一道伤疤。
这么漂亮矜贵的一双手,叶知秋觉得,不该留那么丑陋的一道疤痕在上面才对。
就像秦见鶴堪称完美的人生,不该被姜楠那样的人留下任何令人作呕的痕迹才对。
但秦见鶴说他不知道“十年”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十年炼狱,度日如年。
他不仅知道,而且,比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还要更清楚明白。
“我清楚的,秦总。”叶知秋再次强调道。
“你今年几岁?”秦见鶴唇角微抬,问得漫不经心。
“十九。”叶知秋说,“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按照前世的年龄来算,他甚至比秦见鹤还要大上几岁。
秦见鶴含笑看他,没有说话,只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十九,这个稚嫩的数字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秦总,”让秦见鶴意外的是,对于这件事儿,叶知秋好像格外认真,他正色,一步不让,“您也不过刚刚二十五岁,就算叫,我也该叫您哥,不是叔叔,但您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我爷爷。”
这一次,秦见鶴是真的笑了。
黑沉沉的眸子因为笑意凝出光来,分外明亮。
“抱歉,”叶知秋也勾了勾唇角,“我无意冒犯您,但我确实知道十年意味着什么。”
面前的小孩儿如此坚持,秦见鶴没再说别的。
“好,十年。”片刻后他说。
这是……同意了?
秦见鶴竟然真的会同意?
叶知秋一双眼睛蓦地张大,粉润唇角抿得死紧。
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个精致的大号娃娃。
秦见鶴看着他,绷直的唇角缓缓勾出浅淡弧度来。
“怎么?”他问,“不高兴?”
“不是,”压住心底的喜悦,兴奋与难以置信,叶知秋趁机拍马,“我只是震惊于您的魄力。”
大概是听惯了好话,秦见鹤对他的拍马完全无动于衷。
他唇角笑意犹存,但深深凤眸却只让人感觉疏离。
叶知秋也不在意,他努力压了压自己唇角的笑意,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
他笑得更欢了。
车子拐弯变道,医院大门出现在不远处,直到此刻,叶知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准备探病的礼物。
“我是不是该去买点果篮花篮什么的?” 他直了直身体,偏头往外张望。
“准备好了。”秦见鶴说,一贯的简洁。
车子弯进医院,在地下车库停稳,司机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份精巧礼盒来,递到叶知秋手里。
叶知秋跟在秦见鶴身后,乘坐电梯,直升十六楼VIP贵宾病房区。
一整层楼,只有十间病房,而秦旭昇就住在1606号,走廊尽头靠窗的那间。
病房很大,外部是装修到十分舒适的客厅,空旷安静,而病房里面,两位陪护正弯腰在为秦旭昇捏腿。
听到动静,秦旭昇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
看清秦见鶴的身影,他又重新将眼睛合上。
秦见鶴将叶知秋手里的礼盒接过来放在一边,并不上前去看秦旭昇,而是指了指床尾的沙发:“坐下休息会儿。”
秦旭昇双眼再次睁开,这才知道秦见鶴这次带了人来。
招呼都还没打,叶知秋哪里敢坐,见秦旭昇张开眼睛,他乖巧上前:“您好,秦叔叔,我叫叶知秋。”
“小屿的朋友?”秦旭昇疑惑而警惕地问。
秦见鶴身边的朋友十分固定,秦旭昇没有不认识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身边出现陌生面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人。
不由得他不心生警觉。
“呵……呵呵……”叶知秋心想,他哪算得上是秦见鶴的朋友?
不过来都来了,这一刻不是朋友也得是朋友。
刚要点头称是,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这是我男朋友。”秦见鶴淡声对秦旭昇介绍。
秦旭昇:“……”
秦旭昇那双无比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张大一瞬,随即瞳孔收缩。
叶知秋可以清晰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脸颊咬肌蓦地突出,应该是重重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