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影重叠,一冷漠一温润,同时看向镜头。
【草,好般配】
【你看任清崇是不是故意往沈玉的方向靠了一点?他不是不能和别人走得太近吗?任清崇你别太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谁把这张图p了个红色背景啊!】
【真是……(扶额苦笑)又让我捡到了呢。】
【纯路人,请问他们是在拍结婚照吗?】
【路过,磕一口】
一场让人心惊胆战的舆论事件,最后变成了路人cp粉的狂欢。这场危机,就以这种看似玩笑的方式落幕了。
不过除此之外,在某些大众视野扫视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一些小小变化。
宁江省电视台。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省台大楼内外都已经贴好春节装饰,就连灯光都变得红彤彤的。
几近傍晚,寒风呼啸,天空飘着盐粒一般大小的雪花。原本应该热火朝天准备年末聚会的省台却一片冷清,连浓郁的春节氛围都无法拯救。
两个身穿深蓝色大衣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似乎是个公职人员。他身后跟着一老一少,细看去,老的是在省台内部盘踞多年的年勋,少的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俨然是年勋的那个好侄子。
他们一前一后,长袖长裤穿得很厚实,但挡不住手腕处隐隐泛出的银色寒光。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把人先带走了。”蓝衣男人向后说道,“年底所里比较忙,就不多留了。”
他说话的朝向是省台玻璃大门的后方,那里因为反光看不清人影,在门后的人显然意识到了,他挪动几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任清崇。
“麻烦林队了。”任清崇道,“一桩陈年旧案还要你们亲自跑一趟。”
“这是我们的工作。”被称作林队的人点点头,没再多说,招呼年勋和他的侄子上了警车。
直到目视几人开进拐角,消失在视线的最远端,任清崇才收回视线,他拢了拢大衣,吁气间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没过多久,另一个人又从玻璃门的方向走了出来。
“走了?”任父与任清崇并肩站起门口,问。
“嗯。”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个结果。”任父看了任清崇一眼,叹道,“是我没尽到父亲应尽的责任,到头来还是要你出手。”
任清崇但笑不语。
他接受采访的目的,一是为替沈玉挡热度,二是为了将这件藏在暗处多年的摊开在明面上来。
当年他拼着再一次被年勋的侄子伤害的危险,取得的“证据”,换来的也不过是这个人渣的社会性死亡。而因为这样那样不可明说的原因,这些始作俑者依旧生活得好好的。
八岁的他没能做到的事,现在的他做到了。
在那场直播采访里,他对生病的原因三缄其口,事后自然会有“热心群众”扒出更深的秘密。这一扒,就连枝带根通通拔起。
不仅是年勋的侄子,年勋本人也仗着自己的权利,在省台内部祸害了不少的实习生,男的女的都有。
在舆论的加持下,又有任清崇顶在前面,那些曾经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们纷纷站了出来。
几天的时间里,年勋和他的侄子就被送到风口浪尖。省台内部的领导为了保全名声,也提供了部分证据。虽然还是没能一口气将人送进去,但关押几天调查,就足够这两个人受的。
至于之后的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最好年后才稳吗?”任父搓了搓脑袋,“怎么提前了?”
任清崇看了自己这位父亲一眼。
任父一愣,忽然福至心灵似的:“为了小玉?”
任清崇不答。
任父盯着任清崇看了半晌,脸严肃得像是要即刻参与国际会议。随后,嗤笑出声:“你可真是栽了。”
任清崇勾了勾嘴角。
“那孩子不是没家人吗?”任父笑道,“除夕那天让他跟你回家来吧。”
任清崇:“好。”
雪似乎更大了。任清崇吹了会冷风,正想和沈玉联系,余光忽然在省台大院门口看到了一个影子。
任父原本还想再和任清崇说几句话,谁知就见他脚步一转,大步走下楼梯,往大院外走去了。他眯眼看去,就见树下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不知道站了多久,头顶上已经有了些积雪。
任父遥遥看了半晌,笑着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建筑内。
沈玉其实没等多久,他只是没提前跟任清崇说。
天上虽然在下雪,但实际上并不是很冷,可任清崇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犹豫了半秒,还是点了点头。
任清崇笑,脱下大衣披在他肩上,又拍怕他的头顶,将那些细碎的雪拍落,沈玉顺势就靠近了他怀里。
两人身高差不了太多,沈玉很顺畅就将下巴搁在了任清崇的肩膀上。将近半个月的分别,让这个拥抱显得弥足珍贵与温暖。
任清崇任由他抱了一会,才笑着柔声道:“我们小玉就是好哄,一个拥抱就原谅我了。”
沈玉一顿,从任清崇怀抱里起身,故意冷冰冰地看着他。
任清崇也不说话,就这么和沈玉对视。
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沈玉先破了功:“嗯。”
任清崇说:“以后你可要一辈子跟着我了,反悔也来不及。”
“不反悔。”沈玉重新抱住任清崇,闭上眼,“一辈子跟着你。”
除夕当天,任宅十分热闹。
就连常年在学校深耕学业研究、连续三年没回家的任母廖婉也在。任宅里的保姆回家过年去了,廖婉又不会做饭,年夜饭的重任就落到了任父的头上。
任宅许久没见这么浓重的烟火气了,沈玉提着礼物上门的时候,廖婉正在和任媚也下棋。
下的是围棋,没想到任媚也平时看着活蹦乱跳大大咧咧的,也能静下来玩黑白二子。沈玉一进门,二人也没抬头,熟稔地朝沈玉打了个招呼,就兀自埋头切磋去了。
任清崇带着沈玉穿过一楼堂厅,任父刚好听见动静,从另一边的半开放性厨房探出头来:“小玉来了?”
沈玉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任清崇就已经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推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回头向任父敷衍:“嗯来了,爸你忙你的。”
任宅的别墅一共四层,二老住一层,任清崇在二楼,任媚也的房间又在上一层,顶层是空着的。
任清崇知道沈玉不适应社交,直接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任清崇在高中之后就很少回老宅了,成年后回来的时间就更少,所以屋内的陈设大部分是他高中及以前的东西。
目视所及,书籍、模型,书大多都是历史书和工具书,夹杂着几本经济类。整个房间的布置和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没什么差别,干净整洁,一切从简。只是桌面上摆着的一个脏兮兮的毛线球引起了沈玉的注意力。
“那是爱德蒙的玩具。”见沈玉目光定定落在上面,任清崇解释道,“它挺喜欢的,还不愿意让我洗,洗了就没它喜欢的味道了。”
沈玉点点头。
住所是一个极其私人的地方,卧室更甚。在任清崇去开窗通风的时候,沈玉绕远了些,悄咪咪坐在了床上,用手指在床单上左摸摸右摸摸。
床铺上的味道和任清崇身上的味道很像,都是那种带着植物的淡淡清香感。任清崇开好窗一回头就看见沈玉猫猫祟祟,像是在巡视陌生的领地似的。
他靠在墙边看了一会,目光扫过另一边的衣柜,忽然想到了什么。
“小玉。”
任清崇一喊沈玉,沈玉就回头了。窗外堆积的雪景有些刺眼,任清崇逆着光站立,让沈玉忍不住迷起了眼。
视线受影响的几秒里,一件衣服兜头朝他丢了过来。沈玉拿起来一看,是一件校服。
沈玉:“?”
任清崇:“试试。”
某些人的恶趣味一但展露出来,就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权利。
沈玉穿上不太合身的校服,甚至还拉上了拉链。校服很新,应该没穿多少次,胸前的logo是宁阳市一所比较著名的私立高中。
任清崇也不走近,只远远站着,摸着下巴道:“嗯……大了。”
沈玉:“还好,不算大。”
他从进门前一直沉默,直到此时才主动走向任清崇:“你怎么样?”
“嗯?”任清崇没反应过来。
“你的病。”沈玉说。
距离上次直播已经过去许许久了,虽然任清崇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但沈玉知道,内心再强大他也是人,在数万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病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说,不代表沈玉就真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任清崇笑道:“还不错。”
沈玉有点不信:“真的?”
沈玉这人有时候劲儿上来了,会有种旁人无法阻拦的执拗。任清崇思索片刻,转身给江洛——也就是他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
大年三十,江洛正在陈定家包饺子,听说任清崇要自己这些年的检查报告,嘟囔了几声就给人发了过去了。
报告虽然是电子的,但是从头到尾翻下来也需要一些时间,期间任清崇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目光时不时扫过沈玉低着脑袋时头顶露出来的发旋儿。
人是一种既自私又渴望群居的矛盾生物。这种矛盾,在曾经的任清崇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那很久以前,他很难想象自己会和一个人许诺一生。会将他带进自己的世界,任由他使用自己的一切;与他亲昵温存、共享喜乐悲欢。
人生朝露……任清崇忽然生出一股很强烈的庆幸。
沈玉正准备翻下一页,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任清崇的怀抱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呢质的大衣从后往前全方位地包裹着穿着校服的沈玉,将所有的重量全部压在后者的身上。
不知何时,沈玉手中的平板掉落在地上,无声之中,两人接了个密密麻麻的细吻。
热意蒸腾而上,气氛即将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奔驰而去,门口忽然传来咔嚓的一道开门声。
二人双双一愣,就见任媚也一脸尴尬地举起双手,一边赔笑一边往后退:“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她看向沈玉穿的校服,又一脸古怪地移到任清崇面无表情的脸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还是人忍不住吐槽:“玩还是你会玩啊哥。”
还cosplay起来了!
沈玉:“……”
任清崇反手把面容狼狈的沈玉裹进大衣里,问:“有什么事吗?”
任媚也:“也没什么,之前托婶婶她们帮忙从外地带的年货到了,妈妈想让你跑一趟。你要是没空,我去拿也行。”
“婶婶家你不常去,估计不认路。”任清崇一边起身一边道,“没事,我和小玉一起去。”
要拿年货的地方在郊外,算来还算出一趟远门。沈玉换下了任清崇的校服,一直到坐上副驾都没说一句话。
任清崇一边起步一边瞥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介意被看见?”
沈玉说:“估计一会就被传得你爸妈都知道了。”
任清崇一想任媚也的性格:“也是。不然待会咱们拿回年货就走,不在家过年了?”
沈玉摇摇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热热闹闹地在人群里过年了。
往年的每一次,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姜晓曾试图将沈玉带回家一起过年,但姜晓有自己的家庭,就算他家人愿意,他一个人外人,凑进人家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氛围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沈玉沉默着没说什么。
大年三十的下午,路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车开得畅通无阻,沈玉在颠簸中昏昏欲睡,没过多久就感觉车停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到了?”
没等来任清崇的回应。沈玉茫然坐起身,目光瞟向窗外,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任清崇在身后轻声问:“要一起去看看吗?”
原来不知何时,车停在了一座墓园外。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墓园,是沈玉母亲长眠的地方。
沈玉没马上回答,任清崇也就这么等着。车内的暖风呼呼地吹着,吹得沈玉侧脸发烫。不知过了多久,沈玉笑了下,道:“行。”
离开温暖的车内,寒风就全方位地向二人包裹而来。年关之际,墓园工作人员更少了,这个点只有一个值班人员,两人走近一看,发现还是那位熟悉的面孔。
那工作人员一看见沈玉,脸上的惊讶完全遮不住:“你怎么自己来了?”
他越过沈玉的肩膀,看到落后半步的任清崇:“哦,领导也来了。”
沈玉回头,任清崇简略地说:“之前来过。”
“你领导不止来过一次咧。”兴许是整个墓园只有自己一个人,工作人员无人说话,逮着一个人就打开了话匣子,“每次来都带一束花过来,还亲自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小玉,你领导人真好。”
沈玉点点头,拉着任清崇往墓园深处走。
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停步回头对工作人员说:“他不是我领导。”
“啊?不是领导?”工作人员诧异道。
“嗯。”沈玉笑,“他是我爱人。”
沈玉母亲墓的位置虽然对其他人来说有些偏僻,但沈玉却觉得刚好。
“我妈妈生前就喜欢清净。”沈玉在墓前跪下,用手去抚摸上面刻着的碑文,“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后来年纪渐长被家里人催婚,就快速相亲结了婚。”
“据说男方是妈妈父母千挑万选的。”沈玉嗤笑一声,“千挑万选选了个人渣。”
任清崇安静站在一边,没说话。
“小时候我虽然过得不好,但有妈妈在,就能稍微好过点。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红烧排骨,那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一年我在院子里写作业,听见邻居说,如果不是我,我妈妈早就远走高飞了,不会再给困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身边。后来的很多年,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幕。”
“所以你才几乎不来看望她。”任清崇说,“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家不到你,你妈妈也会很想你。”
沈玉垂下眼。
半晌,他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嗯。”任清崇学着他的样子,在墓碑前半跪下来,“没关系,下次想来,我陪你一起。”
寒风在背后呼啸而过,而这个角落却因为清净背风,没有半分凛冽的冷意。就像某事某刻,那些死去的人真的在深深凝望与保护人间的亲人一样。
许久之后,沈玉站起身朝任清崇伸手:“走吧,他们还在家等我们回去。”
任清崇笑着借着沈玉力道的手,从地上被拽了起来。
二人往墓园门口的位置走去。沈玉抬头看向这座墓园,视线扫过每一块藏着思念的墓碑,回头凝望自己的爱人。
“母亲死后,我和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有后代。百年之后,我要在这个地方长眠的时候,墓碑上怎么写?”
任清崇想了想:“就写……旁边这位是我的爱人,我们度过了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
纯感情的文不是我的舒适区,一路写下来并不算顺手,不过也总算磕磕绊绊的写完了。
数据很差,但因为秉承着给笔下每个崽崽完整的一生,所以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连载期最希望的就是有互动和数据增长,或者二者选其一,如若不然,真的没什么坚持下来意义。
所以感谢每章留评的那位小可爱,和几乎每章都打赏的那位金主妈妈,你们与我共同完成了这部作品。
最后的最后,小玉和任总一定要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们下本再见。