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同生共死几年,两人关系自然而然变得亲近。
Kin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清楚他家具体位置,以及知道他本名叫赵林木,而不是冬青的人。
费慎再一次,拒绝了赵林木的报答之意。
“老太太每年都得吃药,钱自己留着,别以后又要借钱还债。”
赵林木还想说什么,他率先截住话头,坦白道:“钱不是我还的,我接了新任务,买家已经把违约金付了。”
赵林木瞪大眼,不可思议:“哪个买家出手这么阔绰?不对,你接什么任务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小队任务。”费慎说。
“那是什么?不行, 我也要跟你去,哥,你不能抛下我走单线。”
费慎合上帆布袋,丢进柜子,不由分说提溜起赵林木后衣领,把人拎出房间。
“别多管闲事,总共那么点佣金,没你的份。”
赵林木坚持道:“我不要佣金,只要跟着你去。”
费慎懒得费口舌,用莲雾塞住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嘴。

乌勒海海岸码头,停靠了一艘银色巨型轮船。
几百米长的船体肉眼看上去极其壮观,船身侧面印了一句花式字体的西WILD ROSE,野玫瑰号。
船杆上飘扬的蓝色旗帜中间,隐约能看见一个单词“Cooper”,提示这是来自远方大西洋、库珀家族的私人巨轮。
清晨的码头本该如市井一般热闹,今日却异常安静。
码头主限了流,周边井然有序地停着十几辆黑色轿车,打头的几辆车旁守了不少身穿军装的人,氛围庄重又严肃。
不远处一家早餐便利店里,费慎喝完杯子里剩的牛奶,观察了眼墙面钟表盘,七点一刻,离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
叮地一声,手腕震动,眼前弹出来虚拟面板。
设定的闹铃响了,闹铃标题备注显示,今天是去疗养院的日子。
费慎视若无睹,点了关闭。
拎着桌面鸭舌帽叩上脑袋,略微压低帽檐,出了便利店。
出门后朝右拐,码头外不起眼的一条小道上,单独停了辆低调的商务车。
驾驶座的秦一舟再次询问:“老大,您确定不带其他人上去?”
邵揽余说:“你问第三遍了。”
“我这不是担心么,”秦一舟表情凝重,很是不理解,“别人也就算了,怎么我也不能去?让那小子单独跟着您,我是真不放心。”
邵揽余打趣道:“你还怕他对我图谋不轨?”
秦一舟较起了真:“他就是图谋不轨,一脸坏相。”
车后座另一边门被打开,费慎侧身坐进来,接过话茬:“秦助理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
秦一舟:“……”
商务车的隔音果然不行。
邵揽余抽出胸口丝巾,擦了擦手,赞赏道:“还挺准时。”
费慎抱胸,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费家人也要上这艘船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说?”
码头上都是科谟政府军,只有费家才敢光明正大让政府军护送车队,车头插的旗帜也表明了是费家人无疑。
邵揽余将擦完手的丝巾又叠好,目光落在费慎压低的帽檐上。
那双浓眉大眼被遮盖了部分,一身黑的装扮,肩上背了个大号斜跨旅行包,像位远渡而来、行踪神秘的游客。
“怎么,你认识费家人?”邵揽余明知故问。
费慎一噎,突然有点领会到,平常小队里那几人和自己相处是什么感受了。
秦一舟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说:“费家如今可是地位尊贵,想认识他们没点背景还真不行,K先生人脉广泛,哪天也给我介绍介绍。”
费慎气定神闲反击:“看来邵老板给的待遇不行,让秦助理这么快就想跳槽了,正好,费家还缺个扫地的,你去正合适。”
论不要脸,秦一舟认为自己终究略输一筹。
索性不吭声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两人的斗嘴被邵揽余当成乐子听,拌嘴声停止,他对费慎道:“该不会因为船上有费家人,所以你心软了?”
费慎直视他,神情平淡:“我最看重的是钱,不是吗?”
扔下这句话,他打开车门,径自离开。
前座秦一舟没好气地嘟囔了句“臭小子”,点开虚拟面板,查看传输过来的码头监控视频。
“费家人全部上船了。”他提醒道。
“嗯。”
清晨的海岸风凉,邵揽余穿好大衣外套,也随之下了车。
秦一舟在背后喊:“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联系。”
邵揽余没回头,朝后挥了下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野玫瑰”号登船口守着几位安检员,把控严格,会对每一位登船的乘客仔细搜身。
邵揽余出示的是贵宾票,安检员眼神扫量他片刻,尽管身后没带一个随从,穿着也十分简单低调,但他们仍旧不敢怠慢,客气地将邵揽余请进去,安排专人带路。
库珀家族是大西洋洲际赫赫有名的贵族,其名望极高、受人尊敬,且不像别的贵族们那样自视甚高。
他们十分热爱出门社交,经常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邀请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前来参加。
这一次同样,以促进两洲和谐交流为名,举办了这场带有公益性质的游轮赌宴。
赌宴总共为期十五天,游轮会绕乌勒海环行一圈。
届时赌场里赢得的所有钱,百分之八十将捐赠给高辐射地区的医疗机构,为辐射病患者们提供帮助,争取早日痊愈。
“野玫瑰”号装饰得极其豪华,算上水面以下的负一负二层,一共十四层。
最上面四层为住宿客房,其余每层则是形形色色的餐饮与娱乐场所,第三楼还设置了一个巨大的舞会厅,可同时容纳上千名游客。
除此以外,贵宾房还有额外的送餐服务、以及个人管家服务,可谓是非常周到了。
邵揽余乘坐电梯,被带到最顶楼的一间复式套房前,服务生态度恭敬:“先生,您的房间到了,祝您此趟海上旅途愉快。请稍事休息,待会儿您的个人管家会前来提供服务,有任何问题请及时呼叫,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为您解决。”
服务生分别用双语讲了两遍,邵揽余略一颔首,给了点小费,打发他走了。
除了现金,邵揽余身上什么也没带。
不过库珀家族既被称为“最热情友好的贵族”,不是没有原因的。复式套房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仅有崭新的贴身衣物和外穿套装,连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
大概是考虑到参加宴会的贵客们,万一吃不惯楼下一百多家食物,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会没有发挥的余地。
邵揽余有点轻微洁癖,用房内提供酒精到处喷洒了一遍,准备先洗澡休息一会儿,门铃忽然响了。
来的是个人管家,一名金发白人女性。
她自称为芙罗拉,恭敬地问候完邵揽余后,温声告知他,库珀先生此时正在会客室等待,邀请他前去见面。
来到别人的地盘,是该先拜访一下主人,总归也没什么急事,邵揽余并无异议,点头让芙罗拉带路。
费慎住在十一层,同样是贵宾房。
应付完个人管家,旅行包丢在床上,他不疾不徐绕房间逛了一圈。
左右摆弄查看,用芯片来回扫描,确认房内没有安装窃听器或摄像头后,打开了自己的旅行包。
包内只带了几套简单衣物,剩下的全是军用设备和枪械。
两把手枪、一把拆装的机枪和冲锋枪,还有各式各样的应急装备。
分别将枪械组装好,弹匣塞满子弹,枪口安上消音器,费慎选了把轻便的手枪别在腰后,用黑色开衫外套盖住,再加一柄尖锐的三棱军刺,塞进了运动裤口袋。
收拾得差不多后,费慎走出了房间。
先前听个人管家说,五楼有几家酒馆,口味都还不错,他打算去看看。
这一次库珀宴请的客人比之前要多很多,受邀之列的不仅有显贵家族,也有一些平民百姓。
三个肤色的人种夹杂融合,看似场面和睦不分贵贱,可实际每家餐厅都会设置贵宾区,需要刷房卡才能进入。
道貌岸然到这个份上,也是够无聊的。费慎兴味索然地想。
登船时间已过,客人们基本都上了船,大概年轻人都喜欢刺激的地方,五楼这一层格外热闹。
其中最大的那家酒馆,有人抱着吉他在台上自弹自唱。
一首小调歌自带忧郁性,歌手长相也忧郁,昏昏暗暗的彩光一照,意外地挺有氛围。
富有设计感的吧台前,坐了一个黄皮肤年轻男孩和一个瘦高的棕发西洋青年,两人正在玩扑克。
青年甩出两张A与一张K,得意洋洋道:“I win。”
男孩眉毛拧成两团疙瘩,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看桌面,仿佛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输了。
他西语不太流利,磕磕绊绊地表达:“你……不对……牌、数量,是错的。”
洋人青年不耐烦起来,叽里咕噜吐了一堆话。
“听不懂话的黄皮肤臭种,你输了,把钱拿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年轻男孩听懂了“钱”字,对方盛气凌人,他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大面值现金。
现金递出去,还没到青年手里,被人提前截住了。
男孩茫然抬头,看见费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茫然瞬间转化为怔愣。
费慎二话不说,揪住洋人青年的发根,嘭地按上玻璃吧台。
随后从他衣服里,掏出了一张方块10,丢在两人眼前。
“你作弊!”男孩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出老千被人当场抓住,洋人尴尬不已,意欲挣脱,却被费慎轻而易举按住。
他恼羞成怒,以为两人听不懂,低声骂了句歧视性十分严重的粗俗脏话。
费慎抽出三棱军刺,掐住洋人下颌逼对方张嘴,刀尖抵住舌根处,面带考虑说——
“你觉得我是割了你舌头喂狗,还是喂鲨鱼好?要不用来给你泡酒喝,白皮畜生。”
他讲的是标准的西语,军刺锋利无比,洋人终于慌了,说着sorry,做出投降的手势。
去完仓库回来的调酒师,看见这幕面上大惊,立即跑过来劝架。
费慎神情轻蔑,往洋人身上搜罗一通,摸出钱包扔给那个男孩,松了手。
洋人不敢耽搁,担心对方反悔,赶紧张惶失措地溜了。
三棱军刺收起,费慎占了洋人刚才的位置,向调酒师要了杯白兰地。
调酒师压下惊魂未定的心脏,连应几个好,麻利地干起活来,生怕不小心惹到了这位脾气火爆的客人。
旁边的男孩神情踟躇,犹豫半晌,不确定地开口:“……小慎哥?”
“不是。”费慎面不改色。
男孩立马确认了,喜出望外道:“小慎哥!真的是你啊!我是柯澜,你不记得我了吗?”
费柯澜激动地站起来,屁股下的高脚椅差点撞倒,忽觉这样好像有失分寸,又重新端正姿势坐了回去。
他努力抑制住高兴的心情,整个人凑近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小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费柯澜今年刚满十八,只比费慎小了两岁,言行举止却显得幼稚了不少。
“几天前。”费慎言辞含糊,拎起钱包扔进他怀里,“拿着。”
费柯澜推让:“刚才要不是你在,我就被骗了,这钱是你拿回来的,我不能要。”
“不要就扔了。”
费慎说得很不客气。
费柯澜委屈地撇嘴:“好吧……谢谢小慎哥。”
调好的白兰地被端上来,焦糖色液体在灯光的修饰下,显得分外诱人。
费柯澜见状,也替自己要了杯一样的。
费慎敲敲吧台:“未成年不能喝酒,换果汁。”
调酒师:“好的。”
“我成年了,上个月就满十八了。”
费柯澜抗议,然而被费慎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盯,又缩了回去,怯生生改口:“还是果汁吧,我挺爱喝果汁的。”
转念一想,表哥这也是在关心自己,只是语气重了点而已。
费柯澜重新高兴起来,满眼好奇的模样。
“小慎哥,大西洋那边好玩吗?留学是不是很有趣?你西语讲得真好,我也想学。”
费慎饮了口白兰地,酒味闻着浓烈甘醇,入口反倒清苦,惹得舌根有些发涩。
他没什么诚意地勾勾嘴角:“就那样,没什么特别。”
当事人明显不想回答,费柯澜却毫无眼色,十分感兴趣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费慎觉得此人嘴比赵林木还碎,准备手动帮他闭嘴,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费柯澜,谁准你乱跑的?”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费柯澜表情一僵,坐着不动了。
费慎回头看去。
吧台几米远的地方,一位西装青年站在那儿,个头很高,身形板正挺拔,将西服版型撑得十分完美。
男人一脸不悦的表情,似乎想开口训人,可在看见旁边的费慎时,面容愣是停顿了几秒。
不过很快,他调整好表情,先将费柯澜乱跑的行为教育了一番,接着淡淡一笑,目光移向了费慎。
“小慎,好久不见。”
费慎转动高脚椅,面向男人,从容开口:“是吗?我不觉得。”
他做出思考的神情,然后得出结论:“可能是我特别不想看见你。”
西装青年眼神沉了些许,面上却笑容不改:“父亲生病了,一直特别想见你,发了很多通讯都没收到回复,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费慎仰头,杯中白兰地悉数饮尽。
杯子丢回桌上,发出玻璃碰撞的脆响,在酒馆吉他音的衬托下,显得颇为刺耳。
“那看来你这个好儿子没做到位,”费慎说,“他宁愿要我这个远在海外的人赶回去,都不愿意见你,你得加把劲啊,费惕。”
闻言,西装青年费惕,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被费慎说中了,父亲最近确实不愿意见他。
想想也是,养子再好再优秀,哪里比得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呢。
哪怕侄子一意孤行,选择独自离开费家远渡海外,一走就是六七年。
就算偶尔回来,亦是行色匆匆,待不了两天又消失了,做叔叔的依然想着惦记着,放不下。
哥哥们闹得不愉快,费柯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瞅着汗都快急下来了。
终于,费惕主动结束了这场插曲,淡淡说:“你要是有时间,最好去看看父亲,毕竟你也算费家的一份子。”
随即,他喊上费柯澜,离开了酒馆。

费慎留在原地,接连问调酒师要了好几杯酒。
白兰地、威士忌、伏加特……不出意外皆是高度的蒸馏酒。
见他一杯一杯,酗酒似的灌进嗓子眼,调酒师没忍住劝了一句。
谁知费慎抿了下唇缝,两根手指拎着杯口晃悠,慢声冲他道——
“你可以辞职了,这酒里加了果汁。”
调酒师一阵窘迫,他担心这位客人喝酒太猛,导致身体出什么问题,便将最后一杯偷偷换成了鸡尾酒,没想到会被对方尝出来,看来是个懂行的。
“抱歉,”调酒师补救道,“我马上为您重做一杯。”
“一杯绿宝石,谢谢。”
身旁多了股热气,有人坐了下来。
费慎背往后靠,右手搭住玻璃吧台,左手手肘撑于椅背边缘,漫不经心侧目。
邵揽余换了一件白衬衫,比先前那件要休闲随意些。
折叠的领口向两侧张开,形成V字,精细的做工很好地修饰了颈部线条,修长又有型。
酒馆里不甚明朗的吊灯,模糊了他柔和的五官,比平常少了些许温润,多出几分笑里藏刀的坏相。
绿宝石和伏加特同时端上,邵揽余率先伸手,袖口的暗纹刺绣一闪,拿走了那杯伏加特,将绿宝石推去费慎跟前。
“不喜欢喝鸡尾酒,或许可以尝尝这杯。”
盯着眼前绿得发慌的液体,费慎回忆起来,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这酒的大名。
虽然是属于鸡尾酒的一种,但据说后劲很要命,有些几十年老酒鬼都遭不住。
停顿片刻,费慎端起来,直接一口干了。
接着面露嫌弃,扔开杯子,拆台道:“你品味也不怎么样。”
邵揽余但笑不语,浅酌了几口伏加特。
他喝酒的次数极少,几乎滴酒不沾,小半杯伏加特下去,嗓子眼连着胃一块儿烧起来。
斑驳陆离的灯光下,费慎从对方冷静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细微变化。
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他说:“这位先生,原来你不会喝酒?”
邵揽余拿了两颗桌上的薄荷糖,面不改色含进舌根。
喉间烧灼感似乎减轻了点,大脑却变得有些昏沉,他沉心静气,努力保持着清醒。
须臾后,邵揽余说:“明天四楼赌场会开,你去玩玩,输赢不重要,让费惕多为公益做点贡献。”
酒馆音乐逐渐隆重了起来,两人不知不觉挨得很近,说话声也只有对方能听见。
费慎从这句话中,初步判断出了邵揽余的目的。
“你就这么断定,我一定会帮你?”他说。
邵揽余微微侧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突然抬手,食指碰了碰他的耳朵。
“你会的,kin。”
费慎并无防备,让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整个人愣了愣。
邵揽余握住杯子,问道:“你很喜欢喝酒吗?”
费慎敛神,反手用三棱军刺抵住他腰侧,警告说:“没人告诉过你,最好离陌生人远一点吗?”
邵揽余仿若未闻,向调酒师要了杯新的伏加特,递到他手上。
“这杯酒用来向你赔罪,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冲动,没忍住轻薄了你。”
看见眼前的伏加特与对方异常的表现,费慎醍醐灌顶,心中闪过一个猜测。
邵揽余这浪荡模样,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放下酒杯,邵揽余站了起来,倒不至于晃晃悠悠,走路貌似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然而平日谨慎沉稳的人,竟然没发现高脚座椅里,悄无声息遗落了一张金色房卡。
费慎心情复杂地确认,这表里不一的东西真的喝醉了。
一杯都不用,三口就倒。
捡起房卡,费慎不紧不慢追了上去。
邵揽余平时走路速度就不快,这会儿却格外的慢,跟老大爷遛弯似的。
费慎落在后面一段距离,与其保持相同的速度。
他双手插进裤兜,目光心不在焉地放在邵揽余身上,偶尔看一眼,确认对方还立着就行。
尽管走得慢,邵揽余仍旧到达了十二层客房,准确无误站在自己的A16房门口。
人生地不熟的,喝醉都能找到路,也算是一种本事。
他垂下脑袋,手往读卡器摸了三次,大门毫无反应。
邵揽余不能理解地皱起眉,敲敲读卡器,低声喊了句:“个人管家——”
金色房卡及时出现在眼前,读卡器震动了两秒,门锁开了。
邵揽余抬起下巴,脸颊不红不热,瞧不出一点喝醉了酒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注视替自己开门的人,礼貌说:“谢谢你,芙罗拉。”
费慎抱胸,斜靠在门框边,一张脸快拉到了地上。
“你喊我什么?”
邵揽余仿佛想起了什么,摸出口袋里的钱包,选了两张面值五百K的现金,大方递给他:“你可以走了。”
费慎:“……”
一把抽走现金,费慎正想出言讽刺,却垂眼看见邵揽余摊开的手腕外侧,有道极浅的痕迹,痕迹颜色比皮肤稍白。
定睛细看,是一道类似牙印的伤疤。
久远的记忆猝不及防袭来,费慎蓦地顿声,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单手推开房门,钱塞进邵揽余口袋,他没什么情绪道:“进去。”
邵揽余送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服务真周到”,而后慢吞吞迈步,走进了套房内。
费慎任劳任怨,替心大的雇主插好房卡。
外间大灯亮起,他准备关门走人,邵揽余再次原路返回。
站定在费慎跟前,他双眼微微放大,眼神明显已经不太清醒了。
费慎所剩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语气也不太好:“又干什么?”
“费慎,”邵揽余开口喊他,“你的玉玦还戴着吗?”
问题问得毫无征兆,费慎有短暂的恍惚。
这好像还是时隔八年后再次见面,对方第一次这样叫他。
他如实回答:“戴着。”
“能给我看看吗?”
费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破耐心,居然鬼使神差地,一扯颈间的不起眼的黑绳,拿出了藏在衣服里的玉玦。
自从当初差点掉了后,他一直用特制的绳子贴身挂脖子上,再也没丢过。
邵揽余将玉玦接到手中,好像很爱惜、又很感兴趣的样子,指腹来回摩挲了三遍,动作间袖口晃动,白色旧伤痕若隐若现。
这人恐怕是疤痕体质,咬一口能留到现在。费慎不着边际地想。
“它被你保存得很好。”说话声打断尚未发散的思路,邵揽余指着玉玦背面的纹路,“这是荼蘼花纹。”
费慎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迷惑,自己戴了二十年的东西,难道还不清楚是什么花纹?
除了正面的麒麟纹,侧面和背面都是蔷薇花纹,哪来什么荼蘼花。
“不识货。”费慎轻嗤。
或许是没听懂,邵揽余没和他争执,自顾自道:“很漂亮。”
费慎回想起旧事,面色不虞:“邵揽余,你那时候就是看中了这块玉,想强抢吧?”
“是啊,”醉酒的人奇异接上了他的话,“看你年龄小,又护得紧,就没要了。”
费慎粗鲁地收走玉玦,放回原位,冷冰冰说:“现在也别想。”
邵揽余没来由笑了一下,转身往里走,还说了句晚安。
费慎没搭理,腿一勾,带上了房门。
时间尚早,刚到吃午餐的点,费慎乘坐电梯,思考着是去楼下吃午饭,还是直接回房间让人送餐。
纠结了三秒,最终决定回房间。
游轮上人多,鱼龙混杂的,再加上费惕等人也在,频繁露面对自己不利。
正要摁下楼层11的数字,升降梯忽然自动下降。
快速掠过11楼,一直降到了负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出现一位年轻女人。
女人似乎没想到电梯里会有人,表情莫名慌乱了几秒,迟疑着要不要上。
没空等她想明白,费慎直接按了个11。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女人又灵活地挤了进来。
一进电梯,也没立刻按楼层,她背对费慎,埋头整理脖子上的丝巾,以此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好像很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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