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她说着大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地乞求:“我男人死了,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了,我的家在维冈,我想回家,我要回家给我孩子治病啊!真的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只要让我过去,要我干什么都行,求您了……”
妇人腾出一只手,努力拽住士兵的靴子,一个劲儿朝地上磕头。
大约使出了全身力气,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隐约听见头骨撞击地面的响动。
恰巧此时,关卡口有个男人验证成功,铁栅栏打开。
乘人不备之际,妇人突然一股脑站起,表情发了狠,奋不顾身往里面冲。
然而刚进入关口一步,十几个士兵同时举枪。
只是眨眼的瞬间,一阵火光乱闪,妇人和她怀里的小孩成了血筛子。
脑浆爆开的血花喷在铁栅栏上,形成泉涌般一股一股向下流,顺带也炸了那个要过关的男人一身。
场面异常安稳,无一人吓得尖叫或是逃跑。
大家皆有种习惯性的麻木不仁,冷眼旁观完这一切,只想加快自己过关的速度。
而那位无辜被牵连的男人,亦是十分沉着冷静,抹了抹鸭舌帽上的鲜血,淡定地绕开妇人尸体,走进关卡闸门。
宛如刚刚只是下了场小雨,淋湿了也微不足道。
目光锁定人群中那个远去的背影,费慎皱眉:“这不是上次那个——”
“是他。”邵揽余肯定道。
无巧不成书,男人正是上次在餐馆引起骚动的那位。
这一回,他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连那头显眼的齐耳短发都一根不留藏进了帽子里。
“这城门进得不容易,”费慎悠哉说,“那么长的队伍,还得搜身,你扛得住吗?”
话音未落,车窗外掠过一个人影,两张银色通行证被抛了进来。
费慎眼神一凛,想看清那人,对方却动作极快地隐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现在你不用担心了,”邵揽余举起手里两张通行证,好像很大方的样子,“两张,我分你一张。”

站在拥挤的队伍外,邵揽余微微扬首,远眺伫立在前方庞大的城门关卡。
很久以前,此处原本是座火车站,被炸毁后经过改造,变成了一个经白焰组织严格把控的城区关卡,进去就是直通市中心的高速列车。
所以极为昂贵的通行证,也变相是一张车票。
“你确定让我跟着去?”
身旁费慎问了一句,不是迟疑的口吻,也没有很认真的语气,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去不去都无所谓。
邵揽余将通行证交到他手上,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身边时刻有人跟着,比较符合我这种唯利是图人的习惯,不是吗?”
费慎很给面子地收下,回应了一句:“你说得对。”
他象征性活动了会儿肩膀,眼看赶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不由轻轻啧了声。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想插队吗邵老板?”
邵揽余尚未发表意见,费慎自作主张,走向了队伍的前三分之一处。
队伍中间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眼珠子左瞟右瞟,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拉开前面一个青年的背包拉链边角,捏着根细小的夹子伸进缝隙。
青年恰巧在和自己面前的女人说话,女人向他请教些什么,青年耐心细致地解答,丝毫没察觉到通行证被偷走了。
男人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未料下一秒,手腕让人握住。
旋即,掌根倏然一麻,通行证掉在了地上。
费慎拍拍那位青年,装作无事发生:“你东西掉了。”
青年回头看见脚下的通行证,立马反应过来。
慌张地摸了摸自己背包,摸到拉开的拉链,他赶紧将通行证捡起来,心有余悸道:“谢谢啊。”
费慎:“没事。”
被撞破行窃的小偷男人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瞪了费慎一眼,想转身离开,却又被人一把钳制住肩膀。
费慎哥俩好地攀住他肩臂,头靠对方很近,将车钥匙塞进了小偷手中,压低说话声,只有各自能听见。
“打个商量,我不拆穿你,再送你一辆车,你把你同伴也带走,让两个位置给我,怎么样?”
小偷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好事,心中怒气顿消,连忙低声询问:“车在哪?”
费慎指了个方向,小偷瞄见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双眼瞬间亮了。
尽管没偷到通行证,可能白得一辆车也是件极大的好事,他藏不住高兴说:“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多谢老板!祝您一路顺风。”
他让出位置走去青年前头,把方才与自己打配合的那个女人,一块儿利落地拽走了。
前方有了空位,后面人想立即补上。
费慎人高马大,一个肩膀就轻松将人挤开了,假模假式的微笑:“不好意思,这位置是我的。”
被挤开的老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叽里咕噜骂了句脏话。
费慎权当没听见,屈指叩了下青年后背:“往前面去一个。”
为报答刚刚的善意提醒,对方主动绕到他身后,谦让道:“你站前面吧,我不赶时间,一两个人不碍事的。”
费慎没拒绝,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移到青年原本站的位置,往侧了侧脸,懒散的眼神看着某人。
“还不过来,等着我拿轿子抬你?”
邵揽余会心一笑,迈步过去,杵在了费慎正前方。
“干得不错,如果拿的不是我的车就更好了。”他说。
费慎说:“那不是你抢的吗?”
邵揽余:“你知道,我利益至上。”
费慎:“……”
一来一回,队伍前头不知不觉只剩三个人了。
接着又有两人因通行证和搜身不合格,被强行赶了出来,很快便轮到了邵揽余。
负责搜身的士兵面相极为不善,长得五大三粗,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酸臭味,令人感到不适。
他横眉扫视邵揽余,粗声粗气:“通行证!”
邵揽余将通行证交出去,士兵递给后面的人进行验证,自己准备动手搜身,邵揽余立即后退了半步。
士兵怒目:“干什么!”
动作间,后背有股存在感很强的热源靠近,费慎刻意压低的嗓音环绕耳旁。
“东西都在我身上,你怕什么?”
邵揽余一言不发,理了理衣袖,手指慢条斯理把玩方牧喜那根檀木手链。
刚要发火的士兵瞥见手链,面色不经意变了,神情浮现一抹斟酌,转头对后方的人耳语了几句。
少顷,邵揽余面上谦逊道:“我和我身后这位朋友,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不喜欢被陌生人靠得太近,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士兵和疑似上司的人交流完,反复打量了他几眼。
嘴里没吭声,模样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侧身让开了条道。
邵揽余率先过关,站在关卡后方角落位置,等费慎也过关后,两人准备进候车大厅,不料却被刚刚那位疑似上司的人一拦。
从对方服饰辨别,大约是在场白焰内部某位小头领。
不比刚才士兵的粗鲁,他面容和颜悦色,甚至带了点笑容。
“我看您手上的东西有些眼熟,好像是我一位朋友的,这东西您拿着不合适,不如先还给我,我再转交给他。”
看似商量,实在句句暗含威胁,倒也是个喜欢惺惺作态的笑面虎。
“捡的时候,正愁不知道要怎么还,”邵揽余同样用装腔作势的语气说,“没想到这么巧,既然是你朋友的,那肯定要物归原主。”
总归手链暂时也没别的用途,他并无异议地还给了对方。
只是最终会不会回到方牧喜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这俩你来我往地打太极,费慎听得百无聊赖,早上起太早,这会儿都有点困了。
他扭过头,视线放进潮水般的人群。
目光逐一掠过每张人脸,以此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清醒清醒。
现下已经快十点了,距城门开放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头顶升起炙热的太阳,烈日底下排队的人不减反增,乌泱泱一大片,队伍长度延伸到了几百米开外。
在雾镇待了差不多三天,街头巷尾多数时间是清冷寂寥的,最热闹的也就是中午吃饭那一小会儿。
费慎完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边境城镇,竟然能塞下如此多人。
想必平日里都是藏着掖着,不敢随意出门的。
他脑海里神游天外,思绪一会儿飘到这,一会儿飘去那,正当神游到前几日发生的种种时,胳膊被人碰了下。
邵揽余说:“别发呆,走了。”
收回视线的刹那,费慎神情蓦地一顿,没有征兆地抬头,聚精会神望向远处某个地方。
城门对面,某栋双层小楼上,其中一间窗户打开,依稀能看见里面坐了个人。
费慎眯了眯眼,凭借极佳的视力,清晰捕捉到了那人的面孔。
——饭店老板娘王梁。
她独自一人坐于窗户边,正一动不动端详城门口的位置,眉梢眼角兴味盎然。
见费慎发现了自己,王梁镇定自若笑笑。
她举起一个陶瓷杯,远远敬了敬他,仿佛在无声祝他一路顺风。
“你在看什么?”
催促未果的邵揽余,再一次出声,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费慎脚下一转,面对邵揽余,利用身高挡住对方视野,无波无澜道:“没什么,走吧。”
邵揽余眉毛微动,淡淡看他一眼,不予追问。
离开关卡往候车大厅走去,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却多出了一位“电灯泡”。
白焰那位小头领,方才打着送他俩上车的旗号,明目张胆派了一个士兵尾随。
士兵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盯住他俩的一举一动。
究竟是友好送行,还是跟踪监视,双方皆是心知肚明。
费慎被跟烦了,拉下脸道:“你先走,我去解决他。”
邵揽余阻止:“不用这么麻烦。”
前面不远就是候车室座椅,邵揽余行进方向突然一拐,拉着费慎闪进了旁边的男厕所。
士兵愣了愣,见状不对,立马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结果刚走近,厕所一扇隔间门骤然打开,猛地拍在他脸上。
士兵瞬间被拍懵,来不及举枪,里面冲出来一人,用冲锋枪的背带勒住他双手,一把掀开头盔,揪住发根将他脑袋狠狠朝地板连续撞击。
坚硬的瓷砖发出闷响,很快,士兵身体一软,不省人事了。
费慎一气呵成,解决掉碍眼的麻烦,直起腰身踢了脚地上的人,习惯性吩咐:“拖进去。”
邵揽余站着没动,看表情应该是嫌厕所地板脏,不愿意拿手去碰。
费慎无语凝噎,放弃指望他,自己动手将士兵拽进厕所隔间,啪地关上了门。
干完这些,他一转头,表情霎时定格,惊在了原地。
上秒还嫌弃厕所脏的人,转眼的功夫,竟然踩上了旁边一个隔间的马桶盖,凭借身高优势,徒手拆掉了天花板的排气扇。
拆完后,排气扇扔在马桶边,邵揽余拍拍手上的灰,再优雅地走下来。
费慎失语,好半晌才道:“……你做什么?”
邵揽余走到盥洗台洗手,微微掀眼,目光从镜子里触及费慎。
“排气扇太难看,我不喜欢。”
这句话显然是胡说八道,费慎冷嗤了声,厕所外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费慎闻风而动,四肢比脑子快,火速上前将邵揽余扯进那间没排气扇的隔间里,反手锁住了门。
脚步声渐渐逼近,一个男人进了厕所,在门口徘徊片刻,随后去了小便池。
他应该在打电话,嗓门相当洪亮,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教训着电话另一头的人。
也不知在磨蹭些什么,半天没听见小便的声音传出。
厕所的空间并不小,可同时要站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着实有些拮据
更何况马桶旁还扔了个被拆掉的大号排气扇,能下脚的地方微乎其微。
费慎已经尽力控制了,却还是不得不紧挨邵揽余,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贴住的姿势。
看表情,邵揽余倒不怎么介意,只是也觉得有点挤。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指他慌乱将自己拉进隔间的行为。
外面男人的嗓门实在很大,费慎压根不需要刻意减小动静,回道:“我怕别人看见你偷排气扇,向白焰的人打报告。”
……偷排气扇。
这回失语的人换成了邵揽余,他抬起眼皮,目光向上停留,注视近在咫尺的人。
饶是大白天,视野里也是昏暗一片。
厕所为全封闭式,外面光线进不来,室内没开灯,略显局促的空间里,人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费慎浓墨一般的五官,在此情此景下,不经意柔和了几分。
说不出是神色温柔,还是光影作祟,连眼底那份野性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厕所里放置了驱味仪,闻不到其他异味。
但由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邵揽余能闻见对方身上,有股极淡的香味。
或许是错觉,香味莫名令人熟悉,有点像荼蘼花开时的气息。
他拒绝不了这种味道,情不自禁感受了几秒,表面上却无动于衷,沉稳开口。
“这里的列车只会单向行驶,有入口没出口,你头上那个洞,是唯一能出去的地方。”
闻言,费慎忽而严肃:“你没打算去城区?”
邵揽余言之凿凿:“我好像提醒过你,你保证不了,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门外男人动静大得过分,完美盖过了他俩的对话声。
许久后,男人终于磨磨蹭蹭方便完,大摇大摆哼着歌出去了。
费慎打开门,空间总算宽敞了起来。
他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并未将邵揽余那句话当回事。
“雇佣关系中,雇主无需向受雇人解释任何东西,”他说,“邵老板,你太多此一举了。”
邵揽余无声弯唇,主动靠近一步,那股香味又静悄悄袭来。
替费慎理了理卫衣帽子的褶皱,举手投足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居心叵测,他一指天花板上通风管道的入口。
“那就请吧。”

费慎活了二十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刻。
连曾经执行任务期间,困入沼泽地一天一夜,都比现在好。
他一米九的个子,长手长脚,平常睡觉的床稍微短了点都不行,今天居然需要爬一个几百年没清理过、遍布灰尘泛着异味的通风管道。
脏就算了,连最基本的手脚都施展不开,几乎是蜷缩着身体爬过去的。
当出了管道那一瞬,费慎有种自己再也直不起腰的错觉。
他平躺在地,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手脚脱了力,身心俱疲。
原本淡蓝色的卫衣变得五彩斑斓,左一块黑灰右一块脏污,远看是抹布,近看像洗脚布。
脸是黑的手也是黑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从里面找出新鲜的蜘蛛网。
费慎有点后悔,爬个屁的管道,他就应该直接把邵揽余绑走。
目光移向同样在歇息的邵揽余,这位始作俑者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白衬衫脏得令人不忍直视,裤脚破了一块,头发乱糟糟的没了型。
费慎心里顿时平衡不少,至少在过去这么久的记忆里,对方经常是仪表堂堂的模样,从未有过如此不修边幅时候。
喘息片刻,费慎翻身坐起,一抬手扯掉了外穿的脏卫衣,只留下里面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
午时将至,先前的烈日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浓稠乌云取而代之。
偶尔一阵凉风刮过,胳膊上生起细鸡皮疙瘩,还是有些冷。
费慎体格好,衣服穿多穿少不影响,卫衣扔掉后,他说:“加钱。”
邵揽余站直双腿,当着费慎面,一件件剥掉自己弄脏的衣服裤子。
没发生什么奇怪的场景,衣服脱完后,里面还整整齐齐穿着另一套贴身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走到费慎跟前,递出右手。
“想加钱,你要做的可不止这些。”
费慎一把握住眼前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手上力道立刻松了,好像半秒也不愿意多握。
邵揽余从容收回,问:“身上脏了,要不要洗个澡?”
“您还有闲心洗澡呢?”费慎怪腔怪调说,“这荒郊野岭哪来合适的地方。”
雾镇边界、城门列车站的侧后方,是一片荒废的村落,村落里有座枯树林,而通风管道的出口恰好位于此地。
两人此刻便站在枯树林中,脚下是贫瘠开裂的黄土地,周边残留了许多凋零或坏死的木墩。
飞鸟走兽蚊虫爬蚁,半只活物都没有。
沉闷的阴云压在头顶上方,一丝活泛的气息都寻不见,唯剩枯败的光景。
四面皆有路,邵揽余驾轻就熟,挑了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费慎停留须臾,最终认命地跟上了脚步。
两人前后保持相同的速度,在邵揽余的带领下,当真找到了一汪形状不规则的水潭。
水潭并不清澈,相反浮着一层幽深的黑绿色。
乍一眼看去,形容诡秘莫测,里面很可能繁殖了大量藻类生物。
风平浪静的水面不见丁点波澜,幽绿潭水倒映在费慎眼底,转化为一抹难以形容的嫌弃。
“你要洗就自己下去。”
邵揽余往回走了几步,立在费慎身侧,仅一步之遥。
“你帮我下去试试,水凉不凉。”
最后一字尚未出口,他猝不及防抬脚一踹,无情地将费慎踹向了水潭。
好歹训练这么多年,费慎的反应不是盖的。
清楚自己失去了重心,必然会落水,他没选择挣扎,反而顺势一侧身,精准扣住邵揽余手腕,强行把对方一块儿带了进去。
扑通一下,潭中砸出巨大水花,迅速吞没了两人身影。
潭水是意料不到的深度,重力使然,连续下坠几米后,费慎在水下屏住呼吸,睁开了双眼。
手心已然空了,邵揽余不知何时游向了前方。
周围水质混沌,能见度极低,费慎努力忽略潭水对双目的干扰,在一片浮沉中,发现了邵揽余踪迹。
对方游去了前面一小段距离,背影很快变得朦胧缥缈,好像马上就要从眼前消失。
费慎无法控制地心慌了一瞬,调整好姿势,上下浮动片刻,摆动双腿追了过去。
他游动的速度不慢,可惜无论如何都差了一点,始终追不上前方那个背影。
持续好几分钟,就在费慎终于要抓住邵揽余脚腕的刹那,后者停了下来。
十分笃定身后会有人跟随般,邵揽余反手一拉,阴差阳错牵上了费慎的手。
费慎趁机使劲,将两人手心之间唯一那点缝隙挤掉,游到了和邵揽余并肩的位置。
邵揽余垂下眼,扫过两只相牵的手。
不见惊讶或抗拒,他面色如故,偏头示意费慎向前看。
费慎正前方有一个约两人宽的洞穴,洞穴边缘毛躁,稀稀拉拉生长着藻类生物。
穴口处的水流形成微微漩涡,昭示着不可预知的危险性。
无需多言,费慎了然于心,与邵揽余默契俯身,毫不畏惧钻进了深潭之下的隐秘洞穴。
水波荡起细小的涟漪,一阵微风经过,平静的水面骤然被拨开,浮上来两个人影。
邵揽余游至岸边,双手一撑,屈膝踩上了地面。
衣衫裤子湿透,滴滴答答向下滴水,布料黏腻地粘在皮肤上,微妙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身材轮廓。
邵揽余是属于标准的那类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肩膀宽度足够,腰腹人鱼线完美,身上没有大块大块凸起的肌肉,线条尤为匀称,加之腰腿比例优越,背薄颈细,看起来格外养眼。
他扯了扯衣领,瞥了眼后一步上来的费慎。
同样的全身湿透,只不过对方身板比自己大了一个号,略透的衣料下是扎实有力的肌肉,那几块腹肌都用不着摸,一看就知道肯定硬邦邦的。
相比邵揽余,他的身材更为健硕。
无法忽视的长腿以及没有半分赘肉的窄腰,显得力量感十足的同时,看上去也并不夸张,反倒十分赏心悦目。
费慎甩动脑袋,跟小狗甩毛似的,利落地甩下一头水。
他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囊袋,放手里一捏,挤出好些水来。
随即,一股强烈的香味溢散,和邵揽余之前闻到的一样。
浓郁的味道让他确认,是荼蘼花无疑。
“香囊吗?”邵揽余问。
“嗯,王梁给的。”费慎说。
邵揽余道:“我没问你谁送的。”
“我这是主动告知。”
费慎打开袋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香料,毫不意外都被浸湿了。
邵揽余默然,眼神生出了少许兴致。
“你知不知道,送香囊是什么意思?”
不等费慎说话,他自问自答:“代表爱意和仰慕。”
“这样吗?”
费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合上袋口几步走近,香囊在手里抛了抛。
“我记得邵老板很喜欢荼蘼花,这里面装的正好是荼蘼香料,吹干或许还能用,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不喜欢抢别人东西。”
邵揽余背过身,兀自朝远处走。
费慎没有立马追上去,盯着那道养眼的背影看了会儿,唇边掠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缓步迈上了对方走过的路。
方才枯树林里,那池潭水底下的洞穴,通往的是另一座水潭。
两人上岸后,路边仍旧空荡静谧,不见一个活物。
邵揽余自顾自一路向前,费慎缀在后头,俱是一言不发。
两人既不提香囊的事,也不谈及在水下无意牵手的事,宛如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碰巧同行了一段路,谁也没搭理谁。
安安静静行走了十来分钟,费慎忍受着身上的不舒服的湿黏,蓦然察觉,眼前景象悄无声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光秃秃的道路两旁,栽种了绿树和草皮,不是雾镇边界那样的枯树墩,是鲜活的。
鞋底踩着的柏油路由沥青铺成,路面宽广平坦,化身为一条笔直的线向前延伸。
顺着道路直行片刻,渐渐能看见此起彼伏的房屋建筑,以及熙熙攘攘的人影。
再转过一个弯后,宽敞的机车道变为了人行街道,路上景致摊开在眼前,展露无遗。
街上有着十足的烟火气,街边建造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书店、服装店、餐馆以及专门售卖植物种子的商铺等等,放眼望去琳琅满目。
还有不少商贩走卒摆摊叫卖,卖的大多是手工制品或水果小吃,便宜又新鲜。
街巷里络绎不绝,没有一台轿车,偶尔几辆自行车风风风火火骑过,多数都是赶着回家吃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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