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不甘，怨恨……
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直到天都蒙蒙亮了，他才合了一会儿眼睛。
早晨，即便他特意用遮瑕点了点眼下，这会儿仍能看出来精神不佳。
阳光很好，照在门牌上，三个流金的大字映入姜楠眼帘：爱琴海。
以前来的时候，每次看到这个门牌，他只会觉得“秦”和“琴”的谐音用的很有意思。
但现在，好一会儿的恍惚后，他忽然意识到了秦见鶴小名“秦屿”的由来。
海中生出的一片岛屿，爱中生出的一片岛屿……
虽然现在来看已经颇为讽刺，但因为get秦见鹤名字的奥秘，姜楠无精打采的眼睛仍不觉亮了起来。
大门终于打开，姜百川也终于重新返回车上，车子缓缓驶入门内。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秦太太，”姜百川再次交代姜楠，“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知道吗？”
龙生龙，凤生凤，汪欣和他那个儿子秦唯安眼皮子一向浅，没有什么可以忌惮的。
主要还是看在秦旭昇的面子上。
再怎么说，秦旭昇也是秦见鶴的老子，只要他较起真来，秦见鶴总该能给一两分薄面。
实在不行，他再考虑求到聂凤君那里去。
想到这里，姜百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车子终于在主宅门前的空地停下，下车前，姜百川最后问姜楠：“你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我了吧？”
“没有了。”姜楠说。
说“没有”其实有点敷衍。
但有些事情姜楠自己也弄不清楚。
而且，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之前针对VIA的行动只是为了争风吃醋，估计能把老头给气死。
事实上，从知道消息那天开始，姜楠就在怀疑，这件事情或许与叶知秋有关。
表面上，秦氏名下品牌要终止和姜家的合作，是因为之前金麒对VIA的背刺行动。
但这种事情，说它大它就可以大，但说它小，它也可以小。
这也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姜家的合作伙伴暂时都还没有动的原因。
现在，秦见鹤忽然要动这层合作关系，不由得姜楠不怀疑，他或许是在为叶知秋出气。
只是这种想法，他始终不敢面对。
因此，就连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模模糊糊的。
既然这样，那就更没必要向姜百川说了。
“没有就好。”姜百川说，整了整衣襟，开门下车。
司机已经去后备箱取了礼品，一行三人进了秦家的主宅。
秦旭昇和汪欣正在楼下客厅里喝茶，上午的阳光很好，秦旭昇坐在阳光下晒太阳。
“大哥。”一看到他，姜百川立刻加快步子往前几步。
“老姜啊。”秦旭昇也放下茶杯，向他招了招手，“你来了。”
“嗐。”姜百川叹了口气，让司机将礼品放下，“又来麻烦您了。”
“秦叔叔，汪阿姨。”姜楠跟在他父亲身后，低着头也招呼了一声。
汪欣笑了一下，“快坐，你们父子站着干什么，快坐啊。”
又对姜楠说，“小安也在家里呢，楠楠要去找他说话吗？”
“他没去上班吗？”姜楠问。
今天好像是工作日吧，姜楠因睡眠缺失而变得无比迟缓的大脑缓缓转了转。
“马上就去了。”汪欣说，“昨夜那孩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大半夜都没有睡，这不早晨就起晚了。”
都他妈快十点钟了，还马上就去。
去了公司正好赶得上工作餐吧？
姜楠忍不住腹诽。
“嫂子，他今天过来不是玩儿的，”闻言，姜百川说。
秦唯安这败家玩意儿，他不想姜楠和他过多接触。
“快跟你秦叔叔，汪阿姨说说，你都闯了什么祸了？”姜百川语气严厉了起来。
姜楠低下头，一声不吭。
“小孩子嘛，可以慢慢教的。”汪欣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楠楠到阿姨这边来坐。”
姜楠不愿意和她坐一起，但闻言，还是挨了过去。
“既然你自己没脸说，”姜百川叹气，“那还是我拉下一张老脸跟你秦叔叔说说吧。”
姜百川唉声叹气地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小孩子不懂事儿，做错了也道歉了，”汪欣听完笑了一声，“小屿这孩子也太较真儿了点。”
“看，把孩子难为的，”汪欣看着姜楠，“这是一夜都没睡好吧？”
“怪我，”姜百川忙说，“都怪我没把这混账玩意儿给教育好，他要是都这样了还能吃好睡好，那可真是没心没肺，白养活他了。”
姜楠：……
他不服气。
可想着之前说好的，外加亲爹因为自己的鲁莽，这么卑躬屈膝地来求人，他强忍着没有开口。
“大哥，您看，”姜百川说，“您这边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秦旭昇心里明白，这种事情，他早就没有话语权了。
从最开始，秦见鶴就已经决定要把Q.L收回去了。
因为Q.L包含着他母亲前半生的心血，他不允许它落在别人手里。
至于他这个父亲……
在他那里，大概和没有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但这种话他不能说。
以前，他高高在上，是因为Q.L在他手里。
现在，还有人肯求到他面前来做小伏低，则是因为，他是秦见鶴的父亲。
也因此，直到现在，秦唯安的“曼晴”还能有不少资源可用。
所以，这些话他不仅不能说，还必须尽力帮人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才行。
要不然，他对Q.L已经彻底没了掌控权的事情传出去，秦唯安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可是，秦旭昇也并没有任何可以说服秦见鶴的把握。
那玩意儿强势冷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一想起他来，秦旭昇就气得头疼。
他沉思片刻，决定当前还是先把战线拉出来，再从聂凤君那里寻求机会。
“老姜，”秦旭昇咳嗽几声，“不是我不帮你，但小屿这么做，也确实有他的道理。”
姜楠：“……”
想到秦见鶴的“道理”说不定就是叶知秋，姜楠下意识抿唇握紧了拳头。
“是是是。”可姜百川却已经连声应是。
“小屿是个很有主见也很好强的孩子，”秦旭昇说，“他要是没和下属说就罢了，但他刚当着大家的面把话放下去，我立刻就去驳了，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把他的叛逆心给激起来。”
“是，大哥说的是。”无论秦旭昇说什么，这一刻姜百川无不应是。
“这样吧，”秦旭昇说，“今年半年，明年一年，你们自己想想办法。毕竟，大展季一年也就两个，之后，我再和他提继续合作的事情。”
有秦旭昇这句话，姜百川总算松了口气。
就算这一两年里，其他客户也受到影响，但只要后面能再次和秦氏联手，主动权终究还是会回到他们手里来。
姜百川还能等得起。
“谢谢大哥。”姜百川连声道谢，“这些年来，真是麻烦大哥太多了。”
“客气什么。”秦旭昇和善地说，“都是当年一起成长起来的兄弟，都不容易。”
说完，他掩唇咳了几声。
秦旭昇的身体不好，姜百川不好再做打扰。
刚要起身告别，楼梯上忽然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秦唯安边看手机边走了下来。
“看什么呢？”汪欣看到他，忍不住提醒，“这样子走路，小心把你给摔了。”
“在看Q.L的秀展啊，那个叶知秋……”秦唯安边说边抬眼，这才注意到家里来了客人。
“哟，楠哥。”秦唯安嬉皮笑脸，“听说我哥都不和你们合作了，怎么，要不要转投弟弟我的怀抱？”
姜楠：“……”
不过，秦唯安提到叶知秋，倒是提醒了他。
这个时间点，Q.L的第二场秀应该也快要开始了。
又该是叶知秋出风头了吧？
姜楠麻木地想，痛恨自己无力左右局势。
以前，无论走到哪里，发光发热，光彩照人的永远都是他。
可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叶知秋，他的光环，好像瞬间就被他抢光了。
好像这个世界上，是个人都在关注他，就连秦唯安下楼第一句话都是他……
姜楠心里又酸又苦，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你姜叔叔也不招呼一声。”秦旭昇又咳了几声，冷着脸对秦唯安说。
他平时对秦唯安一向宽容，这会儿不过是因为听到叶知秋的名字心生不快罢了。
上次医院里，秦见鶴带了叶知秋过去，他差点儿被气到归天。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这辈子，秦唯安是没有指望了。
他就指望着秦见鶴还能结婚生子，将他秦家的香火和事业延续下去。
所以，秦见鶴和叶知秋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往外漏过。
“姜叔叔。”秦唯安倒是从善如流，听秦旭昇一说，立刻就冲姜百川叫了一声。
“小安。”姜百川笑得和善，“最近都还好吧？”
“挺好的。”秦唯安吊儿郎当地说，又看向汪欣，“妈，这个叶知秋很厉害，我想把他挖到曼晴去。”
闻言，姜百川有点想笑，但却什么都没说。
他带着姜楠起身，和秦旭昇告别。
秦旭昇也有点累了，便不留他们，只抬了抬手。
一上车，姜百川就揉了揉太阳穴。
一年半……
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还好，应该不算太过难熬。
看姜楠一上车就解锁手机盯着屏幕看个不停，姜百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国内中午十一点，当地时间晚上十点钟，Q.L第二场秀即将展开。
叶知秋抬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小叶，”孟达远远地叫了他一声，喜气洋洋地走过来，“这场结束后，有几个媒体想约一下你的采访，有时间吗？”
“都是哪几家媒体？”叶知秋问。
时间倒是来得及，但如果只是一些哗众取宠的小报，他觉得就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毕竟，秀办完，收拾好，也要接近十一点了。
“V.F和NY TIME都在其中，”孟达知道他的顾虑，笑了下，“都是专业的时尚杂志，其他那些小报，我早帮你推了。”
V.F在全球发行，涵盖时尚，艺术，服装，美妆等各方面，内容十分全面。
而NY TIME，则更擅长时尚艺术方面的摄影以及访谈。
两家各有长短，但针对性，专业性，以及影响力都很强，是时尚传媒中的佼佼者。
一般有幸受邀的，大都是全球各个圈子里的知名人士。
像叶知秋这样的新人，几十年来也没有几个。
如今两家杂志竟然齐齐发来邀约，可见叶知秋这次的表现确实惊艳了众人。
“我就说我的眼光……”孟达骄傲。
“谢谢孟老师。”闻言，叶知秋也笑了，“每家时间我能给十分钟可以吗？”
上一世，他没有参加过国外的展会。
因为很多设计署了齐鑫的名字，光环都在齐鑫身上，所以，他也没有接受过什么采访。
不过，他又不是明星演员，大家也只是交流一下对时尚的看法设计的灵感，十分钟，叶知秋觉得够了。
“怎么也得十五分钟到半小时啊。”闻言，孟达笑了一声，“别人听到是这两家的采访，恨不能无底线地配合，你怎么回事儿啊？”
真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一点浮躁劲儿都没有。
“那就十五吧。”闻言，叶知秋微笑。
“那行，十五打底吧。”孟达说。
等孟达一离开，眼睛已经瞪成铜铃的高扬终于忍不住惊呼，“是V.F和NY TIME啊小叶老师，您怎么可以这么镇定的？”
“不就是个采访？”叶知秋看向他，语气平静。
高扬：“……”
“可是以前就算周老师……”高扬本来是想说，就算以前周朗最顶峰时，也只能偶尔接到这两家其中一家的采访邀约，但叶知秋一来就是两家，简直是太厉害了。
可话说了一半儿，他又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周朗正往这边看着。
高扬猛地反应过来，V.F和NY TIME采访这么大的事情，周朗那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会儿估计又恨上小叶老师了。
虽然明知道，他在这边说话那边根本不会听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儿不敢说了。
怕给叶知秋招祸。
“没事儿。”叶知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见状笑了下，“今天的饰品换了，你再去检查一下，不要弄错了。”
“好。”高扬说，立刻就去了魏廷今那边。
昨天开场红，今天本该是最轻松的一天。
魏廷今台风老辣，周慧的自信也已经建立了起来，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
而且，主流杂志的关注，国内网络上的热度也纷纷向他扑面而来……
一切都是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叶知秋心底总是有点不安。
大概是得到的太多了，他想。
也或者是，今天换了新的场馆。
昨天的秀是在林肯中心，今天则是安排在了人文历史博物馆中。
场馆依然很大，透过木栅隔断，可以看到观众们已经依次入席。
而后台再往后方，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往茶水间的位置。
王茹掀帘而入，递了一杯热水给叶知秋。
“小叶老师，”她有点担忧，“是累了吗？”
“没。”叶知秋将水杯放在面前的工作台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周慧呢？”
“不是在上妆吗？”王茹笑了，“还说您不累，连周慧上妆都没注意到。”
她将椅子往外拉了拉，“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饰品衣物鞋履箱包，我都检查过了，您先坐下休息休息，等会儿我帮周慧换衣服，您最后再检查一下怎么样？”
“好。”叶知秋笑了笑，听她的话坐了下来，低头将手机解锁。
群里的消息早就爆了，全是金宝宝和李少君吹给他的彩虹屁，一条连着一条，其中，偶尔夹杂着唐乐一条。
【李少：我的秋爷，你怎么可以这么牛，简直了，我身边的人都在打听你的消息，要给你介绍上流社会的对象了。】
【招财进宝：天哪，我激动到昨晚一夜都没睡，简直比自己上了热搜还要激动。】
【李少：不愧是我秋爷，我爷一出马，世界才知道什么叫时尚。】
【招财进宝：你现在都是顶流了你知道吗？我家优优说，你现在人气都恨不能是他十倍了。】
【乐乐：小秋真的太厉害了。】
【……】
叶知秋笑了片刻。
金宝宝和李少君也就罢了，平时就爱吹他。
他这会格外喜欢看唐乐的信息。
不知道唐乐发这种内容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
明明羡慕嫉妒，恨不得将他踩进泥潭里去，却偏偏要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稳，越走越高，还不得不对他发出溢美之词。
心都得难受到流血了吧？
叶知秋垂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一世，看着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亲人最亲密朋友的他，一点点被他们彻底毁掉，那感觉，应该和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叶知秋想着，心底不可自控地泛出一股近乎残酷的快感来。
“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周朗一直看着叶知秋，见他笑得那么畅快，心里堵得要命。
他看向昨天那个男设计师：“赵志，别忘了。”
赵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知秋慢慢拉着聊天记录，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原先那种莫名升起的不安，慢慢散尽了。
前台乐声响了起来，主持人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叶知秋退出群聊框。
准备退出聊天软件的时候，他的手指却又顿了顿。
下意识地，他往下拉了拉联系人列表。
一天没发信息，秦见鶴的头像已经被压到了下面去，叶知秋划拉了两下，才重新找到他。
他点开，看到对话框中，秦见鶴最后发来的那句话。
【QIN：我当这是邀请了。】
叶知秋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的笑意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大秀正式开场，叶知秋抬起眼来，一颗心重新定了下来。
“小叶老师。”王茹牵着周慧走出来，“您再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吗？”
昨天他们组的DRESSER只发挥了一次，就被孟达那组要了过去。
所以今天，叶知秋干脆没要DRESSER，把人留给更需要的小组。
“嗯。”叶知秋认真打量了一遍，只将周慧颈间的项链往上收了一点，让红宝石吊坠可以完全暴露出来。
“挺好，”他说，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今天换衣服这么早？”
“嗯。”王茹说，“早一点换好就没心事了。”
她知道叶知秋想什么，笑了一下：“您放心，我一直和周慧在一起。”
昨天一切都很顺利，而且现在换也已经换了，叶知秋便含笑点点头，视线下意识扫过自己的背包。
提心吊胆过日子毕竟不是办法，如果真的躲不过不如就尽早来。
除非周朗不想混了，不然，这种事情顶多也只会发生一到两次，不可能会有第三次。
“也不用那么紧张。”他笑了下，对王茹说，“一直忙着，你也坐下休息会儿。”
“我们这组算什么呀，”闻言，王茹小声说，“你看看孟达老师那组忙的。”
最忙的就是孟达那组了。
孟达爱才惜才，他组里的设计师，只要有合适的，他都会鼓励报投时装周的遴选。
所以他们组的参展作品最多。
相反，周朗那边的人是最多的，但作品和光环却都集中在周朗一个身上。
“这就嫌少了，”叶知秋好笑道，“等九月春夏时装周，我们也多准备几套。”
说话间，魏廷今第一圈已经结束，见状，叶知秋和王茹忙起身帮他换装。
第二套服装还没换好，忽听周慧那边发出一声惊呼来。
周朗那组一个叫赵志的设计师从后面过道进来，正撞在了周慧身上。
火红的香云纱被热咖啡浇透，贴在了周慧身上。
周慧慌得不行，大腿上被烫得火辣辣疼，但却不敢呼一声痛，只扯着裙子要哭又没有哭出来。
“小叶老师。”她又慌又怕，“裙子坏了。”
展品坏了，事情可大可小，有人追究的话，她刚刚有点起色的职业生涯就彻底毁了。
没人追究的话，她也会内疚。
因为，这是叶知秋的第一场秀。
“对不起对不起。”赵志说着忙伸手去擦周慧大腿上的咖啡渍，被叶知秋寒着脸一脚踹开。
“去叫医生。”叶知秋对吓呆了的王茹说。
王茹应了一声，拔脚就往外跑。
高扬也急得要命，但还是稳着心神，迅速为魏廷今将身上的衣物整理板正。
魏廷今没有停留，只看了周慧一眼，就再次转身走入了前台的光影之中。
“怎么样？”叶知秋没问衣服的事情，只蹙眉问周慧，“有没有受伤。”
咖啡是热的，但毕竟咖啡杯不算大，且天气寒冷，托后面那道长长走廊的福，走过来时温度已经降了一些。
刚泼在身上时，确实烫得皮肤火辣辣疼，但这会儿已经凉了下来，倒只觉得冷。
周慧摇了摇头。
“你的人怎么回事儿？”叶知秋没看赵志，转头向周朗发难。
“赵志不是道歉了吗？”周朗说，“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意外事故，而且，你那一脚也不轻吧，小叶老师。”
“他不是活该吗？”叶知秋冷着脸，对着一个姑娘动手动脚，他只觉得那一脚都轻了。
这场戏怎么做，赵志想了很多遍。
但唯独失算的是，咖啡偏偏泼在了周慧的大腿上。
他本能地按照之前想到的情形动作，现在想想确实不妥。
因此，挨了一脚后，虽然愤愤地瞪着叶知秋，却也没有发声。
“模特嘛，也就是咱们这样的大品牌，还特意把男女换衣室用屏风隔离出来，别的地方，小叶老师大概没见过吧，”周朗语气里有着难掩的轻视，“哦，这是小叶老师第一场秀，我都给忘了，别的地方……”
他笑了笑，“男女模特在一起换衣服的多了。”
“那是为了专业。”叶知秋也冷笑一声，“周老师，您不会专业和下流都分不清吧？”
“叶知秋，”周朗脸色冷了下来，“你没大没小也该有个度。”
会场的医生已经迅速赶来，叶知秋担心周慧的伤，一时也懒得和周朗打言语上的官司。
“这件事我不和你说，”叶知秋说，“这件事，回头我会通过正规途径报回公司，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行，你报。”周朗说，看向赵志，“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儿别怕。”
赵志没说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医生为周慧检查过，虽然皮肤被烫红了，但却没有受伤。
“有劳了。”叶知秋说，抬手抓起自己的背包。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件崭新的展品来，随后他利落地弯腰熨烫，三两下便将手里的衣物熨烫平整。
赵志：“……”
周朗：“……”
正焦虑的孟达：“……”
“看好了，”叶知秋微笑，抖开手里蓬松的红纱，犹如一捧晚霞在他掌心里绽放，“既然这么会玩儿阴的，那就来啊，我有的是备品。”
他仰了仰头，将衣服递到王茹手里，“帮周慧换上。”
周朗咬了咬牙，下意识地与赵志对视一眼。
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不知道，叶知秋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出备品来的。
而且，叶知秋还和别人不同。
别人至少还会顾忌脸面，就算有话，也多少会藏着掖着点。
但叶知秋却当着这么多人，工作人员，众多模特，公司同事以及秀导带来的整个团队直指他居心不良。
这样，反而让周朗真的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否则，回头这些模特与现场人员一散开，他周朗的光辉事迹将会彻底传遍整个时尚圈。
周朗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赵志也沉下脸来，担心因为这样的变故，会导致之前周朗对他的承诺作废。
倒是周慧因为这件事情，为叶知秋走好这场秀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决。
这场秀比昨天那场还要精彩，还要炫目，和模特儿们一起参加闭幕后，叶知秋返回后台收拾东西。
让高扬和王茹先行离开，他去会场的采访室接受媒体访问。
时间比他想象的要久一点，从采访室出来时，叶知秋觉得有点疲惫，他垂眸，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